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丧门恶煞和西岳炼气士一些人,是从南京来的,其实来自苏杭,是鄢狗官身边的
得力保镖,特地派来支援南京的巡缉营公署,专门对付绝剑狂客与剑园的助拳高手,所以八
表狂龙得对他们客气,彼此之间没有从属关系,身分地位不同,也从来没在一起工作过。
这次只是临时性的组合,为了事权专一,由八表狂龙担任总指挥,双方的关系并不怎么
融洽。
“龙主事,为了这件事而责备柳不思,是否过分了些?老夫敢拍胸膛保证,以他的身分
地位来说,他是最能干、最精明、最了不起、成就非凡、无人能及的真正眼线干才。你把他
打个半死,还有其他的人可用吗?”郭英替柳不思主持公道。
“郭老,我的事你不要干涉好不好?”八表狂龙恼羞成怒,虎目怒睁:“请你回座!”
“龙主事……”
“请你回座!”八表狂龙声色俱厉。
郭英强抑怒火,呼出一口气回到座位重重坐下。
西岳炼气士俏俏打眼色示意,要郭英不可冲动。
老道曾经目击八表狂龙发威,知道这条狂龙武功深不可测,往昔轻视这位主事人的念头
一扫而空,深伯丧门恶煞倚老卖老引发这条狂龙的狂性,必定不可收拾。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八表狂龙不再命箕水豹动手,指着柳思凶狠地说:“今后再有
任何反抗的举动,你将永远记得这一天的惩罚。”
“我记住了。”
柳思冷冷地说。
“给我滚出去,踩探有关老凶魔的消息。”
柳思哼了一声,昂然出厅走了。
***
柳思出了南门,踏上至中都的大官道。
身后脚步声急促,原来是黑虎吕强赶上了他。
“他派你来监视我的?”
柳思笑吟吟地回头问,毫无愤怒的神情。
“我敢反抗吗?”
吕强一脸霉相,笑得比哭还难看,“后面还有两个盯你我的梢。”
“你没向他们提运尸体北返的事?”
“提过了。”
“不准?”
“何止?还挨了一顿臭骂,外带一连串的威胁及警告。”
“你完蛋了!”
柳思摇摇头,以示怜悯。
“认命了!老弟,你为何不走?我知道你能走,他们绝找不到你。”
“呵呵!我为何要走?”柳思大笑。
“可是你……”
“吕老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些率兽食人的枭雄走狗,以及凶魔豪霸强梁,如果死光了岂
不大快人心?至少在他们你打我,我打你,将对方皆杀死斩尽之后,天下虽然不会因此而太
平,但决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
吕强脸色一变,听出弦外之音。
“鄢狗官乃天下四大奸恶之一,巡缉营被人看成洪水猛兽。而九华剑园绝剑狂客以侠义
英雄自居,其亲朋子弟其实皆是令人侧目的豪霸,潜势力已接近恶性膨胀的地步,所以成了
巡缉营的眼中钉。众凶魔与小妖巫,皆是惹祸江湖的妖孽。所以,让他们互相残杀,让他们
死!死!死得干干净净,今后应该可以减少许多血腥是非了。”
柳思眉飞色舞,毫无愤世嫉俗的神情。
“你……你在策划……”
“策划驱虎吞狼的游戏。”
“为何?”
“因为我高兴。”
“你……你在玩火……”
“玩得乐此不疲。”柳思不理会吕强的震惊,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喜欢冒险生涯,不
想在世间白活一场。在经历过某段生涯之后,就会找一处能与江湖保持接触的地方安顿下
来,埋头参修一段时日,然后再经历另一种冒险生涯。上次在你们七猛兽手下,历练—段猎
人的生涯,获益良多。在徐州车行当伙计,是我参修上乘的蛰伏期,本来就打算离开,你们
来得正好。呵呵!就算是另一种冒险生涯开始吧!愈乱愈好,死的人愈多愈刺激!”
