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泰官低下了头,吕四娘娇靥布上寒霜,冷冷哼了一声。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本人之常情,原无可厚非,可是你只为一个‘情’字,就弃宗忘祖,卖身投靠。”
“我以为在江湖上混不出大出息来,为了想让八妹日後过得舒服些,所以……”
“吕姑娘求的恐怕不是这个吧。”
“可是站在我的立场,我总希望她能要什麽有什麽,只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白泰官,到了现在,你还想狡辩麽。”
“掌令明查,白泰官不敢……”
“你变节也好,劫掳吕姑娘也好,勉强可以说你为的是一个‘情’字,你劫掳了因大师呢,难道也是为一个‘情’字?”
白泰官脸色大变,一时没能答上话来;吕四娘娇靥上的寒霜更浓。
“现在什麽都不必说了,只告诉我,了因大师被囚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白泰官……”
“请掌令相信,雍郡王根本没跟我提起过,我也一直没敢问。”
这,燕翎知道,那位四阿哥还是真是这麽个人,再亲信的人,他也会防著一手,何况是对白泰官。
燕翎微一点头:“好吧,我姑且相信你。” 一指点出去,又闭了白泰官的哑穴,转望吕四娘道:“吕姑娘,请跟我出去,曹三侠在外头接应。”
吕四娘一怔急道:“怎麽,我三哥也来了。”
“不错。”
“可是我大师兄……”
“吕姑娘请放心,那是我的事,不管了因大师现在如何,我总会交给诸位一个大哥。”
吕四娘迟疑一下:“请掌令恩准,我想跟随掌令……”
“不行,连曹三侠我都不让他进来,我尽可能的不让几位之中任何一个留在‘雍郡王府’,多耽误一刻,就对了因大师多一分不利,请马上跟我走吧。”
口 口 日
一手拔起令旗,一手拦腰抱起白泰官。
吕四娘道:“既是如此,我不敢不遵令谕。”
燕翎道:“吕姑娘请紧随我身後,务请放心,尽可能的别惊动‘雍郡王府’的人。”腾身一掠,到了後窗前,把窗户掀起一条缝,往外望去。
看了一眼之後,他轻喝之声:“走。”一掀窗户,当先翻了出去。
吕四娘不敢怠慢,忙跟了出去。
燕翎抱著白泰官,带著吕四娘,走来时原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雍郡王府”。刚出“雍郡王府”围墙,接应的曹仁父已飞身掠至。
吕四娘双泪垂下,悲叫道:“三哥……”
曹仁父上前抓住吕四娘粉臂:“八妹可曾受到折磨。”
吕四娘冰雪聪明,当然明白曹仁父何指,微一摇头,道:“多谢三哥,没有。”
曹仁父转望燕翎,要说话。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燕翎当先跃了出去。
曹仁父一拉吕四娘,双双跟上。
回到了那处空院子里,燕翎放下了白泰官。曹仁父跟到,扬手将手中摺扇砸下。
吕四娘惊叫道:“三哥……”
燕翎伸手一拦:“三侠,‘日月令旗’在此,‘江南八侠’无须处置白泰官。”
曹仁父忙收势躬身:“曹三失态,掌令原谅。”一顿道:“掌令,我大哥……”
燕翎道:“两位留此看着白泰官,我这就再进‘雍郡王府’,找寻了因大师被囚处。”
“这趟请让曹三随行。”
“吕姑娘需要个人陪,而且万一有什麽情况,我要两位带著白泰官先走,到‘白塔寺’後等我,我自会赶去跟两位碰面。”
“曹三遵命。”
“还有,绝不可拍活白泰官身上任何一处穴道。”
“曹三遵命。”
“我去了,两位随时留意情况。”
话说完,燕翎腾身拔起,去势如飞,一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吕四娘突然低下头哭了,曹仁父轻轻拍了拍吕四娘的香肩,柔声说道:“小妹,不要难受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实,又何止你一个人受委屈,自从他离开江南,有风声说他卖身投靠以後,‘江南八侠’的声誉一落千丈,所受到的讥辱,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还不都忍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日月令旗’的掌令人会给咱们一个公道,向天下武林洗刷咱们的不白的。”
吕四娘摇头道:“三哥不知道,我总觉得七哥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为了我……”
“你错了,小妹。”曹仁父缓缓说道:“这完全是他的藉口,他看准了你心肠软的弱点,想用一个‘情’字打动你,以求在‘江南八侠’中自保。”
“不,三哥,我知道,七哥对我是真心。”
“小妹,都到这时候了,你怎麽还这麽糊涂,他知道你是怎麽样个人,他也知道你心目中的佳伴侣是什麽样的人,他要对你是真心,他就不该走上这条路。”
“三哥,那也只能说是他的想法错了……”
“小妹,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因为在咱们八个之中,你是最末一个,也是磕头拜把最晚的一个,当初我们七个叙金兰的时候,大哥就曾经说过,白泰官此人虚浮不实,难以长久共事,可是当初他表现得很真诚,二哥我们六个还一直帮他说话,大哥这才勉强点了头……”
“是这样麽,三哥?”
