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为沈公子,我尽这点力,万分惭愧。拼将热血酬知己,为忠良不惜抛大好头颅,还谈不
上什么义薄云天。快走,兄弟会赶来的,但请放心。”
他取弓站起。向后凝望。上面的人影已接近至三十丈左右,他搭上了第一支箭,徐徐后
退。
追的人并未发觉下面的人,以不徐不疾的脚程,沿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下来,双方逐渐拉
近。
退近山脚的树林,宏达兄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突然回头急奔,奔进树林内,向右一折。
在奔入树林的前片刻,终于被走在前面的柴哲发现了。
“前面有人奔跑。”柴哲高叫。
十六个人不约而同向前急冲,快逾奔马。
柴哲机警绝伦,他脚下放慢。身后的白永安也不是个笨蛋,也亦步亦趋往后拉。
有一个人超到前面去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超越的人是文天霸。
柴哲伸手一拉文天霸的手肘,低叫道:“慢些儿,文叔。”
声刚落,惨叫声破空而至。
柴哲猛地一带,将文天霸掀倒,他自己也伏下了,同时急叫道:“伏下,向左散开。”
弦声传到,声如殷雷隐隐。
超出前面的两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中箭摔倒,惨叫声惊心动魄。
第三支箭射穿了文天霸的裹头毡巾,贴头皮而过,射断了不少头发,危极险极,生死间
不容发。要不是柴哲拉了他一把,此刻岂有命在?
端木鹰扬带了三个人,兔起鹭落乍起乍伏,只数起落便从林左隐入,藉树木掩身从后包
抄。
发箭的人已经走了,林中遗留着逃走的足迹。
两个被射倒的人,前一个被箭透腹而过,已经断气。另一人箭透右大腿,伤筋而未报
骨,但饥肉损伤极为严重,前后有鸽卵大的创孔,已经无法行走了。
端木鹰扬大怒,派文天霸背了负伤的人,奋起狂追,不管死了的人暴尸荒山,迫人要
紧。
他仍然叫柴哲和白水安在前面寻踪,十三个人后跟,展开轻功急赶。
追了一个更次,绕山盘折,不知追了多少路程,前面的柴哲突然叫:“咦!怎么追回头
了?”
雪地上,遗留下的足迹,确是与先前双方留下的脚印会合,证明逃走的人只在山区中绕
圈子而未远离。
端木鹰扬心中焦躁,急问道:“说,该往哪一头追?”
柴哲细察足迹,天色太暗,不易分辨,但他仍然辨出了来踪去迹,说:“他们仍然是循
原路走的,沿途须留意左右。”
追了半里地,在一处交叉隘口两旁,发现了向左右行的足迹,怪的是向左的是三个人,
向右面的有两个。这是说,逃的人已在此分道,但少了一个人。
“分道追,他们跑不掉的!”端木鹰扬叫。
端木长风赶忙发话道:“爹,且慢。”
“怎么?”
“他们如果不是穷途末路,是绝不会分开逃走的。依此地的山区形势看来,他们也不
熟,走来走去反而回了头,分开的原因,是想以一部份人牵制我们,希望另一部份人能逃得
性命。”
“分开来追,他们一个也休想逃掉。”
“分开便力单,万一又被那位神射手逐个收拾我们,岂不中了他们的圈套?可能被他们
逃掉一部份人。”
“我儿,你的意思……”
“只追一面的人,搏杀之后再追另一拨。他们不比我们惬意,定然疲乏不堪,能逃出多
远?说不定他们始终出不了山区,天亮后再彻底追搜,管教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好,依你。但……正主儿恐怕走在左面……”
“左面有三个人,叫柴哲看看,三个人中是否有背了人的人,背了人的便是正主儿
了。”
柴哲受命察看足迹,久久,摇头道:“天色太黑,看不清。”
“亮火折子。”端木长风叫。
“这……”
“你不肯?”
“亮火折子会……”
“废话!亮火折子察看。”
柴哲无可奈何,先走向左首,四面察看片刻。四周全是起伏不定的积雪怪石,右首下方
黑黝黝地,散布在各处的树林,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想找出可能潜伏在附近暗算的人,
谈何容易?
