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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初雪啊。
穿过了马路，烯一路东张西望的。就快要到浅色和小短住的小区了。人行道上的花坛边有一个人躺着，像是不小心摔倒了。烯看到了，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她认得快线冰的衣服。白色的大衣，在没有积雪的时候还是很明显的。
“快线冰？”
烯不太确定地绕到前面去。像是流浪了很久，在这个冷冷的傍晚选择了休息的快线冰，蜷缩在一个没有花的花坛边，停止了呼吸。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没有融化。
“快……快线冰？你怎么了啊？”
怀着让自己双腿发软的预感烯抱起了快线冰。软绵绵的身体躺在她的怀中。太长的头发挡住了视线，烯摇摇头，看着她安静的，没有生气的面容，颤抖地擦去她脸上的雪花。
“快线冰？”
无望的喊着，烯掐了掐快线冰的脸。这个可笑的动作让她一下子眼睛红了。摸着口袋里的手机，烯开始打电话。她从电话薄里找到了浅色，但是……指尖又移到小短的号码上。
电话打通了。似乎室内的温度可以从电波里传过来，小短在那儿整理着自己的包，“喂，烯？是你吗？”
“是我啊，是我……”烯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到楼下来吧，走出来，走到外面来。别叫浅色。她在你旁边吧？别告诉她电话是我打来的。”
“怎么了？……是不是你又开始吸了……？”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烯按掉了通话，在那之前说，“别告诉浅色……”
手机被放在身边。烯想要把快线冰的身体抱起来，但是徒劳地只能蹲在那儿。她解开那件白色的大衣扣子，将手伸到她的胸口，希望能寻找到一点微弱的心跳。没有心跳。烯感到眼前的一切变得特别亮。
“不会吧，快线冰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为什么啊，你不会吧，不会吧……”
烯拉起快线冰的手。她手里还握着一样东西。烯看到了那个东西，使劲掰开快线冰的手。是一个蓝色的扎着黑色细缎带小盒子。她打开盒子，看到了插在白色泡沫里的一枚钻戒。戒指。烯全身的力气都要消失了，听到了自己异常响亮的心跳声。
小短出现在小区门口。她往左看去看到了在那儿蹲着的烯，走了过去。
“烯！”
“小短啊，你可别告诉浅色，快线冰死了，天啊……她会很难过的。”
烯抬起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小短，眼神里带着惊恐和哀求。小短措不及防，“死……死了？”
“完蛋了，你看，都没有心跳。”
烯抱着快线冰的尸体，一直看着小短的眼睛。小短神色变幻，半天后捂住了嘴巴。
后来的事情进度就很快了。陆鱼也来了。烯给她打电话，大喊快线冰死掉了这样的话，重复了很多遍。周围一圈人，烯等到了陆鱼，一脸泪。陆鱼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觉得难以消化。
“浅色她人呢？”
陆鱼想到了这点。烯抱紧了快线冰。现在应该说是尸体了。“不要告诉浅色，她会杀了我的。是我让快线冰染上冰毒的。快线冰是因为戒毒才会死的，她戒得太快了，一点也不碰，身体受不了才会……快线冰有心脏病。”
烯说得一点不错。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快线冰心脏不好。
“她有心脏病？”
陆鱼和小短都难以置信。烯哭着说，“她以前戒过，结果在路上晕倒了，是我送她去医院的。就是几个月前……”
如果还能温柔对待，如果还能微笑出来，那么就请你一个人，在那漫天飘雪的季节里走向永远吧……
浅色接到了电话了。小短在一片嘈杂里告诉她了一件事，“浅色，你不要难过啊，快线冰她……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浅色的手在瓶中玫瑰的刺上狠狠扎了一记，血珠涌出来。这是昭彰的纪念。她匆匆下楼，在那儿，看到了没能见她最后一面的人。抱着烯的快线冰，还有在一旁流泪的陆鱼和小短。可是她躺在那儿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眼睛闭着，为什么她不站起来对自己笑？
“柳冰儿……”
仿佛看到巨大的水晶在眼前砰然碎裂，浅色眼前闪烁成一片。她拉起快线冰落在地上的手，冰冷的，沾上了水。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起来。浅色想着自己本来是要和这个人去温暖的餐厅吃饭的，可以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她的眼睛，可以和她在寒风凛冽的街头一起行走，可以被她的手握住……
心疼不已。浅色恍惚了。烯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浅色，让她打开，手抖啊抖的，“浅色，她给你买了钻戒今天晚上要给你的。你喜欢吗，你喜欢就收下吧，她一个人去商场里买的，没有叫上你，因为想要作为礼物送给你，不能让你知道……”
小小的指环。浅色打开了盒子，那精致的一点微光，坚硬的透明的钻石，在夜色中沉静地闪着光。漂亮的钻石，世界上唯一的永恒……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天空好像要化作雪花般，全部洒下来。浅色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她像营养快线一样白，睡姿像是没人要的孩子一样。她被抛弃在最寒冷的夜晚，在去往一个明亮的地方的路上，看着前方，却最终没能到达……
烯放开了手站起来。浅色抱着快线冰的身体，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无声无息，快线冰死在这场初雪的开端，被最喜欢的女孩抱在怀里，她却再无知觉。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让她的眼泪流过发梢……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睁开眼睛再看她一眼……
传说，在初雪降落的时候，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两人就会永远幸福，不再分离。但是传说没有告诉我们，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像雪花一样容易消失，一切珍贵的期盼都会在绝望的眼神里碎裂……
浅色恍恍忽忽，怀念起了有冰陪伴的日子。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她，用啤酒瓶打了别人的头的快线冰。她的笑在记忆中模糊，浅色忍住了剧烈的疼痛，没能忍住想要再一次吸毒的欲望。她已经三个月没有碰冰了，可是此刻，她无比地想要再吸一口那种令人忘却一切的白雾。那透明的，像是可以穿过其中到达世界尽头的冰……
我宁可要幻觉。那之中，你还在吧？我还是可以见到对我没有设防的，一脸天真地笑着的你吧？
浅色抱着快线冰倒在地上。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到近，渐渐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片安静之中，咕咚咕咚的声音，是冰从水中浮出来，充满整个冰壶的声音。再吸一口，就可以见到那时的你，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怀念你，就在瞬间离开了我的你，不要走，我的爱，不要离开……
“我想要送你戒指。你答应我的，如果我送了你漂亮的戒指你就和我在一起。你说过的，不要否认啊。”
“我不想要一直溜冰。我很累。我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们可以有很阳光的生活。星期天一起去旅行，我想用相机拍下你的身影。”
“浅色，我爱你啊。你也爱我吗？”
“明天雪也会下得很大，今年冬天很漂亮。你不是最喜欢冬天吗？你喜欢看雪对不对？我们来堆雪人吧。不要只穿那么一点点……”
幻听。浅色又一次体验到了她讨厌的幻听。然而这一次她觉得这很温暖，在冷到快要冻僵，没有知觉的身体表面，这是一片温暖的火光。她握紧了快线冰的手。似乎因为太重了，那个人脸上显示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她闭上了眼睛，还在微笑，很温柔的笑，太过困倦了，所以暂时睡着了……
“不要……不要睡过去。好吧，我可以陪你。我最喜欢的季节，陪在我身边看雪好吗？”
浅色也闭上了眼睛。身体融化在雪里，耳边回荡着哀伤回肠荡气的歌声。看啊，初雪。拉着我的手吧，让我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看，美丽的雪花，它们飘在空中，像是星星碎掉后变成了一片片，白色的，轻轻地降落在这个寂寞的季节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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