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才一合掌,便即毫不保留地,均以全力施为,期使余不邪立遭败绩。
谁知一任他们倾尽全力,余不邪的脸上神情,却始终夷然自若。
越是如此,姬玉城与东方赫便越是不服,穷源竭奉,不顾一切地,拚命施为,以致在不太长的时间之内,竟把他们极为纯厚的内力玄功,消耗到了相当地步。
余不邪智珠在握,觉出时机已到,“无为神功”一收,“有为神功”突发。 姬玉城与东方赫齐觉有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奇强热力,自余不邪掌心中蓦然传出,被烫得均自打了一个寒颤,这区区一个寒颤,等于是使他们数十年苦练的玄功内力,从此瓦解冰消,不再是武林高手。
余不邪一阵银铃脆笑,缓缓收子双掌,站起身形,目光微扫面若死灰的姬玉城、东方赫,以及“千人坪”上所有群雄,神色肃然,朗声说道:“各位武林贵友听真,武术本旨只在葆元健体,益寿延年,不在斗狠逞能,恃强凌弱。今日‘六诏大会’之上,流血已多,足资炯戒!武林中万派同源,共扶正气,何必标新立异,企图独霸称尊?故而本人郑重宣布,‘八霸帮’从此解散。”
这一席话儿,听得全场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到余不邪会在战败姬玉城、东方赫等两名绝世高手以后,反把“八霸帮”宣布解散。
“八霸坛”上的“眇目仙翁”岑大化,首先起立,一抱双拳,惶然叫道:“余总督帮……”
余不邪向他摇手叫道:“岑仙翁不必多言,你们‘云梦三奇’,在‘云梦争奇会’上,虽曾被人蛊惑,大动贪念,但生平恶孽,尚不太多,故而今日才不像柳文宗,乌都拉,及朝元和尚那些平素过于心狠手辣之人,惨遭应得果报!如今怎的还对‘恶鬼谷’中这点基业,有些不甘割舍?要知道我是蓄意先入地狱,然后普度众生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并不是什么企图称霸称尊的‘仙肌嫫母’余不邪呢!”
她一面发话,一面脱下十彩宫袍,并取出一方药巾,在那张丑脸之上,一阵擦抹,便恢复了绝代容光,天人妙目。
群雄听得无不钦敬万分,司马彦与聂小冰则既惊奇得目瞪口呆,又高兴得心头狂跳。
只有司徒潞不曾过份惊奇,因为她已从欧阳絮驭气飞剑时,所显“无为神功”之上,看破端倪,猜出究竟。
欧阳絮恢复本来面目以后,含笑叫道:“司徒姊、彦弟、冰妹、君妹、以及悟非大师,请来场中。”
司徒潞、司马彦、聂小冰、艾紫君、及悟非大师,均自应声纵到。
欧阳絮目光如电,冷扫“八霸帮”中所有人物,沉声叫道:“我们兄弟姊妹,为了扶持江湖正义,决定解散立机极不纯正的‘八霸帮’,若有不服之人,便请下场答话。”
“八霸帮”徒,寂然无声,无论在情在势,均无人敢加反抗!只有那位性情高傲,暴烈绝伦的“赤手妖龙”姬玉城,却厉吼一声,回掌自拍天灵,尸横就地。
东方赫也自修然一笑,骈指点向心窝,却被司徒潞伸手拦住,含泪叫道:“东方师兄千万不可如此,恩师门下,只有你我两人.昔日严加黜责,也无非激励师兄,期能上进而已!何况小妹一心向道,已倦尘俗,将来宏扬‘玄阴’一派,还须仰仗师兄大力。”
东方赫想不到司徒潞真把自己仍当作师兄看待,不禁感动得凄热泪下。
司徒潞指着司马彦与聂小冰,继续向东方赫含笑说道:“东方师兄,彦弟冰妹所服慢性毒丹……”
东方赫不等司徒潞话完,便自摇手失笑说道:“师妹,你们上我当了!司马贤弟与聂小冰在‘幕阜山’中所服,只是一种凉沁心脾,功能益气葆元灵丹,那里是什么慢性毒丹?不然,悟非大师最少在我怀中,摸了三次,怎会摸不到解药呢?”
司马彦等闻言,方自恍然。悟非大师更是双颊微红,向司徒潞愧笑说道:“司徒公主,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连我这见不得人的薄技,一经搁置,也告生疏,居然在东方教主身上,早就露了马脚。”
群侠谈笑至此,欧阳絮忽然目光一闪,向艾紫君皱眉问道:“君妹,人在得意之中,往往会有极大疏忽,我怎地忘了马空群,他到哪里去了?”
