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百战,九死一生,没有死在金虏刀下,死在自己人手中,夫复何言!”
他颓然放手,沉声道:“你是官场中人,该知道市并小民的处境,说这些话未免太不公
平了,你走吧!”
“辛兄,你还能为天下尽一份心力。”
“阁下,我只有一双手……”
“有你一双手,足以抵挡十万金兵。”
“废话,你……”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宋应星一面说,一面在怀中掏出两本书册,两卷纸岫,递过
说。“辛兄,你且心平气和看看。”
他极不情愿地接过书册,略一翻动,递回说;“兵部的塘报和通政司的邸报,我用不着
看。”
“辛兄知道这些塘报与邸报的来历么?”
“当然知道。”
“但你不知这两册邸报与两份塘报的来历。这是兄弟从广宁返回京师时,在途中搏杀两
名汉奸,所搜出的一包谍报中的一部份。”
他一怔,重新接过展开查看。
第一本邸报中,首页是正月十七日,记录中所提及的事,完全是有关廷颁的有关辽东的
宫史任免,与敌情记录。
以下共十二页之多。第十二页方是正月十八的记事,也有十页。
每一页皆是断头去尾,页次杂乱。可知皆是经过选择,只留下有关辽东军政大事的数页
而已。
通政司所发的邸报,本身仅发两京及各直隶府州,而由各省驻京衙门派人前往抄发,总
计颁行与抄发数量,约在三百余册之多。
每日一册,每册页次不等,约在两百页左右。
有关圣旨及各大臣的章疏,大小官吏的升迁调免,朝政要闻动态,军政措施,刑名大事
等等、皆大要地列出。
京师附近的八府,每五日发送一次,其他各省驻京衙门,则由衙门派人驿传或专差传送
至各省,再分发至各府。
至于驻京各衙门及重要官吏,皆由通政司每日发送。
塘报,即是军书,由兵部发送至各地的军事衙门。
辛文昭剑眉深锁,沉声说:“这是通政司与兵部发送的正本,在发送途中截取并无困
难。”
“截职不难,但各府未收到邸报的衙门,断无不如追究之理,但并末听说过有这么一回
事。”宋应星说。
“你是说,奸细出自通政司衙门?”
“辛兄认为如何?”
这两册邸报,每页两面,每面八行,每行包括上顶格共十三格,用的是红色水印有格纸
正抄而成,一看便知是通政司衙门的专用邸报纸。
如果是各省驻京衙门派人抄发传送的,纸不但没有水印格,字迹也潦草。字数没有一
定。
“可能是抄报吏每月每本仅可领一两银子,私抄偷售大有可能。还有书姓页码呢?可惜
都涂污了。”
“可是,四十名抄报人都清查过了,无人涉嫌。”宋应星叹口气道。
“你们可以去查,应该毫无困难。哦!这些事我一窃不通。”
“辛兄,兄弟需要你鼎力相助。”
“你要我干什么?”他大声问。
“熊大人终必重应帝命经略辽东,邸报、塘报如不断落在金虏手中,一切动静皆为敌方
所悉,岂不一切都完了。”
“你要我去查?”
“通政司衙门,已为魏阉所控制把持了,除了辛兄,无人能胜此任。”
“我对你们官衙的事不熟,算了。”他一口回绝。
“辛兄……”
“厢行如隔山,脚跨两行最为犯忌,免了。再见。”他语气坚决地说。
“辛兄……”
他哼一声,转身大踏步入屋,砰一声关上了大门,拒人于千里之外。
姜副指挥与宋应星,不得不绝望地叹息转身。
大门重开!辛文昭探头问:“姜大人,昨晚你们在找我?”
