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该起身了。”声音带着磁性,是那样的悦耳。
宇文烈“唔!”了一声,起身下床。
姜瑶风忙着为他整理皱折了的衣服。
“我自己来!”他推开了她,语音冷漠得像一个陌路的人。
姜瑶风幽幽地道:“相公希望你紧守我俩的默契,委曲些,别让这情景落入别人的眼中,我,无所谓,因为我丑,这是命运,但会刺伤家母的心!”
宇文烈感到一丝内疚,忽然觉提她非常可怜,但冷傲的性格,却使他不自主的道:“娘子,你可曾替我想过?”
“有,你觉得受了屈辱,你心里只有恨,你认为家母的手段卑鄙。”
宇文烈打了一个冷噤,目光和对方相照,心中又是一震,直到此刻,他才发觉对方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深沉,诱惑。
他想,这双美丽的眸子,这对羊脂白玉般的柔荑,不该生在她身上,难道这是造物主有意的恶作剧?抑是无心的错失?
房门开启,两名宫妆少女,面带神秘的笑意,万福道喜。
另有青衣小婢送上巾栉等洗漱用具和精美的点心。
姜瑶凤怕宇文烈受窘。一挥手道:“你们下去!”
两人匆匆洗漱,用了早点,相偕来到前厅。长公主已然在座。
宇文烈但觉一股冤抑之气,直冲顶门,俊面立时变了色。
姜瑶风盈盈拜了下去,道:“女儿参见母亲!”
“起来!”
宇文烈撩住性子,一抱拳道:“见过夫人!”
长公主微微变色,道:“难道我当不得你称一声丈母?”
宇文烈咬了咬牙,勉强地唤了一声:“丈母大人!”
长公主微微一笑,举袖朝宇文烈一拂,道:“贤婿,委屈你了!”只这一拂之间,宇文烈功力尽复,真气又复流转。
宇文烈看了挂名妻子姜瑶凤一眼,重新向长公主施礼道:“小婿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小婿急事在身,请准予出宫去办!”
“嗯!好,什么事这样急?”
此举似乎已在长公主意料之中,三朝未满,硬要离宫外出,她竞不以为怪,一口答应,姜瑶风也没有异样的反应。这关系看来非常微妙。
宇文烈沉声道:“听友人传讯,有不少昔日先师仇家,打算毁去先师遗骨!”
“有这样的事?”
“小婿友人业已赶去地头。”
“令师埋骨何处?”
“仙霞岭后峰石窟!”
“这是正事,你去吧,我不阻你,但我希望早见双钥合壁。”
“小婿会尽快的送来!”
“好,凤儿,送他出宫!”
“遵命!”
夫妻双双施礼而退,宇文烈换回来时装束,由姜瑶风伴送出了山腹秘宫。
他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夫妻互遭珍重而别,双方都没有依恋之情。
宇文烈展身狂奔,恨不能一下子赶到仙霞岭,如果师父遗骨万一被毁,那将使他遗恨终生。
虽然沈虚白业已赶去,但他能阻止得了吗?这种切身大事岂能由别人代劳,何况沈虚白并不知师父埋骨之所:仙霞岭区域甚广,前住搜山的仇家,必定分头穷搜,一个人岂能兼顾。
心念之中,更加忧心如焚。他走捷径由鄂穿皖南入浙,但也并非十天八天行程,最快也得半月工夫。溯江东行,经巴东,归州,直奔当阳,至此已脱离长江水域。
这一天,抵达当阳,为了争取时间,经由城厢穿过,在道旁小店,草草打尖,正在用饭之际,一个身着土蓝布褂袄的肥胖老者,直趋桌前,打了一个哈哈道:
“少侠,幸会!”
宇文烈抬头一看,来的正是五湖游商伍人和,当下放下碗筷,一拱手道:
“幸会!”
“少侠还记得我们谈过的那笔生意吗?”
“记得!”
“是否准备现金交易?”
宇文烈不由一窒,他极需要获知残害师父的凶手是谁,但禁宫之钥已然答应妻子姜瑶凤送入秘宫,当然不能拿来与五湖游商交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噫!小侠似乎心事重重?”
“在下放弃这交易了!”
“什么,放弃?”
“不错!”
“可是并非敝人说嘴,杀死令师的凶手,除了敝人之外,普天下只有凶手本人知道,如果少侠放弃了这交易,要想访凶,势比登天还难!”
宇文烈眉锋一皱,道:“在下已决意放弃了!”
五湖游商微感愕然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在下已改变了主意。”
“莫非少侠认为代价过高?”
“在下无此想法!”
“那是什么原因使得少侠改变初衷?”
