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双膝之间，用一只拳头堵住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它的肩，将它从地上拉起来。小吸血鬼眨眨眼睛，用手背抹去眼泪。站在它面前的人是K。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小吸血鬼，“擦擦吧。”小吸血鬼机械地从他的手中接过手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樱泽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大步走过来，他从小吸血鬼的手中一把拿过手帕，蹲下身去，帮它擦掉沾在大腿上的血迹。他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小吸血鬼的身上。
“你自己走得动么？”他问，不知不觉放轻了语气。
小吸血鬼摇摇头。
“好吧……”
他用外套裹住小吸血鬼，将它抱起来，向门口走去。
哲也抱着肩靠在门口，“真可惜，这就走了么？”他露出遗憾的表情。
“让开。”樱泽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
哲也笑着举起双手，侧身让抱着小吸血鬼的樱泽从他身边通过，“不管怎么样，是我捡到了樱泽君弄丢的货物，樱泽君应该感激我才对，是不是？”
樱泽停住了脚步，“是。多谢哲也少爷。”他背对哲也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会牢记在心。”
K跟在他的身后，无奈地摇着头，“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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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明亮的车河中缓缓前进，驶过夜晚的新宿。舞厅、卡拉ＯＫ厅、酒吧、夜总会、电子游戏机房、按摩院、情人旅馆……各式各样的霓虹招牌在他们的头顶闪烁着，替代了头顶的星空。小吸血鬼蜷缩在车的后座上，身上裹着樱泽黑色西装外套，那些人造的灯光拉长了身影，滑过它苍白的面庞，小吸血鬼想到落在亿万星屑的沙漠中的小王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乔斯特对它讲的一个童话。无论小王子走到哪里，哪里都不是他的家园。小吸血鬼昏昏欲睡地瞌上眼睛，他听到樱泽对老K说，“我不能把它送到坂本先生那里，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你在说什么呀，樱泽君。”
“我做不到……”
“你要我替你把它送到老板那里么？”
“不，我是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K打断他的话，他叹了口气，“那是非常愚蠢的想法，樱泽君。”他的语气严厉起来，“你如果真想那么做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没有人会帮你，我也不会。”
“我知道了。”樱泽苦笑了一声，“我会把它送过去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这副样子，我实在做不到……”
K看了他一眼，掉转车头，“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我五点准时来接你。”
“别干蠢事，樱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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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泽让小吸血鬼环住他的脖子，单手抱住他，腾出另一只手从信箱里取出钥匙。“这是什么地方……”小吸血鬼睁开眼睛问道。“我在东京的住所。”樱泽打开门，将小吸血鬼放下来。小吸血鬼耸耸鼻子，飘浮在空气中的微尘让它打了一个喷嚏。房间显然长期无人居住，家具上都蒙着白色的布，樱泽拉下落地灯上的罩布，点亮灯泡，一只不知名的甲虫困惑地摆动着它的触须，从灯罩里面探出头来，用打量不速之客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小吸血鬼笑了。“这里真的好久没人住了呢。”它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那只甲虫，甲虫露出被冒犯的模样竖起触角，随即一溜烟地窜下灯柱，消失在房间的角落里。
“我平时回东京都住在外面，很久没有回这里住了。”樱泽走进浴室，过了一会儿，小吸血鬼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樱泽走出来对它说，“淋浴器还能用，我帮你放水，去洗一下吧。”小吸血鬼点点头，樱泽轻轻地掰开它拉住衣襟的手，“让我看看……伤势好点了么……”他对小吸血鬼柔声说道。
小吸血鬼向后退了一步，它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还痛得厉害么？”樱泽慌乱地问道，他看到大颗的泪珠从小吸血鬼的眼眶里面滚落下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他转身去找家用医护箱。小吸血鬼拉住了他。
“那些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
