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衣少女道:“侯爷,董婉若为寒家男女老少百余口,不惜一切,只求侯爷你大发善心,义施援手点个头!”
侯山风摇头笑道:“姑娘,你的意思我懂,冲着你这不惜一跪的份上,我也很想点头,可是我有心无力,这日子我过的挺舒服,我不愿招杀身之祸,你找错人了,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了话,他转身就要走!
那白衣少女董婉若膝行一步拦住了路,悲声说道:“侯爷,只要你点个头,寒家愿倾所……”
侯山风眉锋一皱,笑道:“美人我所爱也,钱财我所爱也,可是我没有办法爱,也不愿为此丧命!丢下我那可怜的小翠红若之奈何?”
那长髯老者脸色为之一变!
全棚的人想笑,却没一个敢笑!
那白衣少女董婉若却毫不为忤地不住悲声哀求!
侯山风忽地笑道:“我明白了,姑娘大概是看中了我,对么?”
长髯老者勃然色变,抬起了右掌,但他旋即又放了下去!
白衣少女董婉若羞红了脸,流泪说道:“侯爷若是点了头,董婉若情愿侍候侯爷一辈子!”
侯山风大笑说道:“金陵董家家大势大,我仅是秦淮河,夫子庙一带的一个赌棍,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再说,像姑娘这么一个金枝玉叶娇贵躯,那会折了我的阳寿!”
长髯老者须发俱张,身形颤抖,目毗欲裂,但是他仍强自忍着,那白衣少女董婉若却悲声痛苦,不住哀求!
秦六突然说道:“老侯,我瞧着不忍,你要是能帮忙……”
侯山风转身瞪眼,道:“秦六哥,你要是怜香惜玉软了心肠,你帮忙去,这种玩命的忙我帮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除了精于赌外,别的一窍不通!”
那秦六傻了脸,闭了嘴!
那长髯老者,“铁面煞神”莫子京却突然说道:“姑娘,咱们董家还能拼一拼,就是全躺下了那也死得悲壮,姑娘又何必招这侮辱!”
侯山风扬眉笑道:“对了,还是这个黑老头儿有见地,‘金陵董家’何等声望?姑娘也莫忘了自己是个金枝玉叶娇贵大姑娘,还是擦擦泪站起来回去吧!”说着,他又要走!
白衣少女董婉若突然抬起螓首,娇靥上挂着泪渍,神色木然地道:“董婉若出门的时候就已打好了主意,此行若不能求得侯爷点头,便一头碰死在夫子庙前!”
侯山风一皱眉,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姑娘是存心要我打人命官司了,不过,姑娘,我要言明在先,我这个赌棍捉进官里的机会常有,你要是一头碰死‘夫子庙’前,那可是白赔上一条金枝玉叶娇贵命!”
白衣少女董婉若神情一惨,尚未说话!
那秦六砰然一声丢下了三锭银子,叫道:“老侯,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我姓秦的这个朋友不交了,铁石心肠狠心人的钱我不要,拿去!”掉头转身向外走去!
侯山风没有拦他也没有叫他,迳自摇头说道:“姑娘,看见了么?为你,我得罪了朋友,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不帮这个忙,实在是我帮不上这个忙!他要是好心肠,他怎么不去?”
那白衣少女董婉若还持再说!
侯山风已然又道:“姑娘,我没有太多的工夫,我那娇滴滴的小翠红还在船上等着去作一夕之欢呢,我很抱歉,也很不安,我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说着,掉头不顾,迈步向外走去!
他走了,他竟这么走了,不顾一个娇贵女儿家那令人心酸泪下的悲声哀求,不顾那可怜姑娘的心碎断肠!更对那满棚赌客的异样目光视若无睹!
蓦地里,一声霹雳大喝震得草棚直晃:“姓侯的,你站住!”
侯山风一惊住步,转过身,望着莫子京道:“莫大总管你要干什么?”
“铁面煞神”威震宇内,宵小丧胆,尤其他是“金陵董家”的总管,“金陵城”里的人谁见了他不躬身哈腰,恭谨地叫一声莫老!这侯山风态度竟然如此傲慢,实在令人为他暗捏一把冷汗!
再说,搬开这些不谈,就是打,侯山风他也禁不住这位“铁面煞神”一个手指头,真是有点不知死活!
莫子京须发暴张,厉声说道:“姓侯的,像那秦六他还有点仁心,讲个义气,你还算人么?莫子京倒要看看你的心肠……”
“怎么?”侯山风眉一扬,截口说道:“莫大总管你骂人!这才是笑话,‘金陵城’是个有王法的地方,咱们到哪儿讲理都行!别说我帮不上这个忙,就是我帮得上,我不愿意帮难道不行?”
