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忘实在耐不住麻痒,又苦于寻不到机会解穴,猛见神雕,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雕……雕公公……哈哈哈……哈哈……快……哈……快帮我……”
巨雕呼地挥翅向思忘击去,杨守身不由主地被巨雕翅上刮起的巨力向后一送,平平地飞出了八尺,轻轻落在了地上,而巨雕此时击在思忘身上的那一翅却变成了轻轻的一托,思忘但觉身子已经腾空,肩中、肩外、曲垣穴上同时一震,被点穴道已解,轻飘飘地落在二丈之外。
杨守呆了,看看巨雕,又看看思忘。
思忘楞了一下,扑上来吊在了巨雕的脖子之上,用脸亲热地在巨雕的脖子上轻轻地摩篓了半天,口中哺哺念道:“谢谢雕公公,雕公公居然会解穴呢。”
杨守道:“是啊,怪得很,让我再点你穴道,看雕公公能不能解。”
这时背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它自然不能解。”
杨守忽然被一股巨力向前推去,双腿合阳穴上同时一麻,便即跪倒,但她虽只十岁小小年纪,却硬硬地撑住了,没有跌倒,只是跪着。
思忘这时已跳下来,护在了杨守的身前。
神雕低鸣了一声,竟是有些惊惧。
距他们五丈之外站着两人,都是一色的缘衣绿裤,面目惨白,没有任何表情,但双目中却隐隐放出一道缘光来。
思忘和杨守从未见过外入,骤然见到二人竟然慷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两个绿衣人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子姓什么?这个丑陋的大雕就是神雕大侠杨过养的神雕么?”
思忘不语,回身去解杨守的穴道,却那里解得开。只听那两个绿衣人竟是哈哈的大笑起来,小声说,“这两个小娃儿看来当真学过解穴的法门,只是太也小看了我们绿衣双使的点穴手法。”
思忘站起身来:“你们叫绿衣双使么?我解不开你们点的穴道,雕公公也解不开,你们快把我妹妹的穴道解开吧。”
那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左面的伸出左手,右面的伸出右手,两人的手掌向中间猛然一合,思忘但觉一股大力推到,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神雕低鸣一声,显出极其愤怒的神情,但马上心平气和地站定了,歪着脑袋看那二人,因为杨守这时已站了起来,偎在思忘身畔。思忘伸手臂搂住了她,也不说谢谢,只是吃惊地怔怔地看着那绿衣双使。
绿衣双使说道:“小娃儿,我们解了你妹妹的穴道,你该告诉我们了吧,这个大雕是不是神雕大侠杨过的那头神雕?”
思忘看着绿衣双使两张似乎一模一样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绿衣双使当真奇怪之极,非但解穴这等区区小事须得二人共同施为,而且当一人说话之时,二人一齐张嘴。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动嘴,站得又那么近,旁人如何能辨得清是谁在说话呢。是以二人这么一问,直把思忘问得怔在那里,看着他们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是两个小孩子没见过外人,这两上绿衣人一上来就点了杨守的穴道,兄妹对这两个怪人没什么好感,因此僵在那里。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一人说:“看来这两个小孩子是哑吧。”
另一人说:“看来这两个小孩子不是哑吧。”先前那人道:“你怎知不是哑吧?”后一人说:“咱们明明听到他们说话,又叫雕公公。”前一人说:“那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后一人道:“不会问的人问了他们自然不说话。”先一人说,“谁是不会问的人?”
后一人道:“问了他们又不说话的人就是不会问的人。”先一人道:“刚才是谁问他们?”后一人道:“是你问的。”先一人道:“那么这次你来问吧。”
两个绿衣人一齐转过身来,左面的那人向前跨了一步,右面的人马上又眼着向前跨了一步,左面的人又胯了一步,右面的人又思了一步。左面那人道:“我要问话了,你别跟着我。”右面那人道:“教主要我们寸步不离,我自然总是跟着你,教主他老人家的话总是对的。”
左面那人道:“你跟着我,我便也不会问了。”右面那人道:“我没堵你的嘴,你为何不会问了?”左面那人道:“你跟着我,我问了那两个孩子也不会告诉你,我便岂不是也不会问了?”右面那人道:“那你问吧,问完了我可是还要跟着你。”
于是左面那位绿衣人又向前跨了—步,右面的那人也抬起脚来,却终于忍住没跨出去。
杨守咯咯咯笑了出来觉得这两人甚是好玩。
思忘也哈哈地笑了,看了一眼杨守的样子,觉得她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什么不同却不知道。自从见了这两个绿衣人,两个孩子一直是非常紧张,甚至有些害怕,此刻却感到好笑之极,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站在前面的绿衣人问,“小孩子笑什么?”
扬守道:“笑你们两个人说话呢。”
绿衣人问:“我们两个人说话有什么好笑?”
