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知道还问你?我昨天傍晚才到。”
“她就在长春公子身边。”
“哦!怎么可能?”张秋山吃了一惊。
“哈哈!小子,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别少见多怪。一个武林名门公子,一个美
艳的江湖女英雄,走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侠侣不是很响亮吗?”
“我不指这意思……哦!他们过了江?”
“比你早过三天。”
“目下……”
“老朋友嘛!消息不讲价码,无条件奉送。出朱方门,经过秀公亭,岔人左面的小
径,前行里余,径右的雅致别野叫三山园。
那就是长春庄主天风居上的好友一三山园主人呼风唤雨凌有光的纳福别墅,算是镇
江无数名园之一。小子,你可别冒失地乱间。”
“我知道,乱闯会头破血流。来,三年不见,看我的酒量有否长进?乾三大杯。”
“小子,酒量不够,少喝些,免误生死大事,一杯够意思了,乾!”
茶楼酒馆,是传播风声的最好地方。
张秋山与铁金刚,在酒楼公然用大嗓门嚷嚷,决不会是少见识的冒失鬼犯下的错误。
他当然不会是昨晚过江来的。
上次在扬州,章春姑娘亲眼看到他同船抵埠,事实上他早已在扬州暗中活动多日,
以各种不同的面目明查暗访,由神愉分散有心人的注意,他得其所栽。
这次,他要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
要引来大群蚂蚁,你必须先有一块糖,或者一块肉钓鱼,也必须先有饵。
返店之后,他立即结账,提了大包裹走路。
城南郊有不少小山,春日遍山锦绣,目下冰封磊地,满目全是凋林与衰草,间或点
缀着青松与毫无生气的业竹,村落屋罗棋布。
在这一带只要肯花钱,找地方借宿租屋都十分方便。
官道直通丹阳、金坛,是旅客众多的要道,严冬季节,道上不时有三五旅客赶路。
大雪已止,道上积雪已无影踪,成了烂泥路。天宇中彤云密布,北风一阵紧似一阵,
呵气成冰,正盛酿着第二场大风雪。
他并不急于赶路,提着大包裹悠哉游哉信步南行,像在游山玩水。
两三里,菊花山在望。
路右一丛竹林内,蹬出三个戴盆帽的皂衣公人,红带上有铁尺、铸链、捆绳。
为首那人,则不佩尺而佩刀,一看便知是捕快,佩刀的是捕头,身材特别高大,相
貌狰狞,小毛贼一见便会发抖。
路左,也渡出三名捕快。
他泰然前行,嘻皮笑脸往一字排开的人墙闯。
“承蒙列队欢迎,深感光彩。”他笑吟吟地,斯斯文文地说,在捕头面前止步。
“你就是张秋山?”捕头翻着怪眼问。
“正是区区。怎么?姓张名秋山没犯法吧?没冲犯那一位皇帝的圣讳吧?咽?”
说的话,渐渐不斯文了。
“你扬州的事犯了。”捕头厉声说。
“放你娘的狗屁!”他大骂,一点也不斯文了:“扬州府县要捉拿的要犯很多,可
是令在下深感怪异的是,淮扬老店的要捉拿疑犯中,有长春公子,有江南一枝春,可就
是没有我张秋山,也没有姓葛的母女一家。
但我仍然有点害怕,因为我还没找到混饭的差事,算是无业流氓,所以偷偷溜之大
吉,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何榜贴上无名。
你这混蛋门神,居然在这里诬指在下扬州的事犯了,你他娘的要不是神经病发作,
就是吃错了药错认爹娘,呸!”
镇江的属县是丹徒县,丹徒的名捕是门神冯昌隆,就是这位仁兄。在江湖朋友的心
目中,这位门神不好招惹,惹了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这位捕头不但内外功已臻化境,而且心狠手辣消息灵通,整起人来不知轻重,动不
动就把人打个半死,或者先弄成残废再讲理,黑道人土恨之切骨,白道朋友也不以为然,
认为他做得太过火。
张秋山这一顿臭骂,木希泰山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挑衅的态度极为明显。
门神冯昌隆快气炸啦!一拉马步双手上提,要动武了。
公门人动武是绝对合法的。那年头,公门人揍伤人,从来没有赔偿的先例,谁被揍
伤谁倒霉。
所以,这是白道行业中,最受武朋友欢迎向往的行业,既可以揍人,又不必负责任。
“贼王八!你……”门神的叫吼声震耳欲聋。
“闭上你的乌嘴!”张秋山的嗓门更大,把包裹丢在一旁,掳袖持拳准备打架:
“张某做了几年刑名师爷,你那些鬼门道太爷我都懂。你如果拿不出扬州的海捕公文,
太爷要揍你个半死。
你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控大爷是现行犯,太爷包裹中没带有违禁品,手无寸铁没有凶
器,你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你叹口气,我门神也可以给你安上一个罪名……”
“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张秋山沉下脸:“大不了太爷把你们全宰了,再改个
名同样在天下各地快活道遥。混蛋!是谁指使你出头送死的?”
