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因欲掩饰自己窘态,遂目注司马彦问道:“我们之间的存疑各点,至此业已全部澄清,今后到底是为仇?为友?”
司马彦朗声答道:“小弟心意,早已言明,为仇?为友?全在大哥一念而决!”
马空群狞笑说道:“你劝我莫再褊狭狠辣,自是美意,但我不但要求你允许我最后再褊狭强毒一次,并要求你加以协助。”
司马彦讶然问道:“大哥说得清楚一点。”
马空群咬牙说道:“我要杀死姬绿绮和庄伯乐泄恨,但自知不是他们合手之敌,除非有你这‘离垢书生,司马彦,施展‘三阳神功’相助,方易如愿。”
司马彦想了一想答道:“大哥,我充其量也只能帮你敌住庄伯乐,由你自行与姬绿绮了断思仇。”
马空群微作寻思,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司马彦又复正色说道:“姬绿绮与庄伯乐之事,是姬绿绮自愿与人结交,错处不在庄伯乐,故而我请求大哥放宽度量,在与姬绿绮了断恩仇以后,莫再对他深究,今后并需慎守仁恕之道,万勿妄开杀戒。”
马空群点头答道:“只要我能杀了姬绿绮,泄却心头之恨,我便答应听从贤弟的金玉良言,从此放宽胸襟,奉行仁恕。”
司马彦又复笑道:“大哥,小弟还有一桩请求。”
马空群眉头微蹙,目注司马彦问道:“贤弟请讲!”
司马彦双目微扬,目内神光电闪地,朗声笑道:“大哥若能快意思仇,从姬绿绮身边,夺回‘无为真经’,可否与小弟同往‘天姥山削成崖’前,通诚一奠,使欧阳絮仙子在九泉之下,略慰芳魂。”
马空群听了司马彦这桩提议,先是微微一愕,但旋即含笑说道:“贤弟所说有理,我若杀得姬绿绮,就用那册‘无为真经’,当作香焚,同去‘削成崖’秘洞,向欧阳絮一祭便了!”
司马彦见他应允,便含笑说道:“大哥要找姬绿绮,便应赶紧去找,倘若她与庄伯乐,离开这‘巫山’左近,则鸿飞冥冥,弋人何摹?我们岂不又将走遍天涯,踏破铁鞋了!”
马空群听得连连顿首,厉啸一声,闪身便向姬绿绮、庄伯乐相互弈棋的峰顶赶去。
司马彦随同展动轻功,儒衫飘飘地,与马空群保持了个并肩举步。
他们两人,既然均以本来面目相见,无须再作任何掩饰,脚下展足功力,快捷得真如燕掠龙飞,星驰电掣!
未消多久,便重登那座小小峰头,马空群目光一扫,不禁废然顿足!
原来空山寂窟,峰顶无人,庄伯乐与姬绿绮,业已走得不知去向。
司马彦见庄伯乐与姬绿绮虽走,石上棋局还未收,遂缓步向前,略一注目,不禁对马空群失声叫道:“马大哥,这庄伯乐居然文武全才,功力并不惜呢!”
马空群扬眉问道:“贤弟有何所见?”
司马彦指着石上黑白纵横的围棋棋子说道:“这不是棋局,庄伯乐竟用棋子,一颗藕地嵌入石内,凑成了一首诗儿。”
马空群走过一看,石上的黑白双丸,果被庄伯乐摆成字迹,可以辨出是:“萍水相逢是夙因,何期喜见梦中人?
且凭盖代英雄艺,赢得巫山一段春!”
棋子颗颗探嵌入石,与石相平,并无任何碎裂,足见这庄伯乐的气劲之强,及拿捏之稳,确已到了惊世骇俗的登峰造极境界!
司马彦审视有顷,摇头叹道:“大哥,才有多少时光?庄伯乐竟能用棋子排成诗句,并一一嵌得与石相平,人又走得无踪无影,其功力之高,委实远在我们之上,几乎到了不可思议地步!”
马空群脸上微现不悦神色,向司马彦冷笑问道:“贤弟何必这等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难道你怕了他吗?”
司马彦剑眉双轩,播头笑道:“大哥不要误会,小弟生平尚未怕过谁来,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马空群哼了一声说道:“庄伯乐慢说是人,便是大罗金仙,我也非设法把他打下‘阿鼻地狱’不可!”
说到此处,目光略瞥司马彦,淡淡笑道:“贤弟,对方确实厉害,你是局外之人,若能助我,马空群自然铭刻肺腑,但也不必过于勉强……”
话犹未了,司马彦便朗声长笑地,接口说道:“人头石上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我们既已结为金兰骨肉,只要大哥肯听小弟忠言相劝,略为改变情性,今后除了庄伯乐、姬绿绮这段过节以外,处人处事,尽量宽仁,则慢说对方厉害,便是赴汤蹈火,小弟也必唯大哥之命是从!”
马空群闻言,看了司马彦两眼,仰首震天,一声长啸,像是舒散了郁积胸中的不少怨气。
司马彦指着石上棋子所排诗句,含笑问道:“大哥对这‘且凭盖代英雄艺,赢得巫山一段春’之语,却是何意?莫非你已与庄伯乐交过手了吗?”
