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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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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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老人由蒲团上站起,道:“来,我们看看去。”
  三个人随即来到了前面殿房,隔着敞开的一排轩窗,正可见室内对面运功的二人,似乎已到了要紧时刻,每一次在卢幽双掌抖动时,麦小乔头顶上俱会蒸腾起大股热气,她的脸色,看上去更为红润,反之,对面的卢幽,却显着憔悴的倦容。
  匡老人医术精博,固不待言。出云和尚亦深通医理,一看之下,俱已心内雪然。比较起来,倒是关雪羽对此一道谈不上什么心得。三人交换了一下目光,相继步出。
  匡老人长长喟叹一声道:“卢幽真神人也,眼前这就大功告成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道:“这种‘内视’移换之术,如不是老衲亲眼看见,简直难以令人相信,想不到人世之间,竟然会有这等奇妙莫测的医术……真令人匪夷所思。”
  听他二人这么一说,显然已是大功告成模样,关雪羽禁不住心里忐忑不已。
  这个道理,他实在不能理解。
  “匡前辈。”他向银发药王请教道,“我干娘本身既是双目失明,又怎能以‘内视转移’之术把视力转移与麦姑娘?岂非有些不合情理么?”
  “嘿嘿……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他随即进一步说明道,“卢幽的双目失明与麦姑娘的情形完全不同,不可混为一谈,麦姑娘是毒入双瞳,眼睛内之一切俱为巨毒所掩,你干娘便是先以本身所练之至阴之火,用‘九转真功’,将之缓缓灌输于麦姑娘体内。”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息一声,转向身边的出云老和尚道:“大师父,你可知这其中的奥妙所在么?”
  出云老和尚点点头,道:“看起来,这位卢施主,像是以本身至阴之火,先行藏置于麦姑娘两眉视窍之间,再发动火力予以烹煮,用以蒸散麦姑娘目中之毒,无——量—
  —寿——佛——善哉,善哉!这是老衲之粗见,不知是否如此,匡施主见笑。”
  “老和尚这么一说,就足以证明你博精医理了……佩服!佩服!”
  “老施主你见笑了。”出云老和尚接下去道,“只是老衲尚有不明之处,如果老衲方才所说不错,那么按说,麦姑娘眼中余毒既去,便可恢复视物了,那么又何需再劳卢施主施以‘内视转移’之术?”
  “这便是卢幽的特别嘉惠了……”匡老人道,“我那孽徒,当日施展‘黑手功’时,所练之毒极为厉害,麦姑娘目中之毒,纵为卢幽真火蒸化,亦难免不为所伤,卢幽如再施以‘内视转移’之法,不啻为麦姑娘瞳子注入新机,大力整修一番。此番复明之后,非但无损,只怕较之以往更要精进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连连念道,“如果真是如此,卢施主可真是功德无量了。”
  匡老人道:“昨日相会时,我曾细观卢幽,只见她目光微微泛蓝,即所谓内见真光,这等功力当今天下,还不曾有过第二人,她的内视功力,必然大为可观,如果以之转移麦姑娘身上,哪怕只是少许,麦姑娘也当受惠不少。”
  说到这里,这位向有银发药王之称的老人,不胜感慨地叹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只当这个天底下,论医德而言,再也无人超越过我,哪里知道较之卢幽而言,却仍然差上了老大一截,惭愧,惭愧。”
  话声方落,却听得身后一人微笑道:“神医恁地过谦,我可是不敢当。”
  各人听出正是卢幽声音,俱不禁转过身来,才见后者果然现身殿门,神色略带疲惫,却是面有喜色。
  老和尚首先迎上,合十施礼道:“卢施主功德无量,大功告成了么?”
  各人随即迎上。
  卢幽微微一笑,面向关雪羽,道:“总算向你交得差了,大功虽然告成,后面的事却也疏忽不得,可就看你的了。”
  匡老人立刻会意,连连含笑点头道:“然,然——这个忙却是非他不可,别人帮不得了。”
  卢幽微微含笑点头,却向关雪羽道;“你过来,我交待你,却要留意听着。”
  关雪羽因知麦小乔复明在望,心内大为惊喜,剩下的琐碎,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
  当下应了一声,向着卢幽身前趋进一步。
  卢幽道:“照说,有始有终,这件事也应该由我一并完成,只是过去一日夜以来,我消耗体力过甚,甚感疲倦,须要好好运功歇息一下,大行不顾细节,也只有你勉为其难了。”
  关雪羽愕了一愕:“干娘是说……”
  卢幽道;“她因为猝然接受我内元真力过多,又为我丹元火力烹煮过久,目下不胜疲惫,早已昏昏入睡,这一觉,可望于明日过午之后才可醒转,这个时辰之内,你却要刻刻不离其睡榻左右。”
  关雪羽点头,如释重负道:“干娘放心,我遵命就是。”
  卢幽微微一笑说:“并不只是如此,还有些琐碎事,也要你勉力而为,你愿意么?”
