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道:“二嫂,我叫燕翎。”
柳瑶红惊诧欲绝,看看郭凤喜,又看看燕翔:“这,这是……”
郭凤喜道:“我也是刚才知道。”
柳瑶红道:“这,这怎么会……”
燕翎笑笑道:“二嫂,这几个皇子府里是不会要燕家的人的,而且他们也不容燕家的人在京里逗留,没奈何,我只有冒充江南白玉楼。”
柳瑶红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只是江南白玉楼名气很大,不会没人认识他,万一……”
燕翎道:“巧得很,二嫂,白玉楼长得跟我有几分相像。”
柳瑶红道:“那,万一白玉楼本人……”
“白玉楼么?”燕翎道:“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冒充他,也永远不会来找我。”
柳瑶红一怔道:“难道说白玉楼已经……”
燕翎道:“白玉楼此人横行江南,名声狼藉,在江南除了有数几个人之外,没有一个不怕他,他不但武功好,而人机警狡猾,江南有数的几个高手,像‘江南八侠’他们,有心想除去他,他却躲得连人影都找不到,说起来他是江南一奇,也是江南一害,而偏巧有一趟我上江南去让我碰上了,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没让他知道我是谁,我把他约到了一座山,二十招内搏杀了他,这件事始终没第二个人知道。”
柳瑶红静静听完,人已渐渐平静,凝目望着燕翎道:“恕我直问一句,您真不是白玉楼?”
燕翎笑笑道:“我要是白玉楼的话,二嫂就不会老觉得我不像传说中的白玉楼了,是不?”
柳瑶红道:“恕我再直问一句,您真是关外燕家的燕少爷?”
燕翎道:“二嫂,‘大罗剑’萧绍威萧大侠是我的姨父,您也许不方便在他那儿打听,凤喜有个好朋友,她把心事都告诉了人家,因之才有冒白玉楼之名把她约出去掳走她的事发生,掳凤喜的人事先不知道我是谁,要是知道,她断不敢轻碰凤喜,现在,掳凤喜的人,跟凤喜那个好朋友都已知道我是谁,凤喜可以问问她那个好朋友,不过凤喜那个好朋友也许不敢承认,没奈何,我只有让二嫂您看看这个……”
他探怀取出了那面“日月令旗”,道:“二嫂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柳瑶红美目猛睁,脱口惊叫:“‘日月令旗’……”
燕翎道:“是的,二嫂,这面‘日月令旗’虽不足以证明我是燕家的燕翎,但至少可以证明我这个人并不坏,是不?”
柳瑶红道:“您何来这面‘日月令旗’?”
燕翎倏然一笑道:“有位奇人交给我代她执掌的。”
柳瑶红道:“这么说,您是掌令。”
燕翎收起了“日月令旗”,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瑶红圆睁美目道:“今儿晚上的事太出人意料,太出人意料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您不是白玉楼,做梦也没想到您是掌令,燕少爷……”
燕翎道:“叫我燕翎,二嫂。”
柳瑶红道:“不管您是那一位,我该先见见掌令。”话落她向着燕翎施下礼去。
燕翎没动,道:“‘令旗’在身,我只有受二嫂一礼了。”
郭凤喜挣扎着要坐起:“二嫂,我……”
柳瑶红忙过去扶她坐起道:“你要干什么?”
郭凤喜道:“我也该拜见‘日月令旗’。”
燕翎道:“凤喜,你有病,这一礼可以免。”
“不!”郭凤喜道:“我能起来。”她由柳瑶红搀扶着,居然真下了床。
柳瑶红惊喜地道:“凤喜,你,你好了。”
燕翎又何尝看不出,心头猛跳,正暗感到高兴,郭凤喜那儿已由柳瑶红搀扶着盈盈拜下,一拜之后,柳瑶红又把郭凤喜扶回床上坐下,郭凤喜额上微见香汗,柳瑶红忙找块手巾给她擦了。
燕翎道:“凤喜身子还虚,二嫂扶她躺下吧。”
柳瑶红要扶。郭凤喜摇头道:“不,没病的人躺着也能躺出病出来,这些日子躺在床上不能动,都快把我急疯了,今儿个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我才不躺了呢。”
柳瑶红转望燕翎,道:“这倒也是,那就让她坐会儿吧,真支持不住的时候再躺下来也来得及。”
燕翎一点头道:“二嫂,时候不早了,请把铁大哥他们几位的穴道活开,我跟他几位解释解释之后还要赶回去。”
柳瑶红道:“大哥他们的穴道我能解么?”
燕翎道:“我用的是普通手法。”
柳瑶红道:“那就好办了。”拧身走了出去。
郭凤喜道:“你要走了?”
