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霸碰上外地的巨豪,那就得看谁的能耐大了。
眼前的情势,左家的人显然是输家。
柳思认识左家的一些人,这位长工头头所以向他求援。人不亲土亲,他义不容辞排解纠
纷。
他只好挺身而出,向八人走去。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看热闹的旅客让开去路。
“怎么一回事?”他向提出请求的人说:“我要知道经过,看谁是理屈的一方。”
“我们理屈。”长工头头有骨气有担当,“那位姑娘。”向执马鞭怒目而视的少女一
指,“那位姑娘生得美,小魏不该不长眼,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混话,挨了一马鞭就冲突起来
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你们没道歉?”
男人们人多势众,见到漂亮的姑娘们,口头上快活,说几句轻薄话调戏,是十分正常的
事。
其实无意任所欲为,粗野男人的本性而已。有些话甚至是变相的赞美,只是态度上让姑
娘们受不了。
“这……”长工头头苦笑。
“还在理论,那几位。向七男女一指,恰好路过。认为我们是恶霸,有多为胜欺负单身
旅客,不肯甘休。”
“你们理亏,还想动手对付那位姑娘?”
“没有呀……”
“气势汹汹,是吗?”
“这……”
“我明白了,理亏在你们一方。”他向少女走去,笑吟吟抱拳施礼,“小姑娘,这些人
是南面左家庄的种地粗汉,人并不坏,有眼无珠得罪了姑娘,可否接受他们道歉放过他们?”
“他们想倚仗人多要行凶呢2”少女气乎乎地道。
“人一多,是很容易一错再错的。好在他们已经知错,让他们赔不是,或者赔礼,姑娘
意下如何?”
“不行!”四个金刚似的人之一,声如洪钟威风凛凛,“必须把他们打个半死!”
“何必呢?兄台!”他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修养有限,“他们已经知道错误,知过能
改,善莫大焉,让他们诚心向这位姑娘道歉赔礼,把他们打个半死。也未免惩罚过当。”
“你想包揽是非?”
“我哪敢?”他强忍怒火:“是非已明,所以我要左家的人赔礼,这并无所谓包揽。”
“你是这些人的党羽?”
“阁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城外传乡的人,大半是种庄稼的无知莽夫,不会结帮织会
网罗羽翼,不会有什么党羽;不错,我认识处们,毕竟是同一座城的人,见面三分情谈不上
党羽,而且我也不种地。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党羽,阁下言重了。”
“你不服气?”金刚冷然踏进二步。
“我哪能不服气?你瞧你。”他冷冷一笑,“一看便知你是闯过天下,见过世面,佩了
剑威风凛凛,一言不合便拔剑相斗的打抱不平好汉,我哪敢不服气?好吧!我不敢排解,你
爱怎么办就瞧着办好了。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为了几个见了女人就评头论足的材大,便拔剑
宰了他们,我算是服了你。似乎休以为徐州府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呢!你要听老实话鸣?”
“你要说什么?”
“徐州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兵就有两卫之多,想造反的人,最好是不要在徐州府与兵
作乱。”
金刚冷哼一声,身形乍闪,眨眼间便逼近至六尺内,伸手可及。
他冷然屹立,冷冷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种招惹横祸的话。”金刚的右手徐提,要动手了。
“无所谓胆大,我说的是实话。”他身材并不比对方差,面对金刚毫无所惧,对方的气
势压不倒他.“左家的这些村夫,就算落在育府里,官司上身,当街调戏妇女,也只不过关
两二天聊加惩罚而已。你们如果管闲事打伤了人,可就不是监禁三、五天所能了结的罪名
呢!”
“你是公人?”
