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毒君淫魔,恶贯满盈,由此,阳世三间,无复造孽了。
徐玉麟料不到这“风雷掌”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出手之间,便将恶魔除掉,窃喜之下,纵向夏侯芝馨的身旁。
俯首一瞧,但见夏侯芝馨胸口犹自微微起伏未停,可是已气若游丝!
他想看看他的脸色,究竟伤势如何?无奈她面幪青纱!
情急之下,救人要紧,那顾得了许多,稍一犹豫,竟自将那块单面青纱揭开。
徐玉麟目光触处,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原来她有这样一张,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俏脸,怪不得她不愿意叫人看见!
可是,这张黛眉凤目,瑶鼻樱唇,衬托成的人间杰作,却没有半丝受伤的颜色!
奇怪?徐玉麟想不出这位夏侯芝馨姑娘,何以伤得频临死亡边缘,犹能保持如此容色?
他把那揭开的青纱,给她掩到瑶鼻,露出樱口,准备给她服药。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那露于衣袖之外的玉手,已自变成了紫青!
忽然间,他想起了百毒神君的歹毒掌功,暗自骂道:我这傻瓜,几乎误了她的性命。
顺手取出葫芦,以口咬去堵塞,一手撬开她的樱唇,把千年灵芝液倒下了数滴。
这千年灵芝液功效无比,不一会工夫,夏侯芝馨呻吟出声,悠悠醒来,翻身坐起,吐出了口奇臭难闻的淤血!
徐玉麟大喜道:“夏侯姑娘你不碍事了吧?都是在下不好,把你追到这里,才………”
夏侯芝馨“哇”的哭出声来,打断了他方欲说下去的话。
徐玉麟愕然一怔,猜不透这夏侯姑娘为何要哭?
夏侯芝馨嘤嘤啜泣了半天,直把徐玉麟弄得走也不好,劝也不是,更不能追问她,楞楞的莫知所以?
突然,夏侯姑娘停下了哭泣,悠悠叹道:“你为什么救我?叫我就此死去多好!”
徐玉麟对夏侯姑娘这大异常理的问话,甚为诧异的答道:“我………我为何不能救你?难道说你让我做个见死不救的无义之人?”
他这话,可以说是光明正大,义正词严,当使夏侯芝馨无语以对。
然而,并不如此——
只见夏侯芝馨霍然跃起,由地上捡起了宝剑,语音幽怨的说道:“我恨你!”
徐玉麟更觉得这夏侯姑娘,出言悖逆常理,自己好心好意把她救醒来,反而落得被她怀恨,岂不怪极?
他凝思片刻,朗然而道:“在下自信行事光明正大,无负于人,无愧于心,既与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恨,即是龙亭之会,在下自信对姑娘亦无越理之处,不知姑娘何恨之有?”
夏侯芝馨道:“只因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就恨你!”
夏侯芝馨深长的叹息道:“不明白也好……”停顿顷刻,又道:“我问你,你和‘秦岭二妖’钱月鸾、钱月凤,那两个淫妇荡娃,有什么关系?”
徐玉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脸上热燥异常,嚅嚅答道:“没………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下著了她们的的道儿,几乎………她们不是姓金吗?怎的又姓钱?”
“没有关系就好,姓金那是骗你的,只因她们‘秦岭二妖’的荡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才把姓来割掉半边,你想想看,金与钱有何不同?”
“早知是这两个妖女,悔不该没有好好惩治她们一番!”
“你已把她师父击毙,还怕她们不来找你吗?”
“哼!那我可就绝不饶………”
徐玉麟说到这里,突闻白猿狒狒“吱”的馨怪叫,敛目望去,只见一条黑衣人影,鬼魅般的向林中悄悄掩来!
他视力特佳,已自识出来人的面目,正是曾经和他在太乙门古墓附近,斗剑散落的神行无影尚君!
神行无影尚君,也已看到了徐玉麟,以及夏侯芝馨与上六个裸体女尸首,还有脑裂,臂断的百毒神君郝灵。
他前行几步,对徐玉麟喝问道:“百毒神君可是你杀死的吗?”
徐玉麟毅然而冷漠的答道:“是又怎样?”
出乎他意料之外,神行无影并未借口找岔,仅是向夏侯芝馨凝视了一下,冷哼道:“明年三月泰山再见!”掉头就走。
夏侯芝馨望著神行无影转过去的背影,不由惊“咦”出声,身形飞纵追去。
可是当她身形纵起之时,神行无影已自霎眼不见。
徐玉麟一掠跟上,望著怔怔的夏侯姑娘问道:“你认识他?”
夏侯芝馨未即答言,只是怔呆了片刻,唉叹声道:“这人的身法好快!”
徐玉麟道:“既被誉为神行无影,怎能不快。”
“你认识他?”