“对不起,恕难奉告!”
五湖游商伍人和小眼朝座间扫一周,放低了声音道:“少侠,杀害令师的凶手,近在咫尺。”
宇文烈心头一震,目射杀芒,厉声道:“近在咫尺?”
“一点不错!”
“谁?”
“嘻嘻,少侠,敝人做买卖一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宇文烈恨得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即使他愿意完成这交易,禁宫之钥远在天台山之后的万虺谷中,事实上仍不能作成交易。
五湖游商伍人似已看出宇文烈心动,紧接上了一句道:
“少侠,那凶手的名号有一个仙宇……”
宇文烈陡地离座而起,这与他师父临终时所吐露的那一个字不谋而合,显然,对方的话半分不假,当下冲动的一拍桌面,道:“在下答应了!”
五湖游商反而默然不语,面上的肥肉,渐渐抽紧。
宇文烈急声道:“阁下,为何不开口?”
五湖游商面孔扭曲,绿豆小眼圆睁,额上青筋暴露,鳌鱼似的巨口一阵开合,那情形既狰狞又恐怖。
宇文烈一看情形不对,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五湖游商口中进出一个字:“仙……”仙什么,没有下文。
七窍鲜血狂溢而出,人也砰然栽倒。
整座小酒店,顿时沸腾起来,全把目光射向宇文烈,认为他可能是凶手。
宇文烈真的是惊魂出窍, 自己与五湖游商面面相对,他突然中了暗算,自己竟毫无所觉,从他口吐的那仙字而断,凶手与害师父的同属一人,是谁呢?
当然凶手必是在座酒客之一。
于是,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掠过,却未发现可疑之人。
显然,五湖游商之被杀是为了灭口。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冷冷道:“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湖游商纵横江湖一生,最后赔光了老本!”
宇文烈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发话的是一个尖脸削腮的灰衣袍老者。
这时,围观的人愈聚愈多,七嘴八舌,闹成一片。灰衣老者算了酒钱,扬长出店而去。宇文烈扔下一块碎银,转身跟了出去……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道:“别放走了凶手!”
宇文烈回头瞪了一眼,冷冰冰地道:“谁是凶手?”目芒似电,所有的人顿被慑住,一个个噤若寒蝉。
宇文烈弹身朝灰袍老者身后追去,对方形迹大是可疑,纵非凶手,可能也知道凶手是谁,五湖游商这条线索一断,要追查杀害师父的凶手,就相当不容易了,如能从这老者身上追出真凶,倒是最妙不过的事。
灰衣老者不疾不徐地奔行地官道上,对宇文烈的尾随,恍如未觉。
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站住!”暴喝声中,十几条人影,如风扑上,把宇文烈围在核心。
宇文烈目光一扫来人,赫然是七老八少,清一色的土著装束,他生怕那灰衣老者断了线,片言不发,弹身掠过人圈头顶,向前道射去。
灰袍老者仍是不疾不徐,并未走远,那态度令人莫测高深。
众人暴喝如雷,再度卷上,又把宇文烈围在垓心。宇文烈寒声道:“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越众而出,戟指宇文烈道: “小子,你手段好辣!”
宇文烈一怔神,道:“这话从何说起?”
怒哼之声响成一片,每一双眼神,都充满了恨毒。
白发老者面罩杀机,厉声道:“敝帮主与你小了何仇何怨,竟尔遽下毒手?”
“帮主,谁?”
“小子,用不着装蒜,净衣帮帮主五湖游商伍人和……”
“佬,他是净衣帮帮主?”,
“你现在才知道?”
宇文烈大感骇然,想不到五湖游商伍人和会是净衣帮帮主,丐帮在五十年前内部分裂,分为净衣与污衣两派,其中污衣帮算丐帮正统,净衣帮则声名狼藉,多邪僻之辈,但两帮一样的弟子遍天下,五湖游商之所以洞悉别人隐密,显然是靠帮中无处不在的耳目。心念之中,冷冷地道:“阁下认为是本人下的手?”
“难道还有别人不曾?”
就在白发老者话声甫落之际,一个阴寒的声音道:“不错,还有别人!”
所有在场的人,全感——震。宇文烈一看,那尖脸削腮的灰袍老者,竟然去而复返,发话的就是他。
白发老者注视了对方片刻,沉缓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灰袍老者大刺刺地道:“这你不必问,不过我知道阁下是净衣帮掌令丐冯全。”
冯全冷笑了声道:“我要饭的就是不怕吓!”
“真的?”
“朋友少耍花样!”
