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惜素和李若华进入阵中,很快便发现陷在阵中的是一老一少两人。
那个老人,说年纪只怕已经过了百岁,身材之高大,较南明一剑罗拱北尤有过之,一双快要冒出火来的巨目,闪动着两道伸缩不定的光芒,显示功力颇为不俗。
那个小姑娘,年约十五六岁,长得非常美貌伶俐,一双又大又圆的跟睛,充满着智慧的光辉,身穿一件质料甚好,但已被风霜侵蚀得失去了原有光彩的旧衣裳。
由她这身打扮,使人一看,就会说她是私逃出来,闯荡江湖的顽皮小姐。
她脸上布满了失望和痛苦的表情。
虽然这样,但仍然掩饰不了她好动多事的本性。
罗惜素和李若华已趋近不及二丈,但是那一老一小两人,却似乎仍未发现她们。
李若华掩口轻笑道:“这位老人外貌看去功力甚高,其实却是虚有其表!”
罗惜素微笑道:“你是说他耳目欠灵么?”
李若华道:“沈老前辈默运神功之时,十里之内,落业飞花,虫爬蚁行之声,都难逃过,这位老人家离开你我只不过二丈,竟不能发觉我们,其成就就可想而知了!”
罗惜素摇首道:“不对!不对!这位老人必是当世有数人物之一,其功力之高,只怕不让华老前辈,因为身陷这种奇绝阵式之内,心灵上受了迷惑制禁,是以灵明被禁,听不出你我的声息,等会,只要他心火一平,便不是现在的情形了。”
李若华一脸迷惑不信之色。
这时那个明丽照人的小姑娘,忽然嘟着小嘴道:“你真会吹牛,带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五老峰,还说什么天下名山都历尽游遍,现在如何?连路都不识了。”
“你看,天都快黑了,怎么辨?”
李若华抬头一看高挂中天的骄阳,“噗赤”一笑,轻推了罗惜素一下道:“天都快黑了!”
罗惜素一点头道:“这就是‘天机连环九元阵’倒阴阳反五行的奥密!”
那老人听了小姑娘的话,气得一肚皮闷气无处发泄,只好化作一转哈哈朗笑道:“小鬼头,你不要损我,你知道我们中了人家暗算么!”
那小姑娘一脸不信的神色道:“自己无能便说中了人家的暗算,我可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伤痕。”
那位老人,似知这个小姑娘不可理喻,干脆默不作声,但是心中己似有了主意。
他默运神功,用傅音入密的玄功,分向四面八方各说了几句话,便神色穆肃的不再言语。
罗惜素和李若华正不知他用意何在时,忽觉左前方人影速闪,那老人之前,已躬身站立着白发仙翁沈一之,随后跟着的南明一剑罗拱北,妙手仁医卜敬成和青衫逸士华得梦等人,也都显出一脸恭敬之色。
罗惜素见了这种气势,其人来头之大,可想而知,于是更不敢当着大家之面,现身走出去了。
只听得白发仙翁带笑道:“小弟迎接来迟,还请师兄恕罪!”
那壮硕老人环视了南明一剑罗拱北等人一眼,朗声笑道:“你快先为我介绍这几位好朋友,不要叫你五十年未曾下山一步的老师兄,得罪了朋友!”
白发仙翁沈一之道:“这几位都是小弟的过命知交,特地陪同小弟来迎接师兄的。”随即一一为那老人介绍。
就在他们彼此寒喧之时,罗惜素轻轻的对李华若道:“沈老前辈这位师兄,来得太过奇突,五十年不曾下山,偏会今天赶到庐山来,只怕其中另有原故你看他眉间藏忧,虽是满面笑容,却掩不住内心中的烦恼么!”
李若华微嗔道:“妹妹你今天怎么啦?对沈爷爷的师兄也疑心?”
罗惜素眨了眨眼,没再开口。
白发仙翁沈一之有这样一个师兄,除了妙手仁医卜敬成和庐山三老听说过外,连南明一剑罗拱北也不知道。
原来,他这位师兄姓顾名九如,虽然年岁比沈一之大,入门也比较早,便因资质稍差,其成就反而稍逊沈一之一筹,加之为人最是和善,不爱过问江湖中事,把一家儿孙留在夏口老家,任由他们过着普通生活,自己则长年隐居大巴山天象崖,与花果麋鹿为友,是以江湖上极少人知。
白发仙翁沈一之未归隐前,他们彼此之间也常有来往,自白发仙翁归隐之后,也就久疏接触了。
与这老人同来的小姑娘就是覃英,她和沈元通闹小脾气,睹气离开后,一心想去血石山找他祖父武林一怪,不料路途不熟,竟乱闯到大巴山天象崖顾九如的隐居之所。
顾九如这时也正有一桩极大的心事,要找白发仙翁沈一之,正好因人成事,于是二人便一同赶到庐山来。
路上又听见沈元通身受重伤之事,覃英更是心急脾气大,只缠得这位百岁老人无可奈何。
顾九如一指覃英笑道:“要不是心怜这个小鬼,我还真没有下山的勇气呢。”
覃英见了这样多的人,娇颜含羞,瞪了顾九如一眼,显得甚是不好意思。
妙手仁医卜敬成这时已想起覃英是谁来,心中暗暗一笑,道:“你元哥哥,身受重伤,坐了死关,百日之内,任何人都不能接见,你有耐心等他一百天么?”