“我只是个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每月工资四五两银子,不是干公人的料,少抬举我
了。”他向后退去,表示不再多管闲事,“我会在附近睁大眼睛看,上了公堂我就是目击证
人,现在,看你们的了。”
金刚正要跟上,围观的旅客中,突然传出一阵怪异的,鬼哭似的阴笑,声音不大,但入
耳清晰,今人不由自主毛骨耸然。大白天依然有令人感到阴森诡异,毛发森立心底生寒的反
应。金刚吃了一惊,脸色骤变,警觉地虎目怒睁。转身面对着三丈外夹杂在旅客中的一个灰
发老人。
老人其实并不老,很可能属于头发早白的一类人,脸色有点苍白,但没有老纹,生了一
双深陷的鹰目,唇薄颧高,半露出白森森完好锐利的牙齿,留的小八字胡却是黑漆光亮,与
泛白的头发完全不同。这人的手杖也特殊。握手的杖头,雕了一个牛头鬼的像,四尺余长泛
着灰蓝的异光。穿一袭黑色宽大的长衫,佩的剑鞘绘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鬼形与异兽的切案。
胁下悬了个包袱,确是旅客。这人仍在笑,半露的白森牙齿,有点像肉食兽类的撕肉利器,
相当令人胆寒。
“白发郎君东门信,你在向在下示威吗?”金刚虎目彪圆,手本能地按上剑鞘。
江湖朋友都对名列魔道,而且是色魔的白发郎君东门信,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尤其是
家中有美丽大闺女的高手名宿,不论正邪黑白,都对这个色魔深怀戒心,而且恨之刺骨。
这个色魔确是少年白发,在江湖肆虐将近十年,真正的年龄仅三十出头,他那根牛头鬼
杖与泛灰的头发,便是他的活招牌,十年来他不知糟蹋了多少年轻貌美少女,武功超绝罕逢
敌手。被他盯上的年轻貌美少女,很少能逃过他的毒手蹂躏,是令人恨之刺骨,却又奈何不
了他的大名鼎鼎色魔。不过,受到蹂躏的女人,极少受到残害,兴趣一过腻了之后,他会大
大方方加以释放一走了之。如果受害的少女被杀,决不是他下的毒手;如果是自尽,他当然
会理直气壮声称与他无关。所以他绰号称郎君,不是杀女人的凶手暴徒。
“你不是也向这些村夫俗子示威吗?”白发郎君停止示威性的怪笑,鹰目盯着四金刚护
卫着的美丽少女,“我白发郎君自信武功相当不错;决不会自贬身价,与那些种庄稼和做工
的村夫俗汉叫阵示威,把百十个这种蠢汉打个半死,决不会替我增加光彩。”
“有你替他们出头,在下就找你。”金刚不再理会柳思,矛头转而指向白发郎君。
“很好很好。那个做工的伙计没有勇气担当,我敢。你找上我,是我的光荣。我想,你
们的气势不错,而且知道我白发郎君的名号,绝不是泛泛之流。怎么在江湖道上,从没听说
过你们这些人物?哦!那位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一定是阁下的主人了,贵主人贵姓芳名,你
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可肯见告?”
“打发他走!”美丽的少女火爆叫道。
一声虎吼,金刚的剑出硝,剑气进发中,火杂杂挥剑直上。
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而且对方的特异牛头鬼杖,就是相当霸道的兵刃,钢铸打磨相
当沉重,不但可以硬碰刀剑,而且比刀剑长尺余,可以单手使用,双手使用更是霸道灵活,
不用剑是非常危险的事。
任何宝刀宝剑,锋刃必须尽量避免正面接触,沙粒大的缺口,得磨上老半天。世间真正
削铁如泥锋刃不伤的刀剑,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只是神话中的利器,不存在于现实人生。
但高手拼搏,兵刃不可能发生撞击,出招的速度太快,招一发便不可能中途急变了。
白发郎君冷冷一笑,一杖急封。
金刚的猛烈攻击是虚拍,怎肯让铁杖硬封硬架轻灵的宝剑,剑光候然回收、下沉。
人剑一体幻化流光,从杖下流泻而出,似乎人平空缩矮了三分之二,像是贴地急剧进发
的电光。
白发郎君骇然一惊,杖势落空便心生警兆,不愧称名动江湖的超拔高手,双脚上缩飞腾
上升,一记美妙的前空翻,从剑光的上空一掠而过,远出两丈外飘然落地,脸色一变。
双方都在走险,生死须臾十分凶险。
杖与剑带起的罡风,刮趋了无数草屑,人影分开后,空间里似乎仍遗留下隐隐风雷似的
震鸣。
“该死的!原来你们是二十余年前,颇有名气的仰止山庄四大金刚。十余年来贵山庄的
人绝迹江湖,现在又出来现世了。东方未明庄主,还能重振昔日雄风吗?”白发郎君显得兴
奋,似乎觉得能碰上高手名宿而雀跃。“东方未明绰号叫一剑愁,从地堂刀法中参悟出下盘
攻击的剑招,据说足以称无双秘学,你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咱们放手一拼!”