杨守道:“你们两个人说话有些缠夹不清。”
绿衣人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板着脸问杨守:“我们说话清楚得很,我们问你们两个小孩子,这头大雕是杨过那头神雕不是?”
杨守却不说话了,转头看着思忘。
恩忘壮了壮胆子,向前走了一步,杨守亦向前跟丁一步。思忘又向前走了一步把杨守挡在身后,朗声说道:“这大雕是我们,两个的。”
他想这两个人不知要找爸爸干什么,千万不能随便说了出去,因此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话可也不能算错。杨过自居古墓之后,只因为非常急迫的事情出去过两次,那也是孤身前往,为的是不让江湖同道发现自己踪迹。神雕十余年来却总是伴在两个孩子身边。
绿衣人道:“那么你们两个知道杨过住在什么地方么?”
思忘问道:“你们找我爸爸干什么?”
终究是久居古墓、没见过江湖风浪的小孩子,——句话尚可以,第二句话就说漏了。
那两个绿衣人高兴得跳了起来:“终于找到神雕大侠了!”接着争辩是谁找到的。
两个孩子怔在那里,不知已经说漏了嘴。
绿衣双使走上前来牵思忘的手,曰中说道:“走,带我们去见你爸爸去。”说完却咦地一声甚感惊讶,又伸手去牵思忘的手,这次的一牵已不似第一次的那么随便,而使出小擒拿手法,却不料仍被思忘轻轻巧巧地滑脱了。欲待抢步上前再拿,却觉忽有一股大力迎面攻到,忙以双掌一竖向前推去,却听补的一声,好似双掌击到了一面迎面倒下来的墙上,手臂酸麻,足下不稳,接连倒退了七八步方始站定。
那巨雕抖了翅膀,神情倔傲,站在两个孩子中间,对绿衣双使竟是看也不看。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双双站到一起,手掌相握,各自伸手来牵两个孩子。巨雕伸巨缘啄向绿衣双使面门,双翅猛然斩向双使伸出的手臂,双足却借双翅向下一拍之势腾起,抓向双使前胸。双使只好后跃退开,竟然怔怔地呆在了当地,想不到巨雕居然神勇至斯。
思忘猛然哈哈大笑:“守妹,你看雕公公武功好不好?”
绿衣人听到思忘如此说,一声忽哨又攻了上来,这一次却是直接攻向了巨雕而非来抓两个孩子。
神雕毫不犹豫地同两上绿衣人斗了起来。两个绿衣人的掌力甚是威猛,每当双掌推出,神雕便急忙避开。那掌力便翻翻滚滚地轰将过去,把身后的大树也劈倒了几株。两个孩子吓得脸也白了。
思忘推了杨守一把道:“你快去叫爸爸!”
杨守道:“咱们俩个一块去。”思忘道:“那便去不成了,你快去,我保护你!”杨守道:“我不能抛下你不管。”思忘道:“你再不走我打你屁股了!”杨守仍是不走,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思忘更不说话,拉起杨守便跑。刚跑得几步猛觉眼前一花,却见绿衣双使又站到了面前。
思忘把杨守向身后一拉,道:“你们要找我爸爸,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不能伤害我妹妹。”
绿衣双使道:“我们不伤害小孩儿,你们在前面带路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忽然双双出手伸手抓来。思忘护在杨守身前,挥掌向绿衣人手腕劈去。绿衣人手臂不缩仍向前伸,堪堪抓到了思忘手臂,却忽觉手腕一阵剧痛,急忙缩手。思忘亦用左手揉着被震痛的手掌。
绿衣人上下打量了思忘一眼。刚才另一绿衣人抓来的手却是被巨雕用翅拨开了,并不知思忘出掌一事。看到同伴奇怪地盯看着思忘,问了一旬:“这小子会武功么?”被击痛了手腕的绿衣人道:“你试试看,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那绿衣人果然伸手抓来,不待巨雕伸翅,思忘又已一掌劈出,仍是那么样的一掌,绿衣人浑没在意的受了,却猛觉剧痛铁心。
先前的绿衣人问:“怎么样?”回答说:“神雕侠的儿子没错。”
两个人说话间又都是一样的伸手抓来,思忘欲待伸掌去劈,却忽见空中出现了无数只手掌,齐向自己抓来,不知阻挡哪一只好,急切间抱起杨守向后一跃,却听到劈劈啪啪一阵响,接着是巨雕的一声轻鸣。
思忘低头一看,杨守已吓得脸无血色。
那巨雕显是刚才受了轻伤,但冗自和两个绿衣人剧斗不休。
这时恩忘忽觉一阵劲风扑到,睁眼一看,面前站了一人,脸上浓浓的长了一脸的胡子,头发披下来,身上一袭黑衣,腰上悬着一柄板斧。
那人看了思忘和杨守一眼,更不打话,伸手擒来。
那边缘衣双使同巨雕斗得正烈,看到这面有变,双双腾空丽起,跃过巨雕扑来,直把思忘也看得呆了。这般轻功,好似比妈妈的还要好呢,这样想着,浑忘了身边的危险。
