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
苟雄骑著马,在郊道上行走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然从後面,奔跑著追了上来。
这个人竟然又是江一郎。
苟雄看见他叹了口气问道:“哇操,这一次你追我,又是有瞎米代志(什么事)?”
江一郎笑道:“这一次完全是巧合。”
“回乡。”
“采购东西吗?”
“不是。”
“哇操,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昨天,头家(老板)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我尽快回乡去,做一点小买卖什么的!”
“你答应了?”
“他说得很认真,无论如何要我答应。”
“他有没有说原因?”
“只说我不适合在那里,再继续工作下去,又叫我尽可能忘记,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苟雄无言点头。
“我想其中必有原因,苟兄,你能不能告诉我?”
“哇操,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苟雄接著又问道:“你打算回去,做什么买卖呢?”
“开一间杂货店,那比较单纯一点。”
“也好!”
苟雄由心叹了一口气。
好像江一郎这种人,的确不适合在花炮李那里再工作。
因为,花炮李到底是个江湖人。
霹雳堂就更不用说了。
花炮李是必完全想清楚,所以才会有这个主意。
这是一个好主意!
“哈哈……”苟雄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天下有很多河流。
却很少有这么美,这么清澈的水,像一条翠绿的玉带,自天而下的白练。
那就是双阳河。
闻香大酒坊的招牌,映在清澈的河里,几乎使人分不出,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影子?
斜阳晚照,霞光万缕,把双阳河梁上,一层瑰丽的色彩,从混淆流水里,闪耀著五光十色。
“嘀哒,嘀哒!”
苟雄骑著马,似乎无目的沿著河走,直到河口的闻香大酒坊。
前,他连看也没有看,就在河边下马。
马走到河边去饮水。
苟雄也走到河边,蹲下身来,掬起沁人的河水,洗著脸,他的眼,神,正看著映在河水里,闻香大酒坊的影子。
脸上稀有的严肃神情,反映他心里沉重的心事。
他真想大唱“心事谁人知”,发泄积压的仇恨。
但是,他还是双憋回肚子里,没有唱出来。
他擦乾脸上的水,转过身,望著那间酒坊。
酒坊里,正有三两客人在喝酒。
一个五十多岁的欧巴桑,系著围裙,里外忙碌著走动,送酒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
这姑娘看不出那里水(美),却长著一付可人的脸蛋儿,一双灵活的大木(大眼),一对甜甜的小酒窝。
苟雄走到酒坊门口,马跟在他後边。
他在酒坊门口,脸上带著滞洒的笑容,看著那一位姑娘,在酒窖间走动。
姑娘看见了他,甜甜的笑著,细脆的娇声道:“喝酒吗?请进来坐呀!”
苟雄闻言一笑,回答道:“不喝酒,你们还卖什么?
姑娘还是笑眯眯道:“我们这儿只卖酒。”
“哇操,坐一坐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自便!”
苟雄四手从马鞍上,取下一个饱满的皮褡裢,沉甸罗的,提进了酒坊,他重重的往桌上一扔。
“咯!”的一声巨响。
把座中酒客,都吓了一跳!
姑娘看看那褡裢,好奇的走上前,问道:“哎哟,什么东西,那么的重啊?”
“哇操,白花花的银子,瞎款(怎样)?”
苟雄真爽回答,并且揭开塔裢口,给那个姑娘看。
哇操,人家说,钱不露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
爱现?
还是他脑袋承达(坏)了?
“哇操,快去弄点吃的来,八堵(肚子)饿得呱呱叫啦!”
姑娘答道:“告诉过你,我们只卖酒。”
她说话的神情,有点像是金花。
苟雄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妞。”
她笑得还是那样甜。
苟雄不由想起了金花。
不过这一会儿,他实在没有那种心情。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离开白头山,踏遍白山黑水,为追寻杀父母的仇人。
他向白妞说道:“弄点吃的也没有,哇操,就把你们好的弄点来。”
白妞不悦的回答道:“我们吃的东西不卖。”
“笃!”
苟雄从褡裢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神气的笑望著白妞。
白妞脸色一沉道:“你买臭样(别神气)!就是你把那锭银子,摔成八块、十块,我还是不会卖!”
“谁说不卖的?”
忽然,传来一个又粗,又沙哑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中,除了含著责备白妞的意思,还有几分在巴结苟雄。
苟雄心里上,本来就有准备,他猜到几分,来的人是谁了。
当他回头一看时,果然就是在白头山上,见过的那个瘦鬼。
他看来更乾瘦、更老,那双眼也更贪婪。
“黑狗!”
