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两人同时还礼道:“柏兄请了。”
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一面勾魂牌似的东西,说道:“兄弟奉庄主之命,要柏兄率同所属
押解一名人犯,立即回转鬼王庄去。”
那柏副总管瞧到令牌,立即躬下身去,恭敬的道:“敬谨庄主金令。”
恭敬的从那人手上接过令牌,收入怀,然后问道:“王兄,人呢?”
姓王的汉子回头指指马背,道:“就在马背上。”
柏总管瞧了马上一眼,道:“是个女的,这点子不知是谁?”
许庭瑶先前没去注意,及听到马上是个女子,不由心中一动,急忙凝目瞧去。
那女子敢情被人点了穴道,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瞧不清面貌,但从服饰身材推测,
这女子年纪一定不大。
姓王的汉子道:“听说这小姐还是昆仑陆老头的女儿,武功大是不弱,连伤本庄多人,
卞副总管都伤在她剑下,伤势还不轻呢!后来正好尚老护法赶到,才把她制服,庄主因这小
妞留着大是有用,所以命柏兄连夜送回庄去。”
那柏副总管连连应“是”,挥挥手,命身后大汉从马背上接下女子。
马上两人立即抱拳作揖,翻身上马,拨剌剌驰去。
余下之人也抱起少女,跟在柏副总管后面,沿着左侧一条小径,绕入深林。
许庭瑶暗暗忖道:“鬼王庄”这个名称,自己从没听人说过,光瞧他们这份声势,似乎
不小,不知是那一路的人物?居然敢和昆仑派作对?
啊!他们口中的陆老头,莫非是昆仑一鹤陆狷夫,那么这少女是昆仑一鹤的女儿!
他们敢捋昆仑一鹤的胡须?
许庭瑶从小就听父亲讲述五派一帮几位掌门人的事迹,因此在他心目中,一直把五派一
帮的掌门人,视为高不可攀的人物。
心中想着,人已开始朝峰上走去。
他知道钱青青武功路子甚是博杂,身手不弱,当然其余三人,也不会差到那里!
尤其那个奉“公主”之命,召四人上山的断臂老人,光看他飞行身法,武功还高过四人
甚多,由此可见她们“公主”更非寻常!
她选择在山顶上商量要事,显然就是防人暗中窥伺,自己上去,倒要十分小心,不被她
们发觉才好!
许庭瑶为人谨慎,他一路藉着树林掩蔽,提气蹑足,轻蹬巧纵,攀登峰顶!
这时已快近四鼓,浮云掩月,朔风凛烈,山顶上黑沉沉的,只听许多松树,被风吹的呼
呼作响!
许庭瑶从山峰右侧,攀登上山,悄悄掩近山顶,凝目瞧去,只见峰顶地方不大,中间一
片略呈长形的平坦山顶,只是一层层的石岩,和疏朗朗的枯黄野草,连小树都不生一棵!
四周静悄悄的,那有半点人影?
许庭瑶暗暗感到奇怪,自己明明听那断臂老人说他奉公主之命,请四位香主到峰顶有事
相商,怎会一个不见?
那么除了断臂老人口中说的峰顶,并不是这个山顶:就是自己来迟了一步,她们已经走
了!
闪出树林,缓缓走到中间,仰天吁了口气!
只觉近日听到、遇到的事,真是错综复杂,千头万绪,看来明日九里关前之会,不知还
有多少出人意外的变化!
一时不禁望着小半轮徐徐从乌云中钻出来的月亮,怔怔出神!
蓦地他警觉到身后不远,风声有异!
不!有人阴森森地哼了一声!
许庭瑶心头猛然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在这一瞬之间,峰顶上,果然已多出三个人来!
这三人并肩站在月光底下,一声不作,但六道锐利目光,却一起盯在许庭瑶身上,不住
的打量。
许庭瑶因三人来的兀突,自然也朝他们看去,但他瞧清他们之后:心头暗暗打鼓!
原来这三人除了中间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袍人,面上罩着一层轻纱,瞧不出面貌之外。
左首一个面相狞恶的汉子,看去年约四旬左右,双肩奇阔,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麻衣,
手上擎一柄四尺长的白骨骷髅锤,许庭瑶虽没见过此人,但凭他这副长相,使人一望而
知正是传说中的五鬼天王尚公忌!
右首一个手执金漆藤杖的黑袍老人,许庭瑶曾在龙山附近见过,他是金杖人屠戚天化!
仅凭这两个魔头,中间这位青袍人的身分,已可想见!
但许庭瑶目光掠过这位青袍人,只觉此人虽是站着不动,身影看去,异常熟悉,只是一
时之间,想不起来。
对面三人敢情因山顶上只有一个少年书生,已感到奇怪,而且少年书生瞧到自己三人,
突然现身,脸上全丝毫没有惊诧之色,更觉奇怪!
