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道:“我何曾说过假话?”
枯虚僧人道:“好,老衲第一步先收起这些酒菜,第二步再到那座山上跑一趟去……”
青影沉声说道:“和尚,你想干什么?”
枯瘦僧人:“老衲挖那座坟去!”
“和尚,你敢!”青影厉声叱道:“堂堂佛门弟子出家人,你竟敢做此丧天害理事……”
枯瘦僧人截口说道:“檀樾,别忘了,那是老衲堆起的!”
青影道:“和尚,你也醒醒,那不是你!”
枯瘦僧人道:“那么是谁?”
背影道:“是那已经死了三年的‘五狱游魂’蒯半千。”
枯瘦僧人哈哈大笑击掌说道:“对,老衲怎忘了,是那蒯老儿!”
青影冷哼说道:“你明白就好,所以你休想威胁我!”
左掌微抬,那坛酒倒飞入手,右掌拍开泥封,举起酒坛鲸饮一口,然后抹嘴大笑,道:“痛快,痛快,和尚,这是花雕?”
枯瘦僧人来答,双掌一抬,那坛酒又飞到了他怀中,他也举起坛子鲸饮一口,然后才点头说道:“是花雕,而且是陈年的!”
青影道:“和尚,这酒我喝了,你说,你为什么不在‘鸡鸣寺’中挂个单,却偏偏跑到这‘扫叶楼’来?”
枯瘦僧人摇头说道:“‘鸡鸣寺’中太乱,那有这‘扫叶楼’清静?倘若老衲是在‘鸡鸣寺’中挂了单,如今能陪你吃喝么?”
青影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和尚,你知道‘金陵董家’出了什么事么?”
枯瘦僧人道:“老衲自然知道,要不然怎会管这挡子闲事?”
青影道:“我懒得多听,你只答我一句,谁是谁非?”
枯瘦僧人道:“檀樾,老衲以为你多此一问!”
青影笑道:“那这火坑还不算太深,你总算还有点良心,不算太对不起朋友,和尚,你说,为什幺那老儿不来?”
枯瘦僧人道:“你还不明白么?那老儿何等高傲?他自诩身份,如何肯亲自找上这个门儿,不过,他要是知道你在……”
青影摇头说道:“他不会知道的,除非你和尚完全出卖了我!”
枯瘦僧人道:“阿弥陀佛,那是老衲更不想要这颗光头了!”
青影抬手吸过那坛酒,喝了一口,道:“和尚,龟缩多年不出,你为什么突然来‘金陵’?”
枯瘦僧人道:“为人渡厄消灾呀?”
“胡说,和尚!”青影道:“你骗骗别人还可以,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
枯瘦僧人笑道:“到底是多年的知交,不过,事关天机,恕老衲此时不便泄露,等这档子事完了之后,檀樾再到这儿来,老衲自当把这天机奉告!”
青影笑道:“看来我是非管这件事不可了?”
枯瘦僧人点头笑道:“当然,老衲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生意的!”
青影摇头笑道:“好吧,和尚,闲话少说,放量吃喝吧……”于是,一片寂然,谁都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夫子庙”前聚集了一大堆地痞打扮的年轻汉子,带头的正是那吃软饭的秦六。此际的“夫子庙”,空荡,寂静,清冷,只有那随风满地飞舞的纸屑,还有那一两只野狗。只见秦六低低向那群地痞吩咐了一阵,然后一哄而散!
快到晌午的时候,秦六满头大汗地进了南大街一家名唤“金陵第一楼”的酒楼,一进门便上了楼。这时候正是饭时,“金陵第一楼”上卖了个满座。秦六好不容易地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付座头,那还是酒客刚走,他接了个犹温的暖座儿。
坐下来,他靠了擦汗,刚要点菜,只听有人唤道:“六哥,你怎么在这儿?”
秦六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穿长袍,长相猥琐汉子,眦着一口既黄又黑的牙,正站在眼前。
秦六一怔说道:“怎么,刀疤,是你?”敢情那汉子左眉上有一道刀疤,直下左颊。
那刀疤汉子缩了缩头,一付不正经样儿:“是我,六哥,好久不见了,六哥好!”
秦六点头笑道:“好,好,好,来,一块儿坐坐!”
那刀疤汉子道:“我正找不到座头,正好一眼瞅着六哥……”说着,他走了过来坐下。
坐定,秦六说道:“怎么样,兄弟,近来在那儿得意?”
