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惜素瞪了覃英一眼道:“英妹妹乱说,你是要使我难看么!”
那中年男装妇人道:“我姓冷,名倩倩。”
罗惜素神色一变,看了覃英一眼,“呵!”道:“老前辈可是借住万洋山?”
覃英也想起万洋山有这样一位护法,不由玉面一寒,疾退三步,不待半面娇冷倩倩答话,便冷冷的道:“你原来是万洋山的走狗,本姑娘真要不客气了。”
半面娇冶倩倩身任万洋山护法之职,极少人知,想不到这二个年轻小姑娘,居然能一口说出她的底细。
她微怔之后,幽幽一叹,道:“小妹妹以为万洋山就没有一个好人么?”
覃英大笑道:“万洋山要是有好人,普天之下,便没有坏人了。”
罗惜寨从半面娇冷倩倩幽怨的一叹中,已体会出这位前辈女魔似乎有所苦衷,可能是因为伤心人别有怀抱,养成了可善可恶的性格,世人未曾深察,以致与传言略有出入。
单以她和覃英的争执来看,处处都能容让,足见心性并非绝恶之人。
罗惜素观察入微,还真给她看出了半面娇冷倩倩另外的一面。
就在覃英出言无忌之后,罗惜素急忙叫住覃英道:“妹妹对前辈长者,不可无礼!”接着盈盈的走到半面娇冷倩倩前一福道:“舍妹年幼无知,口不择言,尚请老前辈赐谅,晚辈这里先谢过了。”
半面娇冷倩倩全无记恨覃英之意,和善的笑道:“令妹心直口快,以人深省,我昔日的名声,就因被人误解不谅而来,如今寄身万洋山,也难怪她有此一说,真乃是自侮而后人侮之!”
罗惜素一时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明理的话来,一时竟想不出适切的话来回答,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愕。
此际,半面娇冷倩倩即接口说下去,道:“贤姊妹能够一口说出我的底细,又复得知万洋山的本质,想必是有心人了,不知可否撇开恩怨,见示师门来历,彼此先了解一下?”
罗惜素秀眉轻颦,但迅即舒展开来,笑道:“老前辈既然看得起晚辈姊妹,敢不直言相告。”接着一指覃英道:“舍妹姓覃名英,乃是武林一怪覃老前辈的爱孙,玉箫仙子卓者前辈的传人。”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神色微变,因为变化太快,稍现即隐,谁也没有看出,她先对覃英点了一点头,静听罗惜素自我介绍道:“晚辈姓罗名惜素,乃武当门下,家师上悟下缘。”她不愿意以家世唬人,所以没有提起乃祖南明一剑罗拱北的名号。
谁知小覃英却接口补充道:“素姊姊的祖父,就是武林双圣之一的南明一剑罗爷爷!”
罗惜素嗔了覃英一眼,覃英大声道:“怕什么!要说就一点也莫保留,你怕万洋山主会不清楚你我么!”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神色的变化更大,显得已经把持不住激动的情绪。
覃英见了奇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半面娇冷倩倩忙掩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起令师和令祖等人,都是我数十年前的老朋友,如今见你们一个个都具有青出于蓝的成就,令人有不胜今等之感罢了。”
罗惜素脑中电闪,听出她言不由衷,又不便相问,只是笑了一笑。
覃英却猛然尖声叫道:“这怎样办!”
没头没脑的话,谁也不知她表的是什么情,罗惜素道:“妹妹,你又在发什么奇想?”
覃英娇憨地道:“冷老前辈既是我们的敌人,又是我们尊长的朋友,这该怎样辨哩?”
半面娇冶倩倩正色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罗惜素和覃英一怔,同时道:“你不是在万洋山一边么?”
半面娇冷倩倩叹道:“我虽身住万洋山护法之职,但到目前为止,连山主的姓名都不知道,我不帮你们,帮他们做什么?”
覃英大喜道:“你这是真话么?”
半面娇冶倩倩仍然正色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回万洋山,你该相信了吧。”
罗惜素沉思了片刻道:“老前辈既然有心站在我们一边,晚辈有一不情之请,请老前辈同意。”
半面娇冷倩倩见罗惜素说得慎重,迷惑地道:“罗姑娘有什么事?提出来我们商量着辨吧!”这两句话,显出这位老辈人物的阅历丰富和不轻然诺言的个性。
罗惜素笑了笑道:“依晚辈之见,老前辈最好仍然回到万洋山去,同时愚姊妹也想化装深入,有了老前辈的掩护,便不愁没有作为了。”
覃英附掌大乐道:“素姊姊的妙计,小妹完全同意。”她又回过头来,对半面娇冷倩倩道:“老前辈,敢不敢带我们去?”
你说她没有心机吗?她却是有意施起激将之法呢。
罗惜素帮腔道:“英妹妹真是不懂事,老前辈得衡量事情的轻重,岂会中你激将之计!”