马空群性傲万分,不肯在司马彦面前承认,自己业已败于庄伯乐之事,只是冷笑一声摇头答道:“这还不是庄伯乐自我吹嘘,及承认他已与姬绿绮互相苟合而已。”
司马彦知道马空群心中难过,遂岔开话头,含笑说道:“大哥,我们来迟一步,以致扑空,如今却应往那里去呢?”
马空群想了一想,断然答道:“去‘天姥山剖成崖’!”
司马彦讶然问道:“大哥不是要等夺回‘无为真经’以后才……”
马空群接口说道:“我自觉愧对欧阳絮,想到她灵前一奠。”
司马彦闻官,不禁心中暗自盘算。
他盘算的是倘随马空群去往浙江“天姥山”削成崖秘洞以内,一其“无为仙子”欧阳絮芳魂,因来往途程颇远,可能会耽误了自己与“大头仙子”纪西屏所订五月十五日的“无量山黑眚谷”之约。
马空群见司马彦的沉吟神色,不禁微怒说道:“贤弟,你方才还说什么不论赴汤蹈火,均唯大哥所命是从,如今我只是要你陪我走道‘天姥山’,你怎的就有点不愿去了!”
司马彦闻言,慌忙陪笑道:“大哥万莫见怪,小弟只因心中想事,致稽奉答,那有不遵大哥所命之理?’马空群见他神情恭谨,这才颜色略霁地,含笑问谨:“贤弟在想什么事儿?”司马彦笑道:“小弟曾与‘大头仙子’纪西屏订了一个五月十五日的‘无量山黑眚谷’之约,故而盘算盘算去往‘天姥山’后,还来不来得及赶到‘云南’赴约?”
马空群“哦”了一声笑道:“贤弟既然另有约会,便不必陪我……”
司马彦接口笑道:“小弟以大哥之命为重,业已决定先去‘天姥山’,万一来不及时,便不赴纪西屏之约也罢!”
原来司马彦暗忖自己曾经立誓寻找马空群、姬绿绮,为“无为仙子”欧阳絮报仇,谁知情势急变,不仅自己阴差阳错,与马空群结为异姓金兰,马空群更被姬绿绮见异思迁,负心相弃,如今马空群既然有意去到欧阳絮灵前忏悔致祭,应可稍慰自己这位红粉知己的泉下芳魂,故而两相权衡之下,“天姥山”
之行的份量,似乎还比五月十五日之约为重。
他如此盘算以后,遂对马空群表示愿意同往“天姥山削虚崖”,去向“无为仙子”欧阳絮致祭。
马空群一再听他提及“大头仙子”纪西屏,忽然想起那粒“万妙驻颜丹”来,便向司马彦含笑道:“贤弟,你与‘大头仙子’纪西屏为何约会?莫非她不甘心输蛤你那粒‘万妙驻颜丹’吗?”
司马彦点头笑道:“大哥猜得不错。”
马空群愤然说道:“‘云梦三奇’简直无耻之极,自己与‘南荒毒猬’柳文宗等勾结,利用‘云梦争奇大会’行骗,抢走丁与会群榷的所有奇珍异宝,却连仅仅输给贤弟的一粒‘万妙驻颜丹’,都还舍不得吗?”
说到此处,忽然双眉一挑,目注司马彦问道:“贤弟大概还不知道‘眇目仙翁岑大化’,在‘争奇台’上中了‘南荒毒猬’柳文宗毒手之事,只是一场诈死戏。”
司马彦笑道:“这经过,已由姬绿绮姑娘告诉我了。”
马空群听他提起姬绿绮,不禁又复眉堆妒恨地,向司马彦问道:“贤弟是与姬绿绮同自武汉兼程赶来的吗?”
司马彦摇头笑道:“我们不是从陆路赶来,是从武昌买舟,溯江而上。’语音方了,马空群神色忽变,两道目光,异常冷酷,一瞬不瞬地,向司马彦炯炯逼视。
司马彦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嗫嚅问道:“大哥,你……你为何对我如此看法?”
马空群神色冷漠地,缓缓说道:“江流湍急,坐船溯江上行,恐怕不快吧?”
司马彦襟怀坦白,胸无城府,自然据实直说地,点头笑道:“不但江流湍急,逆水行舟,自然缓慢,我们更沿途眺赏巴东、西陵及巫峡景色,以至走了十二三天,才到此地。”
马空群又复淡笑几声问道:“贤弟,你何时才知道姬绿绮是女扮男装?”
司马彦仍未觉察马空群的弦外之音,因不便说出“妙手郎君”游天乐的姓名,遂含笑答道:“姑娘在黄鹤楼头,便对小弟吐露真实姓名及女孩儿家身份的了。”
马空群因深知姬绿绮性情,知道她如非对司马彦有意,决不会说出真实姓名,及揭破女孩儿家身份,故而闻言之下,妒火更腾,强自按纳着继续问道:“贤弟,你凭良心批评一下,姬绿绮的容貌如何?”
