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罗刹眉头一皱,若有所感的大声道:“啖鬼客!”
字文烈回过身来,道:“什么事?”
“字文烈已对你说了他的一切经历,包括对此间的关系?”
“是的!”
“他如何丧命的?”
“独闯死城,不屈而死!”
姜瑶凤突地一跃而起,颤声道:“阁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生死之交!”
“他丧命死城?”
“不错!”
“阁下是死城一分子?”
“不是!”
“既然不是,死城号称为武林绝地,阁下何由得知死信,又何由受他重托?”
宇文烈顿时一窒,他不防姜瑶凤心细如发,有此一问,如果冒认是死城中人,摆在目前的事实,沈虚白就不认识自己,而且话已出口,岂能出尔瓦尔,如果说不是对方的话很难圆满答复,当下硬起头皮道:“这一点请恕在下不便奉告!”
沈虚白突在此刻怪叫道:“他说谎!”所有的人面色一变。
宇文烈心头一沉。
姜瑶凤深深地盯了宇文烈一眼,转向沈虚白道:“你说什么?”’“这家伙说谎!”
“何以见得?”
“宇文烈没有死,已被人救出死城!”
姜瑶凤激动得浑身皆颤,厉声道:“真的?”
“本人没有说谎的必要!”
冷罗刹冷哼出声,凌厉的目芒已罩定了宇文烈。
姜瑶凤冷冰冰地向宇文烈道:“阁下如何解释?”
宇文烈横定了心道:“在下无须解释!”
“你承认他的话?”
“不!”
“那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在下受托何事?”
“此事不能入第三人之耳!”
姜瑶凤吟了片刻,道:“好随我来!”
冷罗刹急道:“孩子,不要太任性,要防人之心……”
“姥姥,我自有分寸!”说完,当先跨出石室之门。宇文烈紧跟了出去。
三丈之外,壁间又出现了一道室门。
姜瑶凤一摆手道;“请进!”
宇文烈坦然无惧的走了进去。
室内一桌两椅,别无陈设。
姜瑶凤随后跟进,伸手一按,室门自掩。
夫妻独室相对,宇文烈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住内心的平静。
姜瑶凤沉声道:“宇文烈是我丈夫,虽然他不爱我,但女子从一而终,我此生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我对他的生死,非求个水落石出不可……”
宇文烈几乎不敢正视对方,强捺住狂跳的心,尽量装得平静的道:“你误会他了,他是爱你的!”
“阁下何必设词安慰……”
“不!这是实情,他亲口说的,他生平唯一遗憾的是对不起你母女!”
“真的吗?”
“在下可以起誓!”
“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真的死了!”
“遗骨呢?”
“埋在死城之内!”
姜瑶凤痛苦呻吟了一声,久久才道:“阁下受托何事?”
“寻回禁宫之钥,以了令先尊的生平大愿!”
“什么,他找回禁宫之钥?”
“是的!”说着,从怀中取出禁宫之钥递了过去。
姜瑶凤再也不克自恃,泪水夺眶倾泻而出,颤抖着手接过去。
宇文烈的精神几乎崩溃,但他仍忍住了,好在紫巾蒙面,他面上显著的表情,不入对方之眼,否则姜瑶民必有所觉。
姜瑶凤高举禁宫之钥过顶,道:“我发誓为他报仇,血洗死城,生死不计!”
宇文烈颤声道:“这正是在下目前唯一要做的事!”
“不,我必须亲手刃仇!”
宇文烈再也无法忍受这锥心的气氛,咬紧牙关道:“在下想告辞了!”
“阁下大德,存殁均感!”
“言重了,尊夫与在下生死之交,这是份所当为的事!”
“未亡人对阁下可有什么效劳之处?”
“这……”宇文烈心念一转,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希望能把死城总管沈虚白交与在下!”
姜瑶凤莫测高深地望了字文烈一眼,毅然一颔首道:“可以!”
宇文烈一抱拳道:“足感盛情!”
“好说!”话声中,按动枢纽,开了室门,一个青衣小婢已闻声而至。
姜瑶凤向青衣小婢道:“领这位朋友到阵外相俟!”
“是!”
宇文烈随在青衣小婢身后,出了石林奇阵,青衣小婢转身自去。
工夫不大,那领路的青衣少女再度现身,她身后随着一条踉跄人影,赫然正是沈虚白,只见他面无血色,萎顿不堪,遍身血渍斑斑,狼狈至极。
青衣小婢朝宇文烈一福道:“奉家小姐之命,把人交与阁下!”
宇文烈一含颔首道:“有劳姑娘!”
青衣小婢面有忧色的道:“请问尊驾,我家姑爷到底是生是死?”
