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闹起瞥扭来?
其实:玉麟确是为了那柄蝉翼剑在凝思遐想,因为这柄宝剑的主人,是和他师门渊源极深,如今怎的会落于这个幼童手中?而此幼童的武功,又是恁般出奇!于是天山小侠,青雕神童,在他的脑海中与一位前辈高人,形成了一连串的联想……
这些事情别人怎会明白,苏玉娇对玉麟爱意既浓,一见他自遇见天山小侠之后,便一直默默沉思,神不守舍,怎不使她发生妒意?况且天山小侠的举止动作,音容笑貌,处处都表现出一个女儿家的物有气质呢!
三人正默默的奔驰著,眨眼间,已至柳家寨口,天已黑下来了。三人煞住身形,方欲缓步进寨,忽听道旁不远处的一座疏落的树林中,传出阵阵怒叱、呼喝似是有人又在那边打将起来。
万里疯侠程百康嚷道:“老疯子的这个大肚皮,看来是要饿准啦!走!我们过去瞧瞧热闹吧!”说著,首先踪向树林。
他们三人进得林中,行不多远,果见有五六个大汉,正围拢著个红衣女孩,狼命的拼斗。
万里疯侠暗示了玉麟和苏玉娇一下,随各踪上棵大树,隐住身形,敛目观战起辨。
玉麟上得树后,因其视力精湛,一眼便将斗场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些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徂徕四煞兄弟同著两个属下,六人联手围攻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女孩。
这女孩的身法好俊,虽然手里没有兵刃,但拳、掌、指、脚并用,加以身法轻巧灵活,出手准确,直把六个大汉斗得手忙脚乱,看似六人合击一个,实则六人合挨一人之打。
若然,这女孩出手极轻,点到即止,否则,看样子六个大汉早已躺下了。
女孩的身法,招式好熟!怎的竟和那青雕神童同一路数呢?玉麟看在眼里,忖在心里,暗自咕啜道:难道说这女孩和他是同一来路不成?
扬中那种可笑的打法,已引不起玉麟的兴致。他在一阵凝思遐想中,不自觉的仰首望了一下已万点繁星的苍云,忽见一朵乌云缓缓的盘旋于树林之上,虽然甚高,但玉麟已看清那是一只青色大雕。
敢情,青雕神童也来了,此刻正在上空为此女孩掠阵?
突然一声暍叱,六条人影疾然暴退出两丈多远,停手不攻,只听大煞柳如熊阴测侧的一声狞笑,行前两步,对著也亦停手不动的红衣女孩问道:“小姑娘!你和青雕神童怎样称呼?你叫甚么名字?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为何死缠不休?”
“格格格!”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止住,红衣女孩轻启樱唇,道:“呸!凭你们这几只猪猡,这值得我死缠吗?要非希望你们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早叫你们躺在这里啦!告诉你们吧,青雕神童是我哥哥,他早已走了,要我青雕神女赶来,叫你们当面发誓,以后不再欺压良民,你们肯吗?”
嘿!这银铃般的笑声,多熟稔呀!青虽神女……青雕神童……唉!原来是一人,我竟几乎被这小妮子瞒过!玉麟如此的下了个结论,不禁大乐,几乎欢呼出声!
大煞柳如熊沉思半响,阴蛰的道:“倘若我们不肯呢?”
红衣女子毅然道:“我要废去你们的武功!”
徂徕四然一听,心中大骇!要知一个会武之人,将武功看得比生命都沓重要,一旦被人废去,倒不如干脆死了!以故,他们都各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红衣女孩见他们如痴似呆,催问道:“你们究竟肯不肯发誓重新做人呀?”
“呸!你这个小臭婊子,不要卖狂!”大煞柳如熊牙根咬得“得得”作咱,目砒欲裂的怒骂道:“大爷们不干,小臭婊子要怎样?”
红衣女孩被大煞骂得著实的气恼了,俏丽的小脸上杀机顿现,银牙一咬,怒斥道:“不叫你们这群猪猡吃些苦头,你们绝不肯乖乖的听话!”
话落,人动,红影闪处,嚎叫迭起,六个大汉,登时四肢抽搐,满地打起滚来,哀嚎之声,震动四野!
原来红衣女孩在人影一门之间,已拖长师门“分筋错骨”大法,把六人同时点倒,出手之疾、准,动作之利落,直把个暗中的玉麟看得叹服不置!
红衣女孩两手一叉柳腰,暍道:“这滋味不好受吧?快说,肯不肯?”
这时遍地打滚的六个大汉,已嚎叫得声嘶力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上滚滚而下!
大煞柳如熊极端痛苦的哀告道:“请姑娘饶命,我们肯啦!”他勉强的迸出这句话来,又痛苦得翻滚起来!
红色女孩面色稍缓,道:“这才像话,若早答应,何须姑娘费此手脚!”说毕,顺手在六人身上轻轻一拂,嚎声立止。
“那就快给我发誓吧!”红衣女孩对著业已翻身坐起的六个凶汉道:“愈快意好,姑娘还有事要办哩!”