姜副指挥点头道:“不错,兄弟在入暮时分,捉到两个可疑的歹徒,他们招档有几个不
明来历的女人,要设下美人计,诱擒辛兄你,所以兄弟出动了不少人,搜捕几个女盗匪。”
“谢谢你,”他说,重新掩上门。
傍晚时分,小西南的一座大宅内。
大厅中灯火辉煌,在座的共有十八人之多。
辛文昭与一位青袍中年人坐在上首。
直等到客人到齐,方将一个布包袱打开摊在桌上,脸色凝重地说:“今晚兄弟有请诸位
前来,所要办的事诸位事先已经知道大概,相信诸位已了解此事的严重性。
现在,请李化鹏兄将知道的分析给诸位听。
李兄是首屈一指的笔迹权威,也是数一数二的摘瑕发伪专才,诸位请留心有关自己的
事。李兄请。”
李化鹏干咳一声,将布包中的两本邸报取出,以坚定的口吻说:“这两本邸报,是元月
望日至月杪。为期整整半月。这是说,这是从十二册邸报中,摘要选出另订成册,有关辽东
朝鲜事务的重要事务专册。也就是说,这期间,熊经略被撤,袁应泰取代辽东经略,辽阳沈
阳尚未失守。
因此,我知道奸细逐日搜取有关东北的军政事务的邸报,另订成册,每半月偷携出关递
送给金虏。”
他将一卷塘报举起,又道:“依常情论,如果有重要大事,必定以最快手段不定期专程
递送出关。据判断,塘报也是半月一次递送。
现在,诸位请看这些塘报,皆是兵部所发的正本,关防印信一应俱全,已可断定是直接
由兵部发出的真品。”
一名中年人离座,神色肃穆地说:“兵部所发塘报,列为机密,有些重大事,禁止列入
邸报抄发,各有关衙门收文极为慎重,绝对不可能虚收。
而各有关衙门关于正月的塘报,经兄弟半日彻底清查,皆无虚收与遗失的呈文。兄弟在
兵部呆了七年,在司务厅享有不少方便,因此绝不会有所错失。
所以,这些塘报全是真品,不会是兵部所发半途被人截留的,除非各衙门收文的人弄了
手脚。”
“追查各衙门的收文,办得到么?”辛文昭问。
“这……只能追查在京各衙门的档案。”
“需时多久?”’
“需半月左右。”
“好,你去办。”辛文昭说,向李化鹏挥手示意。
李化鹏干咳了一声,说:“邸报的真码虽已涂污,但兄弟已用透影法找出两次的墨痕,
已找出六个姓,他们是吕、周、吴、郑、费、徐。通政司的抄书吏共有二百三十名,只须从
这六姓书吏中清查便可。
依常情论,可能是负责抄写的这六姓人,抄写时多抄了一份带走。所以各衙门邸报不
缺,不是奸细在中途截留。
万一是半途截留的,也只限于京师八府地面,咱们可从八府的公文档案追查、定可找出
线索来。”
由于抄发邸报的人甚多,而记事有时不止一页,因此采用分抄合订的办法。原稿编定页
码,分由数人传抄,所以页码必须抄写人的姓,以免弄错。
如果抄写的人负责抄写三页,则在页码上加写吕一、吕二、周一、周二等等,合订时便
不会弄错了。
辛文昭神色凝重地离座,以稳定的口吻说:“咱们已经摸出头绪,抓住了追踪的线索,
诸位可按分配的范围,立即进行秘密查。
通政司方面,黄经略黄大人将尽可能予以方便协助。兵部方面,武选、职方、武库三
司,皆有人暗中帮忙。都察院方面,有两位御史大人暗中支持。城厢方面,姜副指挥更是全
力相助,诸位可以放心侦查。
兄弟必须提醒诸位的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只要求诸位供给所获得的可疑线索,而不
需诸位出手抓罪证,自有人加以处理。
从现在起.定名为猎狐行动的中枢开始建立。咱们这群市井匹夫,总算有机会替朝廷尽
一分心力,希望咱们能不负所托。现在,咱们化整为零,至广宁门贺家,替诸位引见接头的
人,并商量各项细节,这就走。”
一天天过去了,转瞬半月;依然找不出头绪,虽有一些可疑的线索,但进一步追查却又
大失所望。
辛文昭不得不扩大追查的范围,开始调查驻京各衙门的抄报人。这一来,便大感人手不
足。
那时。驻京各衙门除了十二布政司之外,还有藩邸、各分巡道、各中军都督府……等一
大堆。
这些驻京衙门只算是小小的办事处,经费有限,人手不够。皆是临时雇人传抄,每抄一
本是每月七钱银子,一个人一天最多可抄五至七本。因此需要不少人手。
要清查这数目庞大的抄报人,谈何容易?
又是三天,他不得不承认是枉费心机。
终于,通政司方面得到了消息,保定方面,邸报的纸张有了问题。
辛文昭大喜过望,立即带了李化鹏准备赶赴保定府查证。
他以为这回稳可获得线索,保定的线索不啻拨云见日,范围缩小了,问题便可迎刃而
解。
两人兴匆匆地出了广宁门,奔向五里庄。那儿,是他城外十余处居所之一,随时可获得
坐骑。
这里距保定是三百五十里,他准备一天一夜赶到,没有坐骑便难赶及。
距庄尚有半里地,一匹健马四蹄翻飞,从庄门冲出,狂驰而至。骑士老远便叫:“辛
兄,不必来了。”
他一怔,止步叫:“咦!夏侯兄么?怎么啦?”
坐骑来至切近,夏侯津飞跃下马,苦笑道:“我知道你要找坐骑南下,所以绕道赶来找
你。”
“怎么啦?”
