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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阴森的声音,众人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停止。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曾经亲眼见过被圣天女咒杀击中的人,是如何在须臾之间化为一阵飞灰的,这种死亡方法是如此的残酷与彻底,让人几乎没有进行努力的机会与时间。
魔女王残忍的笑容带着血腥定格,直指康泰眉心的手没有丝毫颤抖。随着最后一个字音在空气中震荡,那散布着死亡气息的指尖射出了亮度极强的银光。
鄢琪是距离康泰最近的一个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依在康泰的臂膀边。圣天女咒杀发出的同时,当每一个人都僵立不动的时候,只有鄢琪几乎是本能般地做出了反应。
他将自己纤细的身躯挡在了这么多年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的爱人前面,坚定地抬起了右手,在魔女王森冷的声波还在虚空中流动时,清晰镇定地大声道:“圣天女反咒!!以神为名,收灵!!”
一道色泽较为柔和的银光从鄢琪指尖射出,与魔女的银光在中途对撞、交汇,各自击中回本主的身上,两人同时被银光向后震飞,魔女全身毛发在刹那间变白,身体迅速干枯委顿于地,而鄢琪的口中喷出殷红的血液,全无知觉地倒进一把抱住他的康泰怀中,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连指甲也变成浅灰色。
康泰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能反应出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盯着他惨白如雪的容颜,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连“琪琪”两个字也叫不出声来。
喻素象疯了般扑向自己的弟弟,两只手用力按上他的胸口,由菲将军背到鄢琪身边的耶圣公主,也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手按在喻素手上,两人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额头便泌满了汗珠。
康泰将嘴唇贴着鄢琪的额角,努力想要感觉出一些温度。安楚与小典双手紧握,麒弘已经跌坐在大哥的身边。石室内没有半丝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紧按在鄢琪胸口的那两双手上。
过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喻素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与耶圣一起慢慢放松下双肩。康泰看着两人的脸色,恐惧地不敢开口询问。
“怎么样?琪琪没事吧?”安楚问道。
“还好……本来以琪琪的修为是根本无法对魔女实施反咒的,不过幸好当时魔女已是强弩之末,咒杀的威力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否则……”喻素的目中露出后怕之色,说不下去。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事了?可为什么人还昏着?什么时候醒?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会不会痛?”康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满面疼惜之色地将鄢琪搂得更紧,仿佛怕被什么人抢走似的。
“放心,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最多晚上就会醒来。”耶圣公主柔声道,“不过需要几天的静养,只要注意这一阵子别惹他激动、生气就行了……”
康泰忙不迭地点头:“我会注意的,绝不让任何事情打扰到他。还有没有其他应该小心的地方?”
喻素脸上浮上一丝有点虚弱的微笑,道:“按你平时待唯朵的小心程度就已经足够了,还是先抱他到舒适一点的地方去吧。”
一句话提醒了康泰,他立即象抱一件易碎的琉璃珍品一样抱起鄢琪,当先走出密室。
在极短的时间内,喻素的麾下已控制了整个王都。鄢琪被安置在据说是他小时候所居住的宫室中,康泰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傍晚时柔澜的小王子睁开了美丽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心爱的人欢喜的泪水。
这是鄢琪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康泰在他面前落泪,连当年因为李安楚而失恋时也未曾见过这位英明的太子如此失态,我们的唯朵王子心里当然不免甜丝丝的有些得意,伸出手绕在他的颈后,将他的脸拉近,用轻轻的吻品尝被爱的幸福滋味。
纫白王子派了最能干的侍从照顾受伤的弟弟,康泰更是事无巨细亲自照拂,鄢琪的身体恢复得极快,三天后就可以由爱人半扶半抱地出门散步了。
在心爱的小孩身体快速好转后,康泰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有些滞迟地发现自己的弟弟身上,这几天似乎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在鄢琪可以下床出门的第二天晚上,康泰哄睡最近愈发爱娇的孩子,抽身来到外殿。喻素、安楚、小典与麒弘已等在那里,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素素,”康泰坐下后立即开门见山地问,“那个什么麒麟圣果,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总不可能到现在还不肯说吧?”
