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赫大爷问及二爷,今后作何生理。
赫二爷摇着头像货郎鼓,道:“谁知道!”
赫大爷老脸一板,道:“老二,你计算过没有,带上刘家租我的那处房屋,你一共分了‘三万零一千二百两’银子!”
赫二爷算盘很精,摇头道:“是三万一千两银子!”
赫大爷哼了一声,道:“明明是三万一千二百两嘛!”
赫二爷道:“有二百两银子,是刘家的押定,我已通知了刘家,下个月初,房子要收回来,所以……”
赫大爷又哦了一声,接口道:“对对,这样一算,就只有三万一千两了!”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过老二,三万多两银子,已不是个小数目了,但是要胡花乱用的话,年把两年可就光了……”
赫二爷接口道:“说的是嘛,我要干点什么才行!”
赫大爷手捏着胡子,笑了,道:“对了老二,你要干什么呢?”
赫二爷摇着头道:“难就难在这里了,我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赫大爷皱着眉头,想了好久,道:“刘家那所房子,比现在这座酒坊还大,你该好好利用才对,你要知道,收回来这后,每月少了五两租银……”
赫二爷接了口,道:“要不是因为刘家这所房子,和大哥这里同是一条街,只隔十几个门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赫大爷听出二爷话里有话,道:“没关系老二,你说,你想干什么吧!”
赫二爷道:“咱们家传的是酿酒,当然是开酒坊!”
赫大爷一听,笑了,道:“老二,你也会酿酒?”
赫二爷也笑了,道:“四十年来,看也该看会了!”
赫大爷哦了一声,道:“那好,你用什么名字?”
赫二爷道:“当然是‘赫家酒坊’!”
兄弟二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引起了争执,结果不欢而散,没隔多久,赫二爷的“赫家酒坊”就开张了!
于是赫大爷把自己名下的“赫酒酒坊”加上了个“老”宇,从此兄弟如同陌路,各干各的!
赫大爷虽然有老主顾,虽然酒浓菜香招待亲切,但是赫二爷却有赫二爷的那一套,生意胜过兄弟多多!
按日计算,两家酒坊比较起来,能气死赫大爷!
赫家老酒坊,一天若卖二十两银子的话,赫家酒坊至少能卖到二百两银子,这数目简直不能比!
原来赫二爷把声色场中的那一套,搬到酒坊来了!
赫大爷的老酒坊,进门就是一口口半埋在地下的大缸,三寸厚的大圆缸盖,雪白的瓷碗,一碗正好二两!
楼上卖茶,带着茶,价廉酒香菜美,高朋满座!
赫二爷的酒坊,就不然了!
进门是八扇屏风,有两名美艳少女迎客!
转过屏风,一间间小雅座;每一间有一名美女佐酒,笑脸迎人,能言善道,偶而还会唱段小曲!
因此使宾至如归,三壶酒算八壶,保险出不了问题!
饮食中,美女会有心无心的谈到后面“花楼”,说花楼的园亭有多好玩,令客人们想往!
一朝生,两朝熟,客人们在一再听佐酒美女谈到花楼之后,不由好奇心发了,问三问四起来。
美女们说的好,问没有用,要亲自见识见识才行!
见识见识,平常的很俗,话说的好,踏入花街就是有心寻芳客,既然问到了花楼,见识见识又有何妨!
于是前面酒坊的熟客,渐渐作了后面花楼的主顾!
“花楼”?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十分巧妙!
穿过前面和后面间隔的一道红墙,就是一座大花园,园中一座巨楼,时时传出笑声、琴声、欢呼之声?
原来“花楼”是原“声色”之大成了,有美女,有佳肴,有醇酒,有豪赌,豪赌才是“花楼”的主要生意!
沾上“赌”,有钱的无不惹气伤财,没钱的身败名裂。
神秘客说来并不神秘,他每天清晨来酒坊,不出半盏热茶的时候就走,走时身上最少多了三二百两银子!
日日如此,天天这般!
每隔十日,他就会傍晚来一次,在“花楼”逗留到天亮,然后大步而去,去时身上的银子,又多了不少!
赫二爷以酒坊为名,春色豪赌暗藏其中,使赫大爷觉得丢脸,一怒之下。有一天亲自找上了门!
二爷听说大爷来了,亲自迎接,在后宅客厅落座。
大爷赫仁成,十分痛快,坐定之后,立刻说道:“老二,你在干什么营生?”
二爷答话也痛快,道:“酒坊,豪赌!”
大爷道:“我听人家说,你这里至少有一百多名少女……”
二爷接口道:“一百三十八名,都是千中选一的美女!”
大爷道:“用这些女孩子干什么,这又不是秦楼楚馆!”
