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呼延海心窝,宇文琼娇躯忽地一抽,紧接着她呻吟一声,无力地垂下皓腕,抚上小腹。 濮阳厉大惊失色,闪身扑了过来,忙道:“宗主……” 宇文琼娇躯煞白,一摇头,抬腕又要刺下。 但,这回她抬起了皓腕便自神色大变,娇躯晃动,摇摇欲倒,濮阳厉忙伸手扶住了她,道:“宗主,您是……” 宇文琼神色凄厉,咬牙说道:“我不信今天杀不了他呼延海,濮阳飞。” “四灵”老四濮阳飞立即躬身道:“属下在。” 宇文琼扬手抛过了那柄寒芒碧绿的匕首,道:“替我杀了他,心窝,我要他那颗心。” 濮阳飞抬手抄住匕首,应声上前,才要扬手。 宇文琼突又喝道:“且慢。” 濮阳飞应声停手,宇文琼接着说道:“我改变了主意,我要亲手杀他,而且不是在这儿……” 顿了顿,接道:“濮阳飞带着他,咱们先到‘沙市’去。” 濮阳飞应声藏起匕首,一把提起了呼延海。 于是,濮阳厉搀扶着宇文琼,一行六人,向“沙市”行去。 西魔呼延海,至此算是从死亡边缘上捡回了一条老命,只是那是暂时的,实际上他这条老命保不了多久了。
江湖路 第七十章
到了“沙市”,这一行六人有了一阵子耽搁,那是因为宇文琼身子不适,找了家客栈歇息了一会儿。 而且她还开了药方,命濮阳飞找到药铺去买了一帖药,煎好喝了之后,才雇了一辆马车上路。 马车驰行的方向,直指正南。 离武昌十五里,有座“珞珈山”,山北,即著名的东湖、湖山映带,风景绝佳。 东湖的面积,真说起来比杭州西湖都大,湖水清澈露底,游鱼成群,往来在目,湖上多沙洲,周围满生苇草,附近水鸟极多,白鹭点点,飞翔于湖光山色之间。 东湖中之沙洲,长高不逾过于水面二——三尺,青草摇曳,怡情山水,楚楚有致。 东湖之中,有座湖心亭,碧瓦朱栏,把东湖的景色点缀得更美更迷人。 时值红日偏垂,夕霞一抹,湖水泛金,在这东湖之中的湖心亭里,围坐着三个人。 亭里那石桌上,还摆着几味酒菜。 乍看上去,该是游湖揽胜的风雅之士。 其实不然,请看—— 那三个人,有两个是皇甫林的左右二奴“西域双妖”赫连海与公羊单,另一个,青衫长髯,却是那冷遇春。 凭这三个人,就不像是来游湖揽胜的。 的确,赫连海与公羊单四目炯炯直望着冷遇春。 而冷遇春却皱着眉直摇头,看上去那么的不调和。 突然,公羊单开了口,话声冰冷逼人。 “冷老儿,你皱什么眉,摇什么头。” 冷遇春淡然一笑,道:“移坐湖亭,眼中尽是湖光山色,几味佳肴,把酒顾盼,我该无憾事,只是似二位这般盯着我,要我如何能开怀畅饮,如何能安然下咽?” 公羊单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冷遇春笑了笑,道:“我请问,皇甫林‘南令’派二位追随冷遇春左右,是干什么的?” 公羊单道:“不瞒你,主人怕你跑了,命我二人左右监视着你。” 冷遇春道:“那么,我冷遇春的所学,可是二位之敌?” 公羊单阴阴一笑,道:“该不是。” “是喽!”冷遇春道:“那二位还怕什么?坐的那么近,二位难道怕我插翅飞了不成?何妨把尊目放向湖光山色之间……” 赫连海尖然说道:“冷遇春,你以为我二人愿意这样么?” 冷遇春微愕说道:“二位的意思是……” 赫连海道:“主人曾一再警告,一旦被你走脱,主人的一切将全部揭露于武林,主人也曾一再吩咐,不虑你出手拚斗,但要待别小心你那一肚子鬼心智……” 冷遇春倏然失笑,道:“皇甫林‘南令’当真把涂遇春看得太高了,既如此,他何不命二位把我杀了,然后沉尸东湖?” 赫连海摇头冷笑道:“那不行,主人还有用你之处。” 冷过春目中异采飞闪,道:“这么说,他还舍不得杀我?” 公羊单冷然说道:“那要看什么情形了,假如你拚斗图逃,必要时宁可杀了你,也绝不让你逃出手去。” 冷遇春一震说道:“看来皇甫南令是多虑了……” 公羊单道:“怎么说?” 冷遇春道:“公羊单你的心智就不含糊嘛。” 公羊单阴阴一笑,道:“夸奖了,你心中若没有鬼,又怕人看个怎地?” 冷遇春摇头说道:“我老实对二位说了吧,也许二位不信,就是二位如今要放我走,我也未必会走………” “我信。”公羊单道:“除非日出西山。” “好说。”冷遇春哈哈笑道:“二位不信我莫可奈何,其实,我又何必自己跑?像这样皇甫‘南令’给了我充份的自由,任我东西邀游,只在二位监视之下就行,那么我只消往‘东邪’他几位面前去……” 公羊单一惊忙道:“你知道他几个现在何处?” 