司马彦毫不考虐地应声答道:“倘若仅就容貌而论,姬绿蜡姑娘艳绝天人,是小弟生平所见女子的第一美丽人物!”
马空群听到此处,忍不住地,纵声狂笑说道:“有美同舟,十二三日,司马贤弟的艳福不浅!”
司马彦此时,方如梦方觉,紧蹙双眉,摇手叫道:“大哥,你万莫误会,听我解释。”
马空群摇头晒道:“你不要假撇清了,姬绿绮是位风流荡妇,再与你这等丰神俊逸的美男子俏丈夫,长途同舟,还会不做上几场朝为行云,暮为行雨的襄王神女之梦吗?”司马彦听他越说越觉难听,不禁苦笑说道:“大哥,你听我说,姬绿绮不仅如你所说是位风流荡妇,沿途并确曾向我施展各种媚惑手段,因小弟一再坚拒,最后她并设下巧计,对我用了什么‘素女醉仙浆’呢!”
马空群狂笑摇头说道:“一再坚拒?我就不信当世中还有复活的鲁男子,再生的柳下惠!”
司马彦长叹一声说道:“大哥说得不错,像姬绿绮姑娘那等天仙般的人儿,甘心投怀送抱,大加媚惑,委实纵令心如铁石,亦难坚拒,但人世中除了‘肉欲’以外,毕竟还有‘天理’,还有‘纲常’小弟每当情难自禁之际,一想起姬姑娘是大哥密友,也就灵明立朗,欲念全息!”
这一番话儿说得真诚恺切无比,马空群本已愧然怔头,但目光一转,忽又扬眉问道:“你说姬绿缔最后对你用了‘素女醉仙浆’,这是绝世媚药,神仙服下,亦将乱性,难道你这‘离垢书生’仍不臣服于她的眉语眼波之下,而净然无垢吗?”
司马彦叹道:“这桩经过,委实奇险无比,小弟确已面临人兽关头,但尚幸五行有救,使小弟不至无面目与大哥相对!”
马空群惊疑万分地,蹙眉问道:“这种事儿还有救星?我倒要听听这救星是从天外飞来?
还是从江心出现?”
司马彦点头笑道:“大哥全猜对了,一样救星是从天外飞来,一样救星是从江心现出!”
马空群莫名其妙地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彦笑道:“小弟懵然误饮渗有‘素女醉仙浆’的美酒以后,欲念狂炽,神智全昏,遂向姬绿绮姑娘求欢,谁知她忽又推三阻四……”
马空群“哼”了一声,接口说道:“她一向就爱这等吊人胃口。”
一言方毕,忽然发觉深有语病,不禁耳根微热。
司马彦毫未在意,继续说道:“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人兽关头,忽白天外传来三记木鱼声响,由江心映现一轮皓洁明月!”
马空群“哦”了一声,司马彦继续说道:“小弟耳闻木鱼声息,目睹明月清辉,一切欲念,遂告冰消,逃过了这场几乎沦为禽兽之险!”
说完,又把当时经过,仔仔细细地,向马空群讲了一遍。
马空群虽由司马彦的神情语气之上,看出全系实言,但仍皱眉问道:“贤弟所说,都是实在的吗?”
司马彦暗叹马空群疑心太大,喟然一叹说道:“马大哥,你是绝顶聪明人物,怎不想想倘若小弟与姬绿绮姑娘,有了什么不端行为,如今正应恋奸情热,双双远走高飞,那里还会赶来与大哥相见?姬姑娘并立即又复爱上了那位萍水初逢的庄伯乐呢?”
马空群听到此处,这才疑念全消,向司马彦愧然一笑说道:“贤弟,我只是随口探问而已,你不要笑我疑心太大,其实如今我和姬绿绮恩情已绝,翻脸成仇,她纵或曾与贤弟有过什么露水姻缘,我也不会介意的。”
这几句话儿,简直把位“离垢书生”司马彦听得啼笑皆非,满面窘色。
两人一面闲谈,一面向“浙江天姥山”赶去,准备对那业已香消玉履,含恨九泉的“无为仙子”欧阳絮,通诚致祭。
途中,马空群仍对那粒“万妙驻颜丹”,未能忘怀,又向司马彦说道:“贤弟,常言道:‘谩藏诲盗,怀璧招灾’,你所得那粒‘万妙驻颜丹’,目标大大,定要仔细收藏才好。”
司马彦一末因探恐马空群贪鄙狠毒之性难改,俏若以为“万妙驻颜丹”,仍在自己身边,可能又起风波,别生周折,二来如今距离“武昌”已远,也不怕马空群再能找得到“妙手郎君”游天乐,故而闻言之下,长叹一声说道:“大哥有所不知,那粒‘万妙驻颜丹,可把小弟害苦了呢!”
马空群讶然问道:“贤弟此话怎讲?”
司马彦道:“小弟刚刚离开‘三奇水坞’,便把这粒‘万妙驻颜丹’送给别人。”
马空群失声说道:“贤弟简直胡闹,如此罕世奇珍,怎可随便送人,你为什么不送给我呢?”
司马彦听出马空群对于“万妙驻颜丹”,果然颇有觊觎之心,遂含笑答道:“当时大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