那绿衣双使喝道:“宰父存好不要脸,抢人家手里的东西,圣斧教中都是这样没出息的人。”
黑衣大汉眼看要抓到了思忘,但那绿衣双使也是来的太快,双掌已攻到了黑衣大汉的背心。黑衣大汉只好回身挥掌迎了上去。猛听得轰的一声响,直震得恩忘眼前金星乱冒,他顾不得自己,忙不迭地把杨守搂在怀中,口中喃喃道:“守妹别伯,守妹别伯,哥哥在这儿。”他这一说,杨守反倒嘤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的父母虽都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杨过更是位列天下五大高手之中,被称为西狂,但他们又几时在孩子们面前显示过什么厉害武功了?是以孩子们虽对父母极是敬爱,却到底不知父母的武功能不能同这几个怪人相比。
宰父存同绿衣双使对了一掌,将双使震退。嘴上却仍是不肯吃亏:“圣斧教怎么,人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汉,个个都能单打独斗,比你们圣毒教可是强了不知多少倍了,不是下三烂的勾当,就是群欧的把戏。”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双手一握,左面的出左掌,右面的出右掌,双掌向中间一合又向前一送。
宰父存知道厉害,忙凝力于双掌,使足了十层劲力迎了上去,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响,绿衣双使动也投动,宰父存却是身不由已的倒退了三步,冗自站立不稳,又跟着倒退了两步。
绿衣双使道:“这是下三烂的勾当么?”
宰父存骂他们圣毒教使毒和绿衣双使的两人联手乃非好汉行经,绿衣双便联手将他震退实乃靠的真才实学,但联手却又辨驳不了,只好以此盖彼地进行这种反驳。
宰父存哼了一声,拔下了腰间的板斧。看那板斧与普通的斧柄不同,紫莹莹地,一节一节乃是坚愈钢铁。那斧头也非同一般的斧头,并不见得锋利,却黑沉沉地甚是沉重。
绿衣双使看那板斧都是一惊:“紫竹斧?”
宰父存道:“两位既知是紫竹斧,还不赶快跪下叩头?”
绿衣双使道:“恭喜散头君荣升斧教左右使啦。”
宰父存道:“不用客气,亮兵刃罢。”
缘衣双使道:“我们当真非得动手不可吗?”
宰父存道:“两位当真不知道江湖上规矩吗?”
绿衣双使道:“江湖上的什么规短,你且说说。”宰父存翻眼看了下绿衣双使道:“两位既是这样没有江湖阅历,我便跟两位说说,你们第一阻了我的大事,第二跟我对了一掌,那自是非同我在手底较个真章不可的。”
绿衣双使道:“奇怪奇怪,明明是你阻了我们的大事,跟我们对了一掌,且来反过来说我们。”
宰父存嘿嘿冷笑,“多说无益,快亮兵刃罢,迟了可就来不及啦。”
绿衣双使道:“绿衣双侠在江湖上行走,你可知使用何种兵刃?”
宰父存仍是冷笑两声:“正要领教。”
绿衣双使道:“你逼得我们亮出兵刃来只怕就要后悔,你可知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无人知道我们双使使用何种兵刃么?”
宰父存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强横了,但仍是冷笑了两声道:“不知,正要领教。”
绿衣双使道:“那是因为凡是见了我们兵刃的人马上就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宰父存左右看了看,问道:“另外一个人,那是谁?”言语中已生出了些许惧意来。
绿衣双使道:“阎王。”
这两个字被绿衣双使说出来,冷冰冰地透着凉意,当下宰父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真如比见到了任何强大的对头还要恐惧。
绿衣双使道:“怎么样,害怕了么?那我们也就不用亮什么兵刃了,你走吧,只要今后见了我们躲的远远的,我们也不来难为你。”
散头君宰父存以前确曾听到过绿衣双使的名头,知道这二人甚是诡异,功力奇高又形影不离,不曾想今日让自己撞上了。
但想到自己重任在身又遇此良机,如何能够被他们几句大话就吓得动手也不敢呢?想到此处,胆气一壮,朗声说道:“除死无大事,两位有什么绝活怪招看家本领,尽都使出来吧!”
绿衣双使对望一眼,嘻嘻一笑,突然之间两道黄光一闪,接着是宰父存的一声惨呼,绿衣双使却如没事一般站在原处,手中空空,没拿任何兵刃。
再看那宰父存,已被劈成了四块,死状惨不忍睹,面上满是惊恐和不信任的神色。
思忘搂紧了扬守,不叫她看那宰父存的尸首,自己也是吓得浑身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