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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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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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暂且先不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就这个状况来抽丝剥茧。要是我们回到狄宾的访客从前门登门造访这场演出,就应该察觉出其中不合情理之处。就某些原因来说,这是这个诡计最令人困惑的部分,所有细节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先从这个最惊人的细节开始。诸位,提到狄宾让电线短路,我不须思考就立刻可以想到几种让电线断路、却十分安全的方法……但是为什么,狄宾唯独采用这种最危险的方式?拿不锈钢的钮扣钩插进通电的插座里!钮扣钩在这里,你们之中有人想看看吗?”
  莫利抬手拨弄他油光整齐的褐发。
  “看看这里!”他有点失望,“请大家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要是你尝试这么做的话,你会被电到,起码十五分钟内无法动弹……”
  “也许没有这么糟。”修葛·杜诺范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父亲不再绷着脸。他说,“我想你最好证实真的是钮扣钩造成断电。大家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喔,看看这只钮扣钩几乎已经报销了。但是,我们更进一步想想,各位会想到更安全的方式达到这个目的。”
  “我得承认,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主教应声,“我怎么想都想不出这只钮扣钩要怎么才能恰好掉进插座里……”
  “当然不是掉进去。但是,用橡胶手套怎么样?”菲尔博士问。他停顿半晌,“当然,我不过是试着用这个假设来推论,”博士谦虚地说,“在你们肠枯思竭搜索其他线索时,我得趁机提醒你们,这只是个诱人的理论罢了。但也唯有如此,这个诡计才能得逞。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之前的假设都不值一哂——尤其是狄宾戴上橡胶手套,亲手切掉自家的电源,试图混淆视听的计谋——即使(我相当肯定)还有其他更简单的方式……不过,橡胶手套还有另一层用意。要是一个人不想留下任何指纹,并且能灵活审慎地运用双手,橡胶手套可以提供绝佳的防护。”
  主教面色凝重:“我亲爱的菲尔博士,”他悲哀的低声说,“你简直是越扯越离谱。死去的狄宾为什么要在意自己指纹会在书房里?”
  徐徐喷出一口烟,菲尔博士倾身,弯的角度过大,以致于他气喘声浊重。他说:“太棒了!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中含着另一个“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不假装质疑一下停电的原因?他若想把自己的角色诠释得更成功,为什么不起码出房门问问施托尔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他避不现身?为什么他要替他的访客烧了衣服?——最后,还有一点——”菲尔博士举起他的手杖去戳晚餐托盘,“为什么他尝遍所有的佳肴,而独独漏掉他的最爱?我说,现在的情况跟《三只熊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谁坐了我的椅子?”“谁喝了我的粥?”“谁——?”诸位,我想你们此时此刻已经明白,访客来访的时候,待在书房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狄宾。”
  主教口中喃喃抱怨。令人头晕目眩的疑虑让他转头盯着那张死人嘻笑的脸……
  “那么狄宾——”他说,“这段时间里,狄宾人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博士回答,作了一个默剧的夸张表情加强说话语气,“他故意藉奇装异服掩人耳目,戴假珠宝、假发、假胡子,并用演员化妆用的白垩黏在耳后,假造一对招风耳。他按自己家里的门铃,假装和自己通话……就是这样。这场变装秀中,角色完全颠倒,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们必须根据事情的表面来抽丝剥茧,否则案情永远不会真相大白。结果是一个不知名人士,这位神秘访客,冒充狄宾先生待在书房里。而狄宾——”
  “能不能麻烦你证实这一点?”史坦第绪说,他呼吸沉重。蓄着胡子的脸上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我想我大概可以。”菲尔博士谦逊说道。
  “但是——呃,”主教接口说,“我——不得不说,我认为你刚刚揭发的事实似乎只会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复杂、令人不能理解。”
  “哦?不,不,我不同意。等我把角色颠倒这件事解释清楚,”菲尔博士急忙反驳,以说服的口吻说,“我保证案情会变得更单纯。绝对会的。”
  “我能够理解,”主教向对方解释,“为什么狄宾的出现骗得过当时手里只拿根蜡烛的施托尔。如魔术师的把戏一样,奇装异服是为了混淆施托尔的视听。曾经有人告诉我,伪装的第一原则就是转移注意,这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主教似乎对说出那句“有人曾经告诉我”有点挣扎,但他还是说了。他思索着,“我甚至知道他可以故意变声,装成美国腔……但这个骗局里,有些地方说不过去。你怎么解释从房间传出来的声音,他模仿狄宾吗?若真如此,施托尔一定听得出哪里不对劲?”