“三哥还会骗你麽,除非万不得已,这件事我根本不愿意告诉你。”
吕四娘沈默了一下:“也许,我的眼光不如大哥,可是不管怎麽说,到底咱们兄妹多年,咱们不能不顾一点情份……”
“小妹,他这麽对你,难道说你一点也不怪他。”
吕四娘含泪摇头,道:“要说我一点也不怪我,那是欺人之谈,可是,可是我总不忍让他……”住口不言。
曹仁父道:“小妹,对别的事,你都能心软,唯独对他,你不能心软。”
“我也知道,可是我狠不下心。”
“小妹,狠下心狠不下心,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咱们七个,‘日月令旗’掌令人既然出了面,天大的事咱们也只有遵从。”
吕四娘的目光落在白泰官脸上,欲言又止,终於还是没说话。
口 口 回
燕翎又进了“雍郡王府”,仍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仍然走刚才走的老路,到了白泰官屋後以後,他往左拐,绕过白泰官的屋角,到了一条长廊头。
身子贴在屋角往长廊上看,长廊上站著一名护卫。目光从长廊上掠向院子里,每一个暗隅里都站著腰佩长剑的护卫,仔细算算总有十几个之多。
正看间,一片灯光由远而近,一阵步履声也由远而近,是一队佩著腰刀,提著灯笼,穿戴整齐的戈什哈。“雍郡王府”的确是禁卫森严,有网罗来的江湖高手,贴身护卫分布各处,还有整队的戈什哈巡逻各处。
可是这些难不倒燕翎,事实上燕翎就在左近,他们根本就茫无所觉。
燕翎也够小心的,他原想制住个护卫,打听一下了因大师被囚处,然而眼前这种布署却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那队戈什哈穿院而过,灯光,步履声都远去了。
燕翎提一口气,贴著墙根暗隅往正院扑去。
燕翎行动轻捷,转眼工夫之後就进了正院。
刚进正院,後院方向传来一阵话声,随著这阵话声,两个戈什哈并肩走了过来。
左边一名道:“睡到半夜,让人叫起来换班,真不是滋味儿。”
右边一名道:“你是刚进府,呆久了就习惯了,这些大府邸里,就是晚上站班巡夜苦一点儿,别的可比你在营里舒服得多。”
“就是听人这麽说,我才想尽了办法往这门儿里挤的!”
“你算挤对了门儿,投对了胎了,咱们这位主子比那一个都有办法,只好好儿干,不愁没有出头的日子。”
“你老哥是老‘雍郡王府’了,往後还得你多照顾。”
“那什麽话,谁叫当初咱们俩在一个营里待过,幸好咱们一直是好弟兄,放心吧,兄弟,只我这个领班干一天,你就绝吃不了亏。”
“领班?”这两个字听得燕翎心里一跳。
戈什哈的领班,一定知道了因被关在那儿。
心念转动间,两名戈什哈已从燕翎的藏身处前丈馀外走过。
燕翎藏身处是一片矮树丛後,燕翎把握时机,故意弄出了些声响。
两名戈什哈马上就听见了,一起停步转身,手按了刀柄。
右边一名轻喝道:“谁!”
左边一名道:“别是野耗子什麽的吧!”
右边一名道:“保不定。”
燕翎轻轻地哼了一声。
右边一名忙喝道:“谁,谁躲在那儿,想吓人呀。”
左边一名想是刚进“雍郡王府”,急於表现一番,抽出刀便窜了过来。
燕翎等的就是这个,眼看那名戈什哈进了树丛,一指就把他点倒了,戈什哈倒了下去,燕翎嘴里却轻轻地叫了一声“哎哟”。
就这一声“哎哟”,另一名戈什哈跟著窜了进来。
燕翎双手齐出,左手扣住了那名戈什哈的右腕脉,右手同时抓住了那名戈什哈的脖子。
那名戈什哈知道糟了,可却来不及了,既不能挣扎,也叫不出声,乖乖的让燕翎按在了地上。
“想保住你这条命,就给我老实点儿,你告诉我,‘江南八侠’之中的了因大师,被关在什麽地方?”燕翎抓脖子的手松了些。
那名戈什哈急摇头:“我,我不知道!”
