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殿军和周吉,向葛乐山拜别,各自安歇。
次晨,禅源古刹来了香客!
不闲禅师还在抱被高卧,这种事,是用不着惊动方丈的,知客僧接待来客,客堂落座,香客共有五人,言明是兴游西天目,要住上几天,请客僧料理。
知客(大悟),在敬过了茶点之后,道:“施主们要住几天?”
香客中一名六旬老者答道:“多则五日,少也要三天!”
大悟哦了一声,道:“施主们可愿在香簿上留个缘名?”
六旬老者哈哈一笑道:“这是该当的事!”
大悟一笑,令人拿来善簿及文房四宝。
老者由身上取出十两白银,道:“为我佛添几个灯油,老朽敬献纹银十两。”
说着,老者提笔在善簿上写了名姓。
以此相推,五位香客各布施了十两银子。
大悟并未看这缘簿,吩咐身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和尚道:“立刻开启‘暖阁’,供施主们歇宿。”
然后转对老者道:“请施主们跟了因去暖阁休息,不论何事,请吩咐了因好了,他会照吩咐办事的。
“施主们若有雅兴,本寺欢迎施主们随意走动,本寺十分广大,雅游时最好令了因带路,免得迷失!”
老者哦了一声,道:“贵寺还能令人迷路么?”
大悟道:“施主乍来敝寺,路径不熟,寺内屋宇又大半相同,很可能错碎了方向地方,走进其他施主的居所。”
老者道:“此非香期,难道还有和老朽等人不谋而合的香客?”
大悟道:“当然有,以敝寺的盛名,加上‘天目龙井’和‘大树王’的古迹,一年十二个月内,香客不绝!”
老者别有用心的说道:“这样的话,佛前灯油怕不要满了出来!”
大悟摇头道:“满不了的!”
老者哦了一声道:”难道灯油点得这么快?”
大悟道:“敝寺善事甚多,比如像施主们布施的银两来说吧,也不过只够买十口中等棺木,殓十个孤魂野鬼罢了!”
老者闻言,神色一变,道:“贵寺还做这种大善行事呀?”
大悟道:“佛门弟子不做此事,要什么人家做呢?”
老者道:“就算行善,普通的棺木就够了,又何必用中等货?”
大悟道:“必须用中等货那才行!”
老者嗯了一声,道:“可有个讲究?”
大悟道:“敝寺受十方施主布舍,千百年来,受惠已多,孤魂野鬼暴尸于光天之下者,谁敢说不就是敝寺的施主呢?
“况人生百年,有朝河东,则有朝河西,今为坐作,昔乃阶囚,敝寺不敢势利,所以一视同仁都有中等棺木!”
老者哈哈大笑道:“听你这样一说,老朽对人生又多了一层认识!”
大悟一笑道:“这是施主的客气话,其实,人之对于自己的一生,大多是在作幻梦,成真者少,空想者众!”
老者瞥了大悟一眼道:“老朽没有想到,大师对人生有这般深刻的认识!”
大悟合十道:“贫僧只是敝寺中的一个普通和尚,不敢当这大师的称呼!”
老者道:“大师不要客气,老朽愚昧,正好借此难得的良机,一闻人生真谛,有所问,望大师赐示!”
这老儿话客气了起来,并且客气的过了份!
大悟肃色道:“施主请尽管发问。”
老者道:“大师言人生百年,非真即幻,请问何者真幻?”
大悟道:“发乎诚,出乎衷者真,此外皆幻,真者,格天心存仁厚,是人生正途,幻者就是魔道了!”
老者耸肩一笑,道:“请问大师,出家为僧是真是幻?”
大悟哈哈一笑道:“施主若有这种意念,已入魔道了!”
老者道:“老朽不懂了?”
大悟道:“贫僧出家,自然是真,但是施主却问出家的真幻!眼见的事实,施主都不相信,岂不是已入了魔道?”
老者才待开口接问,蓦地听到远处有人喊道——
“喂,你怎么这样慢法,端几个莱也要这半天呀!”
接着有人回答道……
“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像吃灯草灰似的,一点也不费劲,你可知道,这几个菜都是慢工活!”
先前那人急促的催着道——
“好了好了,葛施主等得都不耐烦啦,快走两步吧!”
端菜的小尚,嘟嘟喃喃的说道——
“不耐烦了,我还不耐烦了呢,也不看看要的是什么菜,冰糖肘子,清蒸鸡,烤鸭再加荷叶饼……”
先前那个催问的和尚,接口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小佛爷,别噜嗦,快走几步好不?”
话声停了,人也远去!
老者心头一动,问大悟道:“在贵寺内,能动荤腥?”
大悟道:“敝寺有专为施主们预备的小厨房,能做各种荤腥,是从外城镇聘来的师傅,手艺地道!”