二爷笑道:“大哥真笨,酒引普通客,美女助兴……”
大爷脸一板,道:“老二,咱们是什么家世,难道你不怕把祖宗的脸都丢光,竟然干这种营生。赚这种钱!”
二爷答话很妙,道:“大哥,你别迂了,俗话说,有钱的‘忘人’坐上席,这年头,人是‘笑贫不笑娼’,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大爷怒叱道:“你可知道人家怎么说你!”
二爷道:“大哥告诉我吧,人家怎么说?”
大爷说:“人家在背后,叫你‘龟奴’……”
二爷含笑道:“不错,我也听说过!”
大爷道:“那你还不改改……”
二爷摆手接口道:“大哥,这些人在背后叫我什么,我没听见,但当面对我的称呼,我却十分满意而高兴!”
大爷道:“当面怎么叫你?”
二爷道:“哪个不称我赫二员外?”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大哥,你自幼就只顾看管酒坊,书又读的太多,受毒太深,根本不懂‘人是什么东西’……”
大爷怒声道:“人就是人,不是什么东西不东西!”
二爷摇头正色道:“人是无情忘恩善变无耻的东西,是世间最最狠毒的东西,他们只认‘银子’,这是我的经验……”
大爷火了,沉声道:“胡说!老二,现在我告诉你,你这种营生不准再干,立刻结束,要不那是逼着哥哥我……”
二爷接口道:“大哥请别忘记,我们已拆产分居,没关系了!”
大爷道:“分家归分家,你还是我兄弟呀?”
二爷道:“这不错,可是你管不到我了!”
大爷怒立道:“这话是你说的?”
二爷也起座道:“不错。”
话声一落又起,道:“大哥,实话实说,我坚决要分家,就是不愿行动上再受您的管束,我就算错到家,人家骂也不会骂到大哥!
“这样,接骂是我,好人是您,当真有一天,我出了事,大哥也不致受我的连累,大哥您懂吗?”
大爷胡子一撅,道:“不懂,现在我问你一句,你这营生是不是……”
二爷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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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
二爷道:“我说的!”
大爷怒冲冲的说道:“好,我回去了,咱们从现在起,谁也别再认谁!”
二爷谈然说道:“这样最好!”
大爷紧咬着牙,眼中含着泪走了!
第二天,赫氏家族传出了消息,赫大爷在祖坟上设奠告天,普请族老和当地有声望的仕绅,逐出了赫二爷!
从此,赫大爷在人前人后,再也不提有这一个兄弟,赫二爷更好,根本不承认有这么一位大哥!
亲兄弟成了陌路人,见面部扭头别过!
赫家老酒坊,传出了消息,赫大爷要将一切家产全部变卖,他气不过兄弟决定回祖籍了!
赫家祖籍通州离中都很近,赫大爷每年总要回去几次,这次却是决定回去之后不再离开了,赫家老酒坊的名声好,赫大爷出售一切产业的消息传出之后不久,已有好几拨人来商谈过了!
这几拨人,出价也够高,但却都没有成交!
没成交的原因,是为了赫大爷附带的一个条件,这条件是,不论今后生意好坏,不得收市改行,俗话说的好,有爱吃辣的,就有爱吃酸的人,赫家老酒坊,终于换了主人,并立下文书,写明了赫大爷附带的条件!
赫大爷回去了,全家离开了中都。
但是他回去不久,就得到了个消息:这消息几乎气死赫大他,使赫大爷不能不单人独身又悄悄回到中都!
赫大爷在一天清早,怒冲冲的拜访他已决不相认为弟弟的赫二爷,兄弟在前厅对坐,大眼瞪着小眼!
赫大爷先开了口,道:“赫金成,你暗中让人买了我的酒坊,无耻!”
赫二爷却笑着说道:“大哥,赫家的酒坊,卖给别人总不如卖给我……”
赫大爷接口道:“别再叫我大哥,我不认识你!”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赫金成,我告诉你,我有文书为凭,赫家老酒坊不能改变经营你,若想把老酒坊也变成‘花酒馆’……”
话未说完,赫二爷已接口道:“大哥放心,老酒坊内,不但不变营业,我可立下保单,一草一木都不动,任凭大哥何时来看……”
赫大爷霍地起座,道:“那很好,咱们一句话,打扰了!”
赫大爷回去了,赫家老酒坊果然没变营业,真如赫二爷所说,连条桌子和板凳都没变更过!
赫家酒坊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它最大的主顾,是蒙古兵将和一班投入蒙人胯下的汉奸走狗,及发了乱世横财的无义奸商!
这一天,刚定更,中都各处早已宵禁,唯有出入赫家酒坊的人,却能不受阻碍,畅行南北!
