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你不怪本教。”随著这话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掠了过来。
这阵衣袂飘风之声来势极快,燕翎听见了,但他一动没动,一直容得衣袂飘风声到了身後,同时一片劲风袭向右肩,燕翎他方始霍然滑步闪身,横移三尺。
一条黑影擦身而过,带著一阵风,飞快转过了身,是个面目冷峻的黑衣老者,两道激怒目光,直逼燕翎。
燕翎含笑道:“怎麽样,要不要再试试?”
黑衣老者低喝一声扑向燕翎。
燕翎又闪身避过,在两个身躯交错的那一刹那,燕翎轻轻地在他左肩上拍了一掌。黑衣老者猛转过身,脸色铁青,一语不发,一动未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就够了。燕翎含笑望著他,也不言不动。
突然,黑衣老者一声暴喝:“走。”他腾身破空而去。
韩奎,周辰也带著两名黑衣人转身奔去。
燕翎也走了,走得居然是韩、周二人同一方向。
曰 口 口
“东岳庙”!这个地方由来是吓人的,白天都吓人,遑论深夜?
这座庙之所以吓人,并不在於“东岳庙”这三个字,而在於庙里所设的“阴司”、“地府”、“森罗殿”。
那七十二司,上自诸殿阎王,下至鬼卒,无不栩栩如生,胆子小的人,白天都不敢进庙门。尤其,还有这种传说,夜晚更深人静後,有人听见“东岳庙”里过堂问案,铁链叮当响,还夹著能撕裂人心的阵阵惨呼。
所以,做了亏心事的人,敢在任何庙宇里赌咒,他就不敢进“东狱庙”去赌个咒。燕翎有一颗铁胆,他敢进“东岳庙”,而且是在这种黑忽忽的深夜里。
燕翎为什麽在这时进“东岳庙”?
只因为“灭清教”的人进了“东岳庙”。
燕翎悄悄地跟进了“东岳庙”,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或许,“灭清教”的人,以为这时候绝不会有人往“东岳庙”里闯,所以,既没安桩,也没设卡。
可是,燕翎一进庙门就听见了话声,就是刚才那位“灭清教”右护法的话声。
那话声说的是:“属下无能,未能使那人来此与教主相见,愿领重罚。”
燕翎贴著门道往前窜了一步,他看见了。
就在大殿前那天井中,一前四後站著五个人,前面那个,正是“灭清教”的“右护法”
——那名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身後,是韩奎、周辰,跟那两名黑衣人,五个人恭谨肃立。
在五个人的前面,也就是大殿那高高的石阶上,等於是在大殿门口,也一前四後站著五个人,五个黑衣女子,都蒙面。
前面那蒙面黑衣女子,著宫装,云髻高挽,环佩低垂。
後头那四名蒙面黑衣女子,则一式功装,背插长剑。
想必那宫装黑衣女子是“灭清教”的教主。
果然,只听那宫装黑衣女子道:“怎麽,他不肯来?”
黑衣老者道:“正是。”
“右护法可曾告诉他,我只是想见见他?”
“周、韩两位堂主告诉他了。”
“右护法想必跟他动过手了。”
“是的,那人武功高绝,属下不是他的对手。”
宫装的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这时候再想找他,恐怕难了,也不知道他把人救出来没有,这样吧,先派人到胤祯府附近看看动静,然後再倾全力找寻那人,务必让他跟我见一面。”
黑衣老者应道:“是。”
燕翎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他所以跟踪前来,一为瞻仰瞻仰“灭清教”主是何许人,二为看看“灭清教”主要见他,到底是为了什麽?
他没想到领导“灭清教”的是个女子,他也没想到这位女教主会下这样的命令。
万一这时候“雍郡王府”已发现变故,自然是高手四出,大举搜捕,这时候派人往“雍郡王府”附近去,岂不是自己往罗网里投?这非得予以阻拦不可。
燕翎正打算现身,忽见一名劲装黑衣女子,转身进入漆黑的大殿中。
燕翎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没动。就这一迟疑工夫,劲装黑衣女子已从大殿中行出,至宫装黑衣女子身边,低低说了两句话。
只听宫装黑衣女子道:“前令追回,右护法跟两堂堂主,可暂入殿歇息。”
前令追回!燕翎微一愕,也暗吁了一口气。
这位“灭清教”的女教主,为什麽又在转眼工夫後,收回了那道命令?
显然是跟那名劲装黑衣女子进出一趟大殿有关,二者之间有什麽关系?
是不是有人来报,他们要救的人,已被平安救出了“雍郡王府”?