  关雪羽点点头道:“干娘只请关照就是。”
  卢幽道:“好。”
  随见她嘴角轻启,细细向关雪羽诉说了一遍,这番话显然卢幽是以传音入秘方式出口,是以匡老人与出云和尚虽然近在咫尺之间,却也不能听见。
  一番话交待完毕,关雪羽早已面红耳赤。
  卢幽说完之后,见他没有答话,冷冷一哼道:“怎么,你可愿意?”
  关雪羽想想,这庙里都是和尚,除却干娘卢幽之外。果然便只有自己才得胜任,卢幽必然已十分疲惫,自己也就义不容辞了。
  想到“大行不顾细节”,也只有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道:“一切但听吩咐,我遵命就是。”
  卢幽这才微微点头,转向一旁的出云和尚道:“请老师父吩咐下去,麦姑娘下榻之处,不许任何人擅入打扰,一切只偏劳我这个干儿子就是。”
  出云和尚道:“女施主放心,老衲早已吩咐下去,伙房内这几天汤水饮食不断,任何时间取用均无不便之处,小燕儿可以自行出入取用,大可放心无虑。”
  卢幽聆听之下,会心地向着老和尚点了点头,才道:“我此刻五内皆虚,腹空如洗,大师父先要赐我素食一餐,另外静居一处,容我好好歇息一晚,叨扰处,也只有佛前多布施一些银子。”
  老和尚连声道:“阿弥陀佛,言重了,言重了。”
  再看卢幽,那张原本已是苍白的脸,此刻更自加上了几分虚弱,显然运功过甚,亟待休息。
  出云和尚随即亲自接待,与匡老人一并向外步出,这里便只留下关雪羽一人。
  卢幽看看已步出殿外,却又回过身来,向着关雪羽点手相招。
  关雪羽疾步而前道:“干娘还有什么嘱咐?”
  卢幽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了……孩子,你好自为之……唉……我此刻心里竟是慌得紧,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过……有关麦姑娘与凤丫头之间……却要你自行拿个主意,恕我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一面说,她把一只纤纤瘦手抬起,在雪羽头上、脸上轻轻摸了一遍,十分凄凉地笑了一笑道:“我很累了,三天之后,你再来看我、切记,切记!”
  随即转身离开。
  有一种突发而起的依恋,关雪羽忽然对她兴起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意,追上一步,情不自禁地脱口唤出:
  “干娘……”
  卢幽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
  “孩子……你还有什么事么?”
  关雪羽呆了一呆,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忽然有此一举,目光之中满是迷离,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干娘你好好休息去吧……”
  卢幽凄然一笑:“这个孩子……”随即转身,同着出云和尚、匡老人去了。
  麦小乔悠悠醒转的时候,窗外已笼罩着浓浓的暮色,由正殿传过来的声声暮鼓,每一声都洋溢着半天的回音,间歇而有规律地轻轻震荡着。
  那是一双充满了力道,却又显然留了几分仔细的手,不停地在她两肋之间摩挲按动着。
  每一次当它有力而又温柔的推动之时,就会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机,透过这双手掌,徐徐地散播向她身上,从而引发起无限温馨,遍体舒畅。
  她几乎已沉醉在眼前这般温馨的旋律之中,像是在睡梦之中,这种和谐的动作已经开始,于是她的睡意越浓,越发地赖在沉沉的昏睡里,起不来了,直到现在,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小的禅房,朴素而清洁,和她刚来时,并无不同,只是这时看上去,却另有恬静的感觉,这显然和心情有关,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顺眼、都高兴,反之,一切均将不同。
  从心阶里弹出了一个清脆的音符——麦小乔初绽笑脸地“呀”了一声,蓦地坐起身来。
  也就在她坐起的同时,面前的关雪羽,忽然向后闪开,动作之快,有如飘风。等到麦小乔警觉到他的存在时,对方已岸然地立身于几丈之外。
  “啊……关……雪羽……你在这里?”麦小乔用力地眨了一下眼,再一次现出了笑靥,“我的眼睛……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恭喜姑娘……”只说了这四个字,即闭口不再多言,心里无限欣慰,化为上涌热泪,只是在眸子里团团打转。
  麦小乔立刻领会了这番激情,一霎间,目光流露出万斛柔情。
  “雪羽……你怎么会在这里?卢幽老前辈呢?”