  博士咯咯发笑,掸去斗蓬上的灰:“要是换了任何地方,他的确听得出来。但透过传声筒,就不尽然了。”菲尔博士指着墙壁说,“所有的沟通方式中,最具鬼魅及虚幻效果的,就是用传声筒。你们自己的声音会像鬼叫一样。你们以前用过这玩意儿没?——这和电话不同。到楼下去,我们轮流用传声筒说话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分辨哪一个是你儿子的声音。这么一来,你就明白,透过传声筒跟施托尔说话的是冒牌狄宾。这名“访客”上楼去,进入书房,把门关上。接下来,当然是真的狄宾说话,这无疑是为了蒙骗仆人施托尔。”
  “现在,”主教说,“我们接受这个假设……我必须坚称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对整个案情一头雾水。为什么狄宾要和不知名访客串通好,来要骗人的把戏?我不认为他们这么做了。”主教保持镇定。他说,“这实在太吊诡,博士。我完全被你的话搞糊涂了——”
  “我不认为他们是故意串通好来混淆他人视听,”菲尔博士哼了一声,“如果诸位不健忘的话,我们之前提到“角色颠倒”是个假设。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是没变。你若认定他们两个是共谋,你的推论就会让人摸不着头绪。书房里的男人最诡异的行径并不在于他伪装,而是他以不知名访客的身分代替狄宾。不知名访客若事先就和狄宾周详策划,他还需要戴橡胶手套吗?如果狄宾让经过伪装的不知名访客从前门进来,而非从阳台偷溜进来;又为什么不可能是不知名访客在房里等候伪装的狄宾进来呢……诸位请先听我说,我知道你们心里有许多疑点。让我们先从晚餐开始说明。狄宾并未用餐。用餐的是不知名访客。他们交头接耳,故意让声音传人大厅。”菲尔津津有味地说,“伤脑筋的问题来了:为什么狄宾没有吃他的晚餐?”
  “也许他还不饿。”莫利·史坦第绪思考之后回答。
  “很好,”菲尔有点暴躁,“史坦第绪先生的答案的确让我们有了灵感。没错,以诸位与生俱来的聪颖睿智,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更好的答案?你们一定想到,他没吃他的晚餐,是因为他人不在这里。不知名访客吃了晚餐,是因为不知名访客在这里。晚餐送进来的时间是八点半,狄宾当时在场,焦躁不安、神经紧绷。我记得他们是这么形容当时的他。狄宾一定是在仆人退下后,伪装打扮,马上出去。这么一来,他必得从阳台的门出去,对吧?”
  “没错,”主教说,“这很明显证实了一点,他有阳台门的钥匙。”
  “很好,我们继续。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对你说狄宾与不知名访客之间没有串通的说法不以为然,”主教说,他现在紧迫盯人,热切回应,“所有的疑点都证实了这一点。狄宾出去——”
  “出去将近一个半钟头——”
  “——这一个半钟头内,不知名访客待在屋内。博士,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扣。伪装后的狄宾,为了某种恶毒或违法的勾当离开这里……”菲尔博士搓着他的胡髭,“这是意料中的事。没错。他持自己的枪……各位现在可否隐约有些想法,你们认为失踪那颗子弹到哪里去了?”