苟雄的心底,狠狠的念著这个名字。
“呵呵…’,黑狗走进了酒坊,向苟雄乾笑了一声。
可惜,他已经忘记,在白头山见过的少年。
黑狗转向白妞道:“快进去跟你老娘讲,替这位爷准备吃的,出门在外,没有带著锅灶的,给人点方便是应该的。”
“是,老爹。”白妞掉头走进去。
苟雄顿有茫然若失的感觉,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是这个坏蛋的女儿?
真是歹竹出好茧。
黑狗已经坐在他对面,含笑道:“我叫‘董得彪’,这家酒坊是多开的。”
苟雄故意说道:“这酒坊不赖,可惜我不会喝酒。”
黑狗报以一笑道:“我开的是酒坊,不过,我那婆娘弄的几样菜,味道还不错,你尝一尝就知道,小兄弟,你从远路来的?”
“是”
“尊姓大名?”
“苟雄。”
“久仰了!”黑狗站起身来,乾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苟兄弟,你稍坐一会儿,我进去跟老婆子,关照一声,厄你吃得过店。”
苟雄叫住要走的黑狗:“慢著!”
“怎么?”
黑狗站住身,有点讶异!
苟雄含笑,把那锭银子交给他,没有说什么话。
黑狗接过银子,道:“怎么好先收你的银子呢?”
“哇操,先收银子可以放心啊!”
“你真爱说笑,客官!”
黑狗乾笑著走了进去,那一锭银子,早已不声学响的,装进了口袋。
这时,白妞母女在厨房里忙。
她娘冷哼了一声,接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爹的毛病,银子一多,他连你也卖掉。”
白妞怨叹道:“老爹就是太爱钱。”
她娘也埋怨道:“唉!可惜,他是有心没那个命。”
白妞皱著鼻子道:“老爹如果有发财的命,几年前他和独眼习,从白头山弄一批参下来,早就应该发财了!”
她娘随之道:“人要认命,命中没有的,就不用拼死拚活的去穷争。”
黑狗悄悄的走进厨房,站在他老婆身後,道:“命中有的,他自己会找来。”
他的老婆白他一眼,问道:“你命中有什么?”
黑狗道:“银子。”
苟雄他的老婆既惊又疑道:“你双打什么歪脑筋?做什么白日梦?”
“这可不是白日梦。”黑狗打心里得意的笑,道:“银子就放在旧相,你好好的弄几个菜,烫一壶酒,明天我们就发财啦!”
白妞惊讶的道:“老爹,你又要做什么?”
“我没有要做什么,我只要他的银子。”
白妞焦急道:“老爹,你不能害他。”
“我不害他,我只是请他喝酒。”
“人家不会喝酒?”
“他如果会喝酒,我也不会请他喝了,留著我自己喝有多好。”
他老婆也紧张的道:“你可不能再害人哟!”
黑狗压低声音道:“我把他银子留下来,还不是为的你们娘儿俩,谁要害他来著?等一会儿,你们可别给我泄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爹…”
白妞和黑狗争辩。
黑狗不放心,把苟雄一个人放在外,返身向外增,回头向他们嘱咐道:“你们好好准备酒菜,我出去招呼他。”
言讫,他走出了厨房,老远就冲著苟雄一笑。
“苟老弟,饿了吧?饭菜马上就好。”
“哇操,还真是夭(饿)了。”
黑狗指著门口的马,问道:“那是你的牲口?”
“嗯!”
“我给你带进槽去,上上草料吧!”
“晚上你这里方便借住吗?”
“方便,方便!”
苟雄口不应心的赞道:“你真是个好人!”
“反正是一张大炕嘛,怎么著,还挤不下你一个人。”
说完,他带著牲口,走往酒坊後面去。
苟雄探头望了去,看看酒坊後面,到底还有几层院落?只见重门之内,一处深沉。
没过一会儿工夫,黑狗乾笑著,从内院走出来,说道:“苟老弟,酒菜好啦!
”
苟雄见他两手空窑,逆问道:“哇操,是要我自己去拿吗?”
黑狗忙答道:“不,反正你要住这我,乾脆就进去吃吧!”
“那你的店呢?”
“今天提前打烊啦!”
黑狗招呼著他,向里面走去,并且扬声喊道:“白妞,店门上起来,歇著啦!
”
内院有栋大房子,半间放著几口盛满了酒的大缸,半间摆著两张桌子,上有几碟小菜,和一壶酒两个杯子。
苟雄把银子放在桌上,「当」的一声响,震动著黑狗的心,惹得他的眼睛直发红。
他忙著给苟雄斟酒。
苟雄按著自己的杯子,道:“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嘛,少喝点!”