徂徕四然相互望了莫可奈何的一眼,方欲下跪起誓,忽见红衣女子神色微变,娇叱道:“是甚么人鬼鬼祟祟的藏在树上?还不快给我下来!”
“飕!飕!飕!”果然三条人影似风吹落叶,飘然落在红衣女孩身前丈远处,站定。
来人身法之轻巧,使红衣女孩也为之一怔。
三人之中当先一位矮胖老头,“哈哈”笑道:“敢问姑娘叫我们下来,有何指教?”
红衣女孩端详了程百康那付邋遢的尊容一眼,怒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是什么意思……”
她说至此,又瞥了玉麟和苏玉娇一眼,接道:“领他们内个人,老是偷看我的行动?”
程百康被她这一数落,非但不怒,反而嘻嘻笑道:“小姑娘怎的不讲理,你能驯煞,难道说我们就不可以看看热闹吗?真奇怪,我们何曾老是偷看你来?”
红衣女孩知道说话已露了马脚,俏脸上抹过一阵红霞,忽然改口道:“我可没有那多间时间,和你糟老头子瞎址,你们既是来看热阔,那就请到一边去。”她说著正拟向祖徕四煞跟前行去。
玉麟一见,急忙向前拦住她问道:“请问姑娘师承那位高人?芳名为何?”
红衣女孩尝了玉麟一眼,两手一叉柳腰,故作娇嗔的道:“我不要同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人讲话,我也没有名子,我要走啦!”
“姑娘请莫……”玉麟“走”字尚未出口,苏玉娇已经按耐不住,怒叱一声:“不识抬举的野丫头,看你还卖狂不?”娇躯微挫,人随声上,一式“猛虎扑羊”,向红衣女子肩头抓去。玉麟要待制止,已然不及。
红衣女孩矫捷的身法,迅疾然比的往旁滑开三步,骈指如戟,纵身向苏玉娇“天泉”“曲泽”“郗门”三处穴道点到。动作之利落,认穴之准,令人咋舌!
苏玉娇一抓未著,复见红衣女子骈指点到,情知这女子武功,绝不在自已之下,迅即施展“游踪步法”,以及华山派三十六套擒拿手法,与这不知名的少女打将起来。
要知苏玉娇之所以如此,可以说全是一种醋性反应;青雕神童就是这红衣少女,怎能瞒得过她,而心上人玉麟,又要和这红衣少女攀扯,以故,妒火如焚,按心要和她一拼,始消心头之恨!
然而,苏玉娇怎知玉麟之所以要和红衣少女攀谈,实乃是另有原因呢!
程百康此时正聚精会神的看著苏玉娇和红衣少女的打斗,他早已识出天山小侠,也就是青雕神童;而青虽神童,便是这红衣少女。此人年纪不大,却身怀绝艺,苏玉娇实非其敌手,万一危急,便出手相救。
白猿秀士玉麟,此刻却在钦目凝视红衣少女的武功路数,想由此以了解她的师承渊源,并暗自咕啜道:难道说他们的易容改装,已被红衣少女窥破?否则,怎的说他们是见不得人的人呢?
可见这少女不但身怀绝艺,眼光更是锐利!
玉麟正自沉思间,转身忽然不见了祖徕四然等六人“咦”声出口,红衣少女也已发觉,挥出凌厉的一掌,把苏玉娇便生生破退,身形一纵,向暗影中疾进而去!
苏玉娇正待跃身追赶,却听程百康喊道:“苏姑娘不可轻举,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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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我们如今已踏进黑衣教总坛山势力范围,不是老疯子怕惹麻烦,如果我们事先不把你的身世问题,研究出一点线索,就跑去偌大的一座徂徕山中,横冲直闯,慢说尚有黑衣教的明卡暗桩,自会出来拦阻,就是他们不过问我们的行动,我们漫无目的走遍全山,恐怕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小兄弟以为然否?”
万里疯侠程百康,吃得酒醉饭饱,品著香茗,对白猿秀士玉麟,慢吞吞的说出上面这篇话来,白马红娘苏玉娇接道:“程大侠所言甚当,麟弟,你能提供出一点线索出来,我们共同商酌商酌吗?”
白猿秀士玉麟面现难色,沉思半响,终于答道:“两位有所不知,家师老人家只对我说过,我可能是徂徕山附近人氏,但并未说出任何足资访查的线索。”
程百康唉叹一声,接道:“这件事可就把我老疯子难住啦!”
玉麟稍作沉忖,忽然若有所悟的道:“我身上有一件小东西,家师曾说必是传家之宝。”
他边说边将儒衫领扣解开,从项下摘下一只小巧玲珑的翠玉麒麟,托在掌心,送到程百康的面前,道:“你看这东西能否供作我们查访的线索?”
