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君璧的右手快要接触张劲秋的左腕时,突然疾如电掣地,往上一抬,迳行点向张劲秋的前胸的“七坎”要穴,同时,左手中也突然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向张劲秋的前胸猛然一刺。
这变化,实在是太意外了!何况,双方距离又那么迫近。
像这情形,即使张劲秋的功力再高,也势将难逃一死。
但张劲秋的反应之快,也令人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
当于君璧双手齐施的刹那之间,张劲秋却突然之间,矮了一尺多,使得于君璧右手的一指落空,而左手中的匕首,却刚好被张劲秋的牙齿咬住。
张劲秋目前所露的这一手,实在太高明了。
高明得不但使当事人的于君璧,心头大震地,来不及有甚反应,连在不远处的朱伯伦,朱家凤父女,陡地发觉之下,也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不已。
张劲秋既然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其反击的动作,也自然是快速已极的。
只见他,一口咬住对方的匕首后,立即双手齐施地,发动反击。
由于他目前是施展炉火纯青的“缩骨神功”,使自己变得矮了一尺多,因而他双手,都是攻向对方的下盘。
但于君璧的身子,也够高明,尽管是变出意外,他还是于危机一发之间,一个倒翻,飞射丈五之外。
于君璧也算是慌不择路,他这匆促之间的一个倒射,刚好落在朱家凤的身旁。
朱家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娇笑着一掌击出,才发声招呼道:“贼子吃我一掌!”
于君璧脚步尚未站稳,却又不得不咬牙招架朱家凤的攻势。
“砰”然一声震响中,传出张劲秋的清朗笑道:“家凤退过一旁,准备接待乘乌篷小艇前来的贵客。”
朱家凤已与于君璧互拚了三掌,居然是秋色平分局面。
张劲秋话声一落,朱家凤立即闪退一旁,并娇应一声道:“好的。”
张劲秋又恢复了那本来的身裁。
他一面将于君璧截住,一面沉声接道:“家凤,那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身手奇高,可得小心一点。”
朱家凤娇笑道:“知道啦!”
张劲秋与于君璧,已拳来脚往地,互拚了七八招,暂时却分不出高下来。
于君璧且战且退,一面注目问道:“你是谁?”
张劲秋笑道:“谁不知道我是‘地狱神医’张劲秋哩!”
于君璧冷笑一声,道:“但我却断定你不是。”
张劲秋笑问道:“那么,你以为我是谁呢?”
于君璧道:“我认为你有九成就是杨天佑……”
忽然,江面上传来一声惊“咦”道:“谁是杨大侠?”
话到人到,只见一道人影,由刚刚掠过一旁的乌篷小艇腾起,射落甲板上。
出人意外的是:这位不速之客,居然也是于君璧的装束连面目也有九成近似。
这情形,使得正待向前截击的朱家凤,发出一声惊“咦”道:“怎么又有一个于君璧?”
后来的于君璧苦笑道:“朱姑娘请莫误会,在下才是货真价实的于君璧。”
朱家凤讶问道:“那么,那一个冒充你的是谁?”
于君璧目注斗场,口中却漫应道:“不知道,但必然是幽冥教下的人。”
张劲秋忽然扬声,道:“于老弟来得正好,请助我一臂之力,擒下这厮来。”
“好的。”
于君璧暴喝一声,飞身加入战圈。
那本来与张劲秋打成平手的假于君璧,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立即被迫而落了下风。
于君璧冷笑一声道:“我要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假于君璧也冷冷笑道:“凭你们两个,要想逼出我的来历来还差了一大截。”
张劲秋笑道:“朋友,也许你说对了,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我还有一位身手不弱的贤侄女和朱三侠,必要时,可以招呼他们前来帮忙。”
假于君璧呵呵一笑道:“纵然将你们三剑客一齐叫来,我也不怕。”
话声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他脸上那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已到了于君璧的手中。
这位假于君璧,赫然就是幽冥教中的那位监军牛铭。
也许是于君璧于揭下对方的人皮面具时,太过匆促一些,使得牛铭的右脸上也现出一道被指甲抓出血痕。
这情形,使得朱伯伦殊感意外地,笑道:“原来是你这位监军大人。”
于君璧却淡然一笑道:“很抱歉!我这揭狗皮的技术,还不够熟练,使得监军大人的尊脸上,留下一道血糟来……”
牛铭脸色一连数变之后,忽然双掌齐扬地,向于君璧击去。
于君璧一面挥掌硬架,一面朗声大笑道:“想开溜,我助你一掌之力。”
“砰”然巨震声中,牛铭已借双方掌力接实的反震之力,凌空一个倒翻,落入滚滚烛流之中。
朱伯伦向着于君璧拈须微笑道:“老弟台才真是一位不露相的高人。”
于君璧讪然一笑道:“朱三侠请莫见笑……”
朱伯伦正容说道:“巫山十二峰中,一路上我承暗中鼎助朱某还不曾道谢。”
于君璧截口谦笑道:“些许微劳,不足挂齿,朱三侠请莫再提起了。”
朱家凤插口娇笑道:“从现在起,我不叫你于相公应该改口称于大侠才对!”