“小弟从保定来,不必走了……”
“怎么,你是说……”
“辛兄接到华刚传来的消息了。”
“是的,保定府的邸报纸张有了问题……”
“是小弟发觉的。”夏侯津说。
“我正要……”
“华兄走后.当晚府衙就失火,焚毁了经历司与照磨所,火死伤六名丁役,公文付之一
炬。”
“哎呀!这……”
“辛兄,你看,这是什么?兄弟随推官大人至火场勘察,拾到这件玩意。”夏侯津说
完,递过一柄铁器。
辛文昭接过,反复察看。
此物形如扁针,也像柳叶刀,重心在中,不是老于此道的人.不易控制飞行。长约七
寸,相当沉重,上手便知是纯钢打造。
由于经过火烧,所以刀口已有点变形,外表毫不起眼,像条黑炭。
他用指甲轻刮刀刃身,眉心紧锁地说:“错不了,蓟州三霸的龙形尖。”
指甲所刮处,隐约现出几难分辨的龙鳞纹。
“辛兄,你是说,蓟州三霸是奸细,他们可能知道咱们所要查的事。”
他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咱们已出动了二四百人,想守密难比登天,我就是希望他
们知道,以便他们出来掩饰。”
“咱们要去蓟州找……”
“不必去找。”他虎目生光、转向李化鹏道:“李兄,我说出心中的猜测,你看对不
对。
其一,保定府的邸报。有关辽东的事这一部份纸张有些不同,是差一级的贡纸。纸杂有
水印,定是优制品,毛病就出在保定府的某一本邸报上。
其二。既然他们已仿制了优制品,可知定是为了取信于金虏故不借工本加以换取真的邸
报。
其三,奸细只须在送保定的报差上弄手脚,不需在京城冒险。
现在,只要再循塘报失陷路线侦察。当可发现他们的组织是如何庞大和精密了。他们在
京部的内奸,神通相与广大呢!”
李化鹏审慎地说:“辛兄的推论,不无道理,但不知你打算……”
“我打算从两方面着手。其一,沿途布下眼线,各宿站在驿站安下暗桩。报差每五日一
送,盯紧报差使可获得线索。其二,在出关路上留意出关的可疑人物。当然,把守关卡不可
能有收获,奸细定然从空隙偷渡,这方面由兄弟派人致书山海关罗氏双雄与喜峰口燕山三
杰,定可封锁奸细出路。目下,咱们须找出京都的内奸。”
“蓟州三霸方面……”
“他们会找我的。”辛文昭颇为自信地说。哼了一声又道:“我会迫他们来找我。走!
回去调派人手。”
…
小勤鼠书巢 扫描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邪神传》——第六十三章
云中岳《邪神传》 第六十三章 北安门外有两座雄伟的建筑,那就是钟楼和鼓楼,这里地属金台坊。
鼓楼原称金台坊楼,旧名齐政,建于元朝,上面设有精妙的铜壶滴漏,是京都一带的时
辰标准。
原来的钟楼在东面,是万宁寺的中心阁,本朝在鼓楼的北面修建钟楼,建成后不久便被
大火所焚毁,因此目下仍以万宁寺的中心阁为钟楼。
钟楼的看更人,以鼓楼的鼓声为准。而紫禁城内的景阳钟,。即以钟楼的时刻定时。
废钟楼的街道最宽最直,东大街直抵安定门,西大街衔接德绳门大街。
鼓楼的街道因玉河的横流,所以街道都是斜的。
楼西大街,俗称斜街,这一带是歌台酒馆的集中地。望湖亭附近,更是达富贵人游乐的
好去处。这里,是皇城与京城之间,最繁华的地方。
鼓楼东面,是顺天府的府衙所在地。府衙附近,还有两座衙门,一文一武,那就是礼部
的同文馆和北城兵马司。
比较他处,这里是衙门最少的地方。
这里,是丧门煞刘保的地盘。
京都三煞。大煞黑煞荣均,活动的范围在东安门以东延伸至城外东郊八里庄、双桥一
带。
由于东厂的衙门在东华门外,因此,黑煞的潜势力事实上已退出朝阳门外,经常与东厂
发生冲突,吃亏的都是黑煞,他斗不过东厂的鹰犬。
丧门煞刘保是个最圆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活。但对东厂的鹰犬,却表现得颇
有英雄气概,鹰大们不敢不买他三分帐,但他也不敢贸然与鹰犬们结怨,小事马虎,大事便
不含糊。
老三鬼手煞官威,活动范围在阜成门至西山一带,是地痞们的头头,也是不折不扣的黑
道好汉,可惜胆小如鼠,魄力不够,像个不见天光的游魂野鬼,平时很少出面与东厂的鹰犬
们周旋。
辛文昭与三煞的关系向来友好。他们也和辛文昭保持联络。
望湖楼畔的得胜酒楼,未牌左右显得冷冷清清。伙计们懒洋洋不起劲,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