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麟蹲下身去,仔细一看,果见狒狒浑身颤抖,面色变为紫青,料已中毒,迭将千年灵芝液给它喂下数滴,然后撤出宝剑,把附在它身上的死蝠挑下,暗道:这所封闭的石洞里,那里来得这种巨蝠,看样子洞内必住有什么异人?……
想至此处,于是更加强了戒心,既已确定巨蝠有毒,他就决定使用宝剑,准备把它们个个除去,然后再行冲进水瀑,察看究竟。
心念既决,随默运罡气,右剑左掌,向那十几只飞翔中的毒蝠,如临大敌般的扑上。
巨蝠虽然刁钻,可是洞内幅度毕竟有限,而且徐玉麟已将罡气贯注剑锋,泛出尺许青芒,加以他的身法快捷,犹若巨鹤苍鹰,青芒拂中,毒蝠落地,不一刻工夫,千数只毒蝠,被他斩杀净尽。
灵芝神效,这时狒狒已然霍地跃起,徐玉麟心甚快慰,当先向飞瀑中仗剑冲去,狒狒射箭似的跟来。
他原以为这飞瀑里面,可能有更厉害的毒物出现,是以罡气布满全体,凝神戒备,但当他脚落实地,留神四瞧,始觉自己的过份小心,乃是多余!
冲过水瀑,眼前依然是匹深邃的幽洞,一眼望不见洞底!
他抖去身上水珠,回头见狒狒已跟在身后,略微沉忖,便向洞内大步走去。
猛地,迎面又飞来两只巨蝠,徐玉麟宝剑疾挥,一只巨蝠应剑坠落,另一只发出声哀鸣,像是己受重伤,振翼飞回,消失于黑暗中。
巨蝠二度出现后,洞内趋于沉寂,黑暗阴森得令人觉得有些可怖!
“鸣鸣鸣………”一阵不似人声的哭泣,从洞底传来,徐玉麟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不期然的停下步子。
那“呜呜”之音,愈来愈大,竟以狼嚎枭啼,负伤巨兽,悲怆中常著无比的忿怒,直听得徐玉麟不寒而栗,毛发悚然!
猛然间,呜呜哭声,又变成了桀桀怪笑,那声音缭绕幽洞,震耳欲袭。
就如止的忽哭忽笑了一阵,徐玉麟已可确定那声音是个人声无疑,而且此人的内力真还不在等闲哩!
敢情这人就是巨幅的篆养主人,因为毒蝠伤尽而悲伤不成?但以其哭笑之声的内力来说,此人武功已臻上乘,却因何始终不现身出来呢?
想到这些,益发觉得这所幽洞里充满了怪异,胆子一壮,他决心要探个究竟,于是宝剑还鞘大步循声走去。
转过一所拐角,幽洞忽然宽敞,两边尽是一间一间的石室,而每间石室里却空无一物。
就在正当中而也便是洞底的一间石室里,发出那骇人的哭笑之声。
徐玉麟凝神戒备之下,施展出“靖蜒三点水”的绝顶轻功,长身向石室门前掠去。
身形甫落,石室中的哭笑之声忽停,一股刚猛劲风,从石室内涌出,撞上身来。
徐玉麟纵身旁跃让开劲风,探首敛目向里一瞧,不由大骇!
但见石室内端坐著一位白髯拂地,白发罩身,骨瘦如柴,但是双目环睁,泛射出冷电霜刃似的神光的古怪老叟,身旁伏著只鲜血流地的巨蝠,那样子简直令人可怕至极!
适才那股劲风,徐玉麟情知必是这位老叟发现他之后拍出的,暗想他在那里端坐不动,就能挥出那种狂猛的掌风,此老武功倒是不敢小觑!
忽的那古怪老人,在一阵充溢著悲怆的狂笑之后,声如破钹似的喝道:“叛徒,来得正好,老夫早已料知你会复来,反正老夫已受够了幽囚之苦………”
古怪老人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倏然神光尽敛,双目低垂,不胜悲愤的又道:“你还等什么,难道说要老夫自绝不成?”竟自闭目不语,模样似是真的等待死亡。
徐玉麟对这古怪老人的言语,似懂非懂,楞愕了一阵,暗自笑道:“他既非鬼怪,我还怕他干嘛?”
于是他跨步走近石门当中,和声问道:“老前辈上姓高名?适才之言,晚辈实在不懂?”
那古怪老人,忽又张开双目,看了徐玉麟一阵,枯瘦的面容上流露出惊诧之色,疑惑的不容反问道:“那………那你不是老夫那无义的叛徒了?………”
古怪老人忽地两目泛射出忿怒的火焰,沉喝声道:“小子!你既非老夫那无义叛徒,怎会到此?您竟敢杀了我赖以苟活的神蝠,老夫绝不把你放过——”说著,真的又向徐玉麟推出一掌。
徐玉麟被这怪老人喜怒无常,说打就打蛮不讲理的怪性,更加莫明其妙起来,倘本想接下老人一掌,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依然闪避开去。
老人拍出一掌之后,却并未续发,徐玉麟又转身伫立石室门前,道:“老前辈暂请息怒,晚辈误入此洞,杀了你那些神蝠,实是迫于自卫而无奈。但不知老前辈的高徒是谁?老前辈又因何甘心囚居此洞?”