喻素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不肯说,只是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
“传说时怎么说?”安楚问道。
喻素看了垂着头的麒弘一眼,向他身边移了移,道:“好,那我就从头细说。我曾经告诉过你们,柔澜近百代来,一直以女王传世……但其实,曾经有过一次例外。那大约是在十二代以前,距今有三百多年,当时的女王连生下四个王子后,那个唯一的公主方才降世。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位公主竟在十一岁时因堕马意外而早夭,她是柔澜史上唯一一个未活到成年生子的公主,这使得圣天女王朝的延续失去了希望……”
“可是明明现在……”小典吃吃地问。
“没错,事实上圣天女的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原因就在于女王的第四子,朱砂。”
说到这里,喻素顿了顿,象是在考虑如何措辞。
“好象听菲将军提过,这位朱砂王得到了麒麟圣果,是吗?”中原的太子问。
喻素点点头:“麒麟圣果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如何寻找的神赐宝物,除了可以延年益寿外,它对圣天女血脉的王子还有另外一种奇异的功效……”
“可以使王子们得到生育能力?”小典睁大眼睛。
“确切地说,是一次生育的机会。”
“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太一样。服下麒麟圣果的柔澜王子,如果有真心相爱的恋人,并且在三个月之内受孕的话,就可以产下子嗣。”
“那位朱砂王的王妃一定在三个月内成功怀孕了,对吧?”小典露出恍然的表情。
喻素再次顿了顿,尽可能斟酌着用词道:“不是,受孕的人,不是他的王妃……”
“私生子?”小典大吃一惊。
喻素用手指揉了揉额头:“也不是……服下麒麟圣果的王子,虽然外表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内在体质会有改变……所以……”
现在连康泰与安楚也不禁露出难出置信的表情,结绿公子小心地问:“该不会是……朱砂王自己怀孕了吧?”
喻素无语默认。
“这不可能!”康泰肯定地说。
“也有另一种说法……说是所谓麒麟圣果能使柔澜王子受孕的说法只是当时为了使焦燥的国民安定下来的一种权宜之计,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回事,朱砂王当时只是假装怀孕,然后另找了一个孩子……”
“可是圣天女血脉明明延续下来了啊,你们的确与普通的柔澜国民不一样的。”麒弘插言。
喻素耸了耸肩:“所以大家才分辩不出来到底哪种说法是真实的,这毕竟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麒麟圣果到底有没有这种效用,除了朱砂王的那次事例外再无佐证,但在柔澜王室的传统上,是认同它有传嗣的功能的。”
“我还是不懂,这跟邾谈有什么关系?”康泰皱着眉头,看了弟弟一眼。
“刚才都是题外话,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题。”喻素也看了麒弘一眼,“正因为无论是真是假,柔澜王室认同麒麟圣果传嗣的功能,故而从朱砂王朝起,王室便有一条规定,凡是得到麒麟圣果的男子,如果肯将圣果奉献给王子,就有优先迎娶他的权利。”
麒弘顿时跳将起来。
喻素忙安抚地挽住他:“还没说完……因为柔澜一向尊重个人选择,所以附加了一点:如果该王子已有意中人,那么得到麒麟圣果的男子,有权利向这个人提出公平的决斗,由胜者与王子结为伴侣。”
康泰有些不快地问:“那么邾谈……”
喻素低下头去:“邾谈今天上午已经正式向耶圣姐姐提出,要和麒弘决斗……按规定,姐姐与我……都不能拒绝……”
中原的二皇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早说嘛,害我紧张半天……,决斗就决斗,为了素素,我绝不会输的!”
喻素仰起头,向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也相信你决不会输……,不过,夜硫领主毕竟是柔澜第一高手,所以我向耶圣姐姐要了五天的缓冲期限……”美丽的柔澜王子突然收起微笑,刷得站起来,用凌利的眼光注视着麒弘,“从明天起,你要接收魔鬼特训!!请太子殿下与小典监督,每天练武十个时辰!”
