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二管事跟那几个,脸上马上变了色,这,他们不敢不买帐。
大管事还没说话,二管事陪满笑脸:“原来是宫里来的,您怎麽不早说?”
燕翎收起了腰牌,道:“我混身皮肉痒,想挨顿揍。”
二管事忙道:“我们那儿敢,您大度包涵,我们有眼无珠。”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胖小胡子道:“大管事,你怎麽说?今儿个是什麽日子,咱们都知道,宫里不放心,派我来到处看看,你们不但不让看,反而要逞蛮打人,我要是实情实报……”
几个人都白了脸,胖小胡子惶恐哈腰:“我们该死,我们该死,您千万包涵,您千万包涵。”
燕翎道:“不是我跟你们为难,我要是跟你们计较,来个扭头就走,万一出点儿什麽事儿,试问你们谁担得起?”
胖小胡子深深弯腰,肚子大,不好弯腰,憋得他脸都红了:“是,是,是,该死,该死,我们该死。”
燕翎转望二管事:“这位二爷,现在我能到处看看麽?”
二管事忙恭谨摆手:“您请,您请,看那个都行,看那儿都行。”
燕翎道:“那就麻烦你二管事带个路吧。”
“是,是,是,您请跟我来。”
燕翎手往後一背,迈步跟上去。身後响起一声脆响,像是谁挨了个嘴巴子。
二管事前头走,燕翎後头跟,每到一处,二管事哈腰陪笑,等著燕翎看,唯恐不周。这儿谁都知道燕翎是干什麽的了,无不垂手恭谨站立,一直到燕翎看完离去。
片刻之後,二管事到了院东一角,这儿摆著几只大木箱,燕翎看见过这几只大木箱,可是那会儿他绝没想到里头藏的有人。
要是他当时掀开看看,今儿个这座二阿哥府就热闹了!
燕翎在木箱前停步,伸手掀开了头一只木箱的盖子,二管事忙掀开了第二只。
“这种箱子真大啊。”燕翎道。
“是呀!”二管事忙陪笑:“这种箱子本就得大!”
“里头装个人绰绰有馀嘛。”燕翎用眼角馀光看二管事。
二管事陡然一惊,可是马上又恢复笑脸:“您说笑,谁会拿这种箱子装人?”
“二管事,”燕翎望向了二管事,目光紧盯在他脸上:“不见得没有吧。”
二管事笑得不自在了:“也许有,只是我没见过。”
“我见过,”燕翎盖上箱子,道:“二管事你信不信?”
“信,信。”二管事笑得更不自在了。
“既然二管事你信,我就好说话了,有个人藏在这些箱子里的一只里,偷偷进了二阿哥府……”
二管事脸上现了惊慌色,忙道:“哎哟,您千万别开这玩笑……”
“二管事,你看我像是开玩笑麽?”
“这,这怎麽说是真的?”
“本就不假。”
“这,这就怪了,我们怎麽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二管事,你们班子里,至少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真的?”二管事猛又一惊:“谁知道?”
“我正想请二管事你告诉我呢?”
“我不知道,您明鉴,我真不知道。”
“二管事,你知道那个人偷偷进二阿哥府来,是来干什麽的?”
“这,这我怎麽会知道?”
“我可以告诉二管事,这个人是来点燃引信的,引信的那一头,埋在摆设酒席的花厅下……”
二管事脸色白得像张白纸:“有这种事,这还得了。”
“就是说嘛,万一炸了今天来的这些贵宾,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著掉脑袋呢,保不定还会诛连几族。”
“是,是,是,是,是,是,那麽您……”
“目下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打算宣扬,宣扬出去後果不堪设想,不过二管事你得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二管事大吃一惊,差点儿吓破了胆:“您,您怎麽问我,我怎麽会知道?”
“二管事,你真不知道?”
“您明鉴,我真……”
“二管事,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双照子够亮,二管事你是个练家子,这种练家子跟班子里的武行不一样?”
“这……这……”
“二管事,我不愿宣扬,甚至打算全当没事儿,因为这种事会诛连太多人,平平静静的多好,何必非闹这个?可是你总得给我个明白?”
“这……您……”
“二管事,这样吧,告诉我,你吃的是那个府里的饭?”
“您,您打算全当没事儿?”
“二管事,丈夫一言,除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得罪人,这几位那一位都有可能坐上正大光明殿那个龙墩,你说是不?”
“我,我是四阿哥的人。”
“我差不多猜著了,那麽二阿哥府里,还有那位四阿哥的人?”