艾紫君含笑答道:“姊姊在与姬玉城,及东方教主较技之际,他要我随他离开‘千人坪’,还说什么不听他言,必会后悔……”
话犹未了,欧阳絮便已憬然顿悟,赶紧向“千人坪”上的举世群豪,高声叫道:“诸位武林高手,马空群狼子野心,可能是去燃坪下所埋的地雷火药,诸位赶紧疏散,井最好从那隧道之中,驰出‘恶鬼谷’外。”
群雄闻言,“千人坪”下,“惊魂壁”脚,及“一线天”两端,果然隐有异声传出。
欧阳絮气得柳眉倒竖,向司马彦顿足说道:“我因欲取信群凶,故一面命马空群埋藏地冒火药,一面却暗将引信毁去,谁知这贼心机太深,居然另设引信,如今隧道人口太乱彦弟快去维持秩序,我与司徒姊姊,及冰妹君妹,则防护未及走避,尚留在‘千人坪’上的武林人物,有我‘无为神功’,及她们相助之力,或许能多多抢救几人,挽回一些劫数。”
司马彦点头授命,赶紧纵向那秘密隧道入口,请群雄不可争先恐后,胡乱拥挤,而应鱼贯进入,才不致惨遭重劫。
但群雄疏散大半以后,重劫便告临头,几声霹雳响处,地动壁颓,乱石如雨,并有些万斤大石,向这隧道人口,凌空砸落。
司马彦尽量抢救群雄,自己逃避较晚,他在眼看万斤巨石,压到当头之际,方拚命闪身,纵入隧道。
粉身碎骨之难,虽告侥幸躲过,但那声“轰隆”巨响的威势太强,仍把司马彦震晕在这隧道以内,身上并挨了不少碎石。
等他恢复知觉,慢慢自碎石堆中爬出,业已周身是血,遍体鳞伤,连隧道也告坍塌。
隧道既塌,自然无法前进,司马彦遂费尽心力,从那万斤大石的石缝中,设法钻出,重又回到“千人坪”上。
这时,已是次日,”千人坪”上乱石纵横,大半已被爆裂翻转。
司马彦最关心的,自是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及悟非大师等人安危,遂在这凌乱不堪的“千人坪”上,仔细寻找。
“千人坪”上,尸体不少,但多半都是“八霸帮”中弟子,及数位功力较弱的武林豪客。
司马彦虽然未曾发现欧阳絮等人遭难,但目睹如此惨状,却也伤心得泪落如雨。
因为他心中暗忖,关于这场浩劫,自己也要负担一半责任,倘若“一线天”上,凝功互撞之际,自己不对马空群留情,却怎会有如此祸事?司马彦一面凄然垂泪,一面思索欧阳絮等,如今何在?想来想去,觉得她们以为自己遭劫数,极可能结伴隐居在“天姥秘洞”之内。
念动身弛,再奔“天姥”。
但他身负重伤,心神交瘁,终于在中途病倒。
这一病颇为沉重,病倒了不少时日。
等他病愈起程,赶到“天姥山”中,恰好又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
骤雨新晴,碧空如洗,中天皓魄,分外光明。
三度中秋,四经旧地,眼前景色,也仍然是司马彦初来秘洞践约时的松间照明月,石上流清泉。
但江山未改,人事全非!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等四女,是否未曾遭劫?是否结伴隐居此间?是否认为自己惨遭不幸?而终日伤心欲绝。
司马彦感慨太多,情泪满面,急欲进入秘洞,求得答案。
但寻来寻去第一处秘道门户紧闭,第二处秘道的门户不通,第三处秘道的入口门户,也被巨石封死,使他根本无法进入这充满美丽回忆,足令人荡气回肠的秘洞以内。
司马彦万般无奈,独立峭壁顶端,对着朗彻无翳的中天皓月,凄然长叹。
谁知他这声凄然长叹一收歇,身后不远之处,忽也响起一声幽幽长叹,司马彦大吃一惊,转身看去,知道这声长叹,是发自一方巨石之后。
这种悬崖峭壁,人迹难到,外人决不会来,司马彦不禁怀着又惊又喜心情,一面走向巨石,一面笑声问道:“石后是谁?是冰妹、君妹,还是欧阳姊姊、司徒姊姊?”
他刚刚走近巨石,忽从石后捷逾飘风地,闪出一条人影,并趁司马彦毫未提防之际,用一柄冷森森的短剑,指定他心窝要害,厉声狞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姊姊,也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追魂太岁,要命阎王。”
这人是马空群。
司马彦如今因重病初愈,形容憔悴,但马空群居然比他还要丑怪百倍!马空群右臂已断,右眼已盲,那张与司马彦生得一般无二的英俊脸庞之上,也满布刀瘢,可怖已极!司马彦因自己已被他用短剑指定心窝,根本无法闪动,情知生望已绝,遂反倒视若泰然地“咦”了一声,扬眉问道:“举世群雄,几乎全都被你害死,你自己怎会也落这等模样?”
