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青衣帮的帮众都是惊讶之极地睁大了眼睛。
那左卫右卫也是甚为诧异,互相看了一眼,向前跟了几步,觉得这般的跟过去终是大失身份,便即不远不近地站住了。
老顽童原只是喝酒喝得高兴了,没话找话地说了开心,并没要邀请汪碧寒喝酒的意思。
现下看见汪碧寒当真款款地走了过来,却是有些呆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暮渝料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是激得那汪碧寒走了过来,心下顿即好生后悔。
思忘仍是那般的一动不动地僵坐着,但他实际上是在用全部的神经感觉着她的存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汪碧寒走到了三人跟前,在思忘的另一侧坐下了,向老顽童道:“你的酒杯借我一用,好么?”
老顽童忙不选地把那半枚银珠检了起来.用手擦了又擦,然后送了给她。
汪碧寒微微一笑,浑不介意地将那酒杯接了过来,亦是伸掌拍开了那最后的一坛酒。伸手向里面满满地舀了一杯出来,双手捧到了思忘面前道:“公子,为了我们再次见面,这杯酒我敬你,你肯喝么?”
这几句话把在场的诸人都听得心下一颤,便是周暮渝也是心下一动,觉得自己的希望渺茫之极,定然是与这女人中的女人无法相比的。
思忘更是心中一霞,再也不好沉默不语,口中说道:“谢谢帮主!”把那杯酒接过来喝了,却仍是不肯抬起眼来看她。
那边的向智开见到如此情景.轻哼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地瞒珊而去。
汪碧寒又向那酒坛中舀了一杯酒,在众目暌暌之下一饮而尽。
她的这番心思那是再也明显不过的,她见那周暮渝先过去抢了思忘的杯子来喝酒,心下已然颇为不是滋味,待得她走到他们之中喝酒之时就非得用那老顽童的酒杯不可了,她心下自不愿意。一边慢慢地走到三人眼前,一边已是想好了主意,于是就将那第一杯酒敬了思忘,这样她也就变成了使用思忘喝过酒的酒杯了。
汪碧寒钦了一杯又是一杯,一连地饮了十几杯,脸色更加潮红了,忽然停杯不饮,对思忘道:“公子,你的有琴蛆姐呢?
为什么她不在你身边照顾你,叫你孤伶伶地一个人在外面走?难道你们没有回到古墓去看你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么?你的亲母亲和妹妹他们可好么?”
她的这一连串的问话.叫思忘觉得又是亲切慈爱,又是无法回答。
自从知道了自己并非是神雕大侠扬过的儿子,而是一个已经故去的原青衣帮帮主琴文同的儿于以后,思忘的心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心中觉得无限地孤寂,他需要他的最为贴心的亲人有琴闻樱,但是恰洽就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明不白地离他而去,从古墓出来之后,他多方探问,竟是一点她的踪迹消息都没有。匆匆地一个多月逝去了,他人也变了许多,他强烈地预感着.可能今生今世将永远失去她了,于是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准备先到少林夺去找那无色掸师,再到昆仑山去找自己的毋亲。这两极心愿一了,就带着母亲到一个亦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隐居起来,终生好好地照颐母亲。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汪碧寒,更没有想到在碰上汪碧寒的同时会碰上这个黄衫少女。后来从他们之间的对话之中知道了黄衫少女叫周暮渝,竟然便是老顽童周伯通的女儿,不禁心下更为惊异,暗叹造化弄人,不知如何应付这两个对自己颇为垂青的女人,只得低了头谁也不理,谁也不去看。
但他心下却在咚咚地跳着,那晚童家庄中周暮渝点了自己穴道之后,向她敞开少女胸怀的那一幕情景犹自历历在目,此际想来,好似还能体会到少女的体温和皮肤的感觉。
但是偏偏地他碰到的两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大胆的,敢于直言不讳,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内容却是一般无二的。汪碧寒让他一见之下就异常激动,不由自主她想看她,想看她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但是当此局面之下,他只能默默地忍住。
如果四人只是这般坐着,那思忘或许会一直沉默着,谁也不看她们,直到最后。
但汪碧寒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非要他正视现实不可,当下把这样的几个问题用十分温柔关切的口吻问了出来。她知道这样的问话能触动他,让他必须抬头看她或是必须回答。
