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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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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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现在很可能成为雄霸天下的人物,甚至能成为西楚霸王第二呢!”
    “你没希望了啦!小子。”白发郎君说,“你说的却是真话,有些人的确是从娘胎里练
起,没怀孕之前,就吃一些有益胎,儿的神奇灵药。所以普通人家,也有所谓胎教之说呢!
你这一辈子不可能练成好武功了,注定了做一个小混混的命。”
    “我本来就认命了呀!”
    “你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发郎君指的是追查九尾蝎之事。
    “我会尽力,一有消息立即奉告。”柳思脸上有邪邪的笑意:“我这人颇为守信,当某
些事我认为有承诺的必要,就不会计较对方所采取的手段如何,会尽力而为。反之,如果这
件事我认为不该做,我是不会答应的,对方不管采用何种手段,我一概拒绝。”
    “你的意思?”
    白发郎君还没了解他的话意。
    “你要我替你打听九尾蝎?”柳思放低声音。
    “对呀!”
    “那是一个即剁碎来喂狗,狗都不吃的货色。好人找他,八九不离十会要他的命。坏人
找他,七八成是找他算账的老伙伴。”
    “我……”
    “我不管你是好人坏人,与我无关。”
    “你好像知道九尾蝎。”
    白发郎君脸色一冷。
    “知道一些。”柳思淡淡一笑。
    “毕竟我是车行伙计,聊算是见过世面的江湖人:你白发郎君还不算恶毒的坏胚;我不
会过问你找他的理由。晤,看来你有麻烦了!”
    “我应付得了!”
    白发郎君的目光,凶狠地落在仰止山庄的人身上。
    那位挨了飞刀的金刚正缓缓站起,手中抛弄着那把四寸柳叶刀,杀气怒涌的虎目,狠盯
着白发郎君。
    另一个金刚伸手阻止同伴离座,大概知道同伴腿伤行。动不便,不宜出头讨公道。
    “我来!”这位金刚接住同伴抛起的飞刀,离座向白发郎君接近,嘴角噙着令人莫测高
深的冷笑,虎目中神光四射。
    “想在大庭广众间撒野,你能得到好处?”白发郎君双手放在桌上,先发制人主动向金
刚打招呼:“我敢,你不敢。因为阁下你不能落案,我能!”
    “我只是想把飞刀还给你。”金刚冷冷地说:“失落暗器可是有损声杏的事。”
    “哈哈!那是所谓真正名家高手的作风。”白发郎君大笑,“尤其是那些在暗器上,加
了标记表示负责的高手名家,最喜欢卖弄这一套作风,发出去有信心收回来。而我不一样,
我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一流人物,信心不足,就不敢在刀上刻标记,所以我不会硬着头皮拍
胸膛承认飞刀是我的。”
    “是吗?”
    “对!正是顺便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所谓暗器,并不专指可以发射的镖箭飞刀一类小玩意儿。任何可伤人杀人的东西,包
括人的拳脚在内,用之明则明,用之暗则暗。你在别人后面,偷偷摸摸一拳打破别人的脑
袋,你的拳头同样算是暗器,所以也叫暗算。双方交手,任何物品攻击,都不能算是暗器,
你应该懂,是吗?”
    “我懂!所以要正大光明还给你呀!”金刚右手徐举,三个指头拈住小飞刀,本来白光
晶亮的刀身,渐渐变成暗红色。
    白发郎君脸色大变,呼吸不正常了。
    柳思亦眼神一动,但神色不变。
    “纯阳真火!”邻桌一中年酒客脱口惊呼,“飞刀在奇功的御发下飞出,十成火候的金
钟罩也抵抗不了,速度必定目力难及,无从躲闪。淫贱,你的末日到了!”
    “不见得!”
    白发郎君低叱,身形候动向下一挫。
    同一瞬间,柳思搁在食桌上的双手一拾,食桌猛地一掀,酒菜杯盘飞抛。
    小飞刀插在掀倒在一侧的桌面上,竟然不曾穿透。按金刚所发的劲道,穿透寸余厚的桌
面绝无问题。
    白发郎君向下挫的身躯还不够快,只感到背部有物划过,是透过桌面的两寸长锋利飞刀
尖。
    他扑下时,食桌恰好贴着他的身躯倒下,不但挡住了金刚的视线,也挡住了飞刀,但透
桌面的刀尖划伤了他的肌肤。
    而桌子是如何倒的,他不知道。
    不由他多想,贴楼板向前一窜,全速脱身,楼梯一阵急响,飞奔下楼逃之夭夭。
    柳思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握着木箸,坐在长凳上傻傻地张口结舌,盯着侧倒的食桌发
愣,似乎不明白食桌是如何倒下的。
    所有的人皆认为是白发即君掀倒食桌脱身的。
    “我的酒菜!”