燕翎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郭凤喜低下了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燕翎道:“现在情形不同了,往后我会常来的。”
只听铁明在外头问道:“姓白的人呢?”
燕翎立即扬声应道:“铁大哥,人在这儿。”
外头刮起了一阵风,铁明带着风扑了进来:“姓白的,你……”
话没说完,人已扑到,他怒气满面,就要出手。
燕翎探怀取出那面“日月令旗”一展,道;“铁大哥,且慢动手。”
铁明一怔,顾生生收住扑势,道:“这是……”
柳瑶红等跟了进来,柳瑶红道:“大哥,这是‘日月令旗’!”
铁明两眼暴睁,叫道:“‘日月令旗’?你怎么……”
柳瑶红到了他身边,道:“大哥,他不是江南白玉楼,他是关外燕家的燕少爷,也是掌令。”
铁明直了眼:“怎么说?他不是白玉楼,是关外燕家的燕少爷,也是‘掌令’,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瑶红把燕翎刚才告诉她的,又飞快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铁明脸上变了色,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燕少爷,你怎么不早说。”
燕翎道:“铁大哥原谅我不对,今儿晚上是为了凤喜,要不然我还不会让诸位知道。”
铁明神情一肃,忽然拜下。后头那几位一见铁明拜了,也忙跟着拜了下去。
铁明道:“铁明兄弟拜见掌令,一向有眼无珠冒犯了掌令,还请掌令……”
燕翎上前扶起了铁明,道:“铁大哥言重了,我以白玉楼的身份周旋在这个圈子里,难免会招人误会,如今过去的都已经过了,不要再提了。”
铁明满脸愧色,道:“燕少爷……”
燕翎道:“铁大哥,我叫燕翎。”
铁明道:“燕少爷……”
燕翎道:“叫声兄弟,是不是显得近些。”
铁明一摇头道:“愧煞铁明了,兄弟就兄弟吧……”
燕翎道:“铁大哥,没什么好傀的,嫉恶如仇,千对万对。”
铁明道:“可是……”
燕翎道:“铁大哥,别说了,现在有两件事我要问问铁大哥……”
铁明道:“什么事,兄弟。”
燕翎道;“老爷子以侠义敦诸位,诸位也都是血性豪雄,但是诸位一向只是在京城地面上活动,即使济弱扶倾,行侠仗义,那也不过是私斗,现在我想把诸位纳入‘日月会旗’之下……”
铁明两眼一睁:“兄弟,我们行么?”
燕翎道:“铁大哥,没有行不行,只有愿不愿,‘日月旗’下纳的是有血性的忠义豪雄,这就够了。”
铁明一阵激动,突又跪下道:“这是铁明兄弟的荣幸,铁明兄弟的造化,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会感到莫大光荣,铁明兄弟倘有二心,神人共鉴。”
燕翎扶起铁明,道:“铁大哥言重了,从现在起,诸位都是‘日月旗’下的人了,往后该怎么做,都做些什么,我会随时告诉诸位……”
铁明道:“最好现在就交待点事儿。”
燕翎倏然一笑道:“别急,铁大哥,往后冒险犯难,出生入死的机会多得是。”
铁明道:“我们兄弟几个别的不行,这颗胆可不比别人小。”
燕翎笑笑道:“现在暂把公事放在一边上,咱们谈谈私事,我跟凤喜的事,铁大哥可有什么高见?”
郭凤喜红着脸低下了头,铁明咧嘴一笑道:“别臊我了,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只一句话,求之不得,高攀了。”
燕翎道:“什么高攀,这是世俗之见,咱们不是世俗儿女,不来这个,铁大哥,我先把风喜交给您,等我什么时候离京,我什么时候来迎。”
铁明瞧了郭凤喜一眼:“行是行,就怕凤喜又闹病。”其他几位都笑了。
郭凤喜猛抬头,娇靥红得赛过晚霞,道:“大哥,您……”
“不会了,”柳瑶红道:“瞧,人家凤喜这不是已经好了么。”
江汉武道:“兄弟真是位高手,我看往后可以悬壶了。”
柳瑶红看了他一眼:“谁说的,这种病能逢人就治。”
江汉武一怔,大伙儿都笑了,郭凤喜羞得捂住了脸。
燕翎道:“二嫂可真厉害啊!”
