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帝尊又攻了几招,双剑一收,飘身后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罢罢!王佛,行!有出息。”
明阙真人看了枯木一眼,手拈长须笑道:“大师,我看第二件事也该向王施主说明了。武林中后继有人,你这个盟主也理宜禅让了,王佛,从此之后,大伙便公推你为新任武林盟主,你可愿意?”
王佛不觉一愣:“道长这是何意?”
枯木呵呵一笑:“你以前所做之事,其实我们已知真相,所以此次随你至此,并非真的向你讨什么公道。让你解释也好,与你比武也罢,都无非想考一考你的人品和武功而已。否则,老衲怎轻易让这个武林盟主交你执掌。”
明阙真人道:“另外,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名为‘灭灯法师’的西域番僧,其‘灭灯大法’惊世骇俗。他为了盗取大师的‘武林一统令’,曾和枯木大师交了手,可惜不抵灭灯,盟主金令还是被这番僧夺了去。我等众人希望你能担此重任,将令牌索回。”
“可是不巧的很,晚辈眼下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恐怕……”王佛将软剑重新盘于腰间,略一犹豫,“再说我并不知道灭灯栖身何处,又如何找得到他?”一五一十,遂将进京行刺归天鹤,替柳依依负仇和搭救家人的事说了一遍。
枯木道:“正因如此,老衲才与你说了此事。据老衲托人在西域打探的消息得知,灭灯现在就在京城,而且还是驸马归天鹤的座上客,凭你的武功,你足可以办得到,所以此事非你莫属。”
王佛一抱拳:“如此说来,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尽力便是。”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办成。”枯木皱头深锁,不无忧虑的道,“老衲也曾听人讲过,归天鹤狼子野心,杀了很多与他不睦之人。现今他大权在握,一旦令牌落于他手,难保他不会大开杀戒,只怕到进整个武林亦无宁日。王施主放心,你们先动身进京,我们这些人届时会前往京城与你们接应。”双掌合什,打个问讯道,“诸位,我看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王施主怎样进京才为妥善。”
云游笑道:“这不打紧,有我给他们易容,管保王公子连自己也认不准出来。”
王佛想了一会儿,接过云游的话说道:“我以为此事不易过急,要杀归天鹤和夺回令牌,须得先救了我的家人再说。”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自己的看法讲了一遍。
枯木大师想了想,向众人提议道:“以老衲看,为了稳妥起见,王施主一是易容,二还要再学些别的武功,只有这样,才不易显露身份。不到最后,他的‘倾城剑法’和‘万众神功’绝不可使展出来。莫如趁今日之便,咱们每人传与王施主一套武功,他学多少是多少,大家觉得如何?”群侠尽皆点头,一致同意。
第七章 奇人奇事
第七章奇人奇事
做为古都,北京城由来已久。早在周代,便为诸侯之“蓟国”,战国争雄,燕国并蓟,遂为燕之都城。其后隋唐,改称“幽州”,复至辽、金、元三代,分别称做“陪都”、“上都”和“大都”,到了明成祖由金陵迁都至此,始称北京。北京城共分宫城、皇城和内城三重,于永乐五年(1407年)修建,至永乐十八年(1420年)竣工,前后历经十四余载。
所谓宫城,又称紫禁城,共有三座城门。由大门“午门”南起,是为端门;端门之南,便是承天门。皇城方圆十八里许,依次分南之大明门、安左门、安右门;东之东安门;西之西安门及北之北安门,共计六座城门。至于内城,便是人们常说的京城,共设九座城门。东城二门,东直、朝阳;南城三门,崇文、正阳及宣武;西城二门,阜成、西直;北城二门,便是德胜门和安定门。
如今的京城,为了防止一个人进城,门门盘查甚是严密,守城的差役一旦瞧着谁不顺眼,那人若不乖乖拿出银子来孝敬,就是肋生双翅,也休想飞进城中。
他们所要防止进城的人,便是官府新近张榜公文、画影图形悬赏的要犯——柳依依。
天刚放亮,归天鹤便带了冷暗、燕飞二人沿四九城一一巡视,跟着出了“军门”德胜门,乘马来到了香山“佛光阁”。
但听这三个字,便知这里是一座寺刹禅林。
迎着初日清晨,便见佛光阁宝铎和鸣,赫赫庄严,犹如丹流云表,极是壮观。大雄宝殿正门之处,高高悬起一块楣匾,远视如铁划银钩,近看若荆卿按剑、樊哙拥盾,镌着三个斗大的金漆大字。
——“佛光阁”。
由大雄宝殿入内,则为一道曲径。
佛光阁给人一种幽幽的感觉,一处处亭台水榭幽幽,一道道廓落长廊幽幽,婉雅别致的月桥花院幽幽,连古香古色的朱户珠窗亦幽幽。
曲径通幽,通往禅房。
——禅房花木深。
※※※
小僧引着三人在禅房前驻足,微一合什:“灭灯大师正在里面打坐参禅,三位大人自便。”归天鹤一摆手,小僧转身告退。
冷、燕二人守在门口,归天鹤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禅堂内气象肃穆,前日后月,左星右辰,四壁绘着“天体图”;地饰莲花图案。便是五个蒲团,也一一按着“阴阳五行”摆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八阵图中。
正中的蒲团之上,结跏趺足,坐着一名长眉、削面、年约七旬、着一领杏黄色偏袒袈裟的僧人。
只见他寂然端坐,一动不动,就好像入了梦。
归天鹤以佛家之仪合掌一礼,极为虔诚的道:“弟子见过灭灯大师。”
过了良久,灭灯缓缓睁开二目,伸手向对面的蒲团一指:“坐。”
“弟子谢座。”归天鹤按照他的样子盘膝坐下,他在灭灯近前,非但没有半点官派,相反如学生见了师长,甚显恭敬,“几天前便听大师回转京城,为了能让大师多休息几日,是以一直不敢讨饶,弟子所要的东西……未知可曾到手?”