说得半面矫冷倩倩莞尔道:“罗姑娘胸罗万有,覃姑娘天真坦率,老婆子成全你们的苦心。”
罗惜素和覃英笑吟吟的道:“老前辈没有其他的顾虑么?”
半面矫冷倩倩豪笑道:“你们年青人都不怕,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婆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一语刚了,忽然话音一变道:“只是你们要用什么身份进入万洋山哩?”
覃荚想出了一个主意道:“我们就算老前辈新收的两个徒弟好了!”
半面娇冷倩倩连那半边不太漂亮的面孔,也都绽开了笑容,正待说话,却被罗惜素抢先道:“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要是以老前辈的徒弟身份进入万洋山,势必换回女装不可,那样只怕会被人认了出来。”
半面娇冷倩倩听了罗惜素的话,多少有点失望,因为她私心颇有将几种绝学传给她们的意思。
覃英道:“那么我们叫冷老前辈姑姑,充作她的侄孙好了。”
罗惜素迎着半面娇只笑,没有表示个人的意见。
半面娇冷倩倩苦笑道:“老婆子一生孤苦,谁不知道我六亲皆无,忽然带回这样两个漂亮的小孙子,只怕背后人言可畏,在凶狠的骂名之外,要加上一个淫乱的批评了。”
罗惜素一把拉同覃英行礼道:“姑婆先认了我们这两个侄孙,正了称呼,孙儿有话回禀。”
半面娇冷倩倩又羞又乐地道:“真是折杀我了。”
罗惜素行过礼,先安了半面娇的心,申述道:“其实我们正要利用那批魔崽子是是非非的心理,逃过他们正当的疑虑,只是姑婆的清誉有损,侄孙们有点于心不安。”
半面娇冷倩倩心意一决道:“管他们背后闲言闲语,反正我过去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可夸耀的!”倏又改口笑道:“你们现在是我的侄孙,老婆子可摆出长辈出架子来了。”
罗惜素也笑道:“一切遵命!”
半面娇冷倩倩说了一声“好!”道:“我们走!”
覃英初到吉安府,方向尚未摸清,真不想马上就到万洋山去,心急问道:“到那里去?”
半面娇冷倩倩道:“随我杀人去!”人便凌空射出,几个起落,已出去十丈。
罗惜素和覃英讶疑不定,纵身追了上去。
半面娇冷倩倩虽起身在前,却未施展全身功力,所以行不多远,罗惜素和覃英便已迫了上来。
罗惜素试探地道:“姑婆,你有什么未了的恩怨?”
覃英却是大嚷道:“你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的杀人,我不去!”嘴上如此说着,脚下却一点未慢。
半面娇冷倩倩“噗吓!”笑道:“你们要我仍回万洋山去,不完成下山的使命,怎能回得去?”
覃英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补救么?”
半面娇冷倩倩边走边道:“我们先赶到地头,由你们出手去办,只要能交待得过去,我没有意见。”
罗惜素道:“请姑婆先说明,要杀的人是谁?”
半面娇冷倩倩点点头道:“其实被杀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乃是万洋山在江西的总负责人,永丰水家庄庄主水钦。”
覃英讶道:“他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要派姑婆去杀他?”
半面娇冷倩倩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也完全不知。”
罗惜素道:“姑婆此行,不知是要将水家庄全庄处死,还是罪罚及仅水钦一人?”
半面娇冷倩倩道:“仅及水钦一人!”
罗惜素道:“以万洋山的手段,怎会放过他的家小?”
半面娇冷倩倩笑道:“水家庄乃是万洋山的大舵,不杀水钦的全家,并不是万洋山主心存慈善,而是另有用意。”
覃英道:“有什么用意?”
半面娇冷倩倩道:“杀了他,还要嫁祸在庐山的人身。”
覃英大眼睛一鼓道:“这怎样行哩!我们总不成自己害自己呀!”
半面娇冷倩倩茫然的问道:“英儿,你与庐山也有什么联系?”
覃英反问道:“姑婆,你是不知,还是故问?”
半面娇倩冷倩叹了一口气道:“我在万洋山住了将近二年,既未问过万洋山的事,也懒得打听江湖上的情形,这次下山,除了所负的任务外,其他的事一无所知,就是万洋山开派之事,都是下山后听旁人说起才知道的。”
覃英眨了一眨大眼精,露出满面的疑容道:“此话英儿不懂,姑婆既未与世隔绝,怎会寡闻若是?”
半面娇冷倩倩半面一红,解释道:“我们九大护法,在万洋山各有修真之所,老婆子不爱热闹,选了一个僻静的所在,过的是离群独处的生活,怎会知道外界之事。”
覃英更是不解道:“姑婆既无尘念,为什么入了万洋山的伙?”