“人散开,留意四周的动静。”他低叫。
众人依言散开,如临大敌。
火折子一亮,他在俯身的刹那间,突然将火折子插在雪地上,人向侧滚倒。山高岭密,
风吹不到,火折子火焰跳跃,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并未灭掉。
他刚想起身,“嚓”一声响,火折子突然灭掉。接着,方传来劲矢划空的厉啸声。箭比
声传得快,可知发箭的人就在附近。
“箭从前面来的,不足十丈。”他大叫。
古灵与一名同伴应声向前飞掠,去势奇疾。
他滚回一看,心中一懔。箭射碎了火折子,斜没入雪中,只留下不足两寸的箭尾在外,
可知发箭人的劲道是如何惊人了,即使练了七八成气功,也禁不起这一箭猛袭,足以击破一
流高手名宿的气功。
古灵和同伴回来了,并无发现,显然发箭的人已循着前面众人所留下的凌乱脚印走了。
已可确定要追的人已分成三路,三个在右,两个在右,一个在中。被背着的人,不知走
哪一路。
柴哲向古灵讨来火折子,细察两面的足迹,失望地向端木鹰扬说:“老伯,小侄无能。
他们已有所准备,用轻功逃走的,虽负了一个人,但是依然未加重,看不出背人的人所走的
方向。”
端木鹰扬细察射碎火折子的鹰翎箭,沉声道:“这人的臂力委实骇人听闻,在咱们所有
的人中,恐怕只有我和欧坛……文琮老弟禁受得起,但如射中要害,仍难抗挡。晚间不宜再
追了,太过冒险,咱们不能再折损人了。抓住这家伙,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爹,不追多可惜?眼看成功在望……”
“哼!你以为容易?他们人分散了,人少易于藏身,往石丛密林中一钻,如何找法?相
反地,咱们人多,不易隐匿行踪,敌暗我明,人多了一箭射来,总有一个人倒霉。那家伙的
连珠箭可怕,损折一两个人并非奇事。反正天快亮了,他们走不掉的。明天,将是他们的末
日。且在附近歇息,天亮后再说。”端木鹰扬大声说。
众人皆大欢喜,移人右面树林,纷纷打开睡囊,准备痛快地睡一觉,委实太过疲劳,不
休息不行。
柴哲却往树下一靠,倚树假寐。
杜珍娘傍着他坐下,一面解开端木鹰扬新发给她的睡囊,一面低声问:“柴兄弟,你不
打算好好歇息吗?你比任何人都累。”
“歇息?你看好了,谁也睡不成。”
“你的意思是……”
“等会儿便可分晓。”
“柴兄弟,别卖关子好不?你……”
“谁也可以看出暴风雪即将到来,再不追便没有追的机会了,风雪可掩会足迹,万里穷
荒,如何追踪?”
“那…”
“咱们又不是聋子,端木庄主用大嗓门说话,说给谁听的?准备兵刃暗器,等会儿便得
上路,快倚树假寐调息,抓住片刻的机会休息,总比不休息要好。”
杜珍娘半信半疑,但却傍着他靠在树干上歇息。
果然不错,古灵悄悄地过来传话了。
十五个人分为三组,走左面的五个人以端木鹰扬为首。走右面的以一个姓欧名文琮的人
领头,包括了古灵、杜珍娘、柴哲和一个姓司名嵩的人。第三组五个人留在原地埋伏,并照
顾两位受了伤的人,共有七人,负责截击与策应,以端木长风兄妹为首领。预定不管成功与
否,明日午后在此地会合。
所有行囊全部留下,不久,两批人分别出发,悄然绕山脊而过,各奔前程。
柴哲对这位欧文琮一无所知,仅沿途曾多次看到这人的一双鹰目而已。这人似乎是个哑
巴,从不说话。与端木鹰扬商量时,仅以点头摇头示意,从不用言语表示自己的意见,因此
可能是个哑巴。除了可看出这人有一双特长的手之外,看不出有何异处。所带的兵刃很短,
套鞘是圆的,柄端垂着一捋蓝樱穗,象是笔形兵刃。
杜珍娘被分配在柴哲这一组,感到心中甚喜。因为她觉得只有和柴哲在一起,方有安全
感。
那位姓司名嵩的人,生得五短身材,身手轻快敏捷,也甚少说话,只用一双老鼠眼看
人,经常斜着眼睛偷窥他人的举动,眼神阴很无比。身材矮,却带了一根外门兵刃龙须鞭,
鞭梢卷曲像如意,伸张时可长出尺余。交手时对方如果不小心,准会上当。
欧文琮不要柴哲带路,领先用轻功沿足迹急赶。第二位是司嵩,第三第四是杜珍娘和柴
哲。古灵断后,五个人悄然急走,快逾奔马。
越过两座山脚,右面的怪石堆砌得如山似丘,极易藏人,但脚迹却清晰地绕过山脚展露
在朦胧的雪光下。
一阵狂风袭来,雪花漫天,暴风雪终于降临了。
欧文琮脚下加快,全力飞赶。再绕过两座山脊,风雪更狂,雪地上,足迹已不易分辨
了。
欧文综始终没有说话,脚下已慢下来了。
前面出现了两座山峰,中间的谷地倒相当宽,约有半里地,除了黑色的怪石林立之外,
间或耸立着一丛丛古林。
欧文琮突然向身旁的一座巨石纵去,招手示意众人跟来。众人跟到贴石掩身,他用手向
前一指。
司嵩用目光搜视片刻,低声问:“前面有动静?”
