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八个人。
铁金刚与灵猫和煞手张三人,是惊弓之鸟。但这次人多,人多好壮胆,这时显得威风凛
凛。
近了,群豪两面一分,身形急动,瞬即形成合围,八方成阵。
天罡老道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小辈,你太狠了。你不承认,贫道不感意外。即
使昨晚装神弄鬼的人不是你,你也活不成了。”
“为什么?”他冷然问。
“因为咱们已和梅林小筑取得协议,没有你的份,有你反而碍事,你明白么?”
“哦!这才是你们的由衷之言。不过,你们的藉口也未免太笨拙了。正好,在下也要打
发你们。”
辛五泰然地说,左手徐徐握住了剑鞘。
天罡老道哼了一声说:“小辈,你还有什么遗言留下么?”
他徐徐举目四顾。冷冷一笑不再发话。
“锵!”长创出鞘、剑尖缓缓升至定位,他浑身的肌肉开始松驰。握剑的手似乎并未用
劲,脸上的神色庄严肃穆,眼观鼻鼻观心,浑忘外物。
天罡老道暗惊,看他宝相庄严,毫无微动惊恐的神色流露,反常地镇定从容,便知道这
一场空前激烈的恶斗,必胜的成份并不高。
他分明是已获剑道神髓修为深不可测的可怕高手,无所畏惧的老江湖,虽则他的年龄并
未超过二十岁。
“发动!”老道沉喝。挥创疾进。
可是,辛五已先一刹那进攻,抢制先机,行雷霆一击。
入不进反退,大旋身回头反扑,人化狂风,剑似怒龙,蓦地风吼雷鸣,撤出了漫天创
雨。
风生八面,雷电交鸣,金铁交错声暴起,火星飞溅。
蓝影与剑光一泻而出,一无阻碍地突围而出,直射两丈外。自然止步回身。
“砰!”千里独行摔出丈外。
“哈哈哈哈……”惨厉的怪笑声飞扬,笑面狼左手掩住右肋,怪笑着向后退,向后退。
笑声倏止,人向后坐倒,浑身一松,躺平了,下身全是血。
天罡老道未能近身,其他的人倒有一半尚未不及出招。
六比一,辛五吸入一白长气,举步迫进。
四周突传出哗叫声与惊叹声,结局太出人意料了。
天罡老道心中一紧,脸色一变。六个人不再妄想合围,成半弧形等待。
近了,丈五、一丈……一声叱喝,仍是辛五抢攻,身剑合一疯狂地扑向左侧,势如流光
逸电。
山洪决堤,无可克当。
天旋地转,血肉横飞。
剑锋可怖地割裂着肌肤,锋尖无情地贯入躯体放血,斜刺里飞起一段血淋淋的手,蓦地
抛出一块断肉,跳落一段光闪闪的刀身,蹦坠一节血红色的枪尖,滚出一具血淋淋哀号着的
躯体……
叱喝声与吼叫声陪衬着兵刃接触的震鸣,凄厉的号叫与发狂般的渗呼交鸣,象是屠场里
正在作业,令人闻之惊心动魄,血液为之凝结。
好一场狂风暴雨似的惨烈恶斗,一场空前绝后的惨不忍暗的大屠杀。
好漫长的片刻,谢谢天!终于结束了。
辛五站在北面,剑尖斜降,鲜血顺血槽往剑尖滴淌,一滴滴坠落尘埃。
他脸色阴沉庄严,嘴抿得紧紧的,虎目中神光炯炯,注视着远处的燕姑娘,久久,一字
一吐地说:“燕姑娘,你为何不出来?梅林小筑燕家黑道至尊,家传神刀魔剑名震天下,你
不该叫这些人来送死。出来吧!我等你。”
艳阳高照,暖洋洋的,可是,怎么这样冷?
没有哗叫声,没有惊叹声,死一般的静。
四周,看不列一张正常的面孔,却可找到苍白、流汗、惊恐、战栗、恐惧……
“唉……”尸堆中传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有一个人翻转着身躯,是胸口大量流血的铁金刚。混元气功禁不起雷霆一击,剑口开在
最不可能受伤的部位。
只有一个站立的人,是天罡老道,剑无力地垂在身侧,低下头,左手掩住心口。
身形一晃,摇摇欲坠,但却又站稳了。
“你怎不出来?”辛五再次沉声大叫。
毒剑曹玉奇举步,接着是燕勇,三个,四个……十六个,包括河东八豪。
天罡老道抬起头,张口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仅嘴唇抖动,脚下突然一乱,身形一
晃、再晃。
“太虚真诀……”老道终于叫出声音了,余音袅袅未绝,人突然直挺挺地摔下了。
辛五举步迎向潮水般涌来的十六个人,剑举出坚定如铸,一步步接近死亡,一步步接近
凶险。
空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死神的手已从云端伸下来了。
十六比一,死神到底先向准沼手?
