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郎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使近在咫尺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根本连抢救的念头也转不过来。
等他们两人回过神来,作势飞扑时,红衣女郎却披唇一哂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两个,如果也想尝尝孟铭的这种滋味,就不妨试试看。”这一说,可使得张劲秋、焦逸二人楞住了。
是的,人贵自知,张劲秋与焦逸两人之中,焦逸与孟铭是在伯仲之间,张劲秋固然要比焦孟二将高明,但以红衣女郎方才所露的这一手来说,即使是加上一个焦逸,也未必会是红衣女郎的敌手,何况,对方还有一个潘子丹和十几个劲装大汉,虎视眈眈,窥伺在一旁哩!因此,红衣女郎这一说,却使他们趔趄不前起来。
但武林中人,有时候面子更重于生命,转念一想之下,张劲秋首先正容说道:“也许我们不是姑娘的敌手,但此时此地,我们已没有选择余地。”紧接着,扭头向焦逸喝道:“老焦,咱们上!”
焦逸显得无比悲壮地,呵呵大笑道:“是啊!咱们一路行来,过关斩将,杀的魔崽也不算少了,今宵纵然埋骨此处,也不算太冤……”
红衣女郎截口沉叱道:“住口!”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你们想死,那是简单得很,但我不要你们死,如果自不量力,轻举妄动,得来的必然是同孟铭一样的屈辱。”
她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张劲秋与焦逸二人心中都明白她说的却都是实情。
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他们二位也冷静下来了,首先由张劲秋注目问道:“那么,依姑娘之见呢?”
红衣女郎道:“称我为长公主!”
“是!”张劲秋苦笑一下道:“长公主。”
红衣女郎这才漫应道:“依本宫之见嘛!你们都自动留下来,我不但不会难为你们,而且还待以贵宾之礼。”
张劲秋笑问道:“你不怕我们乘机跑掉?”
红衣女郎冷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会问出这种笨话来。”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我会暂时封闭你们的功夫,其实,纵然我不加禁制,你们也跑不了的。”
张劲秋接问道:“长公主为何对我们如此优待?”
“因为,”红衣女郎笑了笑道:“本宫敬重你们是一条汉子,同时,家父要找的,是‘四海游龙’杨天佑,而你们并非正主儿。”
张劲秋苦笑道:“一如方才长公主所说的,将我们三人作饵,让杨大侠自动前来上钩?”
红衣女郎点首接道:“不错。而且,我要提醒你们一声,我知道焦孟二将,本性刚烈,像孟铭方才所受的屈辱,一旦解开穴道,他必然会饮刃自戕,所以,如果二位同意了,还必须先行对孟铭加以特别开导才行。”
忽然,一个清朗语声笑道:“长公主真是顾虑周到啊!”
红衣女郎脸色一变之下,倏地转身,只见就在她背后三丈处,傲然挺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全身浴血的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也就是方才骑小毛驴来,见到幽冥教的骷髅表记后,吓得向原路跑回去的灰衣老者,和青衣少年。
凭红衣女郎的功力之深,人家到了三丈之外而不曾察觉,何况外围还有她的十四个手下人,这老少两人身手的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
这老少两人,衣衫上所溅血渍之多,更远甚至焦孟二将,而且,都是新沾上的鲜血,显然是于片刻之前,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冲杀。
红衣女郎入目之下,脸色一沉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那青衣少年抢先笑道:“咱们是过路的人。”
红衣女郎冷哼一声,说道:“少装胡羊!”
青衣少年笑道:“那么,长公主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就算是什么人吧!”
红衣女郎注目问道:“你们这一路来,杀了多少人?”
青衣少年笑了笑,说道:“谁记得那么多……”
灰衣老者含笑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凡是企图拦截我们的人,都回姥姥家去了。”
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你们的手段,也算是够残忍的了!”
青衣少年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其实,比起你们幽冥教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啦!”
红衣女郎披唇一哂道:“看情形,问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看来必须伸量你们一下才行了。”
青衣少年笑问道:“如果伸量够标准的话,是否可有作驸马爷的希望?”
红衣女郎美目中杀机骤涌地,冷笑一声道:“狂徒!只要你能在本宫手下,走过十招而不死,本宫作主,放你们一马,在这‘丰都’境内,不会再有人会拦截你们。”
青衣少年连忙接口道:“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长公主请!”
“狂徒接招!”
