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知道咱们都在等他。”
语声刚落,地二楼的裳檐突传出一阵急骤的金铃声,接着有物下落,“砰”一声响,厅
右的院子也响起串铃的急鸣。
千手神君大喜,一蹦而起兴奋地说:“果然不出所料,算定他也该来了,被裳檐的伏弩
射中,掉入院中的陷坑,万无生理。贤弟,后患已除,你可以放心了,走,出去看看。”
只片刻间,高手齐集院中,火把齐明。
千手神君以暗器名震武林,手脚膝肘背皆可发射暗器,而且擅长布置伏弩机关,花了一
天工夫,在骆宅内安装了不少玩意,等候周永旭前来送死。
这座陷坑深有两丈,上面安装了翻板,四周设有捆脚的串地锦锁网,加设了不少小银
铃。
人如掉下陷坑,接近四周的人也会被串地棉所捆住,十分霸道。
众人解开串地锦。挤在翻板旁,火把通明,人人喜上眉梢。
千手神君得意洋洋地说:“先把同张好,再扳开翻板,同住他再拖上来,要活的。”
网准备停当,翻板掀开了。
坑底,伏卧着一个黑衣人。
八爪蜘蛛咬牙切齿地叫:“周小辈,你也有今天,你跌昏了么?该死的东西!下去一个
人,拖他上来。”
千手神君摇手道:“且慢!也许他在装死。上面的伏弩不会致命,跌下两丈高也碎不了
他的骨头,我先把他废了,再派人下去。”
手一扬,一枚三棱刺向下急射,射入黑衣人的右腿弯,黑衣人毫无反应。
“下去一个人拖他上来。”千手神君意气飞扬地叫。
蓦地,后院锣声大呜,有人狂叫:“火起了。”
“啊……”坑旁一名打手狂叫,向坑底急坠。
“砰”一声重重地跌伏在坑底的黑衣人身上,背心插着一根以硬树叶作羽的竹箭。
“啊……”第二名打手接着向下栽。
千手神君大惊,挥手转身急叫:“散开……哎……”
右肩并贯人一枝竹箭,身形一晃,仰面便倒。
身后,正好是陷坑,想闪开已来不及了,摔下坑底便失去知觉。
八爪蜘蛛心胆俱寒,急窜入厅,千紧万紧,自己的老命要紧,后院起火,火舌已冲破屋
顶。
惨号声此起彼落,奔窜的人中,接二连三被不知所自何来的竹箭所射倒,中箭的人如不
射中要害,叫号声特别刺耳。
一栋房屋顶端,传出了震天狂笑:“哈哈哈……”
没有人敢向笑声传来处赶,打手们纷纷逃命。
笑声徐落,接着传来了周永旭焦雷似的语音:“我神龙浪子早算定你们必出此种阴谋诡
计,所以逼你们的人探道,坑底是你们的同伴,你们杀的是自己人。限你们这些狐群狗党在
天亮之前离开骆家,不然杀无赦,不要命的尽管留下。哈哈哈哈……”
八爪蜘蛛挺剑冲至楼前的广场,厉叫道:“神龙浪子,有种的你就出来,你我公平生死
一决,不是你就是我,咱们单打独斗……哎哟!”
有小腿后方,突然贯人一枝竹箭。
八爪蜘蛛像条发狂的牛,跌跌撞撞退回楼门,厉叫道:“他……他还在,快……快搜他
出来……”
如果知道周永旭还在,怎敢独自叫阵?这一箭挨得真冤。
奔入大厅,挫倒在地,恐惧地大叫:“替我备马,回……回大风庄……”
后院的火总算被救熄了,烧毁了一栋院子,要不是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一些死党之外,其他的人纷纷卷包袱溜之大吉。
千手神君挨了一箭,但并不严重,跌下陷坑也跌在同伴身上,总算未跌断手脚。
这位仁兄是个老江湖,力劝八爪蜘蛛留下,这时出镇回大风庄,保证是死路一条,神龙
浪子正要他们离镇,黑夜中己在路上用箭袭击,谁也走不了,唯一的生路是严阵自保,人多
势众可保安全。
八爪蜘蛛当然不笨,冷静下来便不敢冒险回大风庄,宅院各处皆点起了灯笼火把,警哨
撤回紧守宅院附近。
庄丁打手里逃掉了一半,仍有四五十名得力爪牙可用,尚可一拼,宅院附近灯火辉煌,
照耀如同白昼,警哨们皆利用门窗柱藏身,严防弓箭袭击。
这一着果然奏效,周永旭确也不敢冒险深人。
全宅惶惶不安,人人自危,信心和斗志消失,一切免谈,仅守住宅院,等于是敞开了大
门,四周皆任周永旭活动,这是防守的下策。
片刻间,宅后院的十余处灯笼火把,全被击灭。
火光照耀中,周永旭一手仗剑,一手挟了竹弓,大踏步出现在宅院的左侧,手起剑落,
银虹一挥,一只灯笼应剑而碎。
附近埋伏的暗桩都不敢现身,像是老鼠见猫吓软了。
他到了一支火把旁,伸手拔起火把柱,信手往一座明窗上点火。
“砰”一声大震。明窗急启,跃出两名打手挥刀拼命,咬牙切齿扑出。
火把急挥,银剑化虹。
“铮铮”两声暴响,两把单刀立被震飞,火焰一闪,奇快地乘机切入。