“你这狗东西……”
铁拳排空直人,速度不徐不疾。
门神怒火焚心,伸手来一记金丝缠腕擒人。
手一搭张秋山的手腕,突觉五指如被火焰,搭住的不像是人手,而是通红的烙铁。
想放手已经来不及了,如山铁拳及颊,砰一声眼冒金星,脑袋一歪,拳背又击中右
额。
这时运内功抗拒,已来不及了,轻信对手实力自信过高的人。早晚会碰大钉子。
门神碰上的钉子不但大,而且锋利无比。叶一声小腹挨了一膝益,内脏像要往外翻,
嘱了一声上体前俯。
叶一声背顿又挨了一劈裳,打击力沉重无比,庞大沉重的身躯双腿支撑不住,向前
一栽。
单刀失了踪,大马爬仆倒,背心便被踏住了,力道重得像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
“不宰光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算是老天爷算了账。”张秋山轻拂着刀,向呐喊着援
铁尺要向上涌的五个捕快说。
然后将刀尖向门神的后颈窝徐徐沉压:“太爷不管你们得了多少好处,你们必须为
了这点点好处而送掉老命,那点点好处决不会是一座金山。即使是一座金山,没有老命
享受要来何用?”
“不……不要上……”门神吃力地扭偏脑袋狂叫,制止同伴冲上:“张……张老兄,
逗……逗你玩的,请……请别当真……”
“刀尖贯人你的颈窝,可是当真的。”
“不……不要……喇……”
“你知道太爷在扬州的事吗?”
“我……我发誓不……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太爷在扬州曾经对付过那些人?”
“我发誓不……不知道,只听说你……你是个江湖小……小浪人,不……不混
混……”
“哦!难怪你只带了五个三脚猫,拦路想打断我的腿,你他娘的昏了头,为何不下
些工夫,向扬州的同行打听清楚再决定?你怎配称江南名捕?呸!”
“我……我八辈子也……也没听说江……江湖上有……有你张……张秋山这……这
号人物……”
“好,你现在知道了。”张秋山挪开腿,一脚把门神踢翻了两匝:“站起来!把太
爷看清楚,免得以后忘了,太爷就是揍得你七荤八素的张秋山。”
当一声响,刀丢在门神身旁。
门神晕头转身爬起,抬起刀居然不敢再发威,手不住科索,忙乱地收刀人鞘,凶焰
全消。
“是谁唆使你的?嗯!”张秋山抗声问。
“这”
“你不说?大概要等到丢掉身上某些零碎再说了。比方说,一只耳朵……”
“我说……”门神打一冷战:“虎踞门外荷香地陈家
“妙哉!责地的仁义大爷,神爪冷嫖陈洪。他竟然不惜羽毛,找上我这条过江的强
龙。好,你转告他,叫他洗净脖子等候,张太爷随时都可能一刀砍断,记住了没有?”
张秋山厉声问。
“记……记住了……”
“带了你的人,滚!”
门神大叫一声,撒腿狂奔。
一口气狂奔两里地,后面的同伴跟上来了。
“冯头。”一名同伴问:“那小子几记粗俗不堪的拳脚,并不快嘛!仍(怎么就挺
不住了?”
“去你娘的!”门神找下属出气:“你挺挺看?他那手上有鬼,一沾手,我的气功
就散了。一拳头打在脸上,像是挨了一记万斤重锤,连天在那里我都不知道了。“
“这……他真有那么厉害?”
“混蛋!我会灭自己的威风?”
“那……咱们……”
“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离开他远一点。”
“可是,陈大爷的事……”
“去他娘的事!让他自己去了断。”门神总算够聪明:“他真会坑人,说那小于是
个混混,要咱们派两个人,把那小于打断一条腿,弄进班房吃几天太平饭。天杀的!咱
们去了六个人,几乎反而断送几条命。
我警告你们,以后谁再沾上姓陈的,乖乖给我自己卷铺盖滚蛋,别让我一脚把你们
踢跑。哼!他不仁,不能怨我不义,岂有此理!”