“我心中明白,你深藏不露,拳脚武功都比咱们七猛兽强,但也强不了多少。在这里,
各方高手名宿齐聚,任何一个人皆比咱们七猛兽高明。你夹在中间最为凶险,随时都可能断
魂丢命,你永远看不到他们死光屠绝,因为你一定比他们先死。老弟,何苦?能走,还是走
的好;”黑虎好意相劝。
“我不会走,你还是脱身事外,趁早溜之大吉才能保住老命,不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我……我走也是死路一条……”
“我不能勉强你,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柳思脚下一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你所
做的事自己负责。前面歇脚棚,我的人来了。”
是一个半大不小的村童,看到同来的黑虎,骨碌碌的小眼中,涌起警戒的神色。
“不要紧,自己人。”柳思跨入路旁的歇脚亭,拍拍村童的肩膀,递过一锭十两重银子。
材童将银子纳入怀中,取出折成方胜的粗纸折递过。
“有一个人受了伤,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们不敢走近察看。”村童说:“那几个人,
确是又老又丑。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自己去看看究竟。”
“好,我会去的。”柳思出棚,继续向南走,一面打开方胜察看。
黑虎也走近观看。
那是一张童画,简单的房屋不规则地乱涂,有树、有竹林,有座房屋里画有两个人,每
个人简简单单,头是一圆圈,身’手脚像大字。
不识字的人都可以看得懂,足以表达绘图人的意思。
“七个人,分住三家农舍。”柳思指指点点;“似乎七个凶魔躲在这里,而没有囚禁的
人质。”
“你真有一套。”黑虎由衷地说。
“利用顽童,比利用蛇鼠混混更有效率。”柳思将图折好藏入百宝囊:
“而且省钱。呵呵!赶两步。”
村童等两人去远、奔向路对面的小径,跑了二十余步,路侧的树林踱出两个相貌狰狞的
人。
“乖,小孩。”一个中年人狞笑着向村童招手,“把你和刚才棚子里那两个人,所要办
的事告诉我。”
村童吃了一惊,扭头便跑。
中年人一跃而上,一把揪住村童的背领。
“你不乖,该打屁股。”中年人说。
叭叭叭叭四声暴响,村童狂叫着拼命挣扎。
不久,两个中年人狂奔返店。
不久,人马出城飞驰。
***
两座土冈与两条小溪,包围着中间的小村落。共有十五、六户人家,显得凌乱无章,因
为每一家都有厩房、牲口栏、辗房、谷仓……东一间西一栋,连与邻居相通的小巷也是弯弯
曲曲的,每一家的生活空间,似乎都是与邻居隔绝的独立体,甚至两家之间,还有果园从中
隔开。
躲在这种地方,隐密性是相当高的,活动也容易,甚至邻居也不知道邻屋发生了些什么
变故。
没错,就是童画中的村庄,只是每一家农舍,只绘一间屋替代。事实上,每一家都有十
余栋房舍。
两人隐身在村西的土冈前树林下,像猫般向下面散落的房舍窥伺。
柳思甚至取出童画,逐家查验对证。
村中安静如恒,一些猫犬与家禽在各处走动,几个村童在各处嬉戏,偶或有些大人走
动,似乎天底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故发生。
“他们真在这里匿伏?”黑虎低声问。
“应该不会假。”柳思信口答,目光一直在村落搜索。
“何不回去禀报?”
“没证实之前,你敢禀报?吕老哥,你的猎人警觉性到何处去了?”
“这……你打算求证?”
“当然。”
“如何求证?进去?”
“如有必要,非进去不可。”
“老天爷!你有几条命?那些老凶魔心狠手辣,杀人如儿戏,你……”
“咱们先仔细察看半个时辰,再随机应变。”
“好吧!但我不会去。”黑虎的恐惧写在脸上,甚至不住打冷战,手心冒汗,恨不得立
即撤走溜之大吉,被老凶魔的声威压得心虚胆寒。
小村的向外小径,弯弯细细的有四五里,才和大道会合,大道则在十余里外,衔接风阳
大官道。
蹄声入耳,三里外尘埃飞扬。
“咦!怎么有大批人马往这里赶?”黑虎吃了一惊,“老凶魔们有外援赶来会合,可能
吗?”
“他们来了。”柳思笑笑。
“谁?”黑虎一怔。
“巡缉营的人。”
“什么?他们……”
“跟踪监视你我的两个人,并没跟来。”
“也许跟丢了,我们是绕道越野而走的。”黑虎自以为是地说。
“他们弄到了替我传讯的村童。”柳思阴笑。
“不可能,兄弟。”黑虎拒绝相信。
“是吗?”柳思冷冷一笑,“老哥,有许多事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了表示消息也灵
通,也希望出其不意抢先一步行动。多次袭击,八表狂龙都晚了一步,所以,这次他要抢制
机先突袭。”
“我不信。”
“立可分晓。”
***
风驰电掣,雷霆万钧。
仓卒间能出动四五十匹坐骑,八表狂龙的应变能力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当看清最先三骑士中,有鲜衣怒马的八表狂龙在内时,黑虎对柳思的见识,心服口服,
不假思索向冈下狂奔,冈下就是通向小村的小径。
“停!停……”黑虎冲出小径,高举双手挥动,向冲来的骑士大叫:
“还没查明下落……”
“滚开!”第一位骑士是枭面人屠屠坤,‘南京巡缉营的一流高手,驱马前冲叫吼:
“不需要你们了……”
黑虎大惊;急向侧闪,间不容发脱出铁蹄下,惊出一身冷汗。
柳思退入路旁的竹林,顺手拾了一根竹枝当手棍用。
“你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柳思似笑非笑地说:“你我的身分,在他们眼中卑下得
不值半文钱,利用价值消失,哪还用得着你表态效忠?你想和他们争功吗?少做白日梦好不
好?”