接下来的五天,就算不是娇生惯养,至少也是如珠如宝般长大的麒弘殿下,为了赢得生命中的最爱,心甘情愿进了地狱,接受魔鬼的训练。除了因身体不好静养着的鄢琪不知道此事以外,其余四人轮班当陪练,力图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佳的效果。
柔澜的国民也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梓离为首,支持来自中原的王子,希望敬爱的殿下能与意中人长相厮守;一派以菲将军为首,盼着夜硫领主获胜,能够将柔澜的救星永远留在他的故土。耶圣公主是既想要弟弟在她身边,又不愿他失去自己的幸福,感到矛盾重重,干脆不发表任何意见。至于麒麟圣果究竟能不能使王子也有子嗣,倒根本没什么人在意。
卫小典开始感叹:“宝贝师父为什么不在?他一定会开赌局,到时就可以狂赚一笔了。”
安楚在一旁提醒:“依师父的记录,输得一塌糊涂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小典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让他赚!我是说他来赌的话,我们只要押他的对家,就可以狂赚了啊……”
全国瞩目的决斗终于在五天后到来,地点是王宫前的广场。四周已搭建好临时的看台,耶圣公主(啊,已经是女王了……)、喻素、柔澜的重臣与中原的来客们坐在正前方的高台上。鄢琪因为不能情绪激动,所以一直瞒着他,今天喝了镇神养气的饮料,乖乖睡着,根本不知道有如此大事发生。不过依这个小王子爱玩爱闹的个性,一旦得知居然没通知他来观看这个决斗时,不知会如何大发脾气地吵闹。太子殿下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心里虚虚的。
参加决斗的两个人分别从两个方向入场,夜硫的领主全身漆黑,身材高大又酷又帅,中原的王子一袭银衣,潇洒英俊玉树临风,倒真是一时瑜亮,难分上下。双方的支持者们堡垒分明,使出浑身解数加油呐喊,声浪一波连着一波,连决斗者本人都觉得头疼。
小典暂时失去了鄢琪这个好搭裆,只得先跟梓离联手。这位在中原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相的离儿,跟他的王子一样,一回到本土就暴露出本来面目,煽风点火活跃异常,带着一堆死忠的部下,叫的震天响,使菲老将军根本招架不住。
一声锣响后,决斗正式开始。
邾谈是用刀高手,刀法犀利,大开大合,如烈日骄阳;麒弘用剑,剑势缜密,滴水不漏,似水幕飞瀑。两人在进攻王宫的途中也算并肩而战过,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实力,谁都不敢轻敌,这一番龙争虎斗,打得实在是精彩之极,连喧闹的支持者们后来都不知不觉静了下来,认真地开始观看。
整整缠斗到时近正午,两人背心都已汗湿,可刀势剑锋仍是丝毫未乱,其激烈程度,反而越来越强。不过与夜硫领主不同的是,麒弘从小到这么大,一直有大哥小典等人排在前面,败绩无数,心理的承受能力反而要强一些,而邾谈一向是公认的柔澜第一高手,此生还从未败过,久战不下,不免有些急燥,刀法更加利烈,连空气都象被划破般发出嘶嘶声响,麒弘被此气势一逼,一连后退了几步,似乎落了下风,菲将军高兴地站了起来,奇怪的是喻素与康泰等人的嘴角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果然,麒弘快速地后退避过了邾谈最猛烈地攻势,而越狂猛的攻击越是不能持久,在夜硫人连绵的刀光出现一刹那的停滞时,二皇子的剑锋直冲而进,挑破雪刃制出的光幕,闪电般逼近邾谈的咽喉。
夜硫领主刀势已老,回收不及,眼看剑光已至眼前,心头一阵绝望。不料那如水利刃明明已封住了自己所有可闪避的角度,却不知为何突然一偏,向他足踝处削去。虽然邾谈不明所以,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处逢生的机会,刀花一卷,月牙般的弯刀已架在了麒弘的颈间,划出细细一道红线,而与此同时,这位黑色的战士也看清了为什么中原皇子的剑锋突然改向。
麒弘的剑尖上挑着一只小小的墨色长尾蝎。
那是一种本地最毒的毒蝎,被它咬上,体弱的人当场命断,强壮的人也会在生死关口绕上一绕,能绕回来的少之又少。
邾谈的脸色变得苍白。也许比起在决斗中落败,他可能更不愿意在被麒弘所救的情况下获胜。
然而四周看台上的人是看不见那只小小的蝎子的,菲将军这边的人已全部跳了起来欢呼。
不管过程怎样,从结果上看,这场决斗麒弘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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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殿下并不后悔自己当时几乎未经考虑的行为,但痛苦并没有因此而减低几分。当耶圣女王宣布邾谈获胜时,虽然喻素神色未变,也没有投来任何责备的目光,但可怜的麒弘已觉得心脏象贴在万年寒冰上一样冷。
康泰奔到场中扶抱起已站立不稳的弟弟,默默无言地将他带回居处。
安楚和小典也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办法,只能着急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喻素可能被绊住了,一直踪影不见。午后睡醒的鄢琪,乍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