“踏!踏!踏……”他的脚步稳定,节拍均等。
二十步,十步……
九幽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广场边缘,披头散发形同厉鬼,右颊浮肿,耳孔有血迹,右
眼也红肿。
她踉跄向燕姑娘奔去,尖叫道:“且慢动手!站住!我可以证明昨晚装神弄鬼的人不是
蓝衫客。”
燕姑娘满脸杀气,哼了一声说:“你昨晚与他在一块儿、能证明什么?你期望我相信?
呸!”
九幽娘到了她面前,定神说:“昨晚我昏躺在店侧不远的树丛下,醒来不过半刻时光,
走动艰难昏沉难起,不然我早就来了。
不错,昨晚入黑时我跟踪他到的堡,登上堡墙,本想与他商量携手合作的事,他突然出
手一掌将我击倒。
我向客栈逃,途中发现有死尸。
闹鬼怪时,我躲在树丛下,黑影向我冲来。我逃走不及被击昏,但已看出那人身材矮
小,穿紧身衣着披风,身上飘散着一种幽香和艾烟昧,绝不是他。”
“你想造谣惑众包庇他。”燕姑娘厉声问。
话末完,燕姑娘一剑斜飞。谁也抢救不及,这一剑好毒。
“不可!”燕姑娘身后一名中年人大叫。
剑尖停在九幽娘的右颈喉旁,好险!
“你叫什么?”燕姑娘不悦地问。
“大小姐明鉴,当着这许多江湖朋友的面前,不能如此杀她,那会影响老太爷的威
望。”中年人低声恭顺地说。
九幽娘乘机倏然退出丈外,长叹一声道:“姓燕的,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留下她。”燕姑娘怒叫。
远处的辛五厉声大叫:“燕霞,你如果不放她走,我发誓要杀光你们,你最好相信我的
话。”
“你已是个死人,还敢威胁我?”燕姑娘怒叫。
“就凭你们四五十个人,便妄想杀我?你未免太小看了辛某了。既然你不相信、叫你的
人一起来吧!”他豪气干云地说。
九幽娘扭头便跑,先逃出险地再说。
燕姑娘一咬牙,尖叫道:“上!分了他的尸!剁碎了他……”
辛五一声厉啸,疾冲而上,立即刀光乱舞,剑气飞腾,锲入刀山剑海之中,风雷骤发,
惊心动魄。
锲入、中分、旁掷、反扑……
飞腾的剑光八方进发,虹影流转如电,疯狂的冲刺,致命的砍劈、鬼哭神号,血肉横
飞!
蓝色的身影直射八尺,横飞五寻,每一冲刺便是一条人命,每一回转便有一个人见了阎
王。
好凶、好狠、好惨。像是狂风暴雨摧花,比前一场更凶猛更残忍。
有人在远处叫数,数至二十一,斗场突然静止,惨烈的恶斗结束。
死得最早的人,是毒剑曹玉奇。两个重伤的人,脸无人色往外退。
只有一个人全身而退。是燕勇,但左耳掉了半只耳轮,似乎也不能算是“全身”。
辛五的蓝劲装,已被鲜血染得一片红。遍地尸骸,惨!
四周有人溜走,有人掩面战栗。
辛五剑垂身侧,冷冰冰地向远处的燕姑娘举步。
燕勇脸色如厉鬼,也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倒拖着刀,一步步向后退。
燕姑娘脸色苍白,恐惧的神色爬上了脸庞。
她身后的人,战栗着迟疑地向后移。
“踏!踏!踏……”辛五一步步迫进。
燕勇忠心耿耿,失魂落魄地大叫:“大小姐,快……快走啊……”
燕姑娘终于心胆俱寒,战栗着向后退;
辛五止步,冷然游目四顾,“锵!”一声掷剑入鞘,沉声叫道:“谁要干涉辛某的事,
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说完,向堡中心大踏步而去。挡路的人,如见鬼魅地向两侧让路。
他到了昨晚的小屋前、大叫道:“你们出来吧!我知道昨晚装神弄鬼的就是你们。”柴
门紧闭,无声无息。邻屋大门开处。探出一个村夫的脑袋,惊恐地问:“爷台,你找谁?”
“找屋内的母女俩。”他直率地答。
“哎呀!那座茅屋快两年没人住了,哪有什么母女俩?”
他赐毁院门,伸手一按柴门,里面空荡荡。唯一的木桌上、摆着昨晚他留给妇人治风邪
的五颗丹丸。
寸厚的木桌面。有人用手指写了十一个字:“辛文昭,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字深四分,指力骇人听闻。
他大吃一惊.倒抽一口凉气。伸手一抹,像利刨般刨掉半寸桌板,字迹消失,自语道:
“罢了!西睡不是我容身的地方。这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定然与大小罗天有关,不久将高
手云集,永无宁日,我该走了,跟人到西陲睡避祸的计划泡汤啦!”