灰袍老者面上闪过一抹诡异之色,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
惊呼声中,所有丐帮高手齐齐面色惨变。掌令丐冯全白发蓬立而起,厉声道:
“阁下是域外双魔之一的蛇心狼人?”
“你说对了,可是,你们也死定了!”这句阴残的话,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宇文烈细看灰袍老者手持的,竟然是一根半尺长的蛇头小杖,他不识域外双魔,当然对这蛇心狼人也完全陌生,不过从外号可以想见其为人的残狠毒辣了。
掌令丐冯全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咬牙道;“敝帮主是死在阁下之手?”
蛇心狼人一笑道:“对了!”
宇文烈不由一窒,五湖游商曾呈现露了一个仙宇,但蛇心狼人外号之中却没有仙字,而他自认是凶手,这从何说起呢?
净衣帮众高手一个个面现悲愤之色,代替了适才的恐惧神情。
空气在骤然之间,大呈紧张。
掌令丐冯全厉声道:“阁下加害敝帮帮主,总有个理由的吧?”
蛇心狼人毫不为意地道:“当然!”
“请讲!”
“免了吧,讲了等于不讲,因为你们都死定了!”
宇文烈这时反而被冷落在一旁,众丐已无形中转变了包围圈。
掌令丐冯全口中低喝一声,举掌向蛇心狼人劈去。紧接着,众丐全出了手。
灰影连闪,所有净衣帮高手,一一痴立当场。整个场面在刹那间死寂下来。
“砰!”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年青弟子,首先栽了下去,七孔溢出鲜血,死关和方才的五湖游商一样。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七老八少,相继栽了下去,七孔溢血而死,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宇文烈看得亡魂大冒,咬了咬牙道:“阁下的手段不嫌太毒辣了些?”
蛇心狼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我替你解了围,你不谢我,反而……”
“阁下请示大名?”
“老夫有号无名!”
“为什么向五湖游商下手?”
“他的买卖侵犯了别人!”
“你阁下?”
“不!”
“谁?”
“不久你就会知道,现在随老夫来!”
宇文烈心念疾转,蛇心狼人口中的别人,可能就是那名号中带一个“仙”宇的人,也就是杀害师父的正凶,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到仙霞岭保全师父的遗骸,报仇可久可暂,设若遗骸被毁,将遗恨千古。心念之中,冷极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要你跟去算是客气!”
“如果不客气呢?”
“老夫抓你走。”
“阁下办得到吗?”
“嘿嘿,小子,若非为了要留你活口,毁你不费吹灰之力,地下躺着的便是榜样。”说完,又是一长串令人股栗的嘿嘿阴笑。
宇文烈下意识地扫了地上十五具净衣帮众的尸体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这片刻工夫,尸体己全部变成了紫黑之色,显然是中了剧毒。当下不屑地道:
“阁下以毒伤人,也算是本领?”
蛇心狼人狂笑一声道:“小子,你以为不用毒老夫收拾不了你,看掌!”
掌随声出,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冷傲成性,不闪不避,举掌硬封。“隆广然巨响声中,狂飙匝地,石走沙飞,宇文烈连退三步,气翻血捅。
蛇心狼人怪吼一声道:“小子,有你的,再接一掌!”一股撼山栗岳的劲气,呼啸卷出,比前一掌犹强劲三分。
宇文烈咬紧牙关,双掌挟以毕生功力修为,再度推出。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劲流旋蔼涌卷之中,宇文烈踉踉跄跄退了八步之多,眼前金星乱进,逆血几乎夺口而出。
蛇心狼人须发蓬飞,怪叫道: “小子,能接老夫全力一击的,武林中屈指可数,铁心修罗当年也比你强不了多少,可惜……”
宇文烈俊面驼红,像喝醉了酒似的,身形微微发颤,栗声道:“可惜什么?”
“以你的年纪,将来成就未可限量,可惜注定了英年夭折。”
“哼!”
“小子,跟老夫走!”
“办不到!”
“你不服!”
“不服!”
“老夫如果再次出手,小于,你不死也得重伤!”
“阁下就出手试试看?”
“小子,你完全继承了铁心修罗的衣钵,冷面铁心,憨不畏死!”
提到师父的死,宇文烈但觉势血沸腾,恨与仇在血管里奔流,对方,可能是杀害师父的凶手的同伙。
无边的杀机,涌上了心头,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修罗神功在刹那之间,提到了极限,周身被包在一层白色的雾气中,“呛!”的一声,阎王剑出鞘,语如钢珠似地道:“阁下,你敢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蛇心狼人见宇文烈的情状,心头一凛,阴阴地道:“什么问题?”
“阁下受何人差遗?”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