应该是?燕翎心念转动间,黑衣老者已率领韩奎、周辰及两名黑衣人步上石阶,进入大殿不见。
忽见宫装黑衣女子微抬头仰脸,对著庙门方向。
燕翎心头刚微一震,继见宫装黑衣女子目光忽转凌厉,直投射过来,随著她冰冷说道: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过来一晤。”
灭清教这位女教主居然发现了燕翎,怪不得她要追回前令。
不,发现他的不是这位女教主,显然也和那劲装黑衣女子进出一趟大殿有关。
这麽看来,自然是大殿里另藏著高明人物发现了他,当然,你猜测出是他们原来邀得的人,更见高明,燕翎这里震惊地心念转动。
那宫装黑衣女子冰冷又道:“没想到阁下这麽小家子气,你叫本教上下失望。”敢情人家误会他小家子气了。
燕翎一定神,朗笑一声掠了出去,直落天井内,石阶前,一抱拳,道:“拜谒来迟,还望教主大度谅宥。”
宫装黑衣女子冷冷道:“阁下好大的架子啊!”
燕翎道:“教主是指派人见召,还是适才一语道破。”
宫装黑衣女子道:“二者都有。”
燕翎道。“容我解释,前者,我这个人天生的怪脾气,不愿让人家像绑架似的绑来,後者是在思索大殿里还有那位高明人物在,而未能及时趋前拜谒,并不是我小家小气。”
宫装黑衣女子身躯震动一下,道:“由阁下这两种解释,我知道阁下是位奇士,也是位高人,那架子大,跟小家小气七个字,我愿意收回,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燕翎一笑道:“教主是折我,我怎麽敢当。”
宫装黑衣女子道:“我这是由衷之言。”
燕翎道:“教主盟主,我也字字发自肺腑。”
宫装黑衣女子目光一凝,道:“阁下很会说话。”
燕翎道:“教主夸奖,我只是说出心里想说的话而已。”
宫装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始道:“阁下为什麽不以真面目示人?”
燕翎看了看宫装黑衣女子,笑笑,没说话。
宫装黑衣女子似乎微微一怔,旋即道:“我身为‘灭清教’主,尤其现在身在虏都,不能不特别小心。”
“教主原谅,我也有不得已之处。”
“阁下的身份,恐怕也很重要。”她似乎有点轻看燕翎。
燕翎笑笑道:“我的身份不见得重要,可是命却很重要!”
宫装黑衣女子似乎笑了,但旋即又停了笑:“你是‘江南八侠’中曹三侠的朋友。”
“是的,承曹三侠看得起。”
“曹三侠似乎很信任你。”
“交朋友理应如此,刚才我说过,承曹三侠看得起,事实上曹三侠并没有交错我这个朋友,我把了因大师跟吕四娘解救出来了,他两位毫发无损。”
“嘿!真的麽?”她彷佛不信。
“教主今夜不必派人探查,那太危险,纸是包不住火,一两天内自可见分晓。”
“你一个人进去救人的?”“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你的武功很高啊!”“说句话教主别在意,灭清教里还挑不出我的对手来。”“你见过多少‘灭清教’的人?”“不多,但身份却不低。”“你见到的‘灭清教’的人太少了。”“是麽?”“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多见一些。”“我倒没这个愿望。”“你不愿意多见?”“教主,我跟贵教之间,是友非敌啊!”“也许,可是你已经招致本教上下不满。”“是因为我阻拦贵教救人?”“不错。”
“别人不明白,难道教主也不明我是好意!”“难道你不觉得,你过於轻视‘灭清教’了?”
“不知道教主是否知道,当时我跟贵教中的几位高手动过手,他们几位都没能胜过我一招半式。”
“你的意思是,能胜过你,才有资格进入胤祯的住处救人?”
“倒不是什麽资格不资格,只不过胜过我一招半式,至少已自保有馀。”
“这麽有把握麽?”
“教主,事实上我已经把人救出来了,而且自始至终神不知、鬼不觉。”
“你似乎已经处於不败之地!”
“教主,我这是实情实话,再说我确是出诸一番好意,这趟救人,只许成,不许败,要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凭一时血气之勇闯进胤祯府去,人救不出来,白白牺性,而且还打草惊蛇,再想救人难上加难,这是事实,也是理,要是贵教上下不加谅解,而非干戈相向的话,那就太让亲者痛、仇者快了。”又道:“教主,我救出了因大师与吕四娘,难道还不够麽?”