覃英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妙手仁医又回头朝着罗惜素等藏身之处叫道:“你们还不出来,招呼小客人。”
罗惜素和李若华二人,红看脸慢慢的走了出去。
覃英陡然一见罗惜素,脸上神色一变。
她想起武当山壑底之事,心中觉得酸溜溜的。
罗惜素盈盈的走近覃英,想拉起她的手来,覃英却玉面一寒,甩手不理。把罗惜素僵在当场,甚是尴尬。
原来覃英任性惯了,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好恶的感情。
几位老人看了,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一起转身向“天机连环九元阵”外走去。
覃英有心不去,又愁出不了这个鬼阵,只好满腹委屈的跟在后面。
妙手仁医卜敬成察知覃英虽是任性刁钻,但对沈元通却是一往情深,于是回过头来把她叫到身边道:“你为什么不理元哥哥的朋友,罗姐姐和李姐姐?”
覃英闪着大眼睛道:“她爷爷把元哥哥打成重伤,我还理她?”
妙手仁医笑道:“傻孩子,要真是仇人,她能来庐山么?”
覃英想了一想,恍然明白过来,当时态度一变,笑嘻嘻的走到李若华身边,拉起李若华的玉手道:“小妹覃英,请姊姊原谅我刚才的失礼。”
李若华看了罗惜素一眼,罗惜素挨过来,轻轻的道:“我没有怪你啦!”
顿时三个人挤在一堆,什么芥蒂都没有了。
沈元通百日静修,把罗惜素和覃英二人摒隔在静室之外,뷆日她们二人,只能远在窗外遥窥,以慰相思之苦。
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理,竟把罗惜素和覃英二人的感情,拉得更近。
她们二人,互相之间,都有了深切的了解,情谊一天天的增进着。
眨眼之下,百日之数便只剩下五天了。
“明轩小筑”草堂之上,老老少少,在期待之外,都有一种惶急的沉重之感。
顾九如更是坐立不安,似乎有甚么事难下决断。
然而,这一百天,关系沈元通以后一生成败至大,不由得人不耽着一分心事。
就当“明轩小筑”中各人心情沉重之际,忽然“天机连环九元阵”又传警讯,青衫逸士华得梦飞身赶去察看。
末几,他带了精疲力竭,更兼身带重伤的阴阳双煞之一的阴煞黄彩霞回来。
阴阳双煞李氏夫妇二人,奉命下山查探玉面书生被害的底蕴,经时五月,如今只回来了一个黄彩霞,且身负重伤,此事显然不简单。
大家的眼睛都迫切的看着妙手仁医卜敬成的施救。
妙手仁医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便把阴煞黄彩霞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她神智一清,看了在座的如许高人,心情一畅,就要站起来。
白发仙翁连声叫她坐着说话,于是,她先叹了一口气道:“罗老前辈和少主两败俱伤之信息传遍江湖之后,就这短短的数月之间,江湖上己经发生了空前未有的变化!”
南明一剑罗拱北不相信当世江湖之中,还有什么厉害人物,胆敢在他们双圣在世之日兴风作浪,不由哈哈大笑道:“黄彩霞,凭你也是当年有名人物,竟会这么沉不住气,大惊小怪?”
妙手仁医卜敬成接口道:“黄彩霞一身功力,与当今各派掌门人相较,只强不弱,你们知道她中了什么掌伤么?”
草堂之中一片沉寂,因为谁也未曾检视阴煞黄彩霞的伤势,自然谁也猜不出她是受了什么掌伤。
妙手仁医卜敬成摇头叹道:“使她致伤的,竟然是魏花子的‘龙虎掌’!”
青衫逸士华得梦一怔,讶道:“魏花子天大的胆也不敢伤我庐山一草一木。”
覃英也小咀一翘道:“丐帮帮主早就在武当山仙人渡深壑中,被人暗害失踪了。”
妙手仁医卜敬成脸有疑色道:“魏花子失踪之事,我也早有所知,因此掌伤彩霞之人,必是他的大弟子龙立!”
李若华补充意见道:“向三师兄是否也有所可能?”
妙手仁医卜敬成道:“小花子向三失踪得更早,再则凭丐帮中人物,除了老花子勉强能和黄彩霞走成平手外,其他之人,要伤得彩霞,只怕不易。”
他回过头来,向阴煞黄彩霞道:“莫非是数人围攻所致?”