话声一落,两个人影,已龙腾虎跃地,缠斗在一起。
这两位年轻人,使的都是肉掌,但双方掌劲所激起的强烈罡风,却使得地面上砂石飞扬,尘土迷漫,兼以双方身法都是快速绝伦,反而使得旁观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两人的身形来。
当然,对于两人中,究竟是谁占了优势,那是更加没法分辨了。
片刻之后,发出“砰”地一声巨震,两条人影分射丈外。那青衣少年抱拳一拱,满脸堆笑地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使小生勉强在公主手下,走过了十招。”
红衣女郎漠然地接道:“别废话了!本宫手下,并没留情。”
青衣少年笑问道:“长公主真想制小生于死地?”
红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本宫言出必践,今宵,到此为止,下次碰上,可得小心你的狗命!”
青衣少年又是抱拳一拱道:“多谢长公主提醒,小生记下了。”
红衣女郎冷哼一声,举手一挥道:“咱们走!”
一阵“飕飕”连响之后,那些幽冥教的人,一齐消逝于累累荒坟之中。
一直目送对方的人全都撤走之后,青衣少年才向灰衣老者笑道:“爹!那丫头好高明的身手啊!”
灰衣老者拈须微笑道:“现在,你才知道敌人的厉害了。”
接着,才向一直在一旁发呆的张劲秋、焦逸二人抱拳一拱道:“二位老弟,老朽接应来迟,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焦逸首先蹙眉问道:“请教这位老丈是——?”
灰衣老者笑道:“焦老弟,我是朱伯伦,朱家凤父女俩所乔装。”
焦逸这才“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三爷……”
朱伯伦扭头向朱家凤笑叱道:“丫头,还不见过诸位叔叔。”
朱家凤这才向对方三人分别见礼,并含笑说道:“侄女给张叔叔、焦孟二叔叔请安啦……”
紧接着,却又“咦”了一声道:“怎么还不替孟叔叔解开穴道?”
张劲秋苦笑一声,说道:“家凤,难道你还不知道焦孟二将的脾气,方才我们又没时间去劝导他,谁敢贸然去解开他的穴道哩!”
朱伯伦正容接道:“让我来。”
说着,已走向孟铭身前,满脸歉笑道:“老弟,千错万错,错在老朽父女接应来迟。”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老弟,一切老生常谈的话,我都不说,只请你记住一句话:忍辱负重,向杨大哥看齐。”
张劲秋插口接道:“是的,孟兄所受的这点屈辱,同杨大侠比,那就算不了什么啦!”
朱家凤也正容说道:“孟叔叔,你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对!”朱伯伦正容如故地接道:“韩信也曾乞食于漂母,并曾受过胯下之辱,可一点也无损于他的伟大啊!”
孟铭虽然穴道被制,不能点首,也不能答话,但他那满含愤怒火的虎目中,却涌现两颗晶莹的泪珠。
朱伯伦知道是时候了,他戒备着,一面替孟铭解开被制的穴道,一面说道:“孟老弟,赶快活动一下筋骨,我们还得立即赶路。”
孟铭显然已接受了大伙儿的劝导,穴道解开之后,并无什么激烈行动,甚至也没有说一句话,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三爷,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也都听到了,没想到家凤的身手,已高明到此种程度……”
朱家凤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孟叔叔过奖啦!”
孟铭苦笑道:“家凤,孟叔叔虽然手底下不行,一双老眼,可并未昏花,所以,我的话,一点也不能算是过奖。”
一顿话锋,又目注朱伯伦,说道:“三爷,你方才为何不出手,留下那个臭丫头!”
朱伯伦答非所问地接道:“老弟,咱们住进客栈中再作详谈吧!”
张劲秋一怔道:“三爷,丰都城,是幽冥教的根本重地,我们住在这儿,可不太妥当吧!”
朱伯伦笑了笑道:“这叫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方才那丫头,在幽冥教中,地位甚高,她所说的话,我们应该信得过。”
焦逸接问道:“三爷认为在这丰都地区,果然不会再有事故?”
朱伯伦点点头道:“这是应该信得过的。”
朱家凤一挑“剑”眉道:“纵然贼子们胆敢生事,我们也不怕。”
张劲秋拈须笑道:“贤侄女豪气干云,倒真愧煞我们这些须眉人物了……”
顿饭工夫过后,他们这行人,已到达丰都城市,首屈一指的“洪记老栈”之前。
只见一个劲装汉子,由客栈内匆匆的向外走出,向着群侠们抱拳一拱,道:“诸位,这‘洪记老栈’,已经由本教全数包租了……”
朱伯伦抢先接道:“那不要紧,我们另外去找一家……”
那劲装汉子连忙截口接道:“不……老爷子误会了。”
“误会?”朱伯伦笑问道:“难道说贵教包下这客栈正是准备给老夫作行馆的吗?”