燕翎伸手抓过了他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你要放明白,你的命可操在你手里。”树丛後尽管暗,可是燕翎看得见,那名领班脸都白了!
“我,我真不知道。”
燕翎把刀往下按了些,锋利的刀刃割破了那名戈什哈脖子上的皮,见血了。
那名戈什哈忙道:“我说,我说。”
“我听著呢。”
“在,在花园假山下的地牢里。”
“你要是敢要花枪,等我折回来,可绝不饶你。”
“是真的,真在那儿。”
“那麽,怎麽下去法。”
“假山上有一个花盆,你转一下花盆就行了。”
“地牢里有守卫麽?”
“有。”
“有几个?”
“四个,不,八个。”
“到底几个?”
“八个。”
“四个八个差那儿去了,你会记错?”
“是这样的,靠外头有四个,靠里头还有四个,我把里头那四个忘了。”
“都是普通的护卫麽?”
“不,八个都是喇嘛,那个地牢跟我们主子的密室一样,都是‘雍郡王府’最秘密的地方!”
“这麽说,那八个喇嘛也都是‘密宗’一流好手。”
“我们没见过他们的身手,平常他们很少跟我们见面,见了面也不说话,不过……”
“不过什麽?”
“他们在‘雍郡王府’都受特殊的礼遇,地位也都很高,除了我们主子跟年羹尧年爷,他们不听别人的,想来他们的武功都很了得。”
“那个地牢,只那麽一处进出口麽?”
“我只知道那麽一处进出口,是不是还有别的进出口,我就不知道了!”
“地牢里是不是有什麽机关消息的设置?”
“这我也不知道,除了进出口上那处开关秘密门户的机关以外,别的我没见过。”
“你说的都是实话。”
“是实话,是实话,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我本来就是要去看看的,现在我不动你,你要是有一句话不实!折回来我再找你算帐,所以,你告诉我的要是有什麽改正,现在还来得及。”
“我懂,我懂,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怎麽敢骗你。”
“你最好没有骗我,要不然你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
燕翎把话说完,飞快一指落下,那名领班闭上了眼,不动也不说话了,睡着了似的,然後,燕翎藉矮树丛掩护身形,轻捷异常地往後窜去。
前院有守卫,可是不算太严密,一近後院就不同了,站班,守夜,外带到处巡查的,隔不远就是一处,一处就是两个,而且都是胤祯的贴身护卫,也就是来自江湖的一流好手,真可说是五步一桩,十步一卡,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尤其那些护卫都是身穿黑色夜行衣靠,往暗影里一站,要不是碰上有心而眼力好的,还真难发现他们,只一误暴露自己,插翅也别想再飞出去了。
燕翎占了便宜,占了前些日子夜里来过的便宜,当白家那几位闯进来的时候,他居高临下,早已把“雍郡王府”这中心重地的禁卫布署看了清楚。
知道了这一点,自然好办,尽管戒备冀森严,究竟是在夜晚,夜色的掩护下,难免会有一些个疏漏之处。
燕翎看准了这些疏漏之处,像只狸猫似的,轻捷异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後花园里。他躲在园角一处屋背的暗影像,他看见了那座假山,也看见了一处处的亭、台、楼、榭。
他来过“雍郡王府”不少次了,可却是头一回进“雍郡王府”的花园,他发现“雍郡王府”这花园里的建筑,甚至一草一木,无不是经过庭园名家精心设计的,不但美,而且雅致,简直就跟幅画儿似的,加上朦胧的夜色,简直就像神仙境,简直就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看来,这位“雍亲王”胤祯,在才略上不但比他的众家兄弟高明,而且也是个比别人懂得雅趣,懂得享受的人,花园,本是个供人游乐的地方,按说不该有什麽禁卫,事实上,花园里的禁卫确也较花园四周松点。
而这当儿,在那座假山前,却站著四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燕翎藏身处离假山较为远些,加之夜色又浓,看不清楚那四个黑衣人的面目。
不过根据那四个黑衣人的身材,以及装束打扮,燕翎判断那四个黑衣人是四个喇嘛。这四个喇嘛是不是就是那名领班所说的,地牢里靠外头那四个,要是的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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