马空群右臂已断,是用左手执剑,狞笑一声,剑尖微挺,已刺进司马彦胸前皮肉之中,约有三四分深,鲜血涔涔,顺便下滴。
司马彦牙关一咬,缓缓后退。
马空群那肯放松,一面缓缓进逼,一面狞笑说道:“我点完地雷火药,使‘千人坪’上石裂山崩以后,因想亲眼欣赏欣赏自己这桩得意杰作,看看到底有多少英雄人物,死在我的手内?遂重复回转‘恶鬼谷’,谁知冤家路窄,竟与那不曾炸死的‘翠眉妖女’姬绿绮相遇。”
司马彦恍然说道:“原来你是被姬绿绮弄成这副模样。”
马空群咬牙说道:“我不该认为群雄齐灭,从此可独霸天下!以致见了姬绿绮那副狼狈神情,竟动了怜香惜玉,旧欢重拾之心,才被她害成这般模样。但姬绿绮的下场,却比我更惨,我是废去她一身武功,剥去她所有衣裳,推入猿窟,使她被群猿轮奸而死。”
司马彦听得摇头叹道:“你太狠毒了,哪里还有丝毫人性?”
马空群狞笑说道:“人性?这‘人性’二字,误尽了天下英雄!你在‘一线天’钢索以上,若非忽动‘人性’,对我手下留情,哪里会有此刻?我与姬绿绮重逢之际,若非忽动‘人性’,想与她重拾旧欢,又哪里会落得今日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奇丑形状?”
他一面厉声发话,一面却把业已刺人司马彦胸前皮肉中的短剑剑尖,不住转动,使司马彦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点点随剑下滴,衣衫上更是早就成了殷红一片。
司马彦咬紧钢牙,步步后退,业已即将退到再无可退的悬崖边缘。
马空群继续狞笑说道:“我处置姬绿绮以后,因未见你与欧阳絮、聂小冰、艾紫君、司徒潞等尸体,遂一路探听,寻来此地,谁知果然冤家路狭,在我尚未把秘洞门户,设法弄开,进内察看之前,便即与你相遇,如今你休想我会动丝毫怜悯之心,只选择一个在我剑下分尸寸磔,抑或自行跳崖粉身碎骨的死法便了。”
司马彦忽然目光一亮,扬眉狂笑说道:“你所说的这两条死路,我都不愿走,我要奋斗出一条活路!至少也要和你这丧尽天良恶贼,一同并骨悬崖。”
一面发话,一面拚命缩胸闪身,井挥掌向那柄刺入自己胸前皮肉的锋利短剑,猛力切下。
原来司马彦审度情势,知道绝无侥幸,倘若不拚,只有束手待毙,则为何不抱着必死之心,一奋求生之念?马空群想不到司马彦这种受制情况以下,仍想反抗?遂不等对方手掌切及剑锋之际,便蓦然左臂挺处,把整柄短剑,都刺人司马彦胸前,并用掌心猛力一登,厉声狂笑说道:“司马彦,你死到临头,还想与我并骨,简直是痴人说梦。”
司马彦因已退到悬崖边缘,不便闪避,以致虽想一拚,却仍比马空群的动作,慢了一步。
首先是被马空群在胸前深深刺了一剑,然后又被马空群掌心猛登,打得惨“哼”一声,仰身翻下千寻峭壁。
他所作反抗挣扎,仅仅是闪开了心窝要害,不曾被马空群刺中心房,应剑立毙而已。
马空群看见司马彦胸前剑洞中,所喷血雨,及这位“离垢书生”,已被自己震落悬崖以后,不禁对着掌中的带血短剑得意万分地,纵声狂笑。
一阵狂笑,尚未是发泄他胸中的得意情绪,马空群居然仰对中秋皓月,发出第二阵纵声狂笑。
但第一阵狂笑,笑得他自己眉飞色舞,第二阵狂笑,却笑得他自己毛骨悚然。
因为,在第二阵狂笑未毕之中,马空群突然发觉另有别人在自己身后不远之处,也正哼哼冷笑。
马空群毛骨悚然,回身看去。
中秋皓月,光满崖头.在马空群身后丈许之处,一并排站着四位云环雾鬓的绝代佳人。
最右边的一位是“玉琢嫦娥”聂小冰,最左边的一位是“东海龙女”艾紫君,中间两位则是“重光公主”司徒潞及“无为仙子”欧阳絮。
那位曾经另外具有过庄伯乐、及“仙肌嫫母”余不邪等两种身份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向马空群看了两跟,冷然说道: “马空群,休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怎还笑得出口?”
马空群一见这四位女侠,竟会同时出现,便知道自己运数已终,反倒凶心大作,狞笑说道:“我虽然变成如今这副惨相,但‘离垢书生’司马彦,终于死在我手,教我怎不畅怀发笑?”
欧阳絮“哼”了一声,冷笑说道:“谁信你满口胡言? ‘离垢书生’司马彦那等光明磊落侠士,纵或有甚灾厄,也必逢凶化吉,遇难呈样,那会在你这种猪狗不如,心肝坏透的恶贼手下,遭受不测。”
马空群一举手中短剑,厉声笑道:“欧阳絮.你们这干贱婢,且睁开眼睛看看,我过柄短剑之上,所沾满的便是‘离垢书生’司马彦的心窝鲜血。”
欧阳絮、司徒潞、聂小冰、艾紫君等,见马空群短剑上血迹犹新,又见他那狞厉得意神情,似非虚假,更想起适才未出秘道之前,仿佛确曾听得有人惨哼,不禁均大屹一惊,面面相觑,齐自芳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