“但是这里还是很痛……”小吸血鬼将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为什么……这里会痛……”小吸血鬼抬起头，哭着问樱泽，“为什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这里为什么会那么痛……”
樱泽叹了一口气，他撩开小吸血鬼的长发，捧起它的脸，用手掌摩娑着它的脸庞， “傻孩子，”他轻轻地说，用手指帮它拭去眼泪，“傻孩子……”
“为什么啊……樱泽君……”
小吸血鬼仰起脸，固执地问道，樱泽张开双臂，抱住了小吸血鬼，“对不起。”他轻轻地说，将它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小吸血鬼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带着温度的泪水透过衣料，滴在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小吸血鬼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问道。
“你越是对我好，这里，”它哽咽着抬起头，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就疼得越厉害。”
“对不起。”樱泽喃喃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和樱泽君分开，这里就不会再感到痛了……”
“我不知道，也许吧。”他拍着小吸血鬼的背安慰它。
“可是，我不想和樱泽君分开啊……”
“求求你，我不想和樱泽君分开啊……”
“对不起……”他紧紧地抱住了小吸血鬼，将头靠在它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外套从小吸血鬼身上滑落了，它感到滚烫的液体落在它赤裸的背上。“你哭了？”小吸血鬼吃惊地说。
“我没有。”
“你哭了。”小吸血鬼肯定地说着，它推开樱泽，樱泽低下头，不让它看到他的脸，“好吧，我哭了。”他想试着苦笑一下，但是失败了。小吸血鬼踮起脚尖，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它迟疑着，将嘴唇凑上去，伸出舌头，舔去他的眼泪。它温热的小舌头灵巧地滑过他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小吸血鬼轻轻地舔着他的嘴唇，试谈着将舌头伸进去。它感到樱泽温暖的鼻息喷在它的脸上，“和我做吧，樱泽。”小吸血鬼红着脸说，“我不想樱泽君忘记我，即使分开，也不要忘记我……”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不会的。”他温柔地回吻了小吸血鬼。他们一起倒在还蒙着白布的床上。小吸血鬼躺在他的身下，仰起脸看着他，它的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他将它的长发捋到耳后，吻着它的额头，它的脸颊，它的嘴唇。小吸血鬼闭上眼睛，用赤裸的双腿缠住男人的腰，将他拉近自己，它感到男人的分量缓缓地压到它的身上，他的衬衫蹭到了它的乳头，小吸血鬼拱起腰，从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喂，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但是他们说这样会比较性感啊。”小吸血鬼睁开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樱泽，“我想在樱泽君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
樱泽低头看着它，他想笑一笑，但眼泪却落了下来，“今天，把他们教你的那些技巧都忘记吧。”他说，“我只想抱抱你。”
“不，”小吸血鬼从床上支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我想要樱泽君，想要记住樱泽君的一切。”它急切地说。
“求求你，我不想让那些男人成为我离开你之前最后的记忆。”
“但是你之前……”樱泽为难地看着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小吸血鬼，“我不想弄痛你。”
“之前的那些伤都已经愈合了，真的。”小吸血鬼固执地拉住男人的手，探向自己的下体。之前被粗暴地撕裂的地方已经恢复成紧闭的状态，隐藏在滑腻的双丘之下，连一根手指也难以深入。
“好吧……”樱泽用手指摩娑着小吸血鬼的嘴唇，小吸血鬼顺从地张开嘴巴，含住了他的手指，“乖孩子……”他用手指翻绞着小吸血鬼柔软的舌头，小吸血鬼的舌尖滑过他的指腹，一阵酥麻的痒。他将沾着小吸血鬼唾液的手指取出来，探入小吸血鬼的下身，“放松……”他边吻着小吸血鬼，让它的身体松弛下来，边慢慢地增加手指的个数。
第一次交合并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美好。还没有达到默契的身体相互碰撞着，当樱泽想更深地进入小吸血鬼的身体时，他感到温热的液体从原先撕裂的地方涌了出来。小吸血鬼的愈合能力并没有它谎称的那么强大，看似完好的表皮下面，撕裂的肌肉并没有愈合。樱泽想退出小吸血鬼的身体，但是小吸血鬼用双腿缠住了他，“不要停下来……”它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乞求道，“求求你……”小吸血鬼抓紧了他的上臂，忍隐的哭声终于从它的口中逸出。身体的疼痛并不能淹没心痛的感觉，当他们结束这场并无快感的性爱时，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无法再忘记对方，永远，无法忘记。
“樱泽。”
“什么？”
“你听过小王子的童话么？”小吸血鬼躺在樱泽的怀里，仰头问道。
“嗯。”