“本教上下,并没有任何一个亲眼看见你把人救出来。”
燕翎笑一笑,旋即道;“贵教之中,却有人看见曹三侠跟我在一起,而且曹三侠承认我是他的朋友,也曾劝阻贵教中人,采取行动。”
“不错,这确有其事,可是本教上下又怎知曹三侠不是让你骗进了胤祯府,如今正跟了因大师、吕四姑娘囚在一处。”
燕翎笑道:“我希望教主是故意刁难,而不是真这麽想。”
“我却希望本教的看法是错的。”
燕翎道:“应该是错的,贵教实在不能谈灭清,各自回家干别的去吧,免得日後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宫装黑衣女子目光忽转凌厉,两把霜刃似的,直逼燕翎:“你这是跟‘灭清教’上下说话。”
“教主,话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宫装黑衣女子哼哼一阵冷笑:“灭清教自创立以迄於今,虽不敢说有什麽大作为,但还没有人敢当面说这话,我若是便宜对你,只怕我手下成千上万的兄弟不服,来人。”四名劲装女子随话射落石阶,各占方位,将燕翎围在中央。
四劲装女子的动作不但整齐一致,而且轻盈灵妙,不仅表示武功有相当的造诣,也表示经过相当的训练。
燕翎微微一怔道:“教主……”
铮然龙吟,亮光电闪,四劲装女子抬手出剑,剑尖齐指燕翎。
燕翎叹了一口气道:“贵教上下的胸襟,也未免太狭窄了,狭窄得居然不能听实话,也罢,四位发招吧!”
正对面一名女子冷然道:“亮你的兵刃。”
燕翎淡然道:“我不知道四位之中,是否有跟我动过手的那两位在,要是有的话,四位就不该让我亮兵刃。”
左边一名冷叱道:“你也未免太狂了,由你吧。”
话落,四柄长剑齐挥,矫若四条游龙似的从四个方向卷向了燕翎。
燕翎纹风不动。电光石火般,剑气已袭上身。
燕翎突然出招,左掌右挥,刹那间攻出四式,铮然连声,四柄长剑带著激荡的亮光後缩。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宫装黑衣女子脱口一声轻叹!
燕翎身轻疾旋,往左拍出一掌,正中长剑,左边劲装女子被长剑上所入的劲力震退,一连三步。人影疾闪,身後那名劲装女子已掠到左边补了位,不但快,而且配合得妙极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确受过相当的训练,有相当的默契。
补位的劲装女子随手攻出一剑。
同时,被震退的劲装女子已掠到燕翎身後,补上另一个缺口,与另两名一起出剑。燕翎又是四面受敌。
燕翎笑道:“怪不得,这四人组阵,要比两人联手威力大多了。”
话落,跟陀螺般疾旋,带起一阵劲风,落出一股吸力,四名劲装女子竟立足不稳,不由微微往前一冲。
就这麽一冲,忽听几声惊叫,四名劲装女子抽身紧退,八道惊怒目光齐注燕翎。
凝目再看,四柄长剑都已到了燕翎手中。
燕翎他向那位官装黑衣女子微微欠了欠身:“承让。”
宫装黑衣女子没动,也没说话。
“好手法”一声沉喝却起自漆黑的大殿内。
不像出自人口沉喝,倒像一声闪雷,震得人血气浮动,耳鼓嗡嗡作响。
口 口 口
好深的功力!燕翎心里不由一震,凝目望漆黑大殿。
大殿内缓步走出了一个人来,一个白袍老人,雪白的袍子,长短只及膝,两袖特大,摇动间带起阵阵动风。
此人像貌极奇特,白发成束,长眉垂颊、巨目、狮鼻、海口、一张脸素红。
燕翎一怔,旋即唇边掠过一丝笑意。
白袍老人目光如火炬看著燕翎:“小後生,你的手法不错,可是你狂得让老夫看不下去。”
燕翎笑了笑:“你老又何曾忍过,能忍到如今才现身,已经是大不易了。”
白袍老人一怔:“小後生,你知道老夫?”
燕翎笑道:“昔年曾作长白游,峻峰雪翁两白头。”
白袍老人又一怔:“小後生,你,你,姓什麽?叫什麽?”
燕翎笑道:“末学後进,你怎麽会知道的,不提也罢。”
白袍老人目中奇光一闪,道:“末学後进也该有个姓名,你说将出来,知道不知道那是老夫的事。”
燕翎道。“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提,你老又何必非让我难堪不可。”
白袍老人沉声道:“小後生,你说是不说。”
燕翎道:“你老原谅,我还是那句话,不敢说。”
白袍老人沉哼一声道:“小後生,你既然知道是老夫当面,居然还敢不听老夫的,你好大的胆子。”架袖一扬,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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