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我在河对岸等候。”
他附耳问:“浮香设在此地吗?”
“是的。等他们上道过了河,再劫宝擒人。”
崔长青心中一宽,过了河已远离了浮香区,不需进入浮香区擒人,用不着解药了。本来他打算说出解药的事,先让吉绛姑主婢嗅解药,既然吉绛姑计算周密,远离浮香区擒人劫宝,用不着他操心了。
他带了老太婆母子两人,牵了乌骓上道。河湾山崖距涉水渡口仅里余,可看到两里外山巅的普照寺。
他在山崖下栓好坐骑,向老太婆说:“你两人到崖下歇息,最好不要打主意逃走。”
老太婆颇为沉着,在山崖下坐好,含笑问:“年青人,你的艺业似比拙夫高明,相貌堂堂,人才一表,为何与妖女同流合污?”
崔长青在丈外倚壁安坐,笑道:“在下是黑道人,与她志同道合,有何不可?”
“你不象是为非作歹的人……”
“面呈忠厚心怀奸诈的人多的是,并不足怪。”
“年青人,你在自甘堕落。天下间好女人多的是,你犯不着与这恶毒的妖妇……”
“住口!你偌大年纪,怎么口上不留德?他不悦地叱喝。
“年青人……”
“你再说,在下要点你的哑穴。”
老太婆摇头苦笑,不再唠叨。
半个时辰过去了,午牌已届。
茅刚倚崖假寐,突然大叫一声,扭身滚倒,鬼叫连天,手脚猛烈抽搐,口吐白沫,双目上翻,状极可怖。
老太婆急叫:“儿子,静下来,静下来,你又犯病了。”
崔长青一惊,奔近急扶,问:“老婆婆,他怎么啦?”
“他自小患有羊癫疯,病发了。”
崔长青急忙解开茅刚手上的牛筋索,急急地说:“让他躺平,他自会……”
茅刚突然一指点在他的心坎要害上,将他抱住猛地一掀,一面叫:“娘,快走……”
崔长青并未被掀倒,反而一指头点在茅刚的鸠尾穴上,一跃而起,猛扑刚转身逃走的老太婆,喝道:“你走不了。”
者太婆大惊,大旋身双腿凶猛地连环飞踢,居然悍野绝伦,来势奇猛。
崔长青闪避、后退、移步。老太婆第二腿、第三腿、第四腿……
第五腿,“啦”一声响,腿弯挨了一掌。
“哎!”老太婆叫,向侧摔出。“砰!”跌了个懒驴打滚。
崔长青跟到,老太婆剪形腿狠绞。
崔长青跳开,冷笑道:“我不杀你,你给我安静些。”
老太婆挺身而起,惨然一笑道:“你不杀我,妖女也放不过老身的。”
“废话!”
“你以为妖女会留活口?你大错特错了,你……”
“我会阻止她的,你放心好了。”
“好吧,老身且拭目以待。”
崔长青将茅刚的穴道拍活,冷笑道:“老兄,下次我不饶你。”
乌骓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崔长青旋身拔剑,喝道:“什么人?不必偷偷投摸。”
前面山崖后路出慧方上人,笑道:‘阿弥陀佛!施主的乌骓是灵骏,可喜可贺。”
他收剑入鞘,沉声道:“大师方外人,请不要过问人间俗事。”
慧方上人呵呵笑,走近说:“佛说出世必先入世,老衲焉能不过问。”
“哦!大师要管?”
“是的。”
“如何管?你得先击败在下。”
“老袖不与施主动手。”
“那你……”
“老袖向施主化这段善缘。”
“在下……”
“请将他俩交给老袖带回普照寺。”
“不行。”他断然地说。
“宝物已到达茅家,这时释放他们,与施主毫无妨碍。同时,老袖保证带他们直接前往普照寺……”
“不行。”
“我佛慈悲!那么,老袖只好强化了。”
他谈淡一笑,豪壮地说:“大师真人不露像,能使用传音入密绝学的人,内功修为最少下了四十年苦功,定然是早年名震武林的高手名宿,在下有幸能见识大师的武林绝学,不虚此行,请指教。”
慧方上人呵呵笑,说:“施主请,老衲恭候。”
他不再客气,施礼毕说声得罪,一掌反拂而出,虚攻老和尚的右肋。
虚攻三招,第四招他人化狂风,侧切而入,右掌削出左拳跟进,无畏地进击。
老和尚疾退一步,念了一声佛号,合于胸前的双掌突然一分,向前一吐。
如山劲一涌而至,崔长青只觉双手一麻,胸口如受万斤巨锤撞,倒退五步,变色叫:“九阴摧枯掌,和尚你好毒。”
老和尚脸色一变,怪笑道:“你竟然禁受得起老袖六成功力一击,老袖小看你了。”
崔长青如不是有金甲护身,这一记摧枯掌便难逃大劫,他并未料到这位有道高僧出手便用绝学袭击,骤不及防几乎断魂掌下,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咬牙道:“好,咱们全力一决。”
他举步迫进,接近至八尺内,大喝一声,一掌劈出,猛劈老和尚的左胸。
老和尚举袖一拂,僧袍无风飘摇。
“呼!”啸风声进发,劲气四荡。
两人各退一步,双方的脸色都变了,衣抉猎猎有声,似乎势均力敌。
“咦”老和尚惊叫,老眼放光,问道:“你用的是乾元一亟真气,是红尘过客的门人吗?”