“乔斯特跟我讲过小王子的童话，但是他只讲了一半。”小吸血鬼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樱泽起身从书架上找到了《小王子》，他躺回小吸血鬼的身边，“你上次听到哪里？”小吸血鬼告诉他，他翻到那一页，念道：“就这样，小王子驯服了狐狸。当出发的时刻就快要来到时……”
“啊！”狐狸说，“我一定会哭的。”
“这是你的过错，”小王子说，“我本来并不想给你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驯服你……”
“是这样的。”狐狸说。
“你可就要哭了！”小王子说。
“当然罗。”狐狸说。
“那么你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由于麦子颜色的缘故，我还是得到了好处。”狐狸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看到墙上的时钟缓缓滑向五点。
第十四章
老化过程首先以各种组织和器官的功能逐渐衰退为标志，与之相伴的是活性氧的破坏性增加、线粒体功能性紊乱、内分泌失调和基因组的稳定性丧失。斯坦福大学研究小组发现，老化组织的修复功能的下降往往归咎于更种组织特异性干细胞和前体细胞。在年轻时候活跃敏感的这些细胞到了老年，却对受损组织的再生要求“无动于衷”。但是当他们试着将人类细胞暴露在某种特殊的血液环境中时，他们发现，细胞的再生能力奇迹般地得到了恢复。
艾伦？H？安德烈《血液环境与细胞再生能力》
美国 《自然》杂志 2005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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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站在46层的玻璃幕墙前，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青山的灯火在灰白色的晨曦中一盏盏地熄灭。他身后的事务所，是由整个楼层打通成为的巨大的开阔空间——约莫60米长，40米宽，相当于半个橄榄球场大小。层高6米的天花板上镶着木质嵌板。所有陈设都是木制品或编织品，呈黑色或灰色，在自动调节的照明灯下沉默地反射着幽光。现在刚过五点，最后一批加班的职员已经离去，七点以后，早班的人们将陆陆续续赶到，填满工作区的空隙。
在这两小时里，他可以享受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清静，处理一些私人事物。
他转过身，看到樱泽领着小吸血鬼向他走来。
小吸血鬼最先看到的是坂本龙一的背影。它以为那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他身穿藏青色的西装，个子不高，但背挺得很直，双手扳在背后的站姿流露出一种军人的姿态。但是当他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时，小吸血鬼看到他嘴角的刻纹，它猜想他至少年过五十，而当坂本龙一向它伸出手时，它看到他手上纠结的青筋和老人斑。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小吸血鬼接住伸出的手掌，跪下身去，将自己的嘴唇印在这张手掌上。
“主人。”
它恭顺地说道。樱泽站在它的身后，和它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他向坂本龙一报告了小吸血鬼的情况，“在它的护照上用的名字是坂本秀一，请原谅我擅自用了坂本先生的姓氏。”他最后说道，向坂本龙一躬身道歉。
“你做得很好。”坂本拍了拍樱泽的肩以示嘉许，他转向跪在地上的小吸血鬼，用手抬起它的下巴，“这孩子的一切都符合我的条件，只可惜它太漂亮了。这样的相貌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他在小吸血鬼的面前蹲下身来，“我为我的儿子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他说，“有人向我报告了昨天的事情。我老年得子，疏于管教，才造成他今天无法无天的样子。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吸血鬼低下头去，有点拘谨地扯着自己的衣襟下摆。它穿着黑色的正装，浆过的衣领勒着它的脖子，令它感到非常不自在。
“这几天请你好好休息，熟悉一下东京的环境。”他扶住小吸血鬼的肩头，让它看着他的眼睛，小吸血鬼点点头。坂本站起身，按了一下桌上的对讲电话，“叫石仓和村川上来，帮我把一位小朋友送到我在玉川的住所，要赶在天亮之前送到。”
两个身穿深蓝色条纹制服西装的男子向坂本龙一鞠躬后，带走了小吸血鬼。樱泽看到小吸血鬼频频回头望向自己，然后它小小的身影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消失在电梯门前。他听到坂本龙一在问自己，“它说话带有关西口音，它之前在关西一带生活过么？”
“我不知道，据它自己说，它已经不记得自己变成吸血鬼之前的事情了，我想是利卡斯特市场的人用了什么药物手段消除了它之前的记忆。”
“没有关系，口音可以纠正……”坂本皱起眉头，“还有它的长发也必须剪掉，现在日本已经没有人留那样的长发了，太惹人注目了。”他按下通话键，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他转身向会议室走去，“在会议开始之前，先跟我说说欧洲的事务吧，那5％的营业税谈得怎么样了？”他回过头，示意樱泽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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