“这个……”
“二管事,咱们要互相信任。”
“鲍师爷。”
燕翎猛一怔:“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这是实情实话,燕翎做梦也没想到,二阿哥的心腹要人鲍师爷,居然会是四阿哥的人。
鲍师爷既是胤祯老四安置在二阿哥这儿卧底的,胤祯老四对二阿哥的机密,一定是了若指掌,有些事恐怕还没付诸实施,胤祯老四就知道了。
胤祯这个人太厉害,太可怕了,燕翎突然间心底泛起了不寒而栗之感。
他沈默了一下,凝目望向二管事,两眼之中威棱闪射:“那麽,四阿哥一计未成,是不是还有二计?”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二管事……”
“我真不知道。”
燕翎又沈默了一下:“幸亏这一计没有成功,要不然的话,那还得了,我简直不敢想像那种後果,既是没有了,只要别来二计,我看我还是睁一眼,闭一眼吧?”
二管事如逢大赦:“谢谢您,谢谢您。”
“谢倒用不著。”燕翎道:“你既希望我一眼睁,一眼闭,我也希望你装聋作哑,全当咱们俩没见过面,这话你懂麽?”
“懂,懂,我懂。”
“不但得懂,你还要记住,四阿哥对付背叛他的人的手段,既毒辣又狠的。”
二管事两腿打了哆嗦,额上也见了汗:“我,我知道,我会记住的。”
“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了。”
燕翎出了“後台”,他一边走,一边想,鲍师爷既是胤祯的人,胤祯不只是对二阿哥的机密了若指掌,恐怕对他不是江南白玉楼,而是关外白家的李志飞这件事,也早已胸中雪亮,甚至他一进二阿哥府,胤祯就知道了。
同样的道理,对於他从八阿哥府又进入四阿哥的“雍郡王府”的事,鲍师爷自也是明明白白的。胤祯居然一直没动声色,可见城府之深。
不过还好,将来一旦面临这些事,燕翎他都还能应付!
这会儿戏台前已然乱哄哄的了,各个府邸的护卫、跟班都到了,只有贵宾们还没到。这是派头,看戏不能到得太早。
可是说又说回来了,这是堂会,贵宾们不到,戏台上那敢开锣。
这些护卫、跟班没人不知道这情形,所以,乱哄哄尽管乱哄哄,可没人不耐烦,也没人敢不耐烦。
燕翎一眼就看见了赵夫人、赵君秋母女俩,她们母女一边低声谈著,一边目光来回扫动,似乎在找什麽。
燕翎明白,她母女俩还在找可疑的迹象,他走了过去,从赵夫人母女的背後绕了过去,到了赵夫人母女後头,赵夫人母女机警地住口不谈了,可并没有扭头过来看。
燕翎道:“快开锣了吧!”
赵夫人、赵君秋忙回过头,赵夫人道:“大概快了吧。”
赵君秋低低道:“掌令,我们还没有找到……”
燕翎道:“我找到了。”
赵夫人母女双双一怔,一阵惊喜。
“什麽时候,在那儿,是什麽?”
赵君秋连珠炮似的问了几句,燕翎笑笑,把经过说了遍。
赵夫人母女都面泛惊容,吓出了一身冷汗。
赵君秋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好阴毒的……”
赵夫人忙碰了赵君秋一下,赵君秋立即警觉,住口不言。
赵夫人道:“不会只有这麽一手吧?”
燕翎道:“不敢说,不过小心点儿总是好的,我还要贤母女帮我留意这个地方,‘直郡王府’,是不是只有两位跟来?”
