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
那自然是坛主的随从了。
人来得不多。
管崇墀跨出大门,立刻拱拱手道:“萧坛主光临寒庄,恕管崇墀迎迓来迟。”
萧坛主目光如炬,打量着管崇墀,呵呵一笑道:“管镖头还认识萧成化么?”
管崇墀望望萧成化,歉然道:“管某三日前接获萧坛主手示,声称索还昔年一笔旧帐,
管某一直心怀疑惧,想不起在哪里开罪了萧坛主,今晚萧坛主贲临,管某觉得萧坛主面生得
很,似乎从未与萧坛主见过面,此事也许是场误会,萧坛主且请到里面奉茶,容管某稍尽地
主之谊,再向萧坛主请教。”
“哈哈!管镖头果然贵人多忘事!”
萧成化大笑一声,接着道:“管镖头毋须客气,萧某只是要帐来的,咱们之间的旧帐算
清了就走,不用到里面坐了。”说到这里,回头道:“伍通,你把帐单拿出来,念上一遍,
看看是否遗漏了。”
站在他左首穿紫衣劲装的中年汉子应了声“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朗声念道:
“南陵管家庄,庄主管崇墀,女儿管秋霜,大弟子全长根,庄丁一十八名,婢女两名,老婆
子一名,厨房司厨一名,火夫一名,杂工三名共计二十九人。”
萧成化微微颔首,抬目问道:“管镖头,贵庄人数对么?”
管崇墀神色微变,怫然道:“萧坛主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
萧成化大笑一声道:“萧某早已通知你了,今日日落以前,要你遣散无辜的人,日落以
后,犹未离开管家庄的,就得全数赔上,直到此时,贵庄的人,一个不曾离开,萧某只好照
单全收了。”
凌干青听得心中暗“哦”一声,忖道:“难怪管叔叔不肯收留聂小香了。”
只听管崇墀怒笑一声道:“看来萧主坛果然和管某有着深仇大恨了!只不知这深仇大恨,
究竟如何结下的呢?贵帮崛起江湖,前后不过三年,管某退出江湖,已经十有四年了。”
萧成化怪笑道:“管镖头真的记不起来了?”
管崇墀大笑道:“管某一生行走江湖,纵或艺技未精,但遇事还从没抵赖过,今晚萧坛
主既是声称讨还旧帐而来,只要有这笔帐,管某自无话说。”
“很好!”
萧成化冷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管镖头还记得十八年前,在蒲成赏了萧
某一记‘劈封掌’的事么?”
毕云秋听他说到这里,不觉身子微震。
管崇墀目光—凝,突然想起来了,问道:“这么说萧坛主就是昔年人称关外一霸紫衣煞
神的门下了?”
他原已想到紫衣帮和紫衣煞神有关,只是未能证实罢了。
“管镖头现在想到了。”
萧成化阴森的道:“十八年前,萧某早已告诉过你,必报此一掌之仇。”
管崇墀突然大笑道:“阁下现在是紫衣帮的坛主了?”
萧成化道:“不错。”
管祟墀正容道:“管某听说贵帮崛起江湖,声威颇盛,阁下既已荣任坛主,就该爱惜贵
帮声名,萧坛主当年所作所为,值得你向管某寻仇么?就算你逞一时之快,报了一掌之仇,
对贵帮来说,岂非是白璧之玷?”
“匹夫住口!”
萧成化大喝一声道:“十八年前,萧某已经说过必报此仇,萧某今晚光明正大寻仇而来,
早已要你遣散无辜,凡在管家庄的人,杀无赦,萧某此种作为,如何会玷了本帮名声?”
管崇墀听得大怒,睁目道:“因为你在十八年前是个丧风败俗的淫徒,欺负寡妇孤儿,
意图败人名节,管某给你一掌,只是让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如今当上了紫衣帮的坛主,
还居然敢旧事重提,找管某寻仇,难道不怕辱没了紫衣帮坛主的身份么?”
毕云秋听到这里,身躯微微发抖,切齿道:“真是该死的东西!”
萧成化双目凶光暴射,冷然道:“管崇墀,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倔强么?”
管崇墀道:“阁下既是寻仇来的,只要划下道来,管某就接着就是了。”
萧成化脸上杀机隐现,伸手一指道:“好,萧某给你一个便宜,你去取兵刃来,咱们以
武功分个胜负,萧某胜了,你就交出庄中二十九个人的命来。”
管崇墀道:“管某侥幸胜了呢?”
“哈哈!”
