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通黯然看着那地上零乱歪斜的字迹,念道:“老夫吕正棠,不慎中计,落人老魔掌握,苟活贪生,只为家人安全着想,一念之差,蒙辱含羞,回头已晚,更无面目再见江湖故人,此生已已,故一死以赎罪衍。
贴胸衣内,藏有本门内功心法一册,取出随带身边,如机缘巧合,得遇犬子世操时,请代为转交,并善于开导,促速反邪归正为感!”
沈元通含着眼泪看完吕正棠的遗言,伸手从他衣内取出一册内功心法,放入怀中,将吕正棠移入现成的深坑之内埋好,默祷道:“老前辈好好安息,所嘱之事,晚辈定当全力办到!”
祷毕,单袖一挥,激起一道劲力,将吕正棠的留言尽行括去,然后,身形猛起,向山口纵去。
山口上,慈航玉女等人正等得甚是心焦,见沈元通无恙出来,俱皆大喜过望,不约而同的吁出了一口长气,放下炽炽的忧心。
沈元通眼色之中,哀思未褪,吕正棠的死,使他十分感慨。
忽然,他惊声问道:“你们怎样渡过剧毒地区的?”
覃英嘟着嘴道:“好像普天之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头脑似的!难道没有你,我们连路都不要走了?”
沈元通没有答理,只朝来路看去。
原来,覃英他们也是用树枝,在地上插了许多落脚之点,从那上面飞纵过来的。
沈元通知道她们极想知道谷底的情形,可是他不愿在这伤心之地,述说那伤心之事,便向玉箫仙子和慈航玉女二人禀道:“谷中之事,说来甚是话长,可容孩儿退出此处,再行详禀么?”
玉箫仙子似已明白他有所顾忌,对慈航玉女道:“妹子,我们找一处阴凉之地,强似这里百倍。”
她说着身子先行飘出,玉箫仙子一走,谁也没有说话,一同跟了上去,找了一处阴凉清爽之地,盘膝坐下。
沈元通这才把谷中之事,慢慢的说了出来。
说到吕正棠之死,玉箫仙子也幽幽的道:“妹子,你知道吕正棠是谁么?”
慈航玉女看了覃英一眼,叹道:“是不是和覃老前辈齐名的武林一奇!”
“吕正棠不但与英儿的爷爷齐名武林,分享一怪一奇的英名,真要说起来,他还是‘万洋山主’应成伦的亲师弟,应恨的唯一传人哩!”
慈航玉女正视了沈元通一眼,沈元通接口道:“听吕老前辈的口气,他似乎尚不知‘万洋山主’就是他的师兄,孩儿也未能将应成伦双重人格之事说出,否则,他更不知要如何的恼恨!”
覃英天真地道:“应成伦既是他的师兄,为什么还要暗计害他?”
玉箫仙子笑道:“你难道忘记了他连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下得了手,何况区区一位师弟呢!”
罗惜素甚有远见地道:“只怕吕世操已受了应老魔的蛊惑,元哥哥不易达成吕老前辈的所托呢?”
沈元通豪气干云地道:“吕世操纵然入魔已深,愚兄也要凭着一片诚心,完成吕老前辈的遗愿!”
慈航玉女脸上现出一片欢悦之色,臻首不住的连点,甚是赞许沈元通的气概。
他们一行数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回的下了武陵山。
一路上极少开口交换意见,就是今后的行劲,亦无明确的决定,他们的心情是那样的沉重和忧郁。
他们都有同样的感觉,应成伦不是一个好斗的对手!
行约半日,到了桃源,他们找了一家清静的客寓,包了一座独院,饮食一概自行处理,不要店家插手,以确保安全。
因为“万洋山主”应成伦的下流手段,使他们不得不特别提高惊觉,以免再蹈覆辙。
好在阴煞黄彩霞,样样都很在行,六人的食用问题,有她的负责,自能处理得有条不紊。
他们这类自理膳食的客人,在店小二眼中,真是少见多怪,同时也一肚子的不高兴。
阴煞黄彩霞打听明白了买卖食物之处,便独自上街,自去采购。
桃源不是一个大城,但因地势适中,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倒是一片繁华,热闹非常。
阴煞黄彩霞信步走去,看见适合的东西,便采购一些,不久,便左挽右提,两手满载了。
她正待转身走回客寓,忽然,对面疾步行来一个青衣大汉,在人群之中就似一条戏水游鱼晃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阴煞黄彩霞见那青衣大汉行色仓惶,甚为注意,可是也并未发现他有何不妥之处。
她目送那青衣汉子去得远了,也不再停留,疾快的回了客寓。
这时覃英一个人站在院落之中,仰望着天边的流霞,脸上带着微笑,正在想着极其欢愉的心事。
阴煞黄彩霞的走近,打破了她的美梦,她微一怔神,嘴角的笑意未褪,接过阴煞黄彩霞手中一部份物什,陪她向后院走去。
她们二人走到后院,放下手中什物,覃英眼快,看见阴煞黄彩霞发际,有一个纸卷露出外面,便带笑伸手取下道:“伯母,这是什么?”