“行!”莫子京巨目尽赤,厉笑说道:“可是董家的声威不能白损,我家姑娘的尊严也不能就这么扫了地,我莫子京要在董家未遭难之前先劈了你这个冷血的匹夫!”
话落,扬掌,便待劈出!
背后适时传来董婉若的娇喝:“莫总管,住手!”
莫子京一震沉腕收势,董婉若娇靥煞白,美目赤红,神色冰冷木然地又道:“他说得对,愿不愿帮忙那在他,任何人不能勉强,遭难那是董家的事,跟别人无关,让他走吧!”
莫子京身形颤抖,哑声说道:“老奴遵命!”抬头挥手,厉声叱道:“匹夫,滚!”
侯山风毫不在意地笑道:“滚就滚,只是,莫大总管,我奉劝你以后多学学你家姑娘,像你这个吃人的模样儿对人,便是我有回心转意的打算,我也要打消这个念头了!”
莫子京险些气炸了肺,若是换换平时,就有十个侯山风也被他活劈了,无奈如今主命难违,他只有听着!
侯山风话落,一笑转身,住外行去!
但他刚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皱着眉道:“我很奇怪,江湖上那么多有本领的大侠客你们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这个只知吃喝嫖赌的的混混,姑娘,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上这个恶当的?”
莫子京厉声说道:“匹夫,无论是谁你都管不着!”
侯山风险色一沉,道:“莫大总管,我是在跟你的主人说话,身为奴才的最好少插嘴!”
莫子京勃然大怒,杀机倏起,颤声说道:“姑娘,老奴情愿领家法……”
董婉若娇躯闪动,跨前一步,拦在了莫子京身前,道:“阁下既不肯帮这个忙,多说无用,为彼此都好,阁下还是赶快离去吧。”这位姑娘委实是一付恕人好心肠!
侯山风扬了扬眉,道:“多谢姑娘,侯山风遵命!”
举手一揖,扬长而去!
莫子京颤声说道:“姑娘,像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冷匹夫,你……”
董婉若木然截口说道:“莫总警,大难临头,举家即将不保,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何必跟一个不相干的人呕气?”
莫子京神情一惨,哑声叫了一句:“姑娘……”喉间似被什么锁住,默默不语,垂下头去。
董婉若缓缓说道:“莫总管,我看开了,人生百年,谁无一死,不过迟早有别而已,再说,这也是因果循环报应,躲不掉的,咱们走吧!”说着,木木然向赌棚外走去,一张娇靥白得怕人,生似灵魂出了窍,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莫子京默默地跟在身后出了赌棚。
董婉若出了赌棚之后,直向夫子庙后行去,夫子庙后紧临秦淮河,是这一带最僻静的所在。
莫子京立觉有异,惊恐地跟前一步,道:“姑娘,天色不早,还是回去吧!”
董婉若听若无闻,像个幽灵一般迳自向前行去!
莫子京急忙又道:“姑婉,别让两位老人家伤心了,两位老人家犹健在,姑娘若先寻短见,那是不孝,姑娘深明大义,不是一般姑娘家可比,怎好……”
说话间,已然到了夫子庙后,面对那灯火万点的迷濛水月,董婉若停了步,突然开口说道:“莫总管,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这叫莫子京如何敢,他忙道:“姑娘,容老奴再说一句,就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董婉若道:“谁告诉你我说我要寻死了?”
莫子京忙强笑说道:“是老奴该死,那么姑娘快请回去吧,免得两位……”
董婉若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要回去你先回去,我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莫子京道:“老奴跟随姑娘出来了,就该在这几侍候姑娘!”
董婉若道:“那么你就不必劝我回去了!”
莫子京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应了一声“是!”
董婉若没有再说话,一直神情木然地望着汩汩河水出神!
莫子京极度不安地也一直站在她身边,来敢稍离寸步。
半晌,莫子京似忽有所忆,陡挑双眉,道:“姑娘,那化缘僧人的话……”
董婉若道:“出家人不打狂语,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我想那位大和尚不会骗我,是这个姓侯的不肯伸出援手……”
莫子京冷笑道:“以老奴看,那和尚分明为赚十两银子,那姓侯的匹夫不过是秦淮河,夫子庙一带一个下九流的混混,他如何能解得这场大难?要是要他帮忙赌一场牌还差不多!”
董婉若摇头说道:“莫总管,我不会看错人的,那位大和尚分明是位隐世奇人,便是这个姓侯的也不是等闲人物!”
莫子京道:“那和尚要是个隐世奇人,他就该化解这场灾难,为什么还指点姑娘跑到这地方来找那姓侯的匹夫?”