“老天爷!他们简直就是在扮强盗啊!”
“巡缉营比强盗更凶残十倍。”柳思冷冷地说。
“我真的没法逃走……”
“现在你如果不走远些,性命难保。”柳思故意曲解黑虎的话意,“搏杀一开始,奔东
逐北在所难免,任何一个凶魔经过这里,势将毫不迟疑向你挥剑舞刀……”
话未完,黑虎已撒腿奔出十步外了。
柳思却不走,冷冷一笑退入竹林。
好一场激烈万分,规模空前庞大的大搏杀。
片刻间,村落、溪旁、土冈、草木竹丛……全是刀光雷霍,剑气飞腾,惨号声与兵刃交
击声,组成慑人心魄的大合奏,令人误以为是官兵在这里剿贼。
八表狂龙四五十名高于名宿f以为足以生搞活捉摄魂骷髅七个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他
们所面对的,除了在村内的七个凶魔之外,村外潜伏着更多的人。
仅九华剑园吴家的亲朋好友,’总数就接近三十人。
第三方的月华仙子,也出动了全部人手,共有十二名,个个皆可使用巫术毒药的女人,
而且武功也颇为出色。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决定性的终结大搏杀。
终于,人都逐渐脱离现场,在这一带草木繁茂的蔽地,你追我赶死缠不休。
柳思在土冈南面的一株大树下,倚树假寐状极悠闲,似乎血腥的搏杀与他无关,他只是
一个与世无争的冷眼旁观者。
身侧传出一声沉叱,利刃破风的锐啸令人毛骨依然。
他假寐如故,丝纹不动。
铮一声狂震,兵刃接实,利器破风声中,传出一声娇此,然后是鬼声四起,灰雾涌腾。
他仍然假寐如故,不为所动。
猛地一声暴吼,气爆声与破风声,与四起的鬼声相应和,随即突然四野死寂。
灰雾被风一吹,徐徐消散。
一具尸体倒在他身例的草地上,相距不足两丈。
尸体旁,以剑支地、大汗湿透衣裙的月华仙子,原本红润的面庞成了苍白色,满头大
汗,呼吸急促,高耸的胸部急剧起伏,似乎站立不牢,以剑支地也摇摇欲倒。
真够瞧的,比她那天在小河床沐浴时,赤身露体的光景更迷人,更具魅力。
大汗湿透的衣衫紧裹住服体,浑圆挺秀的酥胸原形毕露,不盈握的小腰肢与浑圆的臀
部,比完全裸露更具动人的魅力。
月华仙子看到了他,认出他是八表狂龙的人,却不知道他就是那天头戴布袋,检查她百
宝乾坤袋的人。
她已经耗尽所有的精力,一个村夫用锄头也可以把她击倒。
她苍白的面庞更冷灰了,无神的明眸有惊恐的神情。
剑好重,很难举起来。
假使柳思走近,手一伸便可把她抓住摆平。
她感到诧异,这个人怎么居然在这里睡觉?
糟了,不是睡觉。
柳思扭转头,虎目炯炯盯着她,脸上有邪邪的怪笑,举手轻抚上唇的小八字胡。
她想:这个人要扑上来了。
“赶快坐下来调息。”柳思不但不曾扑上来,反而伸伸懒腰要她抓住机会调息,“如果
不能在短期间恢复精力,一个三流人物,也可以将你捉走。”
“你……你……”
“我还没睡够呢2你忙你的啦2”
“你……你不是八表狂龙的人吗?”
“是,也不是。”
“怎么说?”
“小女巫,你还有闲工夫唠唠叨叨,是不是女人天生长舌,不顾死活?”
“你……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月华仙子霍双成,你十几个人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你们今天
大举报复,事前我就一清二楚了。”
“但你却……”
“我懒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小妖巫非常美丽,十足女人味,捉来暖脚还真妙
不可言,可惜我对打光棍非常满意。喂!你还不行功调息?”
“这……”
“闭嘴!坐下!”柳思叱喝。
她像被叱喝声吓了一跳,但立即顺从地放下剑,盘腿坐在地上调息,呼吸立即恢复正常。
柳思重新假寐,但却心跳加快。
虽则他闭上了双目,而小妖巫玲珑剔透的服体,与脱俗的面庞影像;却出现在他的眼前
浮动,气血有沸动的情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