长发枯瘦老人,被徐玉麟如此一问,忽然间悲不自胜,老泪纵横,俯首掩面,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说什么大丈夫有泪不轻洒,只因未到伤心处!哭,是一个人内心真正情感的发泄。
徐玉麟深知这蝠洞老人,必然有一段伤心史;而这伤心往事,可能是发生于师徒之间,自己适才所问,正触发了他的创痛,所以情不自禁的痛哭起来。
看这老人随手挥出的掌风,分明武功已臻大乘化境,但不知他为何竟然甘心困居岩洞?难道说他不能行动,可是他的四肢俱全,看来并不像是瘫痪一般?
老人哭了一回,好像是舒尽了胸中块叠,渐渐上住了悲泣,用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擦拭一下眼泪,望望徐玉麟,适才那股忿怒凶焰,已自消失,深长的叹息一声,道:“小伙子,你以为老夫自甘囚居于此吗?”
徐玉麟道:“以老前辈的武功,这所石洞当然困不住老前辈的。”
他因急切欲知枯瘦老人的来历,所以故意恭维于他。
枯瘦老人果然听来颇为安慰,转悲为喜道:“慢说这所石洞,就是龙潭虎穴,也奈何不住老夫,可是………”
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神色沮丧,悲凄而道:“我那忘恩负义的叛徒,想不到他竟能这般心狠手辣………唉!也许是老夫当年杀孽太重,此乃应得之惩………”
徐玉麟未待老人继续的说下去,急切的问道:“令徒把老前辈怎样了?”
老人没说话,仅向徐玉麟招招手,示意要他走进石室。
徐玉麟略一犹豫,令白猿狒狒守在门外,自己却向石室大步走去。他流目四瞩,石室内除了枯瘦的老人之外,空无所有。
枯瘦老人见他步入石室,忽然说道:“小伙子,你要知老夫因何在此受困,且看看老夫背后是什么?”
徐玉麟虽不明老人用意,但他终于绕过老人身后,低头一瞧,不由使他神情黯然!
原来老人背后的脊椎骨上,扣著一个拇指粗细的铁环,铁环连结在一条同样粗细的铁锁之上,穿进了石室的石壁,就这样把这位可怜的老人,紧紧的锁住!
徐玉麟生性侠肝义胆,睹状不由大愤,向老人说道:“老前辈请稍忍一下痛楚,让晚辈来救你出去。”
枯瘦老人摇头叹道:“老夫对你这番心肠,很是感激,但你救不了我的!”
“为什么?”
“那铁环并非普通钢铁所制,要是普通钢铁的话,老夫无须人救,也自有办法弄断……”
“但不知这是那种钢铁?晚辈能否为老前辈效劳?”
枯瘦老人失望的摇摇头,道:“没有用处,这是一种缅铁,非普通宝剑所能砍断!”
徐玉麟道:“请问老前辈,什么宝刀能断此铁?待晚辈前去寻来。”
老人叹道:“普天之下,只有两种宝剑,能将此铁削断,可是这两种宝剑,一在天山神尼之手,求之不得;一在我那无情无义的叛徒身边,现已不知流落何方?”
徐玉麟喜道:“老前辈可是谈得天山神尼那柄‘蝉翼剑’吗?”
枯瘦老人忽然精神一振,道:“你怎么知道?”
徐玉麟答道:“晚辈与天山神尼老前辈曾有一面之缘,知道她有一柄‘蝉翼剑’,是把断金切玉的神兵。”
其实他何曾见过天山神尼,只不过是他在公孙小倩手中,见过这柄宝剑而矣。
枯瘦老人道:“这有什么用处?”
徐玉麟稍作沉思,问道:“‘蝉翼剑’虽不能求,那么‘九龙剑’能否将此铁环斩断?”
他本已料定“九龙剑”断此缅铁,绝无问题,但他因要证实一下心中所猜的,看看是否与老人所说另一种宝剑吻合,故有此问。
枯瘦老人忽然目泛精光,向徐玉螃背后剑柄瞥了一眼,神情倏然大变,但是他迅即又恢复了沉静。
徐玉麟出上全神贯注在老人背后的铁环上,所以对老人的神色变化,并未察觉,他因见老人未即作答,复又问道:“老前辈所说另一种宝剑,是不是‘九龙剑’?”
老人答道:“正是此剑。”
“那么待晚辈救你出去——”徐玉麟说著,反手撤出背后神兵,“嘹”的一声,把老人身上铁坏斩断。
老人闷哼一声,前伏倒下!
这情景直把徐玉麟怔住,宝剑还鞘,俯首一瞧,但见老人背后鲜血突突而出!