冷遇春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鼻子下有张嘴。” 公羊单道:“你以为我二人那么傻么?” 冷遇春笑道:“二位要是那么傻,我就用不着求助于他人了。” 公羊单呆了一呆,尚未说话。 赫连海突然冷哼说道:“冷遇春,你少废话,快点吃喝吧。” 冷遇春微愕说道:“怎么,左公的意思是……” 赫连海道:“你没见么,天快黑了,一旦没了船,你我三人……” 冷遇春笑道:“左公放心,这东湖一如西湖,月下泛舟之人比比皆是,何虑无船登岸,不瞒左公说,我打算在这儿静坐通宵,先来月下看东湖,然后再欣赏东湖的迷蒙晨景……” 赫连海脸色一变,道:“难道你要我二人陪你……” 冷遇春道:“二位若不愿,尽请城里找家客栈,好睡一宵,明早来此寻找……” 赫连海须发暴张,厉叱说道:“冷遇春,你敢……” 公羊单冷冷说道:“冷老儿不知玩什么鬼计,小心上了他的大当。” 赫连海忙敛威态,哼了一声。 冷遇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当日威震‘西域’的二位,如今竟这么怕我这个年途半百的老头儿……” 赫连海脸色又一变,但他没发作。 公羊单却嘿嘿阴笑不止。 冷遇春一摇头,又道:“好吧,事到如今,我只有硬着头皮吃喝了,要不然这些酒菜被冷落了岂不太可惜?” 抓起酒壶斟了一杯,在双妖面前一幌,道:“二位可要喝一杯?” 公羊单冷冷说道:“你自请,我二人绝不沾唇。” 冷遇春笑道:“敢情二位是怕定了我……” 一摇头,接道:“喝酒,最好是与知己对酌,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自斟自饮,看来如今我是万不得已了……” 举杯就要就唇,而,突然—— 他手停在了半空,目光凝注远处,叫道:“二位快看,那是谁?” 公羊单冷然说道:“冷遇春,你这套手法太幼稚,太低劣了。” 冷遇春失笑说道:“敢情右公以为我是……冷遇春若是那么笨,二位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了,请分出一位看看,这总行吧?” 赫连海向着公羊单一扬双,道:“你看看是谁?” 公羊单缓缓循冷遇春所望望去,一看之下,不由一怔。 凝目处,是东湖的西岸,那儿有个黑衣老者急步行走。 公羊单忙道:“是沈老……” 冷遇春笑道:“我没骗二位吧。” 适时赫连海也忙望了过去,而趁这机会,冷遇春抛手向身左十余丈外草丛中掉过一物。 不知道那是什么,谁也没看见。 突然,公羊单仰头轻啸,一缕尖音划空直上。 西岸,那黑衣老者倏地停步向湖心望了过来。 公羊单连忙站起挥了挥手。 西岸上,那黑衣老者身形一顿之后,旋即放步奔向湖边,雇了一条小船,直驶湖心亭。 转眼间小船已近,船头上站着的,可不正是“恶师爷”沈东山,船抵湖心亭,沈东山舍舟登岸。 公羊单、赫连海双双站起,恭谨相迎。 冷遇春也含笑站起,叶了声:“沈老。” 沈东山满身风尘,神色有点狼狈,诧异地望了双妖一眼:“你二人在此……” 公羊单忙道:“奉主人之命,陪冷遇春到处闲逛。” 沈东山“哦”地一声,道:“主人呢?” 公羊单摇头说道:“目前不知所在。” 冷遇春突然说道:“难得在此相逢,沈老何不坐坐?” 沈东山迟疑了一下,转身坐了下去。 冷遇春三人跟着坐下,坐定,冷遇春含笑问道:“多日不见,沈老哪里去了。” 沈东山嗯了两声,道:“奉主人之命,办了件事……” 冷遇春道:“沈老由何处来?” 沈东山筒单地说了两个字:“沙市!” 冷遇春“哦”地一声,道:“‘沙市’,不近呀,沈老一路一定很辛苦,来,来,来,这儿有现成的酒菜,我陪沈老喝几杯。” 说着,满斟了一杯送了过去。 沈东山大概一路奔命,当真地辛苦,望着石桌上的酒菜,嘴里直吞唾沫。 双妖有心提醒他一句,但却犹疑着没敢开口。 冷遇春看在眼里,笑在心头,殷勤地举杯邀饮。 空肚子连喝了三杯,沈东山两眼有了光辨,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精神立时恢复了不少。 第四杯饮干,冷遇春凝目开了口:“沈老,沙市依旧么?” 沈东山摇头说道:“我是头一趟,以往没去过。” 