半面娇冷倩倩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未曾答言,罗惜素何等可人,不愿覃英盘根问底下去,乃笑着将近年来所发生之事,摘要地说与半面娇冷倩倩知道。
半面娇冷倩倩有如初从梦中醒来,失态地问道:“你爷爷断了一条手臂,人还好么?”
罗惜素听出半面娇冷倩倩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之情,微一怔神之际,覃英接口道:“罗爷爷年老血衰,老态毕现,无复当年的气概了。”覃英并不知道南明一剑装病欺敌之事,所以说得真情流露。
半面娇冷倩倩脸上飘过一抹愁容,既关切,又不愿流露地揩去了眼角的泪丝,脚下加劲,走得更快。
罗惜素虽看出了一部份端倪,但知道老人家的事,如果不自己说出,做晚辈的,实在不便相问,于是也就默默的跟了下去。
只有小覃英尚无所觉,一张嘴巴,就像出谷的黄鹭,说个不停,解去了半面娇冷倩倩不少的烦闷。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永丰,落了店,用过晚饭,略事调息,便动身向水家庄奔去。
途中,罗惜素又道:“我们得想出一个两全之道才行。”
半面娇冷倩倩有心考较两小,故意不表示意见。
覃英想了半天,道:“素姊姊有女诸葛之誉,小妹听命而行。”
罗惜素忽然想出一计,道:“我们留他一命,要他在万洋山开派大典上,洗刷庐山的清名,更可反打万洋山一耙。”
半面娇冷倩倩道:“此计虽好,只怕水钦靠不住。”
覃英直觉地道:“我们在他身上弄点手脚,便不怕他靠不住了。”
罗惜素看了覃英一眼,看得覃英玉面一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谁知罗惜素却同意了她的意见道:“事贵从权,只要立心可对天日,我不反对英妹妹的意见,可是不到无法可想之时,还是以德服之为妙。”
覃英又道:“不知素姊姊如何说服他?”
罗惜素笑道:“随机应变,不可拘泥,我答不出你这个问题。”
三人一阵谈论,已距水家庄不远,半面娇冶倩倩停身道:“你们隐在一旁,待我先把他们叫出来。”
罗惜素和覃英闪身藏在一株大树之上,半面娇冷倩倩扬手打出一串旗花,旗花升空,发出了红绿色的火光,闪了几闪,就熄灭了。
过了不过片刻时光,便见两条人影,捷奔而来,轻功不弱,都堪称一时高手。
那两人落身在半面娇冷倩倩身前,冷倩倩取出一面玉牌,在他们眼前一晃,收了起来,不言不语,态度高傲冷漠。
那两人见了半面娇冷倩倩的玉牌,似是恐惧已极,行了礼,恭敬地颤声道:“江西大舵正舵主水钦,副舵主阴独听候吩附。”
罗惜素和覃英虽躲在大树上,但因功力探厚,夜眼视物清晰无比,仍把那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正舵主水钦,年约六十左右,仪貌堂堂,颇有几分正气,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做了万洋山的大舵主,那副舵主阴独,年约五十开外,长像猥琐,脸上阴晴不定,正是小人之流的人物。
这时半面娇冷倩倩面冷如冰地道:“你们两人该办移交了,知道么?”
水钦脸色一变,又恢复了正常,显得有几分骨气地道:“属下知道这一天终会来到的,只不知对家属如何处置?”
半面娇冷倩倩没有答他的话,眼睛落在阴独的脸上,阴独打着哆嗦道:“属下尽责守命,水舵主的不法,都是属下检举的,不……不知……”
扑身跪下,哀呼道:“请护法高抬贵手,饶了属下一条贱命!”
半面娇冷倩倩玉手一挥,把阴独打得在地上滚了两滚,揶揄地道:“你升舵主了!”
阴独一滚爬起身来,向半面娇冷倩倩连磕了三个响头,卑贱之极地道:“谢山主洪恩,护法大德!”脸色马上显得狰狞起来,向水钦哼了二声。
半面娇冷倩倩大模大样的吩咐道:“水舵主罪及一身,与任何人无涉,阴舵主应善体山主之意,不可误了大事,否则,你吃罪不起。”
阴独惊讶地连应了几声:“是!”却不敢发言相问。
半面娇冷倩倩又道:“水舵主身死之后,你可扬言,是庐山之人下的毒手,至于水舵主身后之事,依例重殓,不可露出丝毫马脚。”
阴独眼睛乱闪,嚅嚅地道:“水舵主如果死在护法手中,只怕无人相信属下的话。”
半面娇冷笑道:“山主天人,岂有见不及此之理,你的胆子不小,敢心生疑念!”
阴独吓得连退数步,吃吃地道:“属下知罪,以后不敢了。”
半面娇冶倩倩一摆手道:“你先回去,明天自然有人当众下手,现在我有话要问水舵主。”
阴独心思狡猾,不知水钦是否也会告他一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