阴煞黄彩霞老脸一怔一红,脑中电闪,很快想起那相遇的青衣大汉来,口中暗骂了一句:“混帐东西!”
覃英不待阴煞黄彩霞答话,已将手中纸卷展了开来,秀目一览,发出一声尖叫,直朝房中跑去。
房中正坐着玉箫仙子和慈航玉女沈元通等三人。
覃英的冒失尖叫,听得玉箫仙子柳眉一轩,凤目精光猛射,对着闪身进房的覃英轻喝道:“放庄重一点!”
覃英樱唇一嘟,将手中纸条递给沈元通,赌气不发一言。
沈元通接过纸卷,未及展开,先问覃英道:“英妹妹,这是什么?”
覃英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她把满肚子的委屈,完全发泄到沈元通身上。
沈元通哈哈大笑道:“英妹妹只会欺负我!”随着笑声,他展开了手中的纸卷,眼光落处,笑声突然顿住,脸上现出了一层迷惘之色,同时将纸卷送给慈航玉女,又问覃英道:“英妹,这是那里来的?”
覃英依然置之不理。
玉箫仙子瞪了覃英一眼,摇头一叹,觉得覃英这小妮子,真是难以管教。
门外跟着走进了阴煞黄彩霞和罗惜素,阴煞把遇上青衣大汉之事说出,随着又问起那纸卷上说了些什么话。
慈航玉女蹙着眉轻声念道:“兹有机密相告,午夜三更,溯江上行十里,轻啸为号,过时不候,人多不见,阅后付火。”
阴煞黄彩霞笑道:“此信原是在老妇身上发现,自然应该由老妇前往赴约。”
慈航玉女道:“此事真象难明,理应从长计议,大嫂且莫心急。”接着她转向玉箫仙子道:“老前辈有何卓见?”
玉箫仙子凝思有顷道:“这张字条,来得没头没脑,我认为以元儿的功力可保无虑,其他之人,均非所宜。不知妹子你认为如何?”
慈航玉女笑对阴煞黄彩霞道:“大嫂这件事让孩子们去应付吧!”
阴煞黄彩霞无话可说。
覃英跃跃欲试,却被玉箫仙手看穿了她的心事,吩咐道:“英儿今晚就在我房中调息用功,我有话要说。”
覃英满肚子不高兴,可是师父的话,又不能不听,莲足轻跺,无可奈何。
大家看了覃英的气急之像,齐皆大笑。
沈元通回到自己房中,再三推考,却想不出相约之人是谁来,自然更不知道对方用意的善恶了。
想了一阵,他也懒得再费脑筋,便瞑目静坐,做起调息工夫来。
二更过后不久,桃源城中冒出一条白色人影,越过城墙,溯江而上。
沈元通并未放开脚程,但是那种速度已非常人可以企及。十里路,眨眼即到,与约定的时间竞早了将近半个时辰。
他不是冒失自大之人,提前半个时辰赶来赴约,原有防人一手的用意。
所以,他身形电闪的在附近细搜了一遍,然后,才回到江边,坐在一棵大树之下,运气行功,施展天视地听神功,严加戒备。
那约会之人亦不简单,想是胸有成竹,直到三更将近,才缓缓而来,而且来人之多,竟不在少数。
他们在百丈之外,便四散警戒,只有二个人直走过来。
沈元通胆气凌云,听在耳中,笑在心头,长身立起,唇间发出一声不甚嘹亮的低啸,引导来人,走向自己立身之处。
啸声未落,那二个人,已经并肩落在他的身前。
那二人一色青衫打扮,黑巾蒙面,十十足足的是“万洋山主”的属下,来人现身之后,审视了沈元通片刻,其中一人语气甚是平和地道:“少侠可是姓沈?”
沈元通点头道:“不敢,小生正是沈元通,尚请二位见告大名,以便请教。”
那二个黑巾蒙面人,微一踌躇,便又由其中一人发言道:“为了谈话方便,少侠可称在下两人为王二,李五好了,我们二人用的虽是假名假姓,但却是一片诚心对待少侠。”
沈元通笑道:“百丈之外,暗伏之人不少,这种以诚待人的方式,小生不敢领教,尚请二位有以教我。”
王二和李五双目之内,神色微变,他们想不到沈元通竟能察出百丈之外的动静,当时,王二镇静地道:“我们二人确是带有心腹手下二十四人,遍布四周警戒,乃是为防止外人前来打扰我们的谈话,并非对少侠有所阴谋行动。”
沈元通忽然剑眉一轩道:“可是除了二十四人之外,东南方向,离此一百三十丈左右,尚有一位静伏未动之人是谁?二位莫非言不由衷么?”