程百康接过一看,不禁面现喜色,笑道:“小老弟,怎不早说,既有这件家传宝物在身,此事就不难有些端倪啦,明日我们不妨到街坊上去,找几位年老之辈,叫他们瞧瞧,看看能否识出是谁家传家信物,不就成了吗?”他说著,又将翠玉麒麟仔细端详了一番,忽又说道:“倘若老疯子还识货色,小老弟你这翠玉麒麟确是一件宝物,携带身边,既可法除百毒,复有调和元阳之功效,如此想来,令尊或令堂,亦必系武林中人!”
万里疯侠程百康顺手又将翠玉麒麟,送到苏玉娇面前,道:“苏姑娘请过目一下,看能识出此物来历吗?”
其实苏玉娇自从玉麟拿出这只玉麒麟来,一眼瞥及之后,早已惊疑得瞪著两只秋水般的明眸,楞楞的出起神来,只是程百康与玉麟两人,都因目光集中在宝物之上,并未察及而已。
苏玉娇经程百康这一发问,始从惊呆中警觉过来,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柔夷,接住翠玉麒麟,敛目端详了一阵,复又递还给玉麟,声音微变,嗫嚅道:“我……我看不出什么来历,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可爱!”
她在说话中虽然尽力抑制激动的情修,但已被机敏的玉麟看在眼里;他对苏玉娇的神色,大惑不解?暗自嘀咕道:她怎的神态忽变?敢情我这玉麒鳞已被她认出来历,但却正有难言苦衷吗?
苏玉娇究竟不愧为一个伶俐的女子。察见玉麟神色,情知自己的形态已引起玉麟的疑惑。于是力持镇静,起身说道:“你们两位在此谈谈吧,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去。”
程百康微一欠身,笑道:“苏姑娘,只管请便吧。”
“苏姐姐!”玉麟连忙由怀里掏出个小瓶,急道:“要不要服一颗丹药?”
苏玉娇摇头道:“谢谢你,不要啦,我没什么,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说著,迳自转身去了玉麟见苏玉娇去后,甫欲在程百康到面坐下,蓦的,尝见一物,迎面打来。
程百康身形一纵,出手抓去,玉麟则向窗口电射而去。
他翻身上房,四周一瞧,秋夜寂寂,那里有什么人影?忽听程百康在天井中低低叫道:“小兄弟,快下来吧,来人早已去远。”
玉麟纵身下房,同疯侠返回屋内的原来坐处,但见程百康由手里拿出一个白布团来,两人籍灯光摊开一看,上面写著几行字迹:。
“字示白猿秀士玉麟,万里疯侠程百康、白马红娘苏玉娇:尔等依恃易容换面,深入本教重地,复勾结青雕神童,伤我柳家寨徂徕四煞,是何道理?姑念我等有约在先,这笔帐权且记下,待明年三月,泰山之会,一起清结,尔等若就此知难而退,本教为昭江湖信义,绝不阻难,倘如轻越雷池一步,则必后悔无及!尔等宜三思行之。”
程百康同玉麟阅完具名黑衣教主褚呈祥的东示,不禁笑道:“小老弟,看来我们的行藏并未瞒过褚老儿,倒不如还我本来面目的好?以老哥的判断,黑衣教总坛必有重大变故,自顾不暇,不然褚老儿绝不会如此开阔?他这冠冕堂皇的柬示,实则是色厉内荏,虚声恫吓,惟恐我们去闹他老窝,以动摇其根本,故有此一著……”他略一沉思,继道:“谅来褚老儿必系误会了我们的来意,这样吧,明日我们分头进行:你持玉麒麟到街坊上去,找几位老一辈的人,辨识辨识,我老哥凭此老脸,去黑衣教总坛,会会褚老儿,将老弟之事对他当面言明,彼此互不干扰,倘能一切顺利,岂不更好?”
玉麟筹思半晌,心忖除此之外,实亦别无良策,乃答道:“小弟之事,一切听凭老哥哥做主。”
程百康笑道:“好吧,老弟,我们就这么办,今夜且好好休息一宵,明晚这时在此旅店见面。”
两人随各自回房安寝不提。
且说:苏玉娇伪称不适,回到房中,独对青灯,垂首沉思一阵,由胸前摸出一物,审度良久,不禁一阵悲恸,扑簌簌流下两行清泪,竟自掩面抽泣起来。
情、仇、恩、怨、似潮涌般在她脑中起伏!
她的心直如刀搅,又似一束乱丝,不知何以自处?
奇怪!这个性情高强的妮子,怎的变得这般软弱伤心啊?
“孽缘!孽缘!天啊!我的仇人怎么会是他?……这怎么可能?”苏玉娇伤心的如此喃喃自语著。
夜,静极了,大地仿彿像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的秋风,飒飒的吹著,吹落了木叶,也吹冷了苏玉娇对心上人火样的热情!
她,想著……想著……陷于万分痛苦疱沉思中……
苏玉娇以千金之体,闯荡江湖,原来也有她的伤心应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