许庭瑶一直想着这个身形熟悉的青袍人是谁?他越看越觉得自己一定见过此人,而且极
熟,但也越是无法想的起来,因此双方只是互相打量,谁也没有开口。
站在左首的五鬼天王尚公忌,原是个生性暴躁之人,突然厉声喝道:“小子,你是骷髅
教什么人?”
许庭瑶因金杖人屠戚天化门下伏牛四恶中人,曾用骷髅毒箭害死龙山寺主持,原以为金
杖人屠戚天化也是骷髅教一党。
但如今证实钱青青是骷髅教的香主,那么以前的想法,就不对了,因为钱青青那天连诛
伏牛三恶,而且还和金杖人屠动手,可见金杖人屠和骷髅教并无关连。
他心中想着一时忘了回话?
五鬼天王尚公忌双目暴瞪,厉声喝道:“小子,老夫问你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许庭瑶冷笑说道:“在下不是骷髅教的人!”
金杖人屠戚天化点点头,问道:“你是那一派门下?”
许庭瑶道:“在下并无宗派,无可奉告。”
金杖人屠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那么你可曾瞧到这里有几个女娃儿,到那里去
了?”
许庭瑶道:“在下也刚来不久,并没见到。”
五鬼天王大喝道:“这小子胡说八道!”
中间那个青袍人现身之后,始终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敢情听的不耐,沉声道:“尚兄、
戚兄,咱们走吧!”
声音入耳,许庭瑶不觉心头狂震!
这人声音,极似自己大伯父金刀褚世海!
他在惊骇之余,忍不住颤声道:“你是……大……”
三道人影,业已腾空飞起!
金杖人屠戚天化在临走之时,忽然阴笑一声:“小娃儿,你也可以走了!”
反手一掌,朝许庭瑶拍来!
许庭瑶喊声刚起,“伯父”两字还没出口,陡觉一股强猛暗劲,直向自己当胸撞到,一
时那还来得急躲闪,只好双掌疾举,朝前推出!
金杖人屠戚天化威名数十年,功力是何等深厚?这一掌又是存心下的杀手,自然凌厉无
比。
但许庭瑶双掌推出,顿觉自己掌心,似有一股无形劲气,透掌而出,截住对方暗劲!
不,一下就把金杖人屠拍来的强猛暗劲冲散,自己敢情用力太猛,上身还几乎跟着朝前
冲去!
许庭瑶不知自己服下的那颗“大还丹”,乃是武林中人寤寐难求的瑰宝,功参造化,又
经红面怪人以本身真气,替他打通奇经八脉,练成“黔灵真传”上别走蹊径的神功。
此时已足可当得江湖高手之列:但他还以为金杖人屠只是随手一掌,没用上多大力道,
才被自己接了下来,闻言表过。
却说许庭瑶接住金杖人屠一掌,急忙举目瞧去,只见三道人影,恍如划空流矢,去势极
快,已在数十丈之外,不由心中一急,正待纵身追去!
猛觉自己身后,又有一股凌厉劲风,急袭而来,心头不禁大怒,大喝道:“什么人向许
某偷袭?”
身随声转,右掌圈动,一招“龙尾挥风”,迎着袭来劲风劈去!
两股掌风接个正着,但听身前爆出“波”的一声轻响!
许庭瑶只觉此人掌力,竟然比方才金杖人屠那一掌,还要强劲的多,掌风乍接,脚下不
由自主被震的后退了两步!
心头暗暗吃惊,抬目瞧去,四无人踪,只有丈余外耸着一方岩石。
许庭瑶望了那方巨石一眼,心想:“此人准是隐在石后无疑,说不定是骷髅教的人!”
他一掌护胸,猛地双脚一顿,身形掠起,闪电朝巨石扑去,那知事情大大的出人意外,
巨石后面,空洞洞的那有人影?
许庭瑶呆了一呆,忖道:“方才这一掌明明是由这方巨石后面击出,怎的会没人呢?”
经过这一耽搁,金杖人屠等三人,已走得不见踪影,再想追去,也来不及了!
许庭瑶暗暗切齿,这人暗中偷袭,分明是有意阻拦,不让自己追上三人。
他想起那青袍人面罩青纱,虽然瞧不清面貌,但身形声音,实在太像自己大伯父金刀褚
世海了!
但大伯父以一口金刀,驰誉江湖,平日刀不离身,这人身边,并无金刀,大伯父一身武
功,虽然不弱,也只不过略胜二伯父和自己父亲,若与青袍人方才腾身飞过的身法相比,应
该差的甚远。
而且大伯父为人正直,也不会和五鬼天王尚公忌,金杖人屠戚天化等黑道魔头等沆瀣一
起。
反过来说,凭大伯父的武功名望,也交不上五鬼天王和金杖人屠两人,何况青袍人的身
分,似乎还在两人之上。
由此看来,那青袍人只不过身形声音,和大伯父相似而已,不可能会是大伯父。
但不管如何,这三人既然在这里现身,自然也是应约赴会来的,自己只要在明日会上,
稍加注意,就不难发现他是不是大伯父了。
想到这里,心头也就放了下来,瞧瞧天色,已快接近黎明,自己一晚没睡,这方巨石,
正好挡住风向,索性就在石后盘膝坐下,调息行功,为明日参加九里关大会,预作准备。
天色黎明,许庭瑶振衣下山,就向九里关走去,这时天色才亮不久,平素荒僻的九里关,
却已经有人络绎不绝的向关前聚集!