王李二人闻言一怔,显得吃惊不小,王二对李五道:“难道我们之事,已经走漏了风声么?”
李五身形急射,朝东南方疾驰而去,留下话道:“事关数百兄弟们的生死大事,小弟去把他擒来,以释沈少侠疑念。”
话未说毕,人踪已杳,显见功力实在不弱,沈元通任他自去,也暂不理会王二的存在,只是运起天视地听神功,默察李五如何对待那隐身之人。
李五功力确不等闲,不过片刻时间,便发现了那跟踪而来之人,只听他对那人冷笑喝道:“你追踪本座是何用意?”
那人颤声道:“属下系迷途来此,并无其他用心。”
李五怒喝道:“在本座面前,你胆敢诡辩,还不与我躺下!”
李五显然出了手,可是那人似是有持无恐,并未束手就擒,只听李五又喝道:“本座要在十招之下擒不了你,恕你无罪。”
那人不再作声,沈元通只听出他们交手的拳风,最后,那人尖叫一声,果然在十招之内被李五制住。
接着,响起了李五急奔而回的破风之声。
沈元通微笑对着王二道:“李五已把那跟踪之人拿下了!”
王二犹自不信,李五的衣袂之声已经传人了他的耳中,王二心中悚然,出自内心的赞叹道:“少侠功参造化,在下甚是佩服。”
就这说话之间,李五已然奔到面前,投下一人,悻悻的道:“此人并非与我们同来之人,请小侠亲自问明,证明我们决无相欺之意。”
沈元通早就听到他们的谈话,遂大大方方的道:“小生完全相信李兄的话,只是李兄自称本座,必是大有来历之人,可否明白见示!”
李五神情微呆的看了王二一眼,王二坦直的道:“我与李兄二人,在‘万洋山’中颇有身份地位,但今日之约,关系着‘万洋山’数百位有心弃暗投明的兄弟的生死命运,请少侠免予追问。”
沈元通讶然道:“‘万洋山主’的属下,也有不耻他的行为之人么?”
王二正色道:“‘万洋山’不乏正直有为之士,沈少侠不可概括而论。”
沈元通俊面一红,现出了羞愧之色,忙谢道:“小生失言,尚请二位赐谅,但不知二位有何吩咐,就请直言如何?”
王二叹了一口气道:“我与李兄欲与沈少侠商谈一件两皆有益之事,不知少侠能否相信得过我们?”
沈元通哈哈大笑道:“小生年岁虽轻,却非口不应心之人,小生亟愿与二位诚意合作。”
王二神色肃然地道:“我们愿意告诉少侠‘武陵别府’所迁新址之事,只要少侠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条件。”
沈元通俊目连闪,想不出对方二人为什么会冒着极大的危险,告诉自己这般重大之事,但他虽想不出他们的动机何在,却不愿放过这有利的机会,于是问道:“二位有什么交换条件,小生可以考虑。”
王二道:“我们说出为质人犯新囚之地后,希望少侠对我们一批有心从善之人,能既往不咎,手下留情。”
沈元通喜上眉梢道:“小生原不是嗜杀之辈,二位的要求,正是小生的希望,一定照办就是,但不知到时如何识别谁是有心从善之人?”
王二又道:“少侠着手除恶,但请发出一声,一长二短的啸声,我们便会各自取出一只白色羽毛插在面巾之上,有了此物,少快当能辨别了。”
沈元通沉思有顷,暗忖道:“只要他们告诉了我囚禁人质的真正地点,便是诚意合作,余下之事,现在可以不问。”
李五见沈元通犹在思考,以为沈元通拿不定主意。催促道:“我们要求甚微,难道沈小侠放不过回头之人么?”
此话份量不轻,沈元通侠义之士,如何承受得起,当时只被激得剑眉双扬,发语断然地道:“小生完全接受!”
王二从衣袖之中,抽取一卷地形图,递给沈元通道:“沈小侠照图行事,我们告退了。”
王李二人干脆利落,一派光明磊落气势,沈元通接过地形图,心情正自激动之际,王二李五已挟起地上那人,疾行而去。
沈元通直到他们远去,始又惊又喜,疑虑参半的急赶回城。
这时四更犹未过去,独院灯火未熄,玉箫仙子正和慈航玉女等秉独夜谈,等待着沈元通的归来。沈元通落身入院,房中谈话之人,竞无一人发现,直到沈元通走到门口,玉箫仙子才发话问道:“是元儿回来了么?”
沈元通应了声:“是”,满怀高兴的走进房内,房中自玉箫仙子起,至阴煞黄彩霞止,见了沈元通那种轻快的神情,都泛上了一层笑意,知道他此行不虚。
小妞儿覃英最是不耐,迎着沈元通便道:“元哥哥,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们?”
沈元通愉畅地笑道:“想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