思忘推头看了汪碧寒一眼。但只是看了这一眼,他的目光便被她胶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开了。他的整个内心都沫浴在她的无所隐藏的爱意之中,他在这几十天中所结下的孤独的坚冰在她的阳光映照之下在开始慢慢融化。他忽然感觉到不知为什么,他伯她,怕她把自己的孤独全部打碎,把自己的全部都融比友爱里、汪碧寒仍是那般的盯视着恩忘,与在铁牢中看他的目光无二,那是一种女性的目光,不但娇媚之极而且隐含着无尽的许诺,让人看了心灵非得承受极大的震撼不可。
思忘此刻的心灵即承受着这种极大的震撼.但他在设法逃避,终于他低下了头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周暮渝道:“爸爸,你的徒儿好象不太高兴了,他这样孤伶伶地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多可怜,我们让他一起回百花谷去吧。”
老顽童虽是胡闹透顶,但于男女间事却是绝非一无所知.他已看出思忘好似有点喜欢这个青衣帮帮主,但他更是已看出了女儿有点喜欢这个徒儿。这下他的心中登时乱了;听得女儿这么样的问自己,竟是不如何回答的好,因为他更知道思忘同有琴闻樱是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了。
老顽童呼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地上空来走去的,不知说什么好,但他忽然觉得这事应该问问思忘,便道:“思忘孩儿,你愿意同我一起回那百花谷去吗!”这个胡闹一世的老人今日这句话只怕是一生中最为严肃认真的一句话了。
思忘抬眼看了一眼周暮渝,见她那般天真直率地盯看着自己,显是极希望自己到百获谷去的。但有琴闻樱和汪碧寒两人之中,不论是谁在思忘的心中都比这黄杉少女地位更重一些,他自是不会因为她而到百花谷去。
让他为难的是老顽童。
老顽童同他相处日久,已然生出极深的感情,他们虽然调笑胡闹,但内心这份情感卸是相互了解的。今日老顽童这样严肃认真地问自己,实在是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
思忘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眼向老顽童道:“师父,我还有两件大事要办,待我办完了这两件大事,定然去百花谷看你们。”
汪碧寒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一块大石落地了一般。
思忘抢眼看她,她竟是顽皮地向思忘撇了一下嘴。满脸却流露出幸福的神色来,好似这一架,她已然打得赢了。
老顽童听得思忘言道还有两件大事情要办,登时来了精神,道:“好徒儿,乖徒儿,你有哪两件事情要办,快说来叫师父听一听,是不是十分有趣好玩的事情?”
思忘道:“也没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无色和尚报仇!”
老顽童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道:“有趣有趣,那些和尚秃驴,当真该杀,要杀得一个不剩才好,免得他们活着多生事端,惹得人家情郎前去报仇,把人家女孩儿抛下了愁眉苦脸,惹得人家徒儿前去报仇,叫人家的师父大是开心,你那第二件事是什么?是不是要去昆仑山什么的好玩的地方?”
思忘大奇,挣大了眼睛问道:“嚏,你怎么知道?”
老顽童一怔,接着便双手乱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是猜出来的,我猜我老顽童调教出来的徒儿不但要武功高强一些,非同大可一些,深不可测如雷贯耳一些,定然也要象我老顽童一些。我老顽童贪玩成性自由自在,我调教出来的徒儿自然也是不但能够到少林寺去找那些和尚秃驴报仇,更能够到昆仑山这样好玩的地方去玩上一玩,我猜得怎么样?”
思忘心下暗暗奇怪,但见老顽童一派天真,因此并没有细思。他点头道:“我是要去昆仑山,但不是去玩。”
老顽童道:“妙极,妙极,我老顽童料事如神,料徒如神,果然一猜就中。”
汪碧寒却是一直盯着老顽童。
老顽童又问道:“你到那昆仑山去什么时候走?现在么?”神色之间有点急不可耐,但仍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捧起酒坛来喝了一日酒。
思忘这:“我要到少林寺去找那无色和尚报了杀父之仇,在后才能到昆仑山去。”
汪碧寒惊闷:“怎么?那无色和尚听说跟你爸爸相交甚是投缘,怎么他会杀了你爸爸?”
恩忘奇怪地看着汪碧寒,闷道:“无色和尚与我爸爸投缘,你怎么知道?”
汪碧寒道:“我听爹爹说起的,绝然不会错,在十五年前的襄阳英雄大会上,你爸爸为了给那郭襄女侠过生日,几乎调动了整个武林的奇人能士,那无色也知道了,送了一对铁罗汉给郭襄,后来铁罗汉被郭襄女侠送给了当今武当山的张三丰,张三丰的武功虽说高明之极,却都是从这对铁罗汉扎的根基。”
思忘愈听愈奇,问道:“郭襄?张三丰?这两个人都是甚么人?”