欧文琮摇摇头。司嵩再问:“他们可能藏在前面?”
欧文琮沉静地点点头,用手向有一指,一兜,再指指司嵩和柴哲。司嵩点头会意,一拉
柴哲的衣袖,说声“走”,便奔入右面的一丛怪石内。
两人向侧绕,直绕出里外,一无所见,但在向下绕不久,柴哲低喝道:“前面有人。”
前面确是有人,五个人影正鱼贯而行,中间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裹,显然是人。他们
刚从一座四五支高的巨石下转出,一面走,一面背着包裹系兵刃,显然是刚刚离开休息的地
方,要乘风雪正紧时就遣。
两人藏身在十余株大树下,相距不足十丈。
司嵩将柴哲拉至树后,低声道:“是他们,咱们绕到前面去先用暗器袭击。”
柴哲却不同意说:“如果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先用暗器袭击岂不误伤人命?”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走一名正主儿。”
“这……”
“你少废话,走!”
当他们从侧方超越百十丈,正往对方必经的方向接近时,突听不远处的树林有冰棱堕落
声发出。机警的柴哲赶忙向一座石下一窜,“唰”一声怪响发自身后,一支箭贴袄背擦过,
险之又险。
司嵩慢了一刹那,“哎”一声惊叫,左小腿后方裤破肉裂,被箭镞划开了一条血槽。但
他仍能向前一仆,滑至石下,第三支箭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厉啸,一掠而逝。这时,弦声方
行传到。
“准备应战。”发箭的人大叫,声音发自前面的树林,相距不足十丈。
柴哲取下了弓,扣上弦。
“别管这个人,拦住五个正主儿。”司嵩低喝,一面取衣带,一面取金创药敷上创口,
用衣带裹创。
后面追踪的欧文琼三个人,由古灵发出一声长啸,知会其他两组人,全力向前狂奔。
五个人听到发箭人的警告,急急向前奔,兵刃出鞘,分为两拨向前抢。
已经被人发现,暗器突袭失效。柴哲不撤剑,说:“我用箭缠住这位神射手,阻止他声
援。”
“好,你负责对付他。”司嵩不假思索地答。
柴哲贴在石后,用目光搜索,箭已搭上弦,心说:“你老兄一共射了我三次,我可不饶
你。”
他仍然留着三支鹰翎箭,搭上了弓的这支正是其中之一,他要以牙还牙,以箭还箭。
人影一闪,发话人跃出树林,纵向一座巨石下,要赶来会合五个同伴。
柴哲觑个真切,“嗡”一声弦鸣,箭破空而飞。
那人在接近巨石前一刹那,恰好与箭会合。总算这家伙命不该绝,不向石下贴,心意一
转,突然折向纵来,但仍然慢了一步,转身的刹那间,左肩刚移正,箭已及体。相距仅七丈
左右,风雪交加。耳力目力都受影响,箭来势奇疾,及体而弦声未到。经过闲云老人指点后
的柴哲,气功的进境一日千里,以内劲发箭,劲道骇人听闻。
“噗”一声响,箭击破护体气功,贯入发话人的左上臂,穿在臂上,只差三寸便可透过
了。
发箭人忍住疼痛不发声,猛地伏倒急滚,滚到石后丢下弓,折断箭杆起镞。伤肉而未伤
骨,但这条左臂等于是废了一半,再也无法使用弓箭了。
柴哲并不知对方已经受伤,苦笑着自语道:“这家伙命不该绝,没想到他会半途折向,
不躲向巨石,却想向这儿冲,可惜。”
他搭上了第二支箭,叫道:“站出来,你暗袭柴哲三次,柴某要你还债。”
发箭人正是神箭岳琪,刚赶到此地与同伴会合,发觉有两个人影出现,赶忙抢出树林发
箭,心中一急,不小心碰到树枝,树上的冰棱下堕,被柴哲发觉躲避,三箭无功,只伤了司
嵩。他不知对方是谁,听柴哲通了姓名,不由打一冷战,暗叫完了。
他们自从逃离索克图以后,沿途不敢多与番人接触,以免暴露行踪。直至到了毕拉寺附
近,方听到番人从索克图传来的消息。消息经过多次传播,越传越离谱,传到他们的耳中,
竟成了柴哲一个人搏杀了苏鲁克族三四百名勇士。他们在柴哲到达索克图前半月离开的,怎
知索克图的事?心中对消息虽有点不信,但心理上的威胁却极为沉重。再经过三次暗袭无
效,连双圣也拦柴哲不住,便渐渐对谣传的消息信以为真了,自然心中发虚。一听对面的人
是柴哲,柴哲的一箭,足以令他丧胆。这一来,他斗志全消,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