于君璧连忙截口,道:“不!诸位还是叫我于相公比较受用一点。”
“那么,”朱家凤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对了,于相公,方才,你明知那厮要开溜,却如何不设法拦截,反而助他一掌之力?”
于君璧轻笑了一下道:“凭我们目前的力量,要留下他当然是可以办得到,只是,牛铭不过是一个替人卖命的人,留下他来,对我们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使敌人提高警觉增加我们自己的麻烦和困难。”
朱家凤“哦”了一声道:“于相公是怎样发现有人冒充你的?”
于君璧笑道:“这个就得由宜昌码头上说起才行了,说来,那也真是一种巧合。”
一直在沉思着的张劲秋,插口笑道:“于老弟,这儿非待客之所,请入舱内待茶,再作详谈,可好?”
于君璧连忙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的。”
一顿话锋,才回到方才的话题道:“当诸位离开宜昌之后,我一个人偶然到码头上去闲逛,不料有人劈头就‘咦’了一声:‘于相公,您怎么又回来了?’”
“诸位请想想看,这话会给我怎样的启示呢?”
朱家凤娇笑道:“于是,你就联想到有人冒充你阁下,而急忙赶了下来?”
于君璧点首,说道:“不错,不过,当时我虽然想到有人冒充过我,却还想不出人家冒充我的目的何在,当我将那位问我的人仔细盘问一番之后,才感到事态的严重,而兼程赶了来。”
朱伯伦苦笑道:“这老弟这一份热情,我真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好。”
于君璧正容道:“朱大侠,些许微劳,请不必介意,说实在一点,区区此行,一半也是为了我自己。”
朱伯伦问道:“于老弟此话怎讲?”
于君璧笑了笑道:“以后,诸位都会知道的。”
一顿话锋,才向张劲秋笑道:“张大侠在对方存心暗算的情况之下,仍能安全无恙,并予对方以严重打击,这一份机智和超绝的身手,教小可好生钦佩!”
张劲秋淡然一笑道:“老弟台,你这话,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谬奖啦!”
于君璧正容,道:“区区可是言出由衷。”
接着,又注目微笑问道:“那位牛监军,一直认为你阁下就是‘四海游龙’杨大侠的化身,当不是毫无根据的无的放矢吧?”
张劲秋笑道:“于老弟也认为我是杨大侠的化身?”
于君璧含笑点首道:“不错。”
张劲秋苦笑了一下道:“如果‘四海游龙’杨大侠竟然像我这么窝囊,那就算是浪得虚名啦!”
于君璧神秘地一下道:“张大侠可真会说话。”
一顿话锋,才歉然一笑道:“诸位,在下必须告辞了。”
也不等群侠们的反应,立即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后,飞身射向江面。
于君璧并非射落江面上,而是落在乌篷小艇中,而且,一落入小艇中,立即以真气催舟,疾如激矢地超越楼船,向下游激射而去。
张劲秋目注那激射而去的乌篷小艇,轻轻一叹道:“诸位,看到这位于相公的高明之处了吗?”
朱家凤抢先接道:“是的,他由楼船上射落小艇中时,那小艇上似乎根本不曾增加一点重量似的,这一份轻功,怕不已到了登萍渡水的程度。”
朱伯伦却拈须微笑道:“这儿没有外人,老大,你可真够神秘。”
朱家凤首先一怔地,目注张劲秋讶问道:“张叔叔,你果然是杨伯伯化身?”
张劲秋点点头道:“不错。”
朱家凤苦笑道:“您为什么连我们都要瞒着?您是几时上船的?张叔叔又到哪儿去了?”
杨天佑虽已承认他是杨天佑了,却并未卸去易容药物,闻言之后,也是苦笑道:“凤丫头,你可以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杨伯伯可只有一张嘴啊……”
朱家凤娇笑道:“那么您就逐项解答吧!”