崔长青正在气头上,怒声道:“再拼一招,来吧。”
声落人跟进,一掌吐出,走中宫豪勇地切入。
老和尚这次却不与他硬拼,身形微闪,左手“带马归槽”用引字诀,带引出袭来的如山暗劲,右手一探,便贴在崔长青的左胸上了。
崔长青左手,也扣住了老和尚的右颈侧,双方所制的都是要害,发力平均,双方也同时运功抗拒,僵住了。
和尚额上见汗,说:“施主,听老衲一言。”
崔长青已立于不败之地,有恃无恐地说:“我不怕你,你支持不了多久。”
“施主想同归于尽吗?”
“不见得。”
“老衲事急全力一掌,你虽运功护体,仍将真气涣散,肺腑受损成为废人,老衲也将由于你的退势,而颈骨受损,两败俱伤。”
“在下禁受得起,不信你可以试试。”
老和尚呵呵一笑,掌向上一探,指尖直插喉结。
崔长青不得不放手,飘退八尺。
老和尚摸摸颈脖,笑道:“你毕竟不够老练。哦!你的手劲与身上的抗劲迥然不同,老袖猜你身上另有护身之物。”
他心中暗惊,口气仍硬,说:“咱们再拼一招,不许取巧。”
老和尚摇手,平静地说:“不要逞强,老衲攻你的手脚,你胜不了的。施主,令师目下可好?”
“你……你问这有何用意?”
“老衲与令师一别十五春,彼此断绝音讯太久了。”
“太师是……”
“老袖十年前出家,俗家姓名是蔡恒。”
崔长青吁出一口长气,泄气地说:“原来是飞云神龙蔡老前辈,晚辈失礼。”
“令师……”
“家师已仙逝五载,他老人家并不知老前辈已经出家修行。”
“哦!老友凋零,令人慨叹。没料到令师会走在我前面,愿他在天之灵平安。”
“老前辈……”
“你为何沦入黑道?何以慰令师在天之灵?”
“唉!一言难尽。老前辈,人你带走吧。”
“茅施主已改过从善……”
“晚辈的朋友,志在摘星换斗的金珠,茅前辈是安全的”
“不然,没有人会留活口。”
“这……不会的,晚辈……”
“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
“大师为何不在昨日救他?”他不解地问。
“茅施主全家已落在你们手中,老袖怎能援救?只有你才能消弥这场劫难,解铃尚需系铃人。”
“好吧,晚辈回去看看。”
“要快,迟恐不及。”
“晚辈告辞。”他行礼匆匆地说,奔向坐骑。
乌骓刚驰出,便听到隐隐的九音金铃声。他双腿一夹,乌骓疾冲而出。
马嘶声震耳,重物落地声清晰可闻。
两名侍女正在收集马匹上的包裹,绛姑则寻找散布在路上的人,见一个杀一个,毫不留情地用剑刺入昏迷者的心坎。
蹄声如雷,乌骓驰到。
路两端百十步内,共倒了三十二名男女,全都昏迷不醒。三十八匹坐骑有些已经走散,有些在附近不走,人倒了,马却无恙。
绛姑一剑刺入一名大汉的胸口,便看到飞驰而来的乌锥,吃了一惊,高叫道:“长青,你怎么来了?”
崔长青策马飞驰,大叫道:“不要杀了,你怎么这样好杀?”
绛姑脸色一变,说:“斩草除根,留下活口后患无穷。”
他跃下鞍桥,苦笑道:“绛姑,使不得,多杀有伤天和,你这样做,会激起武林公愤的。知道这件事的人甚多,你能……”
“凡是知道的人,都不能留下。”
“你……”
“茅家的人还在对岸,留他们不得,我这就过河,把他们……”
“你不能去。”他毛骨悚然地叫。
“不行,不能留活口。老太婆母子呢?”