“当然。”灭灯一伸手,在怀里取出一面银底、玄边、嵌着金字的方牌,在掌心一托,看着归天鹤道,“老衲也不知此牌真伪,从少林方丈枯木手中夺得,料想不会有假,你收着罢。”
归天鹤饮喜若狂,忙伸双手接过细细审视。但见方牌正面,镌着“武林乾坤”四字,背面则为“唯此独尊”四个字,各镶着一丝丝的江波湖纹。方牌玄边四周,滚嵌着一条金光耀眼的飞龙,刀法细腻精致,浮之欲出。
明眼人一看即知,银底玄边,是为“黑白”;江波湖纹,以示“江湖”,除了武林盟主有此雕饰,余者令牌复无二致。
归天鹤频频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入怀内,无限感激的道:“大师夺得此牌,与公与私,都可谓功德无量。弟子拥有此牌,上为君王分忧,下替百姓解难,那些所谓的武林豪杰、江湖好汉,从此再无人敢与朝廷做对。”
“但愿如此吧!”灭灯面无表情的道。
归天鹤笑道:“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弟子即便没有此牌,有大师坐镇京城,谅那些武林之士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先前皆道少林、武当倍出奇人,今日看来,便只有大师一人而已。”
“老衲算什么奇人?”灭灯摇了摇头,仍自面无表情,“老实说,能从枯木手中夺得此牌,老衲赢的并不轻松。要说奇人,眼下京城便有一个,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归天鹤眼睛一亮,忙道:“弟子不知,还望大师明示。莫非,此人的武功还高过大师不成?”
“此人武功深浅如何,老衲也不知道。”灭灯手拈数珠,缓缓的道,“昨日听香客传闻,在宣武门东大街‘仙鹤楼’附近,来了一个卖剑之人,可称至奇之人。”
“哦?”归天鹤听到这里,极感兴趣,接着问道,“不知如何之奇?”
“此人卖剑,与众不同。但凡别人卖剑,最贵的剑的才不过千两,而他的剑,最低价也须万两。此为一奇。”灭灯微微曲起两根手指,“此人五柄剑分金剑万两、银剑十万两、钢剑三十万两、铁剑五十万两,而他的木剑,却要一百万两。最贵的不是金剑,而是木剑,此为二奇。”
“不知这第三奇又当如何?”
“第三奇,他有三不卖,更奇!”
“三不卖?”
“不错。讨价还价者不卖,五柄剑不全买者不卖,买剑不买人者不卖!”
归天鹤哑然失笑,颇有些不以为然:“这人只怕是个疯子,别说三不卖,仅‘五柄剑不全买者不卖’这一条,别人谁会接受得起?这五柄剑折算起来,共计白银一百九十万两,莫说寻常人等,只怕就是豪商巨贾,也会觉得心疼。试问这样的剑,有谁敢去问津?”
灭灯反诘道:“换做是你,会不会买他的剑和人?”
归天鹤断然道:“不会!别说他是个疯子,就算他是个奇人,我也不会。待弟子学得十层‘灭灯大法’,除了大师,谁会是我的对手?”他瞧着灭灯,话音略自一顿,接着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说罢!”
归天鹤惑然道:“弟子发觉,这些日子每每修炼这门大法,无论怎么努力,一掌所及,却只能灭却六千灯烛,再多一根,已是万难。”
“距离多远?”
“六步隔墙。”
灭灯双掌平胸一托,微微仰了仰首:“你能达到六层功力,已经很不错了,老衲活了七十余载,也才不过练得八层功力,八步隔墙,掌灭八千灯烛。天鹤,凭你现在的武学,已足以自保。再说你贵为驸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势所限,朝野上下众所不及。所以我看你的武功练与不练,精通与否?俱不重要。唉!你又何苦如此执着,臻至十层才肯罢休?”