老者一笑道:“老朽等人今天的午饭,就请大师代为准备可好?”
大悟道:“自然可以,不知施主们要吃些什么?”
老者道:“入境问俗,大师说说贵寺小厨房,有什么拿手菜吧。”
大悟道:“敝寺最最拿手的,是九吃‘樱桃肉’!”
老者闻言大喜,道:“可是‘田鸡’?”
大悟道:“田鸡多难听,是樱桃肉!”
老者道:“这玩意能够九吃?”
大悟笑笑,点点头,却没有接话。(潇湘书院扫描,东曦OCR)
第十章 冤家朋友
老者也笑了笑道:“也有酒?”
大悟道:“天下美酒,敝寺都有!”
老者道:“那太好了,茅台十斤,樱桃肉三吃,纫鱼萝卜汤,芙蓉豆腐,抢暇,再来两个炒菜下饭!”
大悟顿首道:“正午用,不是提前些吃?”
老者道:“正中午的时候开饭,现在老朽等人要到处走走。”
大悟道:“是,不过贫僧话要说在前面,吃东西是另外算钱的!”话锋一顿,接着又道:“还有先前那句话也讲施主记住,走动可以,只请不要推拉没开或有了布帘的门,免得其他的施主们……”
话没说完,老者已接口道:“放心吧大师,这点规矩老朽还懂!”声调一落又起,道:“对了,老朽等一共有十个人,昨天说定谁先到谁等,也许他们先到了,此时正等我们……”
大悟摇头道:“这不可能吧!”
老者道:“怎见得不可能呢?”
大悟道:“敝寺现在寄居施主,都是早来好几天的了,昨天晚上虽然也有几个施主才对,但人家却是一家人……”
老者接口道:“正巧我们另外一拨人中,也有个姓葛的带小十几位呢!”
(缺字)
老者摆手道:“更不对了,这么说我们另外那一拨人,准还没来。”
大悟道:“不会对,他们来晚了,不过施主可以放心,他们来的时候,贫僧会着人通知施主你的。”
老者笑谢道:“那可有烦大师了。”
大悟笑了笑,没再开口。
暖阁,建在寺区的左上角!
暖阁应该说是“水阁”才对,它四个环水!
水面宽有十丈,深难见底,有座小桥往来。
暖阁布置高雅,琴棋之物,应有尽有。
老者等一行五人,在大悟别去后,立即围坐相谈。老者乃众人之首,因此第一个开口道:“兄弟们,‘点子’是落在这‘葫芦窑’的了,我们奔驰了一夜,现在都好好的休息一下,饭后再去‘探道’!”
一个瘦枯的小个子,接话道:“张爷,您不觉得这大悟和尚可疑?”
张爷,就是老者,他瞥了小瘦个子一眼,道:“黄七弟有何所见?”
黄七弟黄龄九,一笑道:“张爷,这和尚不简单!”
张爷哦了一声道:“我也动过疑念,只是抓不到把柄,黄七弟若已看出破绽,就请直说,我们也好商量对策!”
黄龄九道:“我只是觉得这和尚谈吐很健,别的倒没有……”
张爷皱眉接口道:“黄七爷,试想这种和尚,整天的迎王送李,说得难听点,和青楼女子有何分别,自然养成机灵健谈的习惯!”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过黄七弟能注意到这个,已很可贵了,我认为就算和尚可疑,也该和‘点子’无关,所以我们不必多事!”
黄龄九似有未服,道:“小弟想不出和尚与‘点子’无关……”
张爷不耐烦的接口道:“和尚与‘点子’有关,怎会轻泄‘点子’一家人的下落,黄七弟今后遇事,该多想一想!”
黄龄九语塞,只好连声称是。
张爷转对其余三人道:“陆爷带的那拨人,八成也要到了,我们休息过后,吃完中饭,立刻分开来排搜整个的寺区!”
大块头的鲁大雄,开口道:“张爷何必费这个事,问问和尚岂不就得了?”
张爷哼了一声道:“多问惹得和尚动疑,万一无心中对‘点子’泄了机,打草惊蛇,我们再到哪里去找人呀!”
话声一落即起,又道:“诸位记住,不论是谁,和‘点子’对了面之后,不准逗留,更不能动手,要立刻回暖阁报告!
“别忘了‘点子’是有名的‘乾坤奇侠’,手底下的功夫,十分高超,弄不巧就会阴沟里翻船!”
众人应声,坐于右方的矮胖子胜彦,这时道:“张爷,小弟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张爷道:“什么事?”
胜彦道:“王伦这小子是耍的什么把戏,到现在也没见人,不会出了毛病吧!”