思忘这么问一点也不奇怪,他只道汪碧寒说的是琴文同认识这两个人。其实汪碧寒说的乃是神展大侠杨过。
杨过自居古墓之后便绝迹江湖,他曾给思忘讲过许多的武林人物,但张三丰和郭襄却从来没有讲过。那张三丰其实便是张君宝,是觉远大师的弟子,那日在山上觉远背诵九阴真经坐化升天,郭裹,张君宝和无色掸师各听其半,后来武学都是各自有一番修为。张君宝后来仰天长笑,遂开一代武术流源之先河,立一代宗师,创立了武当派。他潜心武学十几年,裹阳沦陷之后开始涉足江湖,但已改名叫张三丰。
郭襄却是因为对杨过一往情深,杨过与小龙女在古墓之中恩爱相伴;自是不便对思忘提及到她。
只因了这些原因,思忘对张三丰与郭襄竟然都是一无所知。
汪碧寒听得思忘如此问,便道:“张三丰便是张君宝,是觉远大师的弟子,被逐出少林寺之后隐在武当山潜心武学,后来涉足江湖,也是近两年的事。听说他与人动手从不不先进招,却也是从来没有败过,好多江湖中成名的大魔头,都在他手下大败而逃,也不知他的武功是从何处得来的,叫人根本摸不清脉络。听说你爸爸神雕大侠杨过曾指点过他三招武艺,那是在华山路顶上,当时迫于形式,你爸爸以大侠的身份不便动手,但是只指点了那张君宝张三丰三招,便把那敌手打得动弹不得。”
汪碧寒说到这里.被老顽童打断了,她便微笑着喝了一杯酒,用幸福而满怀深情的眼睛看着思忘,思忘那种全神贯注听她说话的神情,叫她觉得满足。
老顽童道:“是是,小姑娘汪帮主说得对极,我当时也在场的。当时我们也都是以大侠的身份不便动手。我们比起你爸爸杨过小兄弟来,更是大侠一些,更是如雷贯耳一些,便是教那张君宝小孩儿三招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甚为不便,便由你爸爸杨过以大侠中小侠的身份教了那小孩儿三招,于是便把那尹克西打得屁滚尿流大败而逃。”
汪碧寒听老顽童说完了,便继续说道:“那郭襄女侠是郭靖太侠和黄蓉女侠的女儿,听说襄阳沦陷之时只有她因为不在襄阳而活了下来,郭靖大侠和黄蓉女侠却是都丧生在蒙古军士的乱箭之下。”
思忘已然听得明白了。他在心中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不是杨过,而是青衣帮的原帮主琴文同。猛地一下子想起来,暗怪昏己糊涂,便向汪碧寒道:“你是青衣帮的第几任帮主?”
汪碧寒一怔,奇怪地反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思忘看着她的眼睛:“告诉我,我要知道。”
沃碧寒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身后站着的左卫右卫和青衣帮帮众。远处的商旅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思忘道:“如果不便,便不要说了。”言下竟然是极为失望。
汪碧寒不忍让他失望,但显然如若告诉他也是与青衣帮的帮规有忌,踌躇良久、终自说道:“我是第九任。前四任都是男帮主,从第五任便都是女榜主了。非是我德才武功有甚过人处,青衣帮的帮主实在是有些身不由已的……”说到此处,脸上现出一股悲戚之色。
思忘心下觉得奇怪,但看见她脸上的神色,竟是情不自禁地心下激动,想要上前抱住她安慰她。他强自压下心中对她的这份情感,正欲再问,却被老顽童打断了。
老顽童道:“没意思,不好玩,当了帮主还是身不由己,那岂不是和不做帮主一样的么,简直连不做帮主也还不如,大有不如,象我老顽童这样什么也不做,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也不用这两个老儿跟□虫一样地烦着,岂不是大大地自在,强于你做帮主的百倍千倍么?”
那两个左卫右卫距离不远,自是听到了老顽童的这番话,他们看到老顽童比之自己大出了不说五十岁,三十岁是足有的,却在那里喝酒骂自己是老儿,心中大是气愤,却是也只有于瞪眼睛。
江碧寒道:“前辈自是比我自在得多啦。”说完了看一眼恩忘,又看了一眼周暮渝。
思忘接口问道:“青衣帮的前四任帮主都姓什么?”言语中显得已是有些急迫。
汪碧寒先前踌躇,现下既已说了,也就不再犹豫,听思忘这样问了,便顺口答道:
“琴、向、汪、杨,这是前四任帮主曲姓氏,也是所有帮主的姓氏。。
思忘的呼吸更是急促起来,问道:“琴向汪杨四帮主,都是因为什么退任不做帮主的,你知道么?”
汪碧寒已看出思忘神色有异,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与青衣帮的帮主会有什么关系,听得他问了,仍是说道:“琴帮主是因为被仇家所杀,其它的三位帮主却是受年限所制,到年即让位的。”
思忘终于听到了他所要听到的内容,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仍是微微一醒,半晌不语。
汪碧寒见他不再问了,仍是那般痴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