萧成化大笑道:“你胜么?那只怕要等到下一辈子了。”
管崇墀一双浓眉扬处,怒哼一声道:“只怕未必。”
回身喝道:“长根,取我枪来。”
全长根答应一声,从大厅上取了师父的金枪,匆匆走出双手递上。
管祟墀一手接过,挥挥手道:“你进去。”
他要全长根进去,自然是要他和庄丁保护住大厅,不让来人闯入管家庄一步也。全长根
自然明白师父的心意,立即返身从大门退入。
但就在他返身退入之时,忽见一个青衫少年飘然从大天井中走了出来,这个他午前见过,
正是随同凌干青同来的毕云秋!
他怎么会从厅上走来的呢?全长根心头方自动疑,立即喝道:“你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还不给我站住!”
原来毕云秋看到管崇墀命全长根取枪,就低声道:“大哥,你和三妹就在这里等我,小
弟出去一下。”
不待凌干青回答,很快的闪身掠了去。凌干青要阻止,已是不及。
聂小香低声道:“大哥,二哥他怎么了?”
凌干青早已怀疑二弟和紫衣煞神门下有仇,这时看二弟突然现身出去,就低声道:“二
弟好像和这姓萧的有仇,我们快出去,你先走,我还得拍开这三人的穴道,随后就来。”
聂小香点点头,就悄悄的循方才进来的原路,退出墙外。
凌干青拍开了三个庄丁的穴道,跟着越墙而出,两人绕到管家庄大门左侧,闪到暗处,
隐住了身子。
再说毕云秋走进大门,就被全长根截着喝问,不觉拱手一笑,低声道:“全兄请了,这
姓萧的和在下有仇,在下是跟着他来的。”
这时管崇墀一手执枪,目注萧成化道:“萧坛主请亮兵刃。”
只听大门内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且慢!”
管崇墀自然听得出自己庄上,并无这个口音的人,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从大门中走出一
个青衣少年,他中午见过,自然认识,不觉一怔道:“是毕少兄,你……”
他如此一说,全长根就不再多言。
毕云秋拱拱手笑道:“在下是暗中跟着这位萧坛主来的。”
他指了指萧成化,接着说道:“在下觉得天下无不可解的仇恨,只要在理字上说得过去,
江湖武林,红花绿叶,都是同道,何必非兵戎相见不可?所以在下想给你们双方作个鲁仲
连……”
萧成化森冷的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凭你配么?”
毕云秋道:“萧坛主这话就不对了,天下虽大,总有一个理字,在下虽然不知道二位结
仇的经过,但是非是愈辩愈明的……”
“本座和管镖头的事,不喜第三者插手。”
萧成化道:“你最好少管闲事。”
毕云秋笑道:“鲁仲连当然非第三者不可……”
萧成化浓哼道:“你要挡横,就是死数。”
“在下并不怕死。”
毕云秋微哂道:“在下记得紫衣神君创立紫衣帮之初,就曾立下十二条禁律,其中有一
条,好像是严禁门下弟子倚仗帮势,和武林同道为敌,不知萧坛主是不是还记得?”
萧成化听得脸色一变,目中寒芒迸射,注定在毕云秋的脸上,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
毕云秋朝他一笑,说道:“行走江湖,专门为人排难解纷,所以来凑这场热闹的。”
萧成化嘿然道:“萧某是向管镖头讨回十八年前的一笔旧帐,本帮虽有不准和武林同道
为敌的禁律,但萧某今晚并不是和武林同道为敌,你不必以本帮禁律责问萧某,萧某身为东
坛坛主,岂有不知本帮禁律之理?”
“这就是了。”
毕云秋道:“凡事都有个起因,二位结仇的起因,可否说出来给在下听听,如果在下觉
得能力有限,无法替两家排解,自会知难而退,萧坛主认为这样可以么?”
他不待萧成化回答,转身朝管崇墀抱抱拳道:“管前辈,你和萧坛主的结仇经过,可否
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管崇墀道:“毕少兄侠义襟怀,老朽至为钦佩,但这件事,毕少兄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他不肯说。
毕云秋正容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莫非管前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是激将之言!
“哈哈!”
云中鹤管崇墀突然仰首长笑一声,双目开阖之间,隐射光芒,朗声道:“管崇墀一生仰
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有什么难言之隐?”
毕云秋冷然道:“既是如此,管前辈有什么不敢说的?”
“不敢说的”四字,依然是激将之言。
管崇墀是老江湖了,自然听得出毕云秋是在激他,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个性,当着萧
成化,这“不敢说”三字,可忍不住了!
他目光一溜萧成化,嘿然道:“管某有什么不敢说的?只是说出来了,有碍这位萧坛主
的颜面而已!”
这话当然也是存心相激。
萧成化阴笑一声道:“你但说无妨,萧某是要债来的,今晚这债是要定了,萧某倒要看
看这位年轻人能不能当咱们这个鲁仲连?”