  “哦,我的天哪!”莫利·史坦第绪突然说。
  “狄宾的过往隐隐透露出,”菲尔博士继续说,“脾气乖僻的老狄宾是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人物,总爱尝试任何游戏。我不意外他会说美国腔,喝醉的时候,显露出本性……这使我想到,除非可怜的史宾利和加里波底一样作古了,我可不相信他会洗心革面从此不再要勒索的手段。”(棒槌学堂注:Garibaldi,1807…1882,加里波底为意大利爱国者。1834年参加马志尼领导的“青年意大利”运动,因参与夺取热那亚计划而被判处死刑,但他逃往南美。在意大利王国已成现实之后,他拒绝接受一切个人的报酬,回到卡普雷拉过隐居生活,后卒于该地。)
  他们全盯着狄宾似笑非笑的脸;他的衣服整齐乾净,书籍归纳得井然有序,餐桌上还有用银盆托着玫瑰。
  “各位,”主教高呼,像是要展开一席演说,“各位必须像魔术师一样,从这些不存在的证据,以及没有经过证实的证据中,变出完整的事实真相;我得为此向各位献上我最诚挚敬意……另一方面,各位已经发现,你们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暗示着狄宾与不知名访客有预谋,准备偷偷杀掉另外一个人。这件事不言自明。他故意让共犯待在屋里,为了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菲尔博士搔乱了他的鬓角。很长一段时间,他眯着眼巡视屋内。一个新的、困扰他的念头忽然萌生。
  “你们知道吗,”他说,“奉主耶稣基督之名,我想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同意这件事有眉目了!我的假设不见得完全正确;我个人的观点——基本并没有跟诸位差太多——相当欢迎各位提出压倒性的异议……让我们就你们的想法来进行推论。我们先假设,狄宾把某人留在房中,对着门外咆哮以防被……”
  主教严厉地插话,“这家伙,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杀狄宾,就像狄宾打算谋害史宾利一样。”
  “没错,我们进展得相当顺利。诸位,对杀狄宾的凶手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棒的机会了。想想看!要是狄宾认为他干掉史宾利之后自己就安全了,不知名访客一定对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干掉狄宾而暗自窃喜……诸位发现了吗,”他用拳头捶膝盖,“这么一来,结果如何?这个假设解释了为什么狄宾会伪装溜出家中。狄宾本来并没有要伪装的打算。他在杀了史宾利之后再来伪装,简直是既愚蠢又危险。他要在自己书房里设下不在场证明。他准备离开之后,神不知鬼不觉从阳台门回来,销毁伪装的行头。嫌犯穿着夸张服饰,行为神秘,操着美国口音,还故意从正门登门造访……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他大可说任何一种乡下的土腔。万一有人发现史宾利被杀了,另一个有嫌疑的美国人——狄宾绝对脱不了千系,警方会查问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多少。他们可能无法证实他杀人,但是诸位可敬的人士、认真负责的绅士,可能都会被牵扯进来,表述一些令人不自在的解释。”
  莫利清清嗓子:“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问。
  “这就是那位不知名访客最可恶的诡计……狄宾不得不从前门进来是因为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你们懂了吗?不知名访客轻而易举请君入瓮。狄宾之前是从阳台门出去的,他把钥匙留在门上,要不知名访客在他出去之后将阳台门锁上,返回时再打开让他进来……记得吗,这是你们的理论;我之前说过,我和你们的观点略有出入……但是,无论如何,狄宾在暴风雨肆虐之后返回,他进不来。”
  “因为不知名访客不让他进来。”主教说。
  “这么说,简直没有比这种行为更过分的事了。这就是你们的理论站不住脚的地方;为了让狄宾摆脱罪嫌,不知名访客得胡诌些不小心把钥匙弄丢的说词。这种假设有破绽。我想我可以提出更好的解释,而且是在相同的前提下……你们听听看。这道门是锁上的,每扇窗户都有铁栏杆,狄宾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暴风雨,他用奇装异服来伪装自己!这一带的人都知道狄宾的执拗和博学,”他边思考边说,“穿着出席音乐厅的服装……他能到哪里去?他怎么处理他这身打扮?想像一下,杜诺范主教,在这英国小村庄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里,打扮成卓别林难道是为了准备要干掉某人……狄宾当时左右为难,他得不让人起疑回到屋里,但屋里所有的窗户都围上了栏杆。他必须赶快进屋内,他的访客在房子里多待一分钟,他和他的访客就得多冒一分被别人发现的危险,他是可以透过阳台窗户的栏杆和访客对谈,只是进不去。这名访客提了一个建议——你们都知道是什么。让电线短路。美国访客进入房内之后,两个人的身分问题就解决了。这么做得冒很大的风险,但对狄宾来说,这却是两个不利于他的情况中,比较容易解决的。对于不知名访客来说,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把罪行嫁祸给为了射杀狄宾而来的美国访客。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主教绕过桌子,以怜悯和憎恶的表情盯着死者的脸:“主给我们——”他还没说完就停住。他转过身来,露出滑稽的眼神。
  “你是个非常有说服力的演说者,”他说,“从头到尾都解释得头头是道,搞得我差点忘了所有假设的基本要点必须基于:史宾利已经死了。我曾经读过不少精彩的破案推论。但我不得不说,我们还没看出你有什么高超的本事能破案。”
  菲尔博士丝毫不引以为意:“喔,我只是个一招半式打天下的江湖郎中。”他大方承认。“不过,我敢跟你打赌,要是你愿意移驾从这扇通往狄宾卧房的门过去看看,你会找到证据能证实我的假设。就个人来说,我比较懒……”
  莫利·史坦第绪说:“博士,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你之前说狄宾是个骗子,你可能错了;你这么相信的,不管怎么说……”
  他迈步走到菲尔博士的椅侧,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彷佛不确定男人是不是不该轻易表露情感,决定藉着压低声音很快说话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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