劲装汉子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朱伯伦不由一怔,道:“这是谁的意思?”
劲装汉子接道:“是咱们长公主的意思。”
接着,又正容说道:“长公主说,诸位暂时是本教的贵宾,所须一切,都由本教供应,请诸位莫嫌简慢。”
朱伯伦点点头道:“好,请上覆长公主,这一切盛情,老夫敬领了。”
劲装汉子笑了笑道:“长公主还说过,待会她会亲来拜候。”
朱伯伦笑道:“这真是打出来的交情,好!老夫恭候她芳驾就是。”
那劲装汉子恭诺一声,又是抱拳一礼之后,才匆匆离去。
由于群侠们都是满身血渍和满身尘土,所以,一经落店,盥洗更衣,可着实忙了一天阵子。
幸亏客栈中人,倒还真把他们当作贵宾接待,因而获得不少方便。
当他们一切舒齐之后,丰盛的酒席,也准备好了。
店中掌柜的并亲自前来,向朱伯伦满脸堆笑地道:“老爷子,酒席已准备好了,长公主正在餐厅中恭候诸位大驾。”
朱伯伦笑了笑道:“好,请上覆长公主,在下等马上就来。”
孟铭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筵无好筵,我可不愿和那臭丫头同席,诸位也最好小心一点。”
朱伯伦笑道:“老弟,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弟堂堂七尺之躯,什么事都该拿得起,放得下,何苦跟一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哩!”
少顷之后,一行人已鱼贯地进入客栈的餐厅中。
那位长公主,已换上一套浅绿色的宫装,端坐一旁的一张椅子上。
经过一番客套,朱伯伦,张劲秋二人坐了上首,焦孟二将与朱家凤分坐左右,长公主下首相陪。
长公主首先娇笑一声道:“诸位,酒菜中绝对未曾下毒,诸位如果不信,不妨请张大神医先行检验一下。”
张劲秋笑道:“不必了,我们都相信长公主的金诺,同时,请恕我说放肆的话,有我张劲秋在,纵然酒菜中下了穿肠毒药,也发生不了效用。”
长公主嫣然一笑道:“神医口吻,毕竟不凡。”
这话,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讥讽。
张劲秋淡然一笑之间,朱伯伦却含笑举杯道:“长公主,在下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谢谢!”
两人对饮一杯之后,朱伯伦才正容问道:“长公主如此盛情款待,我想,此中当另有深意吧?”
长公主娇笑一声,道:“阁下何妨猜猜看?”
朱伯伦沉思着半晌,接道:“是不是贵教方面,人手还没调齐,先来一个缓兵之计?”
长公主含笑点首道:“是,可能是原因之一。”
“还有。”朱伯伦接道:“想借机会探询我们的来历?”
长公主正容答道:“对了,这才是主因,因为,诸位之中,除焦孟二将之外,其余都不是本来面目。”
朱伯伦笑道:“长公主好锐利的眼力!”接着,又拈须微笑道:“不过,事实上,长公主可并没完全说对。”
长公主讶问道:“此话怎讲?”
朱伯伦含笑接口说道:“不错,老朽和犬子,固然不是本来面目,焦孟二将也的确未曾易容,但在事实上,这两位本来面目的焦孟二将,可并非焦孟二将的本人……”
长公主不由截口讶问道:“不是焦孟二将本人,那是什么人呢?”
孟铭这才冷笑一声道:“真正的孟铭,岂能那么轻易被你揍上两记耳光。”
长公主娇笑道:“阁下,方才咱们是在生死于俄顷的战场上,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
孟铭冷哼一声道:“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在下学艺不精,怨不了谁。”
长公主笑了笑,目注朱伯伦问道:“阁下,我虽然不曾见过焦孟二将,但传说中的焦孟二将,似乎的确是这样子的,目前这二位,既然不曾易容,也没有戴人皮面具,难道世间竟有如此酷肖的人吗?”
朱伯伦笑道:“老实告诉你!长公主,这二位是孟焦二将的同胞弟弟,由于他们一向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而真正的焦孟二将,又已隐迹多年,所以纵然外貌上有点差异,除非是多年老友,可不容易察觉出来。”
长公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