这些人,各有一面竹符,是用黄金十两买的!
替赫二爷顶着腰的人,是中都的蒙古最高统领,万夫长齐乌达,齐乌达是本华黎的亲信,如今中都的小皇上!
出卖竹符的主意,是赫二爷出的,竹符背面上烙着“通行”两个大字,正面却是中都防守军的军令烙印!
凡中都的禁卒劲旅,都知道这是万夫长奉大汗之谕,发出的通行符牌,因此见于此符,自然放行!
每符售价十两黄金,共得了黄金一万一千两正!
按这个数目来计,是售出竹符一千一百两!
这一万,一千两黄金,赫二他分文没留,全数交给了齐乌达,并为了有某种必要。
赫家酒坊后面,是一座菜园,菜园的主人姓裴。
赫二爷曾出高价,要买裴老头儿的菜园,来扩充营业,可是裴老头儿说什么也不肯,多少钱也不卖!
这件事被齐乌达知道了,抓来裴老头儿,一阵吓,一阵唬,可是裴老头儿说的好,死也不卖!
并且向齐乌达声明,说他早知道赫二爷有齐乌达撑腰,所以已有准备,只要他出了事,没多久大汗就会知道!
齐乌达恨在心里,却也怕在心里,终于威吓了裴老头儿一顿,把裴老头儿放了,买菜园的事,就此作罢!
裴老头儿也生了气,在菜园和赫二爷酒坊间,建了一间高墙,墙高三丈,宽有二尺,划分了界限!
并且也兴了土木,在菜园近墙处,建了一片石房!
这一天傍晚,那神秘人物又到了赫家酒坊!
于是赫二爷亲自相陪,在花楼上最好的一处雅室内,设宴招待,并有四名美女佐酒相伴!
五更时,神秘人物要走了,赫二爷交给了他一只皮口袋,神秘人物一笑,赫二爷也一笑,附耳道:“这些日子生意更好,大人猜猜,这是多少?”
神秘人物道:“份量不见得重嘛!”
赫二爷一笑道:“是五十两!”
神秘人物浓眉一挑,道:“生意好,怎么反而少了……”
话未说完,赫二爷已接口道:“两与两不同,自即日起,我为了大人携带方便,把东西改了个颜色,白的现在改了黄的了!”
神秘人物闻言一楞,打开皮口袋,掏出一声来看了看,他笑了,一面收起口袋,一面拍着赫二爷肩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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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人不慌走,有个人请大人见一见!”
神秘人物皱眉道:“方便吗?”
赫二爷道:“是自己人,我派在外面打听消息的!”
神秘人物哦了一声,道:“有什么理由,他一定要见我?”
赫二爷道:“事关大人!”
神秘人物坐了下来,道:“叫他来吧!”
赫二爷一拍手,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青衣小帽,脸上现露出十分精明的样子,但却有风尘之色!赫二爷一指神秘人物,对这人道:“赫兴,给齐大人行礼!”
赫兴才待行礼,神秘人物已摆手道:“不来这些,有什么快说!”
赫兴应了一声,向神秘人物道:“小的是二员外派在大汗军中……”
话没说完,神秘人物已沉声叱道:“胡说,大汗军中,从来不用金、汉百姓!”
赫兴道:“不错,但是耶师(当时蒙古人对耶律楚材的惯称)却有一队汉人,代他管理星仪,医收,丹药等等!”
神秘人物不再否认,嗯了一声,道:“不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赫兴道:“有人密告了大人!”
神秘人物大吃一惊,道:“谁告我,是谁?”
赫兴摇头道:“是谁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却知道这件事大汗十分震怒了,已经交给耶师来处理!”
神秘人物道:“怎样处理法?”
赫兴道:“事情是这样的,耶师见大汗震怒,上言说传闻未必可信,不如差人到中都去侦访清楚!
“大汗遂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耶师,耶师正好要派人到中都收购些药材,于是把两件事都交给了一个人……”
神秘人物等不及地问道:“交给谁办?”
赫兴道:“也是个汉人,叫‘张孟学’!”
神秘人物皱眉道:“我没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呀?”
赫兴道:“耶师办事,有时连大汗都猜不透,不过此人身怀有大汗的‘金丸’凭,一望即知!”
神秘人物脸色大变,道:“大汗‘金丸’,向不轻赐,这一下糟了!”
赫二爷微笑道:“齐大人用不着急,这件事情好办!”
神秘人物道:“老赫,你平日主意最多,快替我想一个周全的!”
赫二爷道:“我早问过赫兴,耶律楚材要那姓张的来查什么,赫兴说,很可能在见到大人之后,直接了当的查大人的私物……”
神秘人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