冷遇春道:“诸葛武候曰:‘荆州北据汉,沔阳南尽海,东连吴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那‘沙市’一带确是个好地方,当年行道江湖之际,我常去,那地方古迹也多,有‘楚庄庙’,‘太师渊’,‘章华台’,‘沉香井’……” 砰然一声,沈东山一巴掌拍上石桌,道:“别提‘沉香井’,我差点被推下‘沉香井’,跟那些楚宫冤魂作伴……” 冷遇春“哦”地一声,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阻,敢冒犯沈老?” 沈东山傲然一笑,道:“别人他敢,是‘西魔’呼延海那老儿。” “怎么?”冷遇春微愕说道:“沈老碰上了呼延海?” 沈东山摇头说道:“这就叫人走霉,恶鬼当门,我本来是要他好看的,没想到半途上却碰见了他,差点要我自已好看……” 冷遇春道:“沈老,是怎么回事?” 沈东山迟疑了一下,冷遇春不露痕迹地道:“沈老,不忙,先喝一杯润润喉再说。” 他斟了一杯,沈东山那“恶师爷”心智已飞上九霄云外地又喝了一杯……
江湖路 第七十一章
一杯尽饮,沈东山脸色更见红润,他抹了抹嘴,道:“冷老儿,你现在已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 冷遇春唇边掠过一丝笑意。 沈东山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呼延海那老儿,不是把费慕人那小子杀手打落了‘祝融’极颠了么………” 冷遇春暗陪大吃一惊,忙笑道:“好啊,这回费云飞绝了后了……” 沈东山冷哼一声道:“谁说的,那小子命大,竟然没有死,而且大摇大摆地又现了武林……” 冷遇春一颗心忽地落下,诧声说道:“这,这怎可能,祝融千丈,他……” 沈东山道:“你不信么?不信你问问他俩?那小子还跟个叫左车的老家伙意图救厉勿邪那女儿呢。” 冷遇春没问,他倚知不假,当下说道:“我怎么不信沈老,我只扼腕……” “别扼腕。” 沈东山嘿嘿一笑,道: “以后的乐子更大,你可知道那小子跟宇文琼姑娘的关系?” 冷遇春遗:“这我听说了,怎么?” “怎么?”沈东山笑道:“主人好心智,想出了一着妙计,于是就命我兼程追赶琼姑娘,把这消息透露于她……” “嗯。”冷遇春揪着心击掌说道:“这一来呼延海可惨了,琼姑娘非杀了他不可。” 沈东山嘿嘿笑道:“谁说不是呢?起先琼姑娘说不管,谁知她是玩心眼儿,本来嘛,这种关系这种事,她会不管?于是,当我折回来途经‘沙市’‘章华台’旁,碰上了呼延海,那老儿正要把我推下‘沉香井’的时候,琼姑娘带着‘四灵’可巧赶到了……” 冷遇春道:“恐怕不行,琼姑娘怎会是呼延西魔的对手?怕加上‘四灵’也不行……” “谁说的?”沈东山一翻眼,道:“我躲在一旁看的清楚,琼姑娘原不敌呼廷老儿,可是不知怎地,当呼老儿要伤琼姑娘的时侯,他手上突然一顿,琼姑娘就趁这机会施出了那难躲难防的毒……” 冷遇春心神震动,“哦”地一声道:“这下呼延老儿可就……” “可不是么?”沈东山嘿嘿笑道:“琼姑娘那一身毒,就是大罗神仙也难逃劫数,何况俗骨凡胎的‘西魔’呼延老儿?他当即就倒地人事不醒……” 冷遇春一身冷汗地抚掌笑道:“呼延老儿要命丧沉香井畔了。” 沈东山猛一摇头,拍了石桌狠狠说道:“算他老儿命大……” 冷遇春心中一松,忙问道:“怎么,莫非有人救……” “那倒不是。”沈东山摇头说道:“琼姑娘身子大概有什不适,当时试了几次没能杀了他,结果 琼姑娘到‘沙市’雇了辆车带走了呼延老儿……” 冷遇春讶然说道:“琼姑娘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沈东山阴笑说道:“马车直驰正南,以我看,琼姑娘八成是带着他上‘祝融’极颠下手,在那儿祭费慕人那小子了……” 冷遇春道:“可是费慕人并没有……” 沈东山嘿嘿笑道:“可是琼姑娘并不知道呀。” 冷遇春一怔点头,笑道:“对,看来呼延老儿仍难逃级数,他是死定了……” 沈东山道:“可不是么?” 冷遇春眉锋一皱,道:“沈老,还有谁知道费慕人没死?” 沈东山摇头说道:“不知道,不知道费慕人碰上过别人没有,其实那也不要紧,就是碰上过,又有谁知道琼姑娘已押着呼延老儿奔向了祝融极颠,冷老儿,你说是么?” 冷遇春忙点头说道:“是,是,极是,极是。” 通体冷汗涔涔而下,心中也大为焦急。 焦急之余,他心中忽地一动,忙道:“沈老适才说费慕人带着谁……” 沈东山道:“左车‘铁面巨灵’左车。” 冷遇春着实地一怔,讶然说道:“沈老,不对吧?” 沈东山道:“怎么不对?” 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