阴煞黄彩霞正色道:“是的,就在九江堡内,被五个蒙面之人围攻中掌的,如今想起来,他们似乎确是丐帮人物。”
南明一剑罗拱北不耐讨论黄彩霞受伤之事,这时大声道:“你且先把江湖上所发生变化,说出来听听。”
阴煞黄彩霞道:“这几个月以来,江湖上忽然出现了许多三五成群的歹恶之徒,这些人功力极高,个个都有当今各派掌门人的修为,他们无帮无会,更无整体的组织,专找各正派人士的麻烦。
但有时他们也会数股合流,共同对付大派重地,三月之前,华山派便几乎毁在他们手中,要不是昔年的冥阴教主应成伦适逢其会,伸手协助了华山派一臂之力,只怕江湖上,再也不会有华山派的称谓了。
冥阴教主应成伦改恶向善,所给江湖上的影响最大,现在所有的江湖人物,都已忘怀了他的过去,而把他视为江湖救星了。”
南明一剑罗拱北扬声道:“难道今日江湖上,便忘了我们武林双圣维护正义之功了么?”
白发仙翁沈一之感概的说道:“空洞的偶像,如果没有实际行动予以滋润,其给予后人的印象只有越趋模糊,我们各善其身,归隐了数十年,并没有为江湖上造就甚么福祉。今日之祸,其罪确应归之于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身上。”
在座之人,都是一世之雄,白发仙翁沈一之的一番话,立即引起了一致的共鸣。
南明一剑罗拱北道:“一之兄确有远见,当年大破冥阴教时,要不是你适时叫住我,留下老魔应成伦一命,他今天便不能挽救华山派一劫,而华山派倘因而冰消瓦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接道:“冥阴教主应成伦能放下屠刀,确是难能可贵。”
白发仙翁沈一之茫然的笑了一笑。
妙手仁医卜敬成又问阴煞黄彩霞道:“少臣有了什么发现么,为什么没有和你一道回来?”
阴煞黄彩霞眼中射出两道兴奋的光辉,从怀中掏出一只长仅半寸粗如笔杆的瓷瓶,拿在手中道:“小的夫妇二人在陕西境内遇见了无形剑孙大侠,孙大侠将此瓶交给我们说:这是应成伦慨赠的‘续断神胶’,并嘱小的夫妇速送回山,小的夫妇二人走到孝感,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物,少臣当即蹑踪而去,命我先赶回来。”
冥阴教主应成伦慨赠“续断神胶”,此事委实出人意料,这几位盖代奇人,感慨之外,更是惊疑难释。
妙手仁医卜敬成从阴煞手中接过“续断神胶”,拨开瓶塞,用随身银针,挑出些许,伸舌一偿,又瞑目细品了片刻,验出这只小瓶中所盛之物,确是“续断神胶”之后,抬头叹道:“这种珍奇之物,冥阴教主应成伦竟能慷慨相赠,实在难以想像,世间之事,小弟从今以后,再不敢妄作断测了。”
南明一剑罗拱北朗爽大笑道:“他感恩图报,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倒是我那孙兄弟,为什么不回庐山一趟?”
阴煞黄彩霞道:“孙大侠交付神胶之时,也曾约略言及,他要暂留在应大侠左右,做几件有益人间之事。”她说时对应成伦的称呼也改了,显然她内心之中,亦对应成伦起了敬意。
南明一剑罗拱北听说孙涣然离心别投,似是失落了什么似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黯然之色。
妙手仁医卜敬成看穿了罗拱北的心事,缓缓道:“孙兄一生正直,义气为先,他虽因钦敬而投附应成伦,但决不会就此忘怀故人,拱北兄尽可信得过几十年的老朋友。”
南明一剑罗拱北嚅嚅地道:“那里那里,应成伦令孙兄心服务乐于效命,我姓罗的只有高兴。”
大家对于无形剑孙涣然的服膺应成伦,似乎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数日不见,他那沉着、清癯、温文的神态,突然在每一个人的跟前放大了若干倍,使人滋生出无尽的怀念。
因人的联想,使慈航玉女卜秀兰突然想起了下山经年的一心居士王焕,她秀眉一锁,轻声问道:“李大嫂,有三叔的消息么?”
阴煞一脸愧疚之色,摇了摇头?
噫,真的,一心居士王焕到那里去了。
由于慈航玉女卜秀兰一问,立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一心居士王焕下山一年,讯息全无的事实上。
一心居士王焕是庐山三老之一,一身功力何等了得,要说他会遭到甚么凶险,此事极难令人置信。
所以青衫逸士华得梦首先表示意见道:“三弟虽然经年音信隔绝,令人挂念,但以他的一身成就,谅来不足为虑。”
此论原极合理,大家默默同意。
但是这种理论上的推断,却改变不了事实上的离奇,是以慈航玉女卜秀兰紧蹙的眉峰,并未因而稍舒。
覃英脑中也灵光一闪,大胆问道:“王爷爷与家祖武林一怪两人的武功成就,不知谁高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