门外有声息,他倏然回身,一声剑啸,剑已出鞘。
门外站着九幽娘,惊叫道:“是我!你昨晚打得我好惨。”
他收剑苦笑。长叹一声道:“我道歉,那是一场误会。”
“哦!误会?你是说……”
“我以为是你用迷香计算我。”
“什么?我……我用迷香。”
“昨晚我在此地一时鬼迷心窍,替一位中年妇人看病,我竟一时大意,往枉死城里闯。
屋中薰艾草,掩去她们身上的香味,她便于施放迷药。
幸而我来得比她们意料中稍快,匆忙施放迷香药力有限,而且为了避嫌,逗留不久,等
到登上堡墙,药力方发生效力。”
“你是怎样发觉的?”
“你向燕姑娘说及艾烟味,一言惊醒梦中人,再回想昨晚把脉的情景,我便知道了,那
中年妇人根本没有病,手额发烧十分邪门。
再说,哪有一个小村姑是那么大方的?总之处处可疑,而我却糊涂得硬往她们设好的圈
套里钻,好险。”
“我可被你害惨了……”
“我也不好过,跃下堡壕昏了一夜。”他笑答。
蓦地,他的笑容僵住了。九幽娘身后,两位绿衣姑娘的两把剑,抵住了九幽娘的背心,
九幽娘变色发僵。认识这两位姑娘,大感诧异。
“你们想怎样?”他沉声问。
“你得放弃向美髯公行刺的恶毒主意,不然我杀了九幽娘!”为首的绿衣女郎粉面生寒
地说。
他心中一转,大笑道:“九幽娘与我非亲非故,而且是敌非友,你以为我这种铁打心肠
的亡命之徒,会为了珍惜一个陌生人的命,而放弃自己的主意?
你找错人了,姑娘们。你们两条命换她一条命,她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哈哈!说不定我
会留下你们做情妇快活一段时日呢!你们很美,知道么?”
“锵!!”一声剑鸣,他撤剑出鞘、向前迈步。
“站住!”绿衣姑娘惊恐地尖叫。
“我给你三声数送行,快滚蛋!一!”他叫。
两位姑娘脸色大变,剑在颤抖。
“二!”他继续叫数。
两位绿衣姑娘收剑,扭头便跑。
九幽娘惊魂初定,叹息道:“辛爷,你啊,你真要我死?真会不惜牺牲我?”
他哈哈大笑,收剑说:“哈哈!傻瓜、你认为我会不会?”
九幽娘突然奔近他,抬头羞笑,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扭头飞奔出屋。
“好走,姑娘。”他叫;
回到客栈,他自己备马换衣,捆好马包,牵着坐骑向堡外走。
群雄末散跟在身后一大堆,远远地注视着他,想看他如何对付侠名满江湖的武林名宿美
髯公李家栋。
南面车声辚辚,马蹄得得,车队到了。
他驻马路中相候,神色泰然。
堡墙上站了不少人,堡门口也有不少。梅林小筑的人,站在墙头议论纷纷。
六部大车,由二十四匹健骝拉动。车来自兰州,车小轮大,远远的,似乎只看到轮子不
见厢。在这条路上,车轮不大还真不好走,中原的车辆,在此无用武之地。
车队前是七骑士,七匹黄骠雄骏无比,骑士们跨刀佩剑,威风凛凛。
车队后,是八马八骑士,其中有两位女郎,她们是美髯公的孙女。
车马缓缓接近,蓦地冲出两人两骑。
群雄都屏息以待,眼看武林罕见的惨烈恶斗即将在官道上展开。
两骑士急驰而至、第一位少年骑士叫道:“辛大哥,你辛苦了。”
辛大哥三字,像一声春雷,震撼得群雄们如梦初醒。
辛五呵呵笑,挥手叫:“你们走,我断后。放心啦!前途平安。”
两骑士早已看清情势,知道险象未除,不敢多说,策骑移至路旁等候车队。
车队过去了,辛五断后。蹄声得得,向北小驰。
远出半里外,路旁小沟中窜出两位绿衣姑娘,为首的女郎含笑招手道:“你下来,坏东
西!还我公道。”
他勒住缰,安坐雕鞍含笑道:“怎么啦?我欠你们的不成?”
“坏死?你为何不早说?”女郎笑骂。
“未曾相见,我怎知道你们是美髯公的晚辈?你们不该跟踪我。”
“我们是暗中跟下来保护李老爷子的,老人家并不知道我们来。知道了要骂人赶人的,
所以……”
“唉!你们竟然想保护李老前辈?不知羞。”
“你……我叫华碧,那是舍姊黛。”
“哈哈!不害羞、谁请教你们的芳名啦?快回转中原,洗净手脚找婆家,女孩子在外面
乱闯,不象话,哈哈!再见了,姑娘们!”
“坏死了!”华碧姐妹俩羞红着脸笑骂。
笑语声与马蹄声共鸣,骏马四啼翻飞向北绝尘而去。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是一个被大小罗天追杀的浪子,情与爱离他太远了。
…
小勤鼠书巢 扫描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邪神传》——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