“会过一面。”
“他有柄剑?”
“是的,而且剑术造诣颇高。”
“你和他打过?”
“打过一吹。”
“胜败?”
“他败了一招。”
“他那柄剑是光的?锈的?”
徐玉麟觉得夏侯芝馨处处都透著些令人揣摸不到的奇怪,问起话来,更是不著边际,但又不好不理她,于是稍作回想,道:“他的剑好像是光的。”
“是不是方才背上的那柄?”
“这——在下并未留意。”
“那么………”夏侯芝馨倏然住口不语。
徐玉麟见夏侯芝馨住口不言,似是在凝思一件颇感困扰的事情,便也不去扰乱她的思绪,竟自站立不语。
久久,夏侯芝馨突的嘘了口长气,摇摇螓首,道:“徐少侠今后行踪何去?”
徐玉麟答道:“嵩山少林寺。”
“有何贵干?”
“唉!还不是为了那些被人移嫁的莫须有之罪名!”
徐玉麟若有所悟的问道:“姑娘可还怀疑在下窃去贵派宝物?”
夏侯芝馨摇头道:“在龙亭时,我已不作如是想,但不知家师如何看法?”
“那——姑娘可是未返青城?”
夏侯芝馨颔首默认。
“那是为何?”徐玉麟言下甚为惘然。
“我打不过你,捉不住你,而且………”倏然住口,夏侯芝馨,幽幽一叹!
徐玉麟笑道:“这与你回不回青城,有何关系?”
夏侯芝馨沉思半响,道:“我在掌门师父面前,夸下大口,你想如何有脸回去?”
“然则,姑娘是非要捉住在下不肯回去的了?”
“现下我已改变初衷。”
“那么你可是以为仍然打不过我?”
夏侯芝馨摇头否认,又是幽幽深叹一声。
徐玉麟道:“那么姑娘今后行上何去?”
“天涯飘泊,了此残生!”
这话出自个妙龄少女,是多么的突兀,凄凉!
徐玉麟听得心中微凛,不由叹道:“姑娘貌若仙子,艺业超群,如此自处,岂非………唉!都是在下不好,害得你无门可投!”
夏侯芝馨突的“格格”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哀怨,令人听来,入耳心寒!
徐玉麟听得又自吃惊,不由问道:“姑娘所笑为何?”
夏侯芝馨笑声停止,无限伤感的道:“你看到了我的脸?”
“是的,在下甚感抱歉,不过那是要察看姑娘的伤势,情急而为。”
“你以为我美吗?”
“不但是美,而且有逾西子王嫱!”
夏侯芝馨忽又“格格”笑道:“你很喜欢我吗?”
她这种单刀直入的问话,大出徐玉麟的意料之外,不由一怔,但旋即答道:“是的,我恨喜欢你,譬如说,我有你这么个姐姐或者是妹妹的话。”
夏侯芝馨道:“如果我不美呢?”
徐玉麟爽然答道:“这于我喜欢你与否,没有关系,因为在事并非是个以貌取人之人。”
他口里固然是如此说,但心里却在想:你分明是生得那般俊美,为什么又说不美呢!
“除了我的容色之外………”夏侯芝馨稍作凝思道:“你还喜欢我那一点?”
“在下认为姑娘的心性,令人颇堪钦佩!”
夏侯芝馨深长的一叹,你还是个没有使我失望的人,谢谢你,你可以走了。”说著,竟自转身向林外跃去。
徐玉麟急纵上前,拦住她道:“夏侯姑娘且慢——”
夏侯芝馨刹住纵起的身形,道:“少侠尚有何言?”
徐玉麟稍一犹豫,道:“因在下之故,令姑娘背离师门,天涯飘零,诚使在下负疚至甚,自今而后,必当寝食难安………”
他说到这里,稍一停顿,又道:“这样吧,待在下嵩山事毕,就成全姑娘志愿,由姑娘縳赴青城,听凭令师处置,大丈夫行事,问心无愧,死有何惧!”言下竟是豪气凌云。
夏侯芝馨听来,初则甚喜,终则叹道:“少侠为人,义薄云天,使我感激不尽!但是,我之不返青城,并非如少侠所猜想那么简单!”
“敢问姑娘除此之外,还有何原因?”
夏侯芝馨凄然叹道:“我即使告诉了你,也于事无济………”
徐玉麟豪壮的抢问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定当帮助姑娘,虽万死不辞!”
“唉!难得少侠一片侠义之心………”
夏侯芝馨凝思片刻,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简略的告诉你,我是个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原以为做了青城掌门入室弟子,学得一身本领,便可报仇雪恨,那知艺满出道,第一个对手就遇到了你,以你这般年纪,我都无法打过,而我那仇家,非但武功莫测,而且手下高手云集,我那报仇希望,岂不永难达成,若然,即返师门,又有何用?如此痛苦而生,何若一死!”