“被普照寺的慧方上人救走了。”
绛姑凤目中杀机怒涌,咬牙道:“普照寺的僧人,也留他们不得。”
“不,绛姑……”
“长青,一念之慈,必将坑了自己,你不要管我,我还留有两管缥缈浮香,好正用来对付普照寺的僧人。你在此帮助两个丫头搜寻珍宝,我过对岸去杀茅家的老少,一个不留。”绛姑急急地说。
崔长青大惊,拦住去路说:绛姑,不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能赶尽杀绝,我……”
“不要阻止我。”绛姑声色俱厉地说。
“绛姑……”
“闪开!”
他上升的怒火压下去了,平静地说:“你无法屠杀他们,夺魂金剑……”
“他们早已受到缥缈浮香的侵袭,只要九音金铃一响,他们全得躺下无一幸免,夺魂金剑难逃大劫。”
“屋前后皆安插了浮香管,是吗?”
“是的,屋四周与路两旁,共安放了八具。”
“那么,浮香仍在泄散,可喷泄十二个时辰。”
“是的,他们已受得控制。”
“你敢过去杀他们?”
“当然,他们已是瓮中之鳖,釜底游魂。”
“你在此地用九音金铃擒人,远离浮香区所以十分安全。但你一过河,不是进入浮香区了吗?九音金铃一响,你能不倒?”
绛姑恍然,叫道:“哎呀!我真没想到这一步。”
“因此,你必须等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可过河去杀茅家的老少。”
“等就等,咱们明天再走,先去杀普照寺的僧人。”
“不可能的,你知道慧方上人是谁?”
“他不是平常的和尚吗?”
“他是早年威镇武林,白道英雄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飞云神龙蔡恒。”
绛姑大骇,脱口叫:“老天!是他?”
“不错,是他。因此方能被他将老太婆母子救走,咱们四个人,谁也接不下他的九阴摧枯掌全力一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绛姑哼了一声,凶狠地说:“他救走了老太婆母子,必定也要来救茅老狗。”
“他会来的,因此,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不走。”
“咦!你……”
“我希望他来。”
“可是,他的艺业……”
“我还有两管浮香,他不来便罢,只有一条路,他非走此路不可,在前面安设浮香,他来了必死无疑。”
“你太任性了,绛姑。万一他不从路上来,咱们岂不是等死吗?”
“这……”
“还是早些离开罢,珍宝已经到手,正好早些远走高飞。再不走,飞云神龙赶到,咱们就走不了啦!”
绛姑也知事态严重,只好说:“好吧,帮我找金珠,我把这些人送上路再说。”
“你还要杀?”
“三十二个人,只杀了十八个,留一个活口,将是心腹大患。”
“不,你不能……”。
“你少罗嗦好不好?”绛姑不悦地叫。
他感到万分失望,脸一沉,大声说:“我替你弄到浮香,你必须遵守要钱不要命的江湖规矩。你这样一来,我岂不成了刽子手吗?”
“长青……”
“我不许你再胡闹。”他义正词严地说。
“不行,除非你能阻止我。”绛姑沉声说,向一名大汉伸出血迹斑斑的长剑。
“住手!”崔长青沉叱。
绛姑怒形于色地注视着他,沉声问“你要阻止我?”
他神色肃穆地说:“不错,我要阻止你。你这冷血者残忍的谋杀行为。”
剑光一闪,绛姑一剑挥出。
他退后一步,剑掠胸而过,虎目生光,沉声道:“吉姑娘,你不该向我递剑。”
绛姑脸色变得好快,媚笑道:“哎唷!你怎么认真了?你我今后还得并肩行道江湖,认真不得哪!好吧,我依你,饶他们的狗命。其实,对这些凶横恶毒,杀人如麻的土匪强盗,杀了他们等于是为世除恶,救了不少无辜,该是功德无量呢。走吧,我们去寻金珠。”
她在死尸上拭净剑,收剑入鞘又道:“长青,别生气,我向你赔不是,总可以了吧?”说完,娇媚地上前挽了他的手,偎近他嫣然一笑。
崔长青脸上的冰霜在溶解,长叹一声道:“你有一颗铁打的心,而我对杀人毫无兴趣,绛姑,咱们走在一起,双方都将痛苦……”
“唷!你怎么想歪了?日后我一切依你,可好?”
“但愿如此。”他喟然地说。
他们找到了走散了的两匹驮马,急急离开现场。
河对岸的树林中,夺魂金剑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次日已牌左右,他们到宜阳城,绕城而过,沿洛河奔向河南府城,马不停蹄急赶。
宜阳至府城全程七十里,沿洛河东北行,二十五里便进入洛阳县境。
午后不久,到了一处河湾旁的谷地,领头南行的绛姑扳鞍下马,招呼两名待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