宇文烈心弦一颤,道:“姑娘很关心宇文烈?”
“哼,关心,我恨他!”
“为什么?”
“冷面铁心无情无义!”
宇文烈宛如当头挨了一棒,冷冷的道:“他被误会了!”
青衣小婢小嘴一噘道:“误会?可怜的是我家小姐!”
“小姐有什么可怜?”
“一片痴心,到头来是镜中花水中月,埋葬了终生幸福!”
“是的,你家姑爷也因此而九泉犹憾!”
“那有什么用,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可怜我家小姐结婚以来,没有一天舒过眉头,没有一天展过笑颜,她得到了什么?”
字文烈心中一阵剧痛,颤声道:“这也许是命运吧!”
“哼,命运,鬼才相信命运……” 说到这里,似觉不当,疾以掩口,讪讪地道:“请原谅小婢出言无状!”娇躯一转,没入石林之中。
沈虚白失神的目光一直盯住宇文烈不瞬,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道:“尊驾到底是谁?”
宇文烈寒飕飕地道:“啖鬼客!”
“奉令主之命而来?”
“哈哈,你还在做梦!”
“难道阁下不是……”
“沈虚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向对方要求释放你?”
“这……救命之恩……”
“不是救命,乃是要命!”
沈虚白骇然退了两步,颤声道:“朋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愿你死在别人之手,我要亲手杀你!”
沈虚白本来没有人色的脸孔更加惨白,身形晃了几晃,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势,口唇翕动了半晌,才迸出下句话道:“朋友何苦与本城为敌?”
宇文烈目中杀芒毕露,发出一长串冰寒砭人的笑声道:“死城?哈哈哈哈,灰飞烟灭的时间不远了,沈虚白,本人以宇文烈的名义,要把你生撕活裂,你认命了吧!”说着,跨前两步,到了沈虚白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双手一晃抓住他的双臂。
沈虚白额上汗珠滚滚而落,脸孔扭曲得变了形,瞑目待死。
宇文烈对这野心狼子,可说恨如切骨,双掌用力,正待卸下他的双臂,忽地,他想起了一个诺言,死城待决牢中,那为了爱子而惨死的老人沈之岳,临死重托渡化这冥顽之徒。心念之中,双手一收,厉声道:“沈虚白,看你亡父面上,今天暂不杀你!”
沈虚白双目睁,骇然道:“尊驾认识先父?”
“不错。本人与他有半天的患难相处!”
“半天?”,
“嗯,在待决牢中!”
沈虚白全身一震,栗声道:“家父在待决牢中?”
“不错!”
“尊驾莫非错了?”
“为什么?”
“家父分明是因了执行某项命令殉职!”
“沈虚白,你父亲沈之岳因了得悉死城令主的某项秘密,律应处死,为了你是令主之徒,令主大降恩典,把他度去武功,囚于待决牢,他是不久前撞牢壁而死的!”
“真……有这样的事?”
“你不信?”
“这怎么可能?”
“你看这个!”宇文烈取出了沈之岳交付的那只绿玉狮子,塞在沈虚白手中,道:“你认识这个吧?”
“哦?”沈虚白两腿一软,坐了下去,直勾勾地想着这神秘的紫巾蒙面人。
宇文烈厉声道:“沈虚白,你知道该如何做以慰老人在天之灵,我不杀你,走吧!”
沈虚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目中尽是痛悔怨毒之色,伏地一拜道:“谨此叩谢传示遗训之德!”
“不必了,你走吧!”
“请教尊姓大名?”
“啖鬼客!”
沈虚白怔了一怔,挣扎起身形,挪步离开……
“慢走!”
“恩公还有指示?”
“令尊还交代了一句话!”
“请见示。”
“如果你执迷不悟,不知回头,要本人替他杀了你!”
沈虚白怆然道:“在下记住了!”
“记住就好,还有……”
“还有什么?”
“死城派人到这深山荒谷,为了什么?”
“踩探地形!”
“踩探地形?”
“是的,根据那半片禁宫之钥,找到了这山谷!”
宇文烈骇然大震,半片禁宫之钥,找到了这座野谷,幸而只是半片,否则山腹秘宫的一切,岂不完全宣泄无遗,由此,他联想到死城令主的女儿黑衣蒙面女,她代白小玲送回禁宫之钥,还代白小玲提出以后永远不伤害白母的条件,而禁宫之钥是落在死城令主之手,白小玲何由获得?黑衣蒙面女又为什么甘愿背叛她的母亲,做这件事?”显然,这其中大有蹊跷。这谜底,也许可从沈虚白口中揭晓。
蓦地,谷口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怪啸,这啸声宇文烈并不陌生,是死城的暗号。沈虚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数条人影,飞风而至,眨眼到了跟前,齐齐刹住身形,赫然是五个黑衣汉子,五个黑衣人乍见沈虚白之面,陡然变色,其中之一施了一礼道:“总管,属下等听令!”