    柳思叫苦的语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仰止山庄七人,皆追下楼去了。
    中年酒客走近,留心察看倾倒的食桌。
    桌的底部另有一把飞刀,锋尖也透出桌面,但仅有三分左右,比起金刚所发射的透桌两
小飞刀,表面上看劲道相差甚远。
    “是着地的刹那间发射的,没获得发射的充分距离,所以劲道不足,这淫贼已经是非常
了不起了。假使没有食桌阻挡,那位用纯阳真火御发飞刀的仁兄,性命可能不保。”中年酒
客是行家,所说的估计相当正确,“如果没有食桌阻挡,这淫贼也非死不可。”
    “两败俱伤,真傻!”曾经扮村姑少女的一位中年同伴,也在一旁察看。
    “老兄,你不感到可疑吗?”中年酒客问。
    “有何可疑?”少女的中年同伴问,“在下看不出,有何可疑的地方。”
    “淫威既想以飞刀回敬,为何又扳倒食桌,阻挡自己发射的飞刀’?他这种高手,是不
可能犯这种的错误?”
    中年酒客提出疑问。
    听中年酒客一直把白发郎君称为淫贼,可知必定厌恶已极。
    “任何一个高手,也可能有计算错误的时候。何况情势急迫,变化之快如电光火石。想
伤人又想自保,犯错误在所难免。”
    “唔!也有道理。”中年酒客伸两指起出一把飞刀。
    此时店伙计已七手八脚前来整理善后。
    “这个人。”少女的同伴也拔出另一把飞刀,指指已另觅食桌重新叫酒菜的柳思背影,
“似乎不是淫贼的同伙;也许也是臭味相投的淫贼。”
    “他是楚都车行的伙计,在本城小有名气,与淫贼无关。”中年酒客是本地人,替柳思
辩护,“淫贼是入暮时分进城的,从风阳来。”
    “兄台是……”
    “在下姓徐,徐良。”中年酒客说。
    “哦!徐州徐家的活报应徐大爷,久仰久仰!在下姓汤,汤辉。”
    “这淫贼在敝地一露面,家有美貌大闺女的人都心中不安。”活报应苦笑,“在下有二
个女儿,不得不留意他的举动。老实说,这淫贼如果在本城撒野,敝地真没有人克制得了
他,委实令人忧心仲仲。刚才那位仁兄……”
    “他们是仰止山庄的人。练成纯阳真火的那位,是仰止山庄四大金刚之一。”
    “哦!难怪。”
    柳思在远处角落的一桌,叫来了酒菜埋头进食。
    楼上人声嘈杂,酒客越来越多,没有人再注意他,他也不理会其他的人。
    他当然知道本城的话报应徐大爷,但毫无瓜葛;他一个小伙计,哪配与本城的爷字号人
物套交情?
    匆匆食罢,他会了帐悄然溜走。
    曾经扮村姑的少女,是唯一留意他一举一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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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刀客
第三章

    当要做某件事,或者准备做某件事时,必须计算得十分精确,才会获得预期的效果;柳
思就是这种计算精确的人,他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应付意外。
    他有随时应付意外的理由,这与他在短短的八年期间,所经历的冒险生涯有关。他的冒
险生涯与江湖闯道者差不多,大半日子在生死门进出,在血腥暴力中浮沉。
    有时,也与血腥暴力无关。
    四年前,他曾经一时兴起,跑到西番边地兰州卫(当时九边之一,属陕西布政司。卫,
指军政府),应征做水鬼。
    那是报洪汛的奇特组织,每个人皆是水性超尘拔俗的高于。
    黄河汛期以春汛最为可怕,春雨加上冰雪融解,水性极为猛烈,成为最可伯的孽龙,任
何一处地方决堤,死的人畜将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
    因此黄河下游的防洪工作,必须及早准备,数千里流域,数百万抢救堤防的人兢兢业业
严阵以待。
    但千千万万人不能日夜列阵候命,所以预警工作必须周全,水鬼便应运而生。
    通常,兰州水位警戒线超出一寸,潼关以下一段河面,水位则升至一丈,增加一百倍。
那是从河套以下一段河流所汇集的水量,加上渭河的水量所形成的现象。
    兰州的警戒水位每升上一寸,便会派出十至五名水鬼,身上绑上四只羊皮气袋,带了充
足的食物与水囊.背袋中有水位标记的四十支标签。往河里一跳,顺水漂流,十天半月便可
漂潼撞关。人一进水便冲散了,各奔前程。
    潼关是第一站,必须以精妙的水性近岸。岸上有候报站,沿岸有百十个人排开昼夜等
候,轮值注意汹涌的河面,接到签发布警讯,呜锣告知各地水位的强度。
    水鬼不上岸,沿岸漂流,将标签向岸上飞投,随即再往下游漂。此后每一座州县(河南
岸近河的州县)皆如法炮制。
    通常,水鬼漂至徐州便可登岸了。如果无法登岸,很可漂至淮安,甚至会漂入大海。最
短的历程是一月,最长的很可能二月出头。
    想想看,那是何种可怕的光景?