“啊……”两名打手惨叫。被火把烙上脸面,扭头亡命逃窜。
附近的门窗内,怒叫着冲出十余名打手。
他一串狂笑,将火把丢人窗内。立即飞退,在打手们扑上之前。安全地隐人夜色之中,
最后发射了两支竹射,射倒了两名打手。
追赶的人在千手神君的率领下,垂头丧气地返回大厅。
跟在后面的八爪蜘蛛刚跨入门限,门后突然银芒一闪,锋利的剑尖已顶在他的右腮下,
阴森的语音直薄耳膜:“阁下,切勿妄动,你的命已操在周某手中。”
前面的千手神君骇然转身,倒抽了一口凉气。
转头一看,留在厅中的六名爪牙,站在四周靠墙呆立,一个个如同中邪般张嘴瞪眼不言
不动。
八爪蜘蛛身后的六名高手保镖,目定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有……有话好说……”八爪蜘蛛恐惧地叫,几乎语不成声:“我……还给你包……包
裹……”
“包裹已算不了什么了。”周永旭冷冷地说:“在下记得,你在这里叫人狠揍了我一
顿。走,堂上说话,慢慢迈步,放乖些。叫你的人退远些,有人握刀仗剑在我身边,我会紧
张,紧张手就不易控制,万一失手刺穿你的咽喉,可不能怪我。”
“大……大家退……”
八爪蜘蛛快崩溃了,张开双手迈步向堂上移动,状极可笑。
千手神君退出两丈外,焦灼地说:“周兄,有话好说,不要……”
“阁下,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一面移动一面说:“老兄,你的双手最好不要指向我,你千手神君那些鸡零狗碎,千
万不要抖出来,你最好自量些,我不想杀你。”
到了堂下,他喝令人爪蜘蛛止步,剑尖徐徐上抬。
八爪蜘蛛魂飞天外,头拼命仰起,免得被剑尖上抬的压力刺破咽喉,脚快站不稳了,吃
足了苦头。
“你为何下令屠杀铁背苍龙的弟兄?”他声色俱厉迫问:“夺命神判已招了供,他说是
你坚持要杀的。”
“我……我……两年前,铁背苍龙在……在池州,也……也暗杀了我两位弟兄……”
“你竟然下令杀我,可知你的心已不是红的了,在下要挖出你的心肝来,免得你再残杀
无辜的人。”
“饶我!”八爪蜘蛛嘎声叫号:“我……我该死……”
“那你就死吧!”
“不!我发誓,我知道错……错了……”
脚步声急促,一群大汉闯人厅门,领先的骆宝绿姑娘一身绿劲装,曲线玲珑十分惹火。
“天!真是你……”骆宝绿骇然惊叫,呆住了。
“不错,是我。”他说,剑尖略沉:“那天,本来我打算将你弄到手,再与令尊讨价还
价的,但我放过了你,现在已用不着你了。”
“先放了家父,我跟你走,任杀任剁……”
“令尊的债,理应由他偿还,你无法为他顶罪。”
“周兄,你叫我远离刀剑、血腥、阴谋、诡橘。”骆宝绿颤声凄迷地低语:“而你,却
要用剑杀我爹爹……”
“因为你爹要杀我这途经贵地的陌生人,屠杀已失去反抗力的武林同道。”他厉声说:
“因此,他必须受报,血债血偿。”
“父债女还。”骆宝绿拔剑出鞘:“周兄,请高抬贵手,放我爹一条生路,我九泉瞑
卧……”
剑光上拂,迅疾地抹向咽喉。
周永旭左手扣指疾弹,相距一丈左右,可怕的指风恰好击中姑娘的右手曲池,姑娘右手
立僵,当一声大震,锋刀已及咽喉的长剑坠地。
“姓骆的,你有个好女儿。”周永旭缓缓收回剑:“我给你一次改恶从善的机会。”
“周兄,谢谢你。”骆宝绿含泪跪下了。
“今晚,我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天哪!”八爪蜘蛛哀叫着软倒在地。
“咱们的事还没有完。”他剑收人鞘:“三个条件,你必须办到。其一,遣散所有的打
手,从此不许你在江湖露脸;其二,厚葬铁背苍龙的弟兄;其三,明晨带着金贞站与在下的
行囊,以及陪偿在下损失的三百两黄金,到霸王庙交换夺命神判。我警告你,不要再生歹
念,凭你们百十个武林高手,想置我于死地并不容易。真要逼我用真才实学对付你们,百十
个人不够周某练剑。好自为之。”声落,微风飒然,蓝影一间即逝。
“老天爷!”千手神君悚然地叫:“你们说曾经把他轻易地抓来打得半死?说他神龙浪
子不堪一击?鬼才相信!他的指风打穴术远及一丈,举目江湖,能有此成就的人屈指可数,
连三魔三怪三菩萨也无此能耐啊!咱们好幸运。”
次日辰牌末,周永旭背了沉重的大包裹南行,前面不远是浮沙口。
金贞始走在他左首,碰碰他的肘弯说,“周大哥,在浮沙口找船,我们走水路到池
州。”
“我是萍踪四海,到哪里都一样。”他说。
“我得好好谢你,到池州伴你游九华,如何?”