拼字声如乍雷,牛头鬼杖风雷暴起,豪勇地扑上了,单手运杖冲进抢攻。
这家伙口说金刚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其实心中已感到寒意,刚才的反应如果慢一刹那
他的脚就不属于他的了,剑光掠过靴底的压力似乎仍在呢;
金刚以为他真的要放手一拼,迎着挥来的杖影斜身急接,剑光闪烁与杖对进,一接触的
急剧变化将石破天惊,同时采取攻势,很可能一招便分胜负。
“铮!”杖影接触,响声震耳。
人影骤分,金刚震出丈外,单足一点地,突然脱力向下挫,稳不下马步。
同一瞬间,白发郎君一声长笑,“铮”一声轻响,击落一颗从少女手中发出的铁莲子,
身形再起,远出五丈外脱出人群。
“恶贼可恶!”少女咒骂声同时传到。
金刚摔倒在地,立即被另一个抢出的金刚扶住了。
一把四寸长的小小柳叶刀,插在金刚的右大腿上,斜贯在腿外侧,两端仅可看到半寸刀
尖。
在接触的刹那间,悄然发射肉眼难见的暗器,即使事先心理上已有警惕,仍然无法闪避。
“小美女,我白发郎君订下你了!”远在五六丈外的白发郎君兴高采烈高叫:“你的保
镖再多,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提防。你很美,很够女人味,我喜欢你,你是我的,我一定可以
把你弄到手快活,你最好早些向我表示亲近,我会把你当成淑女对待,不然……”
少女人化流光,电掠而上。
白发郎君哈哈狂笑,掠走如风。
看热闹的人、哄而散,怕被快速奔掠的人撞及。
忙乱中,左家八个人悄然溜走,是被柳思打手势示意乘乱撤走的。
当事人也迳自走了,没有人再理会这位孤单的小村姑啦!仰止山庄的人,已追白发郎君
去了。
柳思等左家的八人八骑走后,才策马北返府城。
看热闹的一些旅客仍在现场,有几个人干脆在路旁的大树下歇息。
※ ※ ※
两个中年旅客坐在大树下,目送柳思的坐骑远去。
那位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中年人,脸色有点不正常。
“仰止山庄的武学,确是神奥难测,剑是不宜用在下盘攻击的,那位金刚却运用得神乎
其神。换了我,绝难躲过那一剑。白发郎君也的确了不起。名不虚传。但这家伙好阴险,一
比一,他足以从容应付一个金刚,他却抽冷子放冷刀,真可怕。”中年人不但脸色不正常,
说话也不时抽冷气,“以后万一碰上这些人,我宁可避开他们免生闲气。”
“陶兄,这些人并不可怕。”另一个生了一个大酒糟鼻的中年人。一双冷电湛湛的鹰目
仍然盯住柳思远去的人马背影,“论真才实学,你我都可以和他们论短长。老实说,这些人
都不配称超拔的高手。”
“当然,我们的名号也够响亮,但……”
“我见过最高明最可怕的人物。”
“谁?”
“刚才仰止山庄的人,可说非常幸运。”酒糟鼻中年人答非所问。
“白发郎君奈何得了他们?”朱砂痣中年人陶兄冷笑,“姜兄,别开玩笑2你看到那小
姑娘追逐的身法吗?那就是仰止山庄庄主,一剑愁东方未明的绝学流光遁影。身动影逝,独
步武林。”
“我是指另一个人。”
“哪一个?”
“那一个。”姜兄指着远去的柳思背影,“那个自称柳思,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
“那个人?姜兄开玩笑!”陶兄笑问。
“我哪有心情开玩笑?”姜兄冷笑,“这个人隐身在这里,天知道会发生何种灾祸!”
“姜兄,你的话我听不懂。”
“刚才要不是白发郎君出面干预,仰止山庄的人必定一意孤行,那就……仰止山庄七男
女,很可能灰头上脸,甚至会有人丢命。”
“老天!这么严重?”
“毫无疑问。”
“这个叫柳思的人?”
“他不叫柳思,叫柳心田,心田二字加起来就是思。心田,也可能是他的字,思是不是
他的本名,就无法断定了。”
二十岁以前有名,二十岁满就可以有字。直接呼对方的名,是很不礼貌的事,应该呼
字,名与字是两码子事。
“你……你说他就是柳心田?”陶兄脸色一变。
“应该不会错,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
“对!我在铁血团有朋友。”
“陆都堂的铁血团?”
“一点不错!”
“老天!霹雷……”
“霹雷虎柳心田,铁血团的密谍勇将。”
“你没看错?”
“错不了。”
“咱们不要在徐州逗留,免惹是非。”陶兄打一冷战,“我宁可离开铁血团远一点。”
“不错!咱们明早加快离境。”姜兄同意,站起整衣,“徐州某些人将有灾祸了,招惹
了铁血团,注定要灾祸连连,死而后已。咱们走吧!”
※ ※ ※
天下四大奸恶:严嵩、赵文华、鄢懋卿、陆炳。
陆炳,目下位极入臣,大明朝唯一的二公兼三孤大臣,而且掌锦衣卫。
他拥货千万,在天下各地建了十八座巨大庄院,势倾天下,所豢养的密谍称铁血团,每
个人皆拥有锦衣卫身分的密令。
他的属下皆称他为陆都堂或者陆堂。
四大奸恶中。陆炳是最好的一个。
他为世人所诟病之事,是他与第一大奸恶严嵩父子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