夏侯芝馨提起了“仇恨”二字,不由使徐玉麟感慨万千,而触发了他郁结于胸的父母家人,血海冤仇!
他,似是伤心已极,竟自星目含泪,道:“原来夏侯姑娘,也是个身负仇恨之人………”他微作凝思,倏地关切意坚的道:“不知夏侯姑娘看得起在下否?”
夏侯芝馨莫知所以的答道:“少侠,此话怎讲?”
“在下新近由两位异人之处,学了两套盖世绝学,倘若姑娘看得起在下,待我嵩山事毕,便把这两套武功,传授与你,我想你那仇人再强,便也不是姑娘敌手了,不知姑娘意下若何?”
夏侯芝馨凝思俄顷,道:“是两套什么武功?”
徐玉麟答道:“十二式‘风雷掌’,二十四路‘翻天腿’。”
“你可是要我拜你为师吗?”
“这倒大可不必,因为我也不知那两位前辈异人,何名何姓?我再传你,自是没有什门户派规所限了。”
“可是你那两套武功,定能打败我的深仇大敌吗?”
“姑娘若不相信,在下就此演练一遍,给你看看。”
徐玉麟说罢,未待夏侯芝馨首肯,竟自真气一凝,功贯双掌,脚步滑开,蓦地吐气开声,右掌推出一招‘风调雨顺’,左掌拍作‘雷霆四震’。
但见顺著他的右掌,吐出一股看似绵绵,实则强烈无伦的劲风,把地上积雪连带著砂石,暴然卷飞出五六丈外,满天飞舞。
紧跟著又是一声沉雷似的巨响,左掌劲道吐处,一棵双人合抱的白杨大树,齐地斩断,木屑纷裂中,向外倒去。
他正待运功再发第三掌,突听夏侯芝馨惊呼道:“我不要看啦!”
徐玉麟停下手来,笑道:“这就是两招‘风雷掌’,要不要再瞧几招‘翻天腿’?”
“不要啦!”夏侯芝馨喜道:“我相信你这两套绝学就是。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徐玉麟期然答道:“武林中,千金一诺,何能儿戏!”
夏侯芝馨高兴的道:“那么我们走吧!”
“到那里去?”
“跟你到嵩山,不可以吗?”
十八年前,也是雪飞满天的腊月。
“东平一尊”苏则徐大侠,身赴济南府,一去未返。
之后,不久,苏文彪——苏则徐的胞弟——由外归来,杀了他的寡嫂,以及满门老幼三十余人。
苏文彪一手遮天,掩尽武林耳目,做下了这件灭绝伦常的恶行,顺理成章,作了“逍遥山庄”的主人翁。
可怜的苏则徐唯一后祠爱女——苏小燕,刚满二岁,嗷嗷待哺之龄,被砍数刀,丢进了东平湖。
也许是真的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仇海孤雏,却被苏则徐的一个老家人,暗中救起,而保全性命。
老义仆夏侯一夫,把苏小燕扶养长大,而苏小燕也就变成了夏侯芝馨。
夏侯芝馨十岁那年,夏侯一夫始将其身世血仇说出,然后把她送往青城门下,拜师学艺,望她能为父母报仇雪恨。
可是苏小燕的义父——夏侯一夫,竟然撞山而死,了绝残生!……
在奔赴嵩山的大道上,夏侯芝馨一口气说了上面这段惨绝人寰的故事,已自泣不成声。
她的同伴——飞云堡主徐玉麟,自也是个仇海断肠人,竟亦跟著簌簌泪下!
仇海两孤,各悲身世,向路共泣,谁也不知要安慰谁!
不过,徐玉麟获知了夏侯芝馨的身世与仇恨之后,却凭添了另外一层沉重心事……
徐玉麟、夏侯芝馨,兼程疲进,不日来到嵩山的少室峰下。
他屈指算来,恰好是十二月十五日,望望日色,天上向午。
蓦然间,只听少室峰上,钟声齐鸣,喊杀震天!
徐玉麟大惊变色,凛然一怔,向夏侯芝馨道:“走!我们赶快上去吧!”
话落,身形纵起,犹如离弦之失矢,向少室峰上驰去。……
少林寺山门之前的广场中。
此刻,武当派的二十名高手,正自和少林寺的禅同、禅日、禅月三位大师,死拼狠斗,青虚道长,则独独斗禅心大师。
武当道上上至掌门,下至群众弟子,一律的都是青钢剑,而少林寺僧,则个个赤手空拳,和那寒光森森,冷气逼人的宝剑交锋。
武当剑法领袖武林,是江湖中人人所知之事,可是少林派自达摩祖师所创之七十二手神拳,历经参研精进,时至今日,自亦有其独特威猛过人之处,是以能为武林之拳术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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