董婉若道:“那也许因为姓侯的比他要高!”
莫子京扬眉说道:“姑娘,咱们是武林世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一个武林高手逃过咱们的双眼?可是那和尚跟这匹夫一般地貌不惊人,毫无扎眼之处,而且老奴遍寻记忆,穷搜枯肠,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有过这么两个人?”
董婉若道:“莫总管,你跟家父同时成名,无论所见所闻,都该比我这个年轻晚辈多得多!以貌取人,最为不智,修为高深的人,他也能放敛自如,再说宇内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董家虽是武林世家,可是仍然无法知道这武林中隐有多少奇人异士!”
莫子京羞愧地道:“多谢姑娘指点,姑娘睿智,老奴自知不如,但既如此,姑娘刚才为什么不向那姓侯的提起那和尚?”
董婉若摇头说道:“他既然不肯伸出握手,便是提谁也没有用的!”
莫子京道:“老夫斗胆,那和尚既知姓侯的,必然跟他关系非浅,姑娘适才若提起那和尚,说不定可以……”
董婉若摇摇头,笑了,但那笑望之令人心碎肠断!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我现在明白了,董家若命该复灭,便是求谁也没有用,董家若不该复灭,那根本无须求人!再说,事关生死,便是求,求诸人也不如求诸己!”
莫子京默然不语,但他旋又说道:“既是如此,夜深露重,姑娘还是回去吧!”
董婉若道:“这秦淮河水给了我很大的启示,随流水东逝的六朝繁华,曾几何时又出现在这秦淮河上,可是谁又知道它什么时候又要随流水东逝呢?人生的一切,本是变幻不定的,我本来想碰死在这儿的,可是我如今又不想死了,因为那太懦弱,也轻如鸿毛,太不值得!”
其子京神情激动,面有喜色,忙道:“那么,姑娘,咱们走吧!”
董婉若默默地点了地头,转身向来路行去!
莫子京忙赶一步,紧紧地跟在身后!
转瞬间,这一主一仆两个身形消失在那嚣闹的夜色里!
适时,在那秦淮河中一艘熄了灯的画舫里,传出了一声娇滴滴,软绵绵,三分酸意的冷哼:“我当你是看什么呢,原来是看人家的大姑娘,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可是良家妇女,正经女儿家,不比我谁是有钱的大爷谁上船来!”
只听“哼!”地一声,一个清朗话声说道:“岂不闻秀色可餐!天鹅肉吃不着,瞧瞧总可以,你也捻得什么酸,吃得什么飞醋?”
那娇滴滴的话声发了娇嗔,不过那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捻酸吃醋?笑话,别说是你,就是换个腰缠万贯的俊汉子我也不在乎,熟李走了生张来!我还怕世人拜倒在我这石榴裙下!至于她呀,她也配,论姿色那比我小翠红差得多,要论本领嘛,她还得学上个十年!”
“那是!”那清朗话声笑道:“谁比得上你几十年风尘里打滚,靠这个吃饭的小翠红?不过,你想知道那姑娘是谁么?”
那娇滴滴的话声道:“老娘管她是谁?她就是皇太后又怎么样?你说她是谁?”
她到底还是想知道。
那清朗话声道:“金陵董家的董姑娘!”
那娇滴滴的话声一声惊呼,没再说话!
那清朗话声一笑又道:“别害怕,她听不见的,好好睡你的觉吧,我走了!”
那娇滴滴的话声急忙说道:“你怎么走?你不是说今夜要……”
那清朗话声笑道:“我这是天桥的把式只说不练,我生平不喜欢这个调调儿,再说我也不是有钱的大爷,你还是找别个吧!”
清朗话声随即寂然,那黯黑的画舫中随即传出了一声咬紧了牙关的咒骂:“死鬼,要你一辈子发不了足迹!” 在“夫子庙”左是吃的地方,那一片都是小吃摊儿!凡是吃的地方,都离不开酒,尤其是,夫子庙这地方!
在一个小摊儿上,长板凳上蹲着个人,那张小桌上,摆着一壶酒,五香豆腐干,鸭脚鸭翅膀等几样小菜!
蹲着的那儿是秦六,他一个人喝着闷酒,差不多有了三分醉意,一双眼红红的。
这时,他端起了面前杯,刚要就唇,“啪!”地一声,由背后伸来一只手掌,拍上了他的右肩,紧接着有人笑道:“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秦六哥好惬意啊!”
这一巴掌拍得秦六身形一晃前栽,差点没爬在桌上,那一杯酒却已洒出了大半杯。
秦六一脚落地,擎着酒杯回头一看,立刻瞪了眼:“姓侯的,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