张爷点头道:“老胜你说得不错,这小子,八成是出了毛病!”
胜彦道:“那山洞里还留有脂粉香气,可见人走不久,王伦就算是晚了误了和‘点子’的约会,也该在洞外等我们呀!”
张爷道:“所以喽,我说这小子八成是出了毛病!”
胜彦道:“张爷,我看咱们要好好研究一下,王伦这小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然后再想对策方保万全!”
张爷道:“我看先睡,睡醒了再商量!
于是这五个小子,扣合了门户,睡上大觉!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音,叫醒了这五个小子,张爷首先喝问道:“是谁?”
有人应声道:“我,贫僧大悟!”
张爷去开了门,笑着道:“好叫大师见笑,昨夜我们太累了,竟一睡睡过了头!”
大悟道:“没过头,还早呢!”
胜彦缓缓起床下了地,道:“大师,什么时候了?”
大悟道:“就要开饭啦。”
胜彦一笑道:“还说没过头,昨夜在山下宿处,只顾坐天说地,一宿未眠,想不到今晨竟一睡到了晌午。”
大悟心里有数,也不说破。
张爷经胜彦接过的话去一描,方始想起自己那句“昨夜我们太累了”的话,说得太露骨了一些!
所幸胜彦似乎无意的立刻接上话,才不致使和尚疑心。
大悟此时说道:“今晨施主们来时,贫僧就已看出,施主们面带风霜之色,昨夜准没睡好,所以并没打算惊动施主们。
“只因刚刚来了五位施主,询及张老施主,声言是五位后一拨同伴,贫僧这才叩门,施主们请多原谅。”
张爷一听大喜道:“就烦大师请老朽那些同伴前来……”
话没说完,大悟已接口道:“张老施主,贫僧问过,刚到的这五位施主中,并没有姓葛的人,贫僧又怕是张老施主所说的朋友……”
张爷接口道:“不会错,也许老葛没来。”
大悟道:“那就是了,贫僧去请他们。”顿了顿,接着又道:“对了,又添了五位施主,怕要再加几道菜吧?”
张爷点头道:“酒也加位,菜请大师代筹,要精细点的东西,多花几两银子没有关系,并请沏两壶好茶来。”
大悟合十应声,道:“贫僧就去吩咐。”
说着,大悟告辞退去。
刹那之事,另外一拨五名汉子,已由小和尚带路,到了暖阁,他们十个人会合在一处。小和尚沏好香茗去后,第二拨人为首的陆琳立刻开口问道:“张兄,可曾见到王伦?”
张爷张桐明,摇头道:“这小子大概出了事,到现在他没见着人!”
(缺字)
陆琳眉头一皱,道:“去过,是在今晨去的,洞内还有女人的脂粉香气未散,按时间来说,‘点子’一家走了不久!”
陆琳道:“洞中余香至今还未散净呢!”话锋一顿,接着又道:“张兄沿路留了指标,令小弟率人来这禅源寺会合,莫非已经侦知‘点子’一家的下落了!”
张桐明颔首低声道:“不错,‘点子’一家就落在寺内!”
陆琳道:“住在哪里?”
张桐明道:“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多问,稍待我们用过了饭,分为五拨,假作游寺,半天工夫足够摸清的了!”
陆琳点头道:“张兄办事不会失误的,这样最好。”说至此,话锋一转又道:“王伦似乎不该出事……”
张桐明接口道:“陆贤弟可是已有所见?”
陆琳道:“王伦和二总管谈及这事的时候,十分秘密,商妥了办法,王伦立即动身,二总管也回府禀知了相爷!
“相爷他接着就召传我们,计议好了一切,我们也就动身为了,时间和安排,全照预计办的,所以不应该出问题!”
张桐明道:“也许王伦话中有了毛病,被‘点子’听了出来,于是下手宰了他,然后才离开了山洞……”
话没说完,陆琳已接口道:“这不会的,第一王伦能言善道,不会说漏了话,第二‘点子’绝不可能疑心到王伦会出卖他!”
胜彦开口道:“陆爷,姓葛的可是个聪明人哟!”
陆琳看了胜彦一眼道:“不错,当真‘点子’看出破绽,杀了王伦,以他那种聪明,又怎会领着大队人马跑到寺中宿夜呢!”
胜彦一拍大腿道:“对,陆爷说的对,王伦的事有些古怪了!”
陆琳转对张桐明道:“张兄,我对王伦知道的不多,张兄你呢?”
张桐明摇头道:“我也一样,不过他是二总管的知已朋友,据二总管总说,王伦可信,绝对没有问题,并且说有事实为证!”
陆琳道:“是什么事实!”
张桐明道:“去年一年,王伦就送了七个昔日袍泽的命,都是二总管一手经办的,相爷也知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