柳瑶红道:“二嫂没你厉害,你能让人害病,又能治人的病。”
燕翎笑了,摇摇头道:“我说不过二嫂。”
郭凤喜道:“二嫂,别得理不饶人好不。”
柳瑶红瞟了她一眼道:“凤喜,你让我饶谁,是饶你呀,还是饶他。”
郭凤喜说不出话来了。
江汉武道:“二嫂真是,说她不就是说他,说他不也就是说她。”
铁明道:“汉武今儿个怎么这么会说话。”大伙儿又笑了。
燕翎道:“这情形不对,我要临阵脱逃了。”他抱起双拳。
铁明道:“怎么,兄弟,要走。”
燕翎道:“出来不少时候了,该回去了。”
郭凤喜看了看燕翎:“我送你出去。”
燕翎道:“别,外头有风,你病刚好。”
郭凤喜道:“不要紧,我这又不是……”倏然住了口,没说下去。
柳瑶红道:“真是,人家凤喜这又不是别的病。”
凤喜的脸红得像晚霞。大伙儿大笑,差点儿都把房顶都掀了。
郭凤喜送燕翎到了门口,铁明他们都没出去,从堂屋到门口,中间隔着一堵“影壁”,看不见他俩都干了什么,也听不见他俩都说了什么,反正,凤喜回来的时候病已轻了几分。
大伙儿都高兴,柳瑶红也高兴,可是脸上总带点儿难以言喻的表情。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人都睡了,进后院却碰见了荣桂,荣桂劈头就说:“哎呀,我的爷,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格格等真您呢。”
燕翎一怔:“不是走了么,”
“是走了,可是玉瑶格格又拐回来了。”
燕翎一听只玉瑶一个人,登时就松了一口气,道:“格格人呢?”
荣桂道:“在书房里。”荣桂走了,燕翎去了书房。
书房里灯光外透,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燕翎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真是玉瑶。
燕翎应道:“是我,白玉楼。”
“噢,玉楼,请进来吧。”
进了书房,只玉瑶一个人,燕翎一怔:“怎么只您一个人。”
玉瑶坐在书桌后,桌上摊着一本书,夜这么深了,玉瑶了无倦意,她含笑望燕翎道:
“八哥睡去了。”
她笑笑接道:“回到家才发现忘了样东西,所以又拐了回来,拿了东西刚要走,却又看见八哥这儿有这么一本好书,坐这儿一看,把走都忘了,你刚回来。”
燕翎含笑走过去:“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怎么?”玉瑶瞟了他一眼:“刚回来就要我回去。”
燕翎道:“我是怕您回去太晚。”
“我自己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燕翎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不是要睡去了?”
“不……”
“那就坐呀,干嘛老站着。”
燕翎坐了下去,就隔桌子坐在玉瑶对面。
玉瑶看了看他:“你是不是常看书?”
“想看,可是老没工夫。”
“这样你不觉得累么?”
“还好,习惯了,谁叫是天生的江湖人。”
“不能改变自己么?”
“想。 ”
“改变不了?”
“不错。”
“我不信。”
燕翎笑笑:“打个比方,拿您来说,现在想过平民生活,能么?”
玉瑶道:“我早就梦想能有那么一天,由绚烂归于平淡,可是我是宗室,牵扯的问题太多,所以终归只是个难以实现的梦想,你跟我不同……”
“格格,”燕翎道:“江湖远比宦海复杂,一个江湖人所牵扯到的,也绝不比一位宗室单纯。”
玉瑶道:“噢?我倒要听听江湖人牵扯到的,比宗室怎么个不单纯法。”
燕翎道:“格格,我请教,要是您现在想脱离宗籍,过平民生活,最难过的一关是…”
“当然是皇上。”
“这么说,只要皇上应允,‘宗人府’说不上话。”
“本来就是这样。”
“这就是了,江湖人不是这样,江湖人要脱离江湖,恐怕要得到整个武林的应允。”
“怎么,还要挨个儿问他们去。”
“那倒不必,事实上也不可能,江湖人没有一个不牵扯到几桩恩怨的,只一牵扯上恩怨,不到躺下了他是没完没了,算不清的。”
玉瑶沉默了一下:“这我也听说过,不过我总认为那还在个人。”
“隔行如隔山,这道理一样,您身不在江湖,不会了解的。”
“这么说你这一辈子都要待在江湖里了。”
“那也不一定,”燕翎笑笑道:“人生际遇不定,世间事也很难预料,说不定将来我有那么个机会,可以轻易地脱离江湖。”
“宦海比江湖更险恶。”
燕翎目光一敛道:“格格的意思是……”
玉瑶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么,你要是为你自己,你该到四阿哥门里去。”
“金玉良言,岂敢或忘。”
“我现在却要劝你,真正为你自己,你应该回到江湖去!”
燕翎笑了:“格格这是为那一位做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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