“大师所言极是,弟子本不该练什么武功,只是弟子身子重任,却不能不练。”归天鹤在蒲团上霍的站起,言辞倍为恳切,“想弟子蒙宠圣恩,时刻如履薄冰,未敢有一时懈殆。为保我大明江山社稷,一统万年,对那些桀骜不逊的草蟒之辈,唯武功才能解决!”跟着跌膝跪倒,磕了个头道,“弟子如不能练成十层‘灭灯大法’,虽死不能瞑目。无论如何,还望大师成全弟子,予以指点迷津”。
“好吧!”灭灯叹子一口气,一抬手,“起来吧,非是老衲不肯相传。只怕老衲说出修炼十层‘灭灯大法’的玄机,你纵然练成,也须后悔终身。”
归天鹤站起身重新坐下,喜道:“大师快讲——”
灭灯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忧伤,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回忆一个忧伤的故事:“这个玄机说来并无多少玄机,要练得十层功力,首先不是灭敌,而是灭己。”
归天鹤不解他话中所旨,忙问:“何为灭己?”
“灭己亲、灭己朋、灭己尊、灭己师、灭己祖,只此而已。”灭灯目如寒电,深深的盯着归天鹤的眼神,“换句话说,便是性、情俱灭;爱、恋俱灭;道、德俱灭;灵与魂亦俱灭。再直白一些,就是灭——绝——人——性——”
“灭绝人性——”归天鹤私欲再深,听到这四个字,身子也震了一震。
“对!灭绝人性。杀了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师长;无爱无情,更要无耻。少哪一样,便难练成此功的最高境界——十步隔墙,掌灭万烛!”灭灯的胸口像是给人刺了一刀,他轻掩胸口,似有一种痛的感觉,“还有,一旦练成此功的十层境界,便永世不能生情、生爱,否则无须他人杀你,你也会自损自毙。天鹤,老衲自问可以灭朋、灭尊,却灭不得亲,不知你能否办得到?”
归天鹤听到这里,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脸上再无笑意。
二人目光对视,足足有一柱香的工夫。
一柱香的工夫,他们谁也没曾说话。
一个微微心痛,一个微微心跳。
一个面如死水,一个脸似狂潮。
※※※
归天鹤想了多时,悠悠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子来深深一礼:“蒙大师指点,弟子终悟其味,容弟子回去再想上一想。弟子已讨饶多时,这便相辞。”
灭灯一手掩着胸口,另只手轻轻抬了抬:“老衲不送。”看着归天鹤走出去的背影,他在心痛之余,竟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归天鹤与冷、燕三人出了佛光阁,乘马返城。到了德胜门时,归天鹤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身向着冷、燕二人说道:“听说宣武门东大街的‘仙鹤楼’附近,出了一桩奇人奇事,你们二人不妨前去瞧瞧,看是不是真有个卖剑的疯子?”
冷暗一笑:“大人,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瞧的?”
归天鹤沉声道:“你懂什么!正因为现在的疯子太少了,才值得一瞧。记住,他的剑有没有人买?何人所买?都与我看清楚了,我在府中等你们的消息。”
“遵命。”冷、燕二人双双抱拳,拨转马头,径直来到了宣武门东大街处的“仙鹤楼”。
他们来到时,正当午牌时分,果然看到楼之左侧围着一大帮子人。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好像比看戏的还要热闹。
无论戏演得有多精彩,到了晌午,也总有人回家吃饭,而这些人都好像已忘了吃饭。先来的还不曾散,看热闹的又接踵而至。因为在多数人心目中,看一个奇怪的疯子,实在要比看一场戏有趣得多。
二人飞身下马,各自一手牵着马,一手亮出腰牌。燕飞大声喝道:“妈的,官差在此,都闪开。”众人一瞧他们二人的装束以及手中的腰牌,不由自主两下一分,让出了一条人胡同。
二人大步入内,果见人群当中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很特别。
不但丑的特别,脏的特别,而且还脏的特别。
他看上去也不知有多大年龄,须发和眉毛皆是白的,满脸的皱纹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漾出的水纹。除此,他一张脸大疙瘩围着小疙瘩,也不知有多少疙瘩。更令人不屑的是,他脸上脏兮兮的尽是灰垢,也不知几个月才洗过一次脸。
再看他的穿着打扮,粗布衣、粗布裤、草编鞋,除了补丁还是补丁,比叫化子还要破上十倍。
在他眼前,置起一张草席,席上摆着五柄长剑。一柄是镶珠嵌宝、黄灿灿的金剑;一柄是烂银生辉、寒气逼人的银剑;一柄为精光四溢、锐锋夺目的青钢剑;一柄为蛇形龙尾、暗黑无光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