“好,那管某就说了。”
管崇墀道:“十八年前,管某押运一批镖银前往三原,回途经过蒲城,投宿客栈,在客
店中有一女客,带了一个三岁女孩,就住在管某对面的一间房中,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天井,
二更时分,管某听到女客叫喊之声,和小女孩受到惊吓的哭声,在下开出门去,就看到小女
孩被人从窗口掷了出来,正好被在下接住……”
毕云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但没有作声。
管崇墀接着道:“那时那女客犹在房中嘶声叫喊救命,在下方知有人意图强暴那位女客,
就大喝一声:‘淫贼还不出来?’那暴徒听到在下的喝声,从窗中飞出,在下当时激于义愤,
放下小女孩,就发了一记‘劈封掌’,把暴徒击伤,他自称是紫衣煞神门下,声言必报此仇,
那位暴徒就是现在的紫衣帮萧坛主,他是找在下报那一掌之仇来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毕云秋身躯有些发颤,转身朝萧成化问道:“萧坛主,事情是这样么?”
“不错。”
萧成化道:“萧某找他是报一掌之仇,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了。”
毕云秋道:“你是紫衣神君门下大弟子,如此行为,岂不辱没了你的师门?”
“住口!”
萧成化喝道:“小子,你敢对萧某如此说话?”
“在下有何不敢?”
毕云秋双目隐射杀机,凛声道:“在下仗剑江湖,专为天下除不平,像你姓萧的这种禽
兽不如的行为,当年遇上的如果是我,早就亡命剑下了,还容你今晚率众来寻仇么?”
“好小子!”
萧成化双目精光暴射,厉笑一声道:“你果然是管镖头邀来的帮手,那好,萧某今晚就
成全你们了!”
“呛!”的一声,撒出剑来,喝道:“你们两个一起上,还是那一个先来领死?”
“爹!”大门内忽然有人娇喊一声,一个苗条人影,像一阵风奔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青衣女子,生得柳眉杏眼,娇娆动人,胸前垂着两条乌黑的辫子,随
着一路甩动,更增加了她几分少女的娇态。
管崇墀一眼看到爱女,心头大急,忙道:“秋霜,你快进去。”
管秋霜盈盈秋波,一掠萧成化,问道:“爹,他就是来跟爹寻仇的紫衣煞神门下么?”
“你不许多说。”
管崇墀急道:“你快给为父进去。”
他是怕萧成化伤了她,管家庄布置了十几名庄丁和许多匣弩,就是为了保护他这颗掌上
明珠的。
萧成化洪笑一声道:“管崇墀,你不用耽心,你没有死以前,你女儿不会死的,你死之
后,管家庄本来只有二十九人,现在又多了这小子,一共三十个,也不会活到明天的了。”
管秋霜粉脸一沉,哼道:“凭你也配冒这口大气,你是寻仇来的,那好,姑娘倒要伸量
伸量你有没有来向管家庄寻仇的资格?”
管崇墀听得大惊,急道:“秋霜,你不会武功,不可乱说,快进去吧!”
“谁说女儿不会武功了?”
管秋霜娇笑道:“像他姓萧的这么魔小丑,还不在女儿的眼里呢!”
萧成化阴沉一笑道:“小丫头,你来试试看?”
毕云秋抢着道:“姓萧的,事有先后,在下既听了管前辈述说的经过,觉得你不但不配
当紫衣神君的大弟子,而且简直死有余辜,在下一向在江湖上专诛凶邪之辈,你还不跪下来
领死?”
这话,萧成化自然受不住,长剑一指,冷喝道:“小子,萧某那就先劈了你!”
挥手一剑,朝毕云秋迎面劈来。
毕云秋抬手发剑,锵然剑鸣,一道白光,迎击而出。
管秋霜忍不住问道:“爹,他是什么人呢?”
管崇墀道:“他叫毕云秋,是凌贤侄的义弟。”
管秋霜问道:“爹说的凌贤侄是谁呢?”
管崇墀道:“凌贤侄就是你凌伯父的儿子凌干青。”
管秋霜道:“爹,怎么会认识凌大哥的义弟的呢?”
“唉!”管崇墀轻轻叹息一声道:“凌贤侄今午和这位毕少兄一起来的,为父就是因为
紫衣煞神门下前来寻仇,所以没留他们……”
“爹也一直瞒着女儿。”
管秋霜埋怨着爹道:“直到方才,李嬷嬷要女儿早些睡,才说出今晚有贼人前来犯庄,
女儿才知道。”
管崇墀道:“秋霜,你还是进去的好,这里没你的事。”
管秋霜嫣然笑道:“爹,你老人家不相信女儿会武功么?”
管崇墀笑道:“就算你偷偷练了几天,也无法和紫衣煞神门下比呀!”
“爹真是小看了女儿。”
管秋霜披披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