那刀疤汉子咧嘴笑道:“算了,六哥,你还不知道我,还是老样子!”
秦六道:“我好久没到西城去了,还是老样子!”
那刀疤汉子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六哥,我能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忽地接道:“对了,六哥,我刚听说你那地盘儿里出了个能人?”
秦六明知故问,道:“怎么说?兄弟?”
那刀疤汉子道:“听小六子说,六哥那地盘儿里出了个姓侯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胸罗万有,满腹经纶,而且弹得一手好琴,尤其无赌不胜,更难得有十斗不醉的海量……”
秦六乐了,点头笑道:“不错,兄弟,是有这么个人,说起来那是秦淮河,夫子庙一带的福气,这个姓侯的要考状元准十拿九稳,他弹的那手琴呀,嘿嘿,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他顿了顿,道:“至于那赌哇,乖乖!夫子庙那棚子里都怕了他了,提起喝酒,我的天,他一口气喝下十斤,面不改色……”
那刀疤汉子刚要接口,忽听身旁有人阴笑说道:“敢情他是个全才……”
秦六抬眼望去,只见邻近一付座头上围坐着四个人!这四个人好长像,而且服装怪异,有点不伦不类。
靠东坐的,是个老学究打扮的瘦削老者,一部灰胡子,鼻梁上述架着一付老花眼镜,隔着玻璃瞧人,直翻白眼。
靠西坐的,是个一身白衣,文土打扮,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眼角带着皱纹,那一张脸却皮白肉嫩跟个大姑娘似的,尤其那双手,白皙修长,根根如玉。
靠南坐的,是个身材瘦高,面目阴沉,穿黑衣的老者,三角眼,鹰钩鼻,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一望而知是个阴狠奸诈狡猾,且极富心智的人。
靠北坐的,则是个脸色红润,长眉细目,身材既矮又胖的锦衣老者,那胖脸上,永远堆着笑意,但那笑意,望之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傈。
这么四个人,怎么全凑在了一路,可真是怪了。纵是秦六终年在龙蛇堆里厮混,眼皮极杂,一时他也摸不透这四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可是他看得出,适才发话的,是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秦六三不管地冲着他一笑说道:“当然喽!人精嘛只精一样,他却是样样都精,真可以称得上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的奇人……”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阴阴一笑,道:“混混儿,这话是你说的?”
秦六猛一点头,道:“当然,不信你去看看!”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道:“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金陵城’没什么好玩的,我兄弟四个闲得发慌,混混儿,你说他叫什么?”
秦六道:“秦淮河,夫子庙一带你试打听,他叫侯山风!”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道:“有名气,你呢?”
秦六道:“秦六,你也可以到那一带问问!”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点头阴笑,道:“好,要是你言过其实,过份夸大,我找你!”
秦六道:“行,我秦六随时恭候!”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笑了,也抬起了右手。适时,那老学究慢吞吞地举起了面前杯,道:“老二,等看过后再说, 你还怕他跑了?”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一笑放下了右手。
秦六那张桌上酒菜送到,他跟那刀疤汉子立刻吃喝起来,犹不知那条命是刚捡了回来。
须臾,那四个怪老者站了起来会过酒钱,临行,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走了过来,阴阴笑道:“秦六!”
秦六抬起了头,道:“阁下,干什么?”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手往秦六面前一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他手里平放着一付牌九,那是“铜锤”对“板凳”大十!
秦六自然识得,毫不犹豫地道:“这我见过多了,大十!”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阴阴一笑,道:“谁说?你再看看!”那只鬼爪一般的手,只一翻又自摊出。
这一摊,秦六直了眼,哪里是大十?分明是六配三天九王!秦六瞪着眼愕然说道:“乖乖,你会施障眼法儿?”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牵动了一下嘴唇,道:“那姓侯的,能比我这一手高么?”
秦六呆了一呆,没有说话。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阴阴一笑,道:“你回去等着吧,我找过了他就去找你!”说完了话,转身跟着那三个下楼而去。
望着那阴森森的背影,秦六突然感到有点冷意,而且一股子冷意从背脊冒起,倏遍全身,使他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那刀疤汉子讶然说道:“六哥,你怎么了,不合适?”