这些人,有的是从远道赶来瞧热闹的,也有本地居民听说九里关前有会,就赶来摆上个
小摊,售些零食。
总之这一集会,轰传江湖,遐迩闻名,但谁也说不出大会主人,究竟是何人物?
就因为它越是神秘,闻风赶来的人也越多。
放眼瞧去,只见关前一片广阔的草坪上,马蹄形摆着二、三十张方桌,围成一个很大的
圈子。
中间搭起一座三尺来高的平台,既不像戏台,那么敢情是较技之用。
除了正面入口,四周均用木桩围以红绳,以示区别。
广坪前面,瞧热闹的人,虽然已有不少,但正式会期是在正午,因此不仅应邀与会之人
一个也没到,就是连主人也并没露面。
只有二十来名黑衣黑裤的大汉,散布四周,来回走动。
许庭瑶瞧他们一身打扮,正是铁堡中人,只是腰牌业已除下,身边也没带兵刀。
右边山坡下,有十几名身围白布围裙的厨师,正在忙着架锅升火,洗涤盘碗。
“来的太早了!”
许庭瑶在坪前缓缓走了一圈,只觉这些三五成群的人,不是纠纠武夫,便是贩夫走卒,
自己身上穿了一袭长衫,显得极为惹眼,有不少人还投以讪笑和挪揄的眼光,好像在说:
“读书相公,也会赶到这种场合来。”
一时之间,真有无人可语之感,这就走出广场,信步朝山前行去!
走不多远,只见一株高大古松之下,正有一个人负手远眺,似是在赏览山中景色一般!
这人身上穿一袭天蓝长衫,看去飘逸从容,潇洒已极,那不是四天前在许昌中原楼,替
自己会账的蓝衣书生?
许庭瑶因那天晚上自己和他萍水相逢,连一句话都没有交谈,就让人家会了账,未免过
意不去,此时瞧到蓝衣书生,不由心中一喜,立即迎着走去。
那蓝衣书生,负手远眺,根本就没察觉有人走近身边,口中低低吟道:“清晨陟山岗,
仰首听松籁,时见出岫云;飞逐去天外。”
许庭瑶见他出口成诗,闲情飘逸:心中更觉仰慕,等他吟毕,拱拱手道:“兄台临风清
吟,雅兴不浅,兄弟钦佩之至!”
蓝衣书生似乎吃了一惊,立即转身过来,朝许庭瑶一阵打量,含笑拱拱手道:“兄弟一
时兴起,随口吟来,别教兄台见笑了。”
时到这里,微作沉思之状,又道:“兄台十分面善,好像在那里见过?”
许庭瑶忙道:“小弟四天之前,在许昌中原楼上,曾和兄台有过一面之雅,多蒙兄台破
费,小弟还没面谢呢!”
蓝衣书生忽然面有喜色,“哦”道:“原来那天就是兄台,难怪面善得很,哈哈,些许
小事,何足挂齿,其实那晚还叨了兄台的光呢!”
许庭瑶只觉此人,甚是豪爽,心头更喜,一面连称不敢。
蓝衣书生目光一转,凝注着许庭瑶道:“两次巧遇,总是有缘,还没请教贵姓?”
许庭瑶因自己带了面罩,不便说出真名,这就回道:“小弟许云庭,兄台如何称呼?”
蓝衣书生道:“我姓阮,名秋水。”
许庭瑶道:“心如秋水不沾尘,阮兄人如其名,风雅绝俗……”
阮秋水大笑道:“帘葭白露,秋水伊人,我真要心不沾尘,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许庭瑶因看对方是个风流跌宕之士,只当是随口说笑,也未在意,正待开口!
阮秋水又道:“许兄从许昌赶来九里关,想是参加无名宴来的了?”
许庭瑶听得一怔,暗想:你不说,我也正想问呢!一面答道:“小弟正是那晚在中原楼
听到九里关有场盛会,才赶来瞧个热闹,阮兄呢?”
阮秋水大喜道:“有志一同,真是巧极,我也是瞧热闹来的。”
“哈哈,这叫做读书不成学剑,学剑又不成,只好看人家使剑了!”
他一把握着许庭瑶的手臂,道:“来,来,时光还早,咱们一见如故,还是这里清静一
些,坐下来谈谈!”
许庭瑶见他这一把虽然握得极紧,但丝毫没有力气,并不像是个会武之人,只是生性豪
放,脱落形骸的读书相公。
当下就在松下大石上并肩坐下,两人从诗书百家,谈到江湖奇侠,那阮秋水自称不会武
功,但谈起江湖豪侠之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