六个人一面嚼咕着、咒骂着,垂头丧气返城。
镇江的公门人,一听张秋山三个字,便会拔腿开溜,不再过问张秋山的事。
张秋山的背影,消失在前面不远处的大道转弯处,路旁现场不远处的枯草丛中,站
起两个穿老羊皮外祆的大汉,盯着南面张秋山的消失外冷笑。
“果然不出老太爷所料。”一名大汉向同伴说:“门神果然派不上用场。”
“我感到奇怪,二哥。”另一名大汉感然说:“明知门神靠不住,为何要他出面打
草惊蛇?”
“你真笨。”二哥说:“这一来,就可以证明姓张的小辈与公门人为敌,就可以让
侠义道门人子弟有堂堂正正的籍口,找张小辈去暴除奸呀!你懂不懂?”
“我还是不懂,二哥。”另一名大汉不住摇头:“这对老太爷又有柯好处?姓张的
就算是强龙,与老太爷风牛马不相及,为了什么?”
“你想想看,公门人把他当成歹徒,侠义门人把他看成邪魔外道,帮里的人怀疑他
是张三。
而会里的人认为他与三汉河塔湾村的屠杀有关,成了众矢之的,老太爷出面,岂不
名正言顺受到各方的赞扬?”
“但老太爷为何要出面?他并没威胁到老太爷的地位,更没有利害冲突……”
“你不会知道的。”
“所以才不懂呀!”
“我倒是听到一点风声。”
“什么风声产
“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打听,知道吗?那会有祸事的n”二哥正色说:““少
知道一些所谓秘辛密闻,就可以少一分凶险,这是忌讳,千万要记住。”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嘿嘿朗笑。
两人忽然转身,大吃一惊。
张秋山背着双手,站在两人身后不足八尺,阴笑声固然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脸上的
阴森表情便令人一见便心中发冷。
“你却明知故犯,H哥。”张秋山阴森森地说:“犯了忌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增加不和凶险。现在,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风声,告诉我,好吗?”
“你”
“我对门神这位名捕,颇有相当了解。”张秋山替对方释疑:“他如果重视某件事,
必定退详地布置,所以成功的机会比失败少。
他并不重视我的事,所以我知道这是某一位在暗中控制情势的仁兄,有意轻描淡写,
利用门神达到某一程度的目的就够了。
如果连这一点点阴谋诡计我也看不出,我还能在天下各地逍遥自在?那位仁兄派你
们来躲在一旁看结果,显然有点失算。”
“并没失算,因为在下有自信对付得了你。”二哥镇定地说:“老太爷像是诸葛亮,
万事小心,顾虑太多,所以成不了大事,对付你一个小辈也畏首畏后,一步步稳棋下得
平庸呆板,毫无胜机。”
“哦!你准备走险下险棋?”
“不错,我一定可以把你弄成一团死肉,老太爷其他的计尽都不必进行了。”
“你行吗?”“行。哼!大概你还不知在下是谁。”
“对,你老兄到底是那一方的神圣呀?”
“安庆陆。”“哦!安庆陆,陆一刀陆全,久仰久仰。”“噎!你知道陆某……”
“你袖底的飞刀很了不起,号称刀出无影,也叫一刀封喉。据张某所知,你是小刀
会英雄一致公认的叛徒,三年前便被该会除名。
该会派有专人搜捕阁下以正会规,他们想不到你会自贬身价做一个小打手,难怪他
们找不到你的踪迹。今天你老兄为了先声夺人,指出真名号想先吓得我心惊胆跳,就可
以任意摆布我了。
呵呵!陆老兄,你看我像个闻你老兄的大名便丧胆,心惊胆跳任你摆布的人吗?你
老兄……”
陆一刀谈谈一笑,左手有意无意地轻搐。
电芒穿袖口而出,一闪即没。
相距不足八尺,对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电芒。即使目力超人,也只能看到一星光
芒,决难躲闪。
四寸小小的柳时飞刀速度太快了。
张秋山背着的双手,右手也恰在同一瞬间移至身前,有意无意地抬起整理衣领。
“你老兄名列江湖十大暗器杀手之一。”张秋山继续末说完的话,似乎并没发现对
方发射了飞刀:“你的为人与我无关,你与小刀会的家务事我毫不知情。
我以往并不认识你,彼此无仇元怨,可是,你用飞刀要我的命,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同意吗?”
陆一刀脸色大变,骇然后退。偷袭暗算百发百中的袖底刀不见了,对方似乎毫无反
应,决不是中刀反常的现氛
刀太小太薄大锋利,中刀人如果不是被射中要害,短期间可能毫无痛楚的感觉,甚
至不会发现身躯中有异物,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