杨天佑笑了笑道:“好!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之所以连你们也要瞒着,原因自然是为了保守秘密,因为,谁都可以想到,只要你们知道我这个张劲秋是假的,纵然做作得再好,也难免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来,那将使我白费一番心血。”
朱家凤接问道:“第二个问题呢?”
杨天佑含笑接道:“二三两项问题,我可以一起解答,我是在宜昌同你们在一起上船的,至于你张叔叔,则已由焦孟二将护送,由陆路兼程赶往苏州,我想,目前至少已超前三百里以上了。”
朱家凤“啊”了一声,朱伯伦插口接问道:“大哥早已看出这个于君璧是假的,所以才临时改变计划?”
“不!”杨天佑接道:“我根本不认识于君璧!怎能事先知道他是真是假。”
朱家凤蹙眉接道:“那您怎会对那厮起疑,而加以防范的。”
杨天佑说道:“那是我上了船,经过详细的观察之后,才发觉那厮的可疑之处的。”
接着,又加以补充道:“起初,我的本意是让张神医在半途上来一个金蝉脱壳,好节省麻烦,同时,也好顺便观察一下这位于相公究竟是何来历……”
朱家凤忍不住截口笑道:“没想到这一观察,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是的。”杨天佑接道:“当我暗中察觉他对我这个张劲秋似乎特别感兴趣时才引起我的疑心,而暗中提高了警觉。”
朱伯伦笑问道:“大哥,方才,你也是有意让那厮逸去?”
杨天佑点点头道:“不错。”
朱家凤接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杨天佑笑了笑道:“理由大致和于君璧所说的相同。”
“对了。”朱家凤接道:“那位于相公也神秘得令人莫测高深。”
朱伯伦笑道:“幸亏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否则,那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朱家凤娇笑道:“可惜方才匆促之间,不曾问他,是否就是在苏州茶馆中,暗中替我们解围的那位高人。”
朱伯伦笑了笑道:“大致是不会错的了。”
杨天佑一怔道:“你们在苏州时,曾经遇上过他?”
“可能是的……”
于是,朱伯伦又将他们父女在“苏州”那家茶馆中先后所发生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杨天佑听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声,却没接腔。
朱家凤笑问道:“杨伯伯,您是否一路都在暗中护送着张叔叔他们?”
“是的。”杨天佑点首苦笑道:“如此大事,我岂能不亲自出马。”
接着,又正容说道:“我必须要走了,三弟,你们不妨将行程特别延缓,沿途不要离开这艘船,以吸住敌人注意力。”
朱伯伦点首答道:“好的。”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三天之后,你们就可弃舟登陆,直奔苏州……”
说完,微一点首,立即飞身飘落江面,踏波疾奔而去。
朱家凤目送杨天佑那踏波而去的背影,蹙眉自语似地说道:“杨伯伯要我们吸住敌人注意力,这一着,恐怕会落空。”
朱伯伦笑问道:“丫头此话怎讲?”
朱家凤接道:“方才,那位牛监军已经知道这儿的张叔叔是假的了,他们还会注意我们这艘船的人?”
朱伯伦笑了笑道:“说得有理,却可惜不曾深思。”
朱家凤蹙眉笑问道:“爹是怎样想法的呢?”
朱伯伦神色一整道:“你想想看,假的张神医虽已揭穿了,谁能保证真的张神医,不在这船上哩!因为,这船上,除了我们这几位之外还有二十多名水手呀!”
朱家凤怔了一下,才讪然一笑道:“这一点,我倒的确是不曾想到。”
朱伯伦笑道:“丫头,别以为武功了得,就觉得了不起了,谈到江湖阅历,你还差得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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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苏州城郊外的一处竹林中,时间是二更将尽的深夜。
今夜,天空中浓云密布,狂风怒号,算得上是月黑风高,是夜行人活动的最好天气。
不过,这竹林中虽然有着四个装束奇异的夜行人,但他们却没有任何活动,一个个悄然挺立着,就像是泥塑木雕似地。
四人中,有两人穿长衫,两人着短装,都是黑色,并且,也都是黑布包头,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外,四个人一字横排,不言不动,也不知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半晌之后,最左边的一个短装人开口了:“奇怪?怎么咱们头儿还没来?”
紧靠着他的一个长衫人哼了一声道:“三天以前的教训,你老兄又忘了!”
那短装人似乎怔了一下道:“什么教训啊!”
那长衫人接道:“头儿二字,好像透着不敬的意味,难道那一顿排头,还没吃够?”
短装人苦笑一声道:“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