  “她累了,为了你,她老人家已精竭力枯,正在后室运功调息……”
  麦小乔聆听之下,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伸手揭被,正待下床,忽然为之一惊,赶忙又拉上来,才自发觉到,全身上下,除了半袭亵衣之外,几乎全部赤裸,一时间臊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这……我这是怎么了……我……”
  “姑娘不必多疑。”关雪羽正色道,“你眼中余毒,虽为卢干娘所练极阴之火烹煮蒸腾散尽,但阴气太甚,与你原有的体质大相径庭,颇有格格不入之势,如不及时推拿使之两相融洽,便有‘血炸’之虞,卢干娘因体力过弱,一时难以为力,乃要我侍奉榻边,为姑娘薄效绵力,总算不辱使命,现在姑娘可以宽心大放了。”
  他随即回过身来,背向麦小乔说道:“所有衣物,皆在一旁,你自穿上才好说话。”
  麦小乔怔了一阵子,傻傻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既是羞窘又是感激,想一想,这已是第二次对方加思自己,犹记得前此为老金鸡毒掌所伤之初,他便不避嫌疑地为自己推拿按摩,乃得暂得无险,他敢情并非无情之人,两度授受,触肌之亲,叫人情何以堪?
  “雪羽呀雪羽,你到底又心存何意呢?男女授受不亲,你岂能不知?固然是大行不顾细节,可我一个大姑娘家,赤身裸体的,为你上下接触,遍体按摸了够,我不跟你,又叫我跟哪个?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糊涂呢?”
  情焰在心里燃烧,而眼泪在瞳子里打转。
  小乔有气无力地拿过衣服来,一时却无力穿上,她犹自在打量着他的背影,眼睛复明的喜悦,只像是昙花一现,那么的短暂,紧接着的万斛情愁,却似“水银落地”无孔不入地由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冤家呀……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我原已几乎死了心,你这么一来,我可就又乱了,可你到底又安了什么心呢?如果并无娶我之意,这一趟你就大可不必……
  来……”
  摇摇头,叹息一声,摸索着把衣裳穿好了。
  那个人可真有耐性子,仍然背向着这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麦小乔看他的背影,真是无穷感受,爱一阵,恨一阵……只以为都将成了过去,想不到一段公案,仍是未定之数,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似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鞋总算穿上了,懒懒地站了起来。
  “姑娘好了么?”
  “不,你不许回头。”麦小乔半喜半嗔地道,“罚你给我站着。”
  但是充满了情意的一句俏皮话儿,偏偏她心怀凄楚,竟似假中带真,心里发空,眼里发酸,真像要往下面掉泪。
  关雪羽已不再是不解风情的人了,许多日子在情里打滚,女孩儿家的那点点心事,总触摸着个十之七八,眼下似乎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他倒是真的听话,直直地站立着,不曾回头。
  麦小乔想着要去梳头,却一时又找不着那把称手的牙梳,好不容易找着了,才又发觉到那片镂花盘凤的铜镜,已有许多日子不用,没有揩抹,都快长上了“绿”了。
  往上面呵了口气,用力地擦擦,才自现出了原有光泽。
  这一照,可把她吓了一跳,人瘦了不须说,头发竟是那么的乱,鬼似的披散着,这个样子焉能见人?更不要说见“他”了。梳着梳着,那一颗几已沉沦的心,却像是又活了。
  斜过眸子来,瞟着他,心里可又禁不住有些纳闷儿:“这又是怎么回事?凤姐姐那边……敢情吹啦?还是他……改了主意?”
  想想,却又实在乐不起来,镜子里那张脸,一会儿喜,一会儿愁,两弯娥眉一下子绽开来一下子又蹩上,却把老长的一络子青丝梳了又梳,理了又理,总觉得不是。
  “唉!就这个样吧!”
  束起来,打上一个发结,看看,像是又回到了昔日的俏丽,把一颗苦楚的心,暂时压着。人到了万般无奈时,倒像是什么也都不在乎了,自己哄着自己。
  “就笑一笑吧,让他瞧一瞧,比他的那位凤姑娘也差不离儿。”
  嘴角轻牵,可真地笑了,眼角向着那一位瞟了一瞟。
  “喂——你回过身子来吧!怪对不住的。”
  关雪羽缓缓地转过身来,着实地打量了她两眼,点点头道:“很好,看来确是容光焕发,和从前一个样了。”
  “真的?你可别来骗我,唉……算了吧!”。
  脸上是那种童稚的笑,又岂能真的忘了现实?
  “走!我们这就瞧瞧老和尚去,这些日子以来,可也真亏了他了。”她笑着说,“我要当面谢谢他。”
  关雪羽倒没想到她还是这番洒脱,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为之开朗了不少。
  二人步出禅房,天色已转暮为黑,一弯的上弦月,新出云表,冷飕飕的风袭在身上,特别令人振奋。
  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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