秦六如大梦初醒,笑得很不自在,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兄弟,你自己喝吧,我要回去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丢下些碎银匆匆而去。
这一下,该那刀疤汉子楞了……
片刻之后,那四个怪老者来到了“夫子庙”前!到了“夫子庙”以后,这四个怪老者没住别处走,并肩迈步,迳自往那座赌棚行了过去。到了赌棚前,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地痞一缩脖子刚要张口。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与那矮胖的锦衣老者抬手一挥,那两个地痞立即踉跄倒退好几步,差点没躺下。乖乖,好大的手劲儿,那两个地痞直发楞。那四名怪老者却连看也未看他俩一眼地,掀帘进了赌棚。
他四个一进赌棚,自然有人招呼,可是这时候赌棚里进来了那两个吃了亏的地痞,在自己的地盘儿里,又是四个可欺的老者,那两个地痞自不会吃这一套,一进赌棚便掳了袖子。面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似乎背后有眼,冷冷一笑,手背后抛,单掌揪住了两个,往前一挥,那两个地痞四脚离 地,飞起了一对,砰然两声砸倒了好几张桌子。
这一来赌场里立时大乱,牌九骰子满天飞,一阵吵嚷怪叫,赌客争先恐后,转眼跑了个精光。再看时,桌侧椅歪,银子,牌,骰子洒了一地,那两个地痞文撑着由桌子堆里爬了起来。
那招呼四名怪老者的汉子脸上变了色,一弯腰便要由那裤腿里抽匕首,却被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抬眼踢出丈余外,倒在那儿直哎哟,就是爬不起来。
那面目阴沉的黑在老者阴鸷目光轻扫,冷冷一笑,道:“谁要是不想活了,谁就再试试!”其实何用他说?那两手早就震住了全场。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拍手一指那被踢的汉子,道:“你,站起来说话!”
这一句话比仙丹还灵,那汉子连忙站了起来,苦着脸道:“四位是哪一路的爷们,彼此井水……”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一摆手,道:“少废话,听我说,你知道侯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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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妖魔鬼怪
那汉子听问的是侯山风,不由“哦!”的一声,忙道:“原来四位是侯老哥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了……”
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冷然摆手说道:“你少废话,快去找侯山风!”
那汉子套关系没套成,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四位请坐坐,我这就去叫,我这就去叫……”说着,一溜烟奔出了赌棚。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一双阴鸷目光又落向了那两个地痞,吓得那两个地痞一哆嗦,直往后退。
只听他阴阴一笑,道:“你两个,把这些桌子凳子摆好,快!”
那两个地痞如逢纶旨,战战兢兢连忙动手,转眼间把那些东倒西歪的桌子凳子全摆好了。
那四名怪老者这才心满意足地在两条长板凳上坐下。刚坐定,青影闪动,赌棚内行进一人,正是那自称侯山风的青衫客,却未见那汉子,想必他不敢回来了。
侯山风背着手,抬眼投注,突然开口说道:“是哪位要找侯山风?”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深深地打量了侯山风一眼,冷冷笑道:“你便是侯山风?”
侯山风极然点头:“不错,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道:“那么,是我跟我这三位兄弟找你。”
侯山风呆了一呆,道:“四位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道:“彼此素昧平生,无一面之缘,没有通姓名的必要!”
侯山风道:“四位姓名既吝于示人,那就算了,那么,四位有何见教?”
那学究打扮的老者突然一摆手,隔着老花眼镜,瞧着侯山风深注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道:“见长者不礼是谓傲慢,老三,先让他给我叩个头再说!”
侯山风笑道:“长者有值得人尊敬的,有不值得人尊敬的,像四位无端大闹赌场乱打人,这值不得我见一礼!”
那老学究翻了翻眼,慢吞吞地道:“年轻人,好大胆,你是敢在我兄弟四人面前这么说话的第一人,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方待有所行动,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倏地拍手说道:“老大,待会儿又何止一个头?”
那老学究哼了一声,未再动。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拍眼说道:“侯山风,听说你书,琴,赌,酒造诣颇深,样样精通!”
侯山风“哦!”地一声扬眉笑道:“原来为这回事儿,四位何不早说?不错,侯山风别无所长,但在这四方面敢夸举世无匹,怎么,莫非四位有同好?”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目中异采闪动,道:“我兄弟四人不但是同好,而且每人精一样……”
侯山风抬手一指,由左而右,道:“那么,四位该是这样,书,琴,赌,酒!”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侯山风笑道:“学究自然是书,第二位十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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