“哇操,我从来没尝过。”
黑狗移开苟雄的手,清澈的琼液,已经斟满他的杯子。
苟雄拱拱手道:“我又不会喝酒。”
他连酒杯也没有摸。
黑狗劝道:“哎呀,意思意思嘛!”
苟雄端起酒杯,沾了一下唇,说道:“谢了!”
他实在半滴酒,也没有进口。
黑狗却无可奈何,苦笑著道:“这菜不好,不能够下酒,我进去看一看,弄几个可口的菜。”
他没等苟雄回答,站起身就往内走去。
老婆见他神色不安,奇怪问道:“又怎么啦?不在外边喝酒,跑进来做什么?
”
黑狗焦急回答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酒鬼,今天不是我要喝酒,是要给姓苟的小子喝,他不会喝酒,只要酒一下他肚,他那一包银子,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的老婆不以为然,说道:“你又打这种歪主意?”
黑狗低声道“这是老天爷送来的。”
他的老婆冷哼一声,打开了抱怨的话匣子,忙说道:“我劝你,命中无财别强求,三年前,你昧著良心眼独眼刁,上白头山谋害了采参的,结果落著了什么?”
黑狗懊悔的道:“别提那档子鸟事!”
他的老婆越嚷嗓门越高,说道:“我怎么能不提?同样的都是沾一双血手,人家独眼习现在盛京,改名‘习开泰’,开著关外无人不知的‘开泰参行’,马猴这场也混得不错,而你还是靠老婆卖酒,为的什么呀?”
说时,她几乎要哭出来。
黑狗陪著小心道:“你小声点成嘛!别给他听到了。”
他指著外边的苟雄。
这时,苟雄悄悄的倚在门外,清楚的听到了黑狗夫妇的谈话。
黑狗得意的道:“这回是我自己独干。”
他老婆默不作声。
黑狗问道:“你不高兴?”
他老婆愤然的道:“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你会碰到鬼的。”
“这是最後一次。”
说完,黑狗央求老婆道:“你跟白妞说,叫她出去劝姓苟的喝杯酒,瞎款(怎么样)呀?”
他的老婆惊叫道:“哎哟!天寿(要死),你要在酒里下毒?我以後还要不要卖酒呢!你可不能砸我的招牌。”
“你想到那里去了?”
“难道不是在酒里下毒?”
黑狗颇有信心的道:“只要他肯喝,光用酒,我就能把他灌死了,还要下什么屁毒?”
“这我倒相信,别的本事你卖屎(不行),这点能耐你是有的。”
“快去吧!”
“丫头可不一定肯。”
黑狗见老婆被自己劝动,立刻送她一顶高帽子,道:“我是没辙,而你说的话,丫头却是言听计从。”
“好吧!”
他老婆终於答应了。
苟雄唯恐被撞见,双脚一点,飘身回到座位上,楞楞的呆坐著。
他的老婆走了出来,堆著笑道:“哟!这么枯坐著,怎么不喝一杯呀!”
苟雄闻言欠身,一付老实木钠相,说道:“哇操,我一喝就醉,还是吃饭保险!”
“吃饭?”
老婆一怔,接著笑道:“可以,我叫丫头盛饭给你吃。”
言论,她转身走进另一间房。
须臾,白妞端出来,黑狗已回到饭桌上。
苟雄望著白妞,一直在傻笑。
白妞却不高兴,扳著一张俏脸,把饭碗放在黑狗面前。
她掉头要走,黑狗忙叫住她:“白妞,来!敬苟爷一杯酒。”
白妞回身瞟苟雄一眼,不悦道:“老爹,人家不喝酒。”
“哇操,姑娘要肯喝,我一定舍命奉陪!”
白妞红著脸道:“苟爷,我说的‘人家’不是你,是我,我不会喝呀!”
苟雄尴尬的端起碗.道:“嗅,歹势(不好意思),是我会错意了,失礼失礼!”
他刚往嘴里扒饭,黑狗轻轻按下他的脸,扳起了老脸,沉声命令白妞,“过来!”
他的话带著无比的威严,使要走的白妞,不得不口来,颤栗的站在桌子旁边。
黑狗道:“斟酒!”
黑狗无可奈何,只有照著他的话去做。
黑狗又说道:“敬苟爷一杯。”
她端起了酒杯,一双失神的眼睛,盯著那苟雄,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姑娘都喝了,我只舍命相陪。”
说完,他也喝下一杯。
苟雄喝得好痛苦,好难过,五官全都皱在一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