他恍然大悟,原来“九龙剑”虽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可是那钢环乃嵌入老人骨肉之内过久,经他这一斩削,却将老人震痛得一时昏了过去。
好在徐玉麟的身边,有的是灵药,他赶紧蹲下身去,把老人脊骨上的铁环轻轻抽出,然后倒了颗“万应灵丹”,捏碎,敷在老人创口之处,鲜血上上,再将老人搬转过来,为他倒进两滴千年灵芝液于口中。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蹲在老人身旁,等待他复苏。
过了好一会工夫,按说灵芝神效,老人早应醒来,但是……
徐玉麟正在疑惑间,猛不防地上老人霍地跃起,出手一掌,向他的天灵盖拍下。
老人出手既快又猛,距离又近,而且又是在徐玉麟毫无防范的状况之下,的是难躲!
这一掌倘若击实,徐玉麟就是铜头铁背,也必脑袋粉碎,溅血当场曰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须臾之际,突地一条白影,迳向老人的掌势撞来。
老人冷不防的吃了一惊,掌势略缓,而徐玉麟也就趁机就地一翻,跃避开他重重的一击。
饶是如此,老人掌风,依然拂中徐玉麟的左眉,一阵剧痛,左臂难举,胸口气血翻涌,已是受了内伤!
老人一击未中,反身复又扑来,右掌“推窗望月”,左掌“横江截斗”,身法疾如鹰集,掌势雄浑,威猛绝伦!
徐玉麟负创忍痛,施展丁式“柳浪挪鸾”,从老人的掌影中跃出石室。
白猿彿彿在危机瞬间,软了主人一命,此时,它见老人又向徐玉麟攻上,灵兽野性大发,以轻快无比的速度,由石室的一角,后腿一蹬,探猿臂,出利爪,悄悄的向老人背后抓来。
也亏这枯瘦老人武功超凡,他在对徐玉麟的一招两式,疾攻猛进中,猛听身后飒然风响,急转身劈出一记掌风。
可是他这动作虽快,已然迟了半著,拂彿的刺爪已到,在他那枯瘦的脊背上,深深的划下了三条血糟,然而沸沸也被其掌风震得摔在石壁上,撞跌了个发昏。
就在这转眼的空间中,徐玉麟把葫芦里的千年灵芝液,咕嘟啷饮了两口,沉喝一声,重行跃进石室。
这时那枯瘦老人,虽然负伤,但他功力深厚,仿佛若无所觉的,正自出掌向沸沸馨下。
徐玉麟饮下灵芝液,内创外伤立愈,功力恢复,且因这老人,恩将仇报,恨得他目毗欲裂,在向石室跃进中,已是运聚了十成真力,猛地吐气开声,受掌齐出,向老人背后按下。
枯瘦老人顿感身后劲风袭体,脚下往旁疾滑,侧身挥出一掌,与徐玉麟的掌风烛实,“砰”
然一声大震,石室中劲风激荡,碎石纷落,两人各都后退一步。
互相对过一掌,彼此功力,都各有数。
徐玉麟面现惊诧,枯瘦老人也是楞征得望著对方出神。
“老怪物,再接我一掌试试!”徐玉麟运足了十二成功力,双掌当胸,平平推出。
枯瘦老人闷声不响,两掌上齐,沉声吐劲,挺臂推来二又是一声巨震,两股劲风相触,犹如闷雷沉吼,“轰隆”声中,两人齐都后退三步,才拿桩站稳,显然是个半斤八两,无分胜散之局。
然而,徐玉麟稳如山岳,便老人都略现气喘。
猛地,枯瘦老人左掌右指,动作如风的的又向徐玉麟攻上来。无论掌法、指法,都堪称诡异、狠辣,还是徐玉麟第一次遇上的劲敌哩!
徐玉麟施展了“古墓八式”,和老人就在石室中拼斗起来。
两人在石室中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徐玉麟虽然愈战愈勇,可是他自己明白,仅凭这套掌法,是无法占到老人半点便宜的。
他想施展师门“五行掌”,或者是“神州二奇”所传授的“风雷掌”,以取胜对方,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既把他救了,倘若再把他击毙,岂不有违初衷?固然老人对他出手狠毒,总不能不问出个因由来,然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高手过招,丝毫不能马虎,一露破绽,对方必乘机抢攻,而占尽上风。就因徐玉麟心念转动之间的稍微分神,枯瘦老人掌法忽然一变,诡异招式,竟如长江大河,一涌而出。
本来两人打成个平手,此除却被老人抢去先机,连环数招,直把徐玉麟迫得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他心下一惊,随将罡气发出,先求自保,次求攻敌。
老人一轮疾攻猛打,虽然抢著先机,但不一刻工夫,顿惑不妙,每当掌劲触及徐玉麟尚有尺许之时,便觉有一股无形震力弹回,使他不得不疾然收掌。
正当枯瘦老人颇感疑惑之时,徐玉麟一连拍出两掌,将老人攻势迫退,纵身跃开,沉声喝道:“老怪物暂时住手,我有话问你——”
枯瘦老人果然停手站住,双目神光如霜刃,直瞪著徐玉麟,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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