    在凶猛的滔滔浊浪里漂流两个月,每天吃干粮,随时都可能被漂流物撞昏,被游涡所吞
噬,被水怪做点心,全身被泡得像浮尸。
    登岸之后,凭符牌可以免费至各驿站食宿,迢迢数千里,徒步返回兰州领钱,准备第二
年再漂流。
    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但待遇还真不错。每年失踪死亡的淘汰率约在十之四左右,
极为惊人,真正的卖命行当。生死是个人的事,与血腥暴力无关。
    这制度好像维持至满清中叶,以后便用不到人了。
    年轻人喜欢冒险,他就是这种人。
    一个缺乏雄心壮志,仅抱着好奇玩命兴趣闯荡的人,通常会产生周期性的倦怠,或者有
一阵子休眠逃避期,所以呆在骡车行安分守己并没与现实脱节,没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躲
起来睡懒觉。日夜还得在江湖连续冒险玩命的生涯,他对冒险玩命生涯乐此不疲。
    二十六岁了,他还没打算成家安顿下来。
                      ※               ※                 ※
他计算得相当精确,在天黑城门关闭的同时,飞快地抢出城,把在后面盯稍的人
摆脱了。
    当然,他知道城困不住某些人。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根本就不在乎偷越城关被抓
住杀头。但至少,盯梢的人不可能立即跳城追踪他了。
    其实,他毫不介意有人跟踪,只是不想在倦怠休眠期间受到打扰,不希望生无谓的闲气。
    惹上了麻烦,就得随时防范意外发生。
    他并不知道追踪的人是何来路,反正这些人对他并没构成威胁。
    他并不在车行食宿,在南关的一条小巷子,租了一间小屋栖身,早餐后才向车行报到。
    他知道白发郎君曾经向人打听有关他的底细,这个色鬼不难应付,何况那家伙自顾不暇
呢。
    三更天,他离床穿衣,出客厅点亮了菜油灯,小小的客厅闪动着朦胧的幽光。
    每天昼夜各一次练先天真气,风雨不改。不管任何奇功秘技,或者普通的拳脚,一天不
练,必定停止进步;三天不练甚至有退步的可能。
    一个没有进步的江湖闯道者,是闯不出什么名堂的,只配与差劲的对手周旋,丢命的机
会却多得很。
    气行三周天,他的五狱朝天式坐姿,有了奇异的变化,双手徐徐外张,掌心向上,掌心
的劳宫穴先出现一星银灰,徐徐增大,肌肉时胀时缩,银白的中心,随扩大而呈现不断波动
的涟漪。幽暗的菜油灯,火焰本来是暗红色的、静止的,这时开始以波浪形摇晃,由暗红变
为白绿色。
    盛夏炎热,三更天热浪末退,但小厅似乎因菜油灯的火焰变色、摇晃,似乎气温正逐渐
下降,感觉中热浪已不复存在,反而有阴凉的气体流动。他全掌已呈现银灰色,肌肉的涟漪
扩动逐渐加快,一圈圈波动起自掌心,一圈圈向外流涌。
    而他的头上昆仑顶,隐约有一团海碗大,若有若无的光影或雾影,时隐时现,时胀时
缩,与掌心的涟漪幻出的波动银光,律动是一致的。
    他全身似乎有怪异的气旋流动,他成了某种怪异力场的中心。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分张的双手丝纹不动。
    厅后进是小小的天井,传出轻微的衣抉飘风声。按理,他根本不可能听到天井的轻微声
息。
    他不但听见了,坐式也恢复原状。五岳朝天坐式是玄门弟子的打坐方式。禅门弟子须盘
膝或金刚坐式,而且头部须正或微垂。所以从外表观察,玄门弟子采顺乎自然、开放、吸
取;禅门弟子正好相反,内敛、自闭。
    “喝!你小于练得好勤。”后面走道传来洪亮的叫声:“故人夜访,何以待客?”
    他整衣而起,挑亮灯火。
    “厨下有酒有剩菜。”他说:“要不,明天请你们上彭城酒楼。呵呵!诸位,别来无
恙。请坐。”
    来了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雄壮,年在四十上下的男人颠峰岁月,穿了华丽的绸长衫,俩
佩剑一佩刀,气概不凡,人才一表。
    三人落座,他用桌上的茶壶里冷茶待客,
    “从京都来?”他含笑问,“陆都堂可好?”
    “不大好,酒色过度。”上首那位爷摇头苦笑,“都堂这一年来很少外出行走,坐镇京
都严防严家父子蠢动。人一疏懒,再好色好酒,那禁得起旦旦而伐?我们从京都来,往安陆
别业传信。你怎样?近来可好?该静极思动了吧?我真搞不懂你这小子,一个叱咤风云的英
雄好汉,居然自贬身价,隐身市井胡混,要休息也该找高楼大厦婢仆如云享福呀?你有的是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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