“抱歉,免了。”他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你金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爹铁背苍龙颇具侠名,却反牢劫狱自毁前程。你们两虎相斗,唯一得到好处的是我,目下
包裹里有金银五六百两,必须提防任何人打我的主意,你也不例外。”
“瞧你说得多难听?”金贞姑推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你难道是好人?好人就不该
敲诈八爪蜘蛛……”
“咦!我说过我是好人吗?废话。”他做个鬼脸:“八爪蜘蛛叫人打了我一顿,要爪牙
割我的喉咙捆石头丢下河,他难道不该赔偿我的损失?”
“那是你故意示弱逼他下手的,无赖。”
“哈哈!他如果不下毒手,我哪来的金子入囊?”他拍拍包裹怪笑:“池州我必定去
的。告诉你爹,千万别抓我下水牢砍脑袋,免得要付出三百两黄金做代价。我神龙浪子到处
鬼混,我的行情是打我一顿,索价黄金一百两;要废我,二百两;要杀我,三百两。半两不
能少,哈哈……”
“你你……你……”
金贞姑狠狠地擂了他一粉拳。
“哎哟!打不得。”他毗牙咧嘴怪叫:“你这位大姑娘不害臊,粉拳岂能向男子汉身上
招呼?哦!带个口信给琵琶六娘,日后有机会再听她一曲饱饱耳福。”
金贞姑粉脸红得像是一树石榴花,羞得抬不起头。
船过了采石砚。江流更湍急。
时届夏汛,这种中型客货船虽然有两张风帆助航,但却比老牛快不了多少。
前舱分隔为二,前面是男客的宿处。后面分为两隔问,容纳有家眷的乘客。
金贞姑在沙河口会合了她的五名手下,把周永旭接上她从池州带来的乌篷小快船,本来
想同乘小快船上航池州,但周永旭拒绝了。
他发觉那五位仁兄一个比一个骄傲,一个个摆出土豪巨掌门人子弟的自负嘴脸,为免麻
烦,所以坚持船放对岸,在马家渡口登陆,在马家渡等船。
金贞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上岸,依依不舍地乘自己的船走了。
第二天,他便上了这艘上航的客货船。
…
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莽野神龙》——第 五 章 浪子戏博
云中岳《莽野神龙》 第 五 章 浪子戏博 船的目的地是安庆府,沿途起货搭客,因此行程慢得不可再慢,但他不在乎,江湖浪人
有的是时间。
他住宿的前舱共有六名客人,两个是押贷的水客;两个是往安庆探亲的年轻人;另一个
年约半百,形容枯槁,一天说不了半句话的衰老中年人。
后面的舱房由于有女眷,不知住了些什么人,出门人自顾自,谁也懒得理会后舱房的客
人是何来路。
舱不大,客人分据两边。
他占了一席床位,包裹当枕衣作被,船上不供给被褥,没带被盖的人活该挨冻喝西北
风,四月天气冷尚未全消,晚间不盖被的确吃不消,但他根本不在乎。
夕阳西下,江风料峭,所有的客人皆躲在舱内养神,船缓缓上航,在波涛中颠簸不定。
他的芳邻,就是那位半死不活的中年人,下身盖了一床老旧的棉被,靠在包裹做的枕头
上,目光茫然直视,像个经历千百年风霜行将碎化的石人。
左首的铺位,是两水客之一,一个不苟言笑土头土脑的中年汉子,整天抱着盛物的褡
裢,连睡觉也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舱门是闭上的,他后面有一个小窗,透人微弱的光线,不时可看到船伙计在舷板上走
动。
‘嗨!”他向水客打招呼:“是不是到太平府了?”
“快了。晚上在太平府泊舟。”水客信口答,瞥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抱在怀中的褡
裢,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在太平卸货?”
“不。”水客爱理不理地答。
“听船家说,要多载几个客人呢。”对面的一位探亲年轻人接口:“多载一个就多赚几
文。”
“老天爷!这样走下去,哪一天才能到池州?我是到池州去的。”他懊丧地前咕:“看
样子,会活活闷死呢。”
“大概要十天半月吧。”年轻人说:“喂!你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