宇文烈冷哼了一声,身形一欺,双掌暴然划了出去。惨号破空,五个黑衣人变成了五具尸体。
怪啸再传,竟然近了许多。
宇文烈断然向沈虚白一挥手道:“你走吧,盼你好自为之!”
沈虚白望着宇文烈,欲言又止,最后,默然挪步向谷外踉跄奔去。
宇文烈潜意识中的杀机,又告炽烈起来,对死城的人,他只有一个意念——杀。死城派人骚扰此谷,他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
破风之声传处,冷罗刹、姜瑶凤、另三名青衣小婢,已从石阵中疾奔而出。
姜瑶凤急声道:“沈虚白呢?”
“走了!”
“阁下放走的?”
“嗯!”
“这五个此爪牙……”
“在下打发了!”
“阁下的行为不可解?”
“也许是的!”
“阁下只管请便,不必参与这场浑水!”
“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十数条人影,疾奔而至,当先四个白衣人,赫然正是死城属下金牌级高手死亡使者,后随十二名黑农汉子。
死亡使者一行,到了宇文烈停身之处的三丈外,刹住身形,目光触及地上五具尸身,顿时杀机上脸,其中之一森冷的目光一扫宇文烈道:“啖鬼客,幸会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的确是幸会,诸位选择此谷作葬身之地眼光还不错。”
“找死!”暴喝声中,死亡使者出手攻向了宇文烈。
另三个死亡使者一个奔向冷罗刹,一个扑向姜瑶凤.另一个大步走向三个青衣小婢。场面在刹那之间,弥漫了浓重的杀机。六个三对,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那逼向三个青衣小婢的死亡使者,出手之间,把三婢之一震得吐血而退。另两个青衣小婢芳容失色,勉力各攻了一招。
“砰!”挟着一声惨哼,又一个青衣小婢口血飞迸,栽了下去。
字文烈、姜瑶凤、冷罗刹莫不焦灼万分,当面的对手,功力与自己全在伯仲之间,无法抽身间援。
闷哼再起,最后一个小婢栽了下去。
“带走!”
死亡使者吆喝声中,三名黑衣人弹身而出。
宇文烈见状大急,暴喝一声,运集毕生功劲,猛攻一掌,撼山栗岳的狂飞卷处。当面的死亡使者踉跄退了五六步之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形横里一划,正好截住三名黑衣人。
三声栗人惨号,撕空而起,三黑衣人两个被震得飞栽而出,一个被劈成了一个肉饼,骨碎肉糜,令人怵目惊心。
那死亡使者一退之后,又扑了进前,劈伤青衣小婢的那名使者,怒哼一声,加入战圈,变成了二对一之势。宇文烈双目尽赤,挥掌奋战,十合之后,已然险象环生。
冷罗刹那一对,棋逢敌手,一时之间,决分不出上下。
姜瑶凤却已显得不支,守多攻少。
三个青衣小婢这时已然站起身来,其中两个人娇躯摇摇不稳,看来伤势不轻。
九名黑衣汉子,一副跃跃欲试之态,但未奉命令,不敢出手。
转眼工夫,又过了十招。姜瑶凤已然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再难支五招。
宇文烈在两名使者全力猛攻之下,情势已到了发发可危之境,若非仗着九忍神功护体,即令不死也必重伤了,他心中的焦灼、莫可言宣,只要自己这回落入敌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尤其姜瑶凤是最好的人质……就当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倏告传来:“住手!”声音不大,但却令人心神皆震。
场中所有的人,全部不期然的停手后退,把目光瞟向同一方向,只见一个年在五十左右的贵妇,不知何时,已到了场边,后随四个青衣小婢。
她,正是此间主人,姜瑶凤的母亲长公主,长公主目光一扫全场,然后停在宇文烈的身上,那眼神,清流澈如一泓秋水。宇文烈心头一阵狂跳,故意把目光移了开去。
死亡使者之一一声怪笑道:“派头不小,快报上名号?”
冷罗刹厉声道:“无礼!”
死亡使者陡地一欺身,到了长公主面前八尺之处,怪声怪气地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不到这荒谷之中……”
长公主粉腮一变,眸中陡射奇光,冰冷地截住对方话头,道:“胡言乱语,死有余宰!”翠袖一挥,一道奇异的劲流飒然卷出。死亡使者嘿的一声怪笑,双掌疾挥,掌至中途,突然劲道全泄,嗒然下垂,僵尸般的面上,露出骇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