“是的。”赵夫人点头答应。
燕翎道:“不假手他人也好,那一个太厉害了,有了眼前这麽个情形,我简直怀疑他的人无所不在,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胤仍,可能的话,最好让胤仍偷偷溜去看看,不过别让胤仍知道,姓鲍的是胤祯的人。”
“是。”赵夫人恭谨答应。
只听爷儿们的笑声,夹杂著一阵如珠笑语传了过来。
贵宾们到了,戏台前立即鸦雀无声。
燕翎转身走开了,赵夫人母女也装得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贵宾们进来了,爷儿们在前头,女客在後头。
爷们儿里走在最前头的是二阿哥胤仍,後头是大阿哥胤堤、四阿哥胤祯,八阿哥胤翼、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题、胤俄、胤陶、胤唐等,还有贝子玉铎、鲍师爷在旁哈腰陪笑侍候,然後是福晋、格格、夫人等女客,王瑶、玉伦都在里头。
最後是年羹尧、张逆玉等恭送大道,简直是浩浩荡荡。
四阿哥一路谈笑风生,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眼下这些人,那一个也比不上。
这些人到了戏台前,鲍师爷忙了,让这个坐,让那个坐,礼既多又周到。
王瑶心不在戏口上,暗地里目光扫动,到处找燕翎,终於让她找到了,她跟燕翎交换一瞥,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
二阿哥府的下人也忙了,忙著倒茶、端水果、蜜饯、应有尽有,都是精选的好吃东西,别的不说,单瞧那一串串吐鲁蕃的葡萄,就让人垂涎。
行了,正主儿出来了,大管事跑了过来,台儿前请个安,低声说了两句,又哈著腰退走了。
武场上了台,照样得行礼如仪。行过了礼,开锣了,又热闹了。
这一热闹,大部份的注意力都让台上吸引了过去。
燕翎可没往台上看,他那锐利目光开始扫视远近,就这麽会儿工夫,院子里进来了不少精壮汉子,一个个行动轻快,举止稳健,站在了各路口上,等於把台前这块地儿全包围了起来。是不俗的练家子,而且是二阿哥府的。
当然,这是预防不测,说不定是那死了的喇嘛引起来的,二阿哥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可是加紧了禁卫,如临大敌。有个汉子冲燕翎走了过来。
燕翎明白,准是因为他“不合群”,一个人站得离戏台远远的,让人家看著扎眼。果然不错,那汉子到了他的身边便道:“怎么不往前站站?”
燕翎道:“我不爱这个,可又不能不过来看看,没法子,只有站远点儿了。”
“你是那个府里的?”
燕翎亮了亮那块腰牌。
那汉子马上陪上了满脸笑,哈了腰:“我不知道,您多包涵。”他走了。
这块腰牌真不赖,唬得谁都一楞一楞的。
开戏了,台下的注意力全让台上吸引了过去。
更热闹了,有热闹就难免乱,只一乱,想活动的自然就好活动了。
坐在那儿的贵宾里,头一个活动的是年羹尧,他站了起来,走到外头来来回踱步。燕翎明白,年羹尧准是找他。
还真让燕翎猜著了,年羹尧走了两趟之後,向著他走了过来。
“年爷。”燕翎先叫了他一声。
“兄弟,你身上带著甚麽这麽好用,连二阿哥府的护卫都冲你递嘻哈儿。”
敢情他瞧见了,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爷的眼可真尖哪,喏,这个。”
燕翎索性大方地拿出了那块腰牌。
年羹尧也为之一怔:“这,这你是从那儿来的?”
燕翎笑笑道:“您原谅,天机不可泄露。”
年羹尧深深看燕翎一眼:“你可是真有办法……”
燕翎道:“好说,比起四爷跟您来,那可是差多了。”
年羹尧道:“得了吧,兄弟,别瞎捧了。”
燕翎道:“年爷,您不觉得我这话是有所指麽?”
年羹尧敛了笑容:“有所指,指什麽。”
燕翎道:“指四爷跟您把我冤得好苦。”
年羹尧讶然道:“你这话……我还是不明白你何指?”
燕翎道:“年爷,四爷未免有点不择手段。”
“四爷不择手段,你是说……”
“您知道,那轰然一声之後,有多少不该死的冤死麽?”
年羹尧脸色陡然一变:“兄弟,我不懂……”
“您别忘了,我已经进了四阿哥的门。”
年羹尧沉默了半天才说:“怪不得没成,弄半天原来是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赶巧了,那家伙在那儿弄引信,让我这到处逛的瞧见了。”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年爷,您明教。”
“还明教,你已经进了四爷的门,既然明知道是四爷……”
“年爷,这该怪您跟四爷呢,还是该怪我。”
“怎麽能怪到四爷跟我头上来。”
“您两位把我瞒得死死的,事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撞见了这件事,您跟四爷又在花厅里,您说,我是让他点引信呢,还是我帮他点?”
“这……”
“怪我麽,年爷?”
“这麽说你是後来才知道的。”
“那家伙告诉我说,是藏在戏箱里混进来的,别的一概不知,於是乎我只有找上了戏班子,我一眼就瞧上了那位二管事,我用那块腰牌吓坏了他,他只有和盘托给了我,我明白了,可也迟了。”
“唉,四爷刚才急了半天了,怎麽也没想到会是坏在自己人手里,他要是知道是你……
唉,这叫我怎麽说好。”
“年爷,您不用为难,对四爷,您可以实话实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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