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通身形一顿,走到人群外围引颈一看,只见曾弼正凶霸霸的,站在两个三十来岁的道士对面。
那二个道士一脸悲愤之色,气鼓鼓的瞪着曾弼,一言不发。
曾弼见他们不作声,剑眉一剔又道:“有言在先,你们落了败,就应学三声狗叫,爬行三步,回去讨救兵再来雪恨。”
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道土,似被逼急了,扑向曾弼道:“我和你拚了!”
曾弼淡淡一笑,右手虚空一挥,发出一股劲气,阻止扑来道士的身形,轻蔑地道:“你们武当道土也有羞恶之心,真是天下奇谈!”接着掌力一吐,把那道土震出丈外,狠狠地道:“你们要不照着我的话做,莫怪我曾弼使尽手段,治得你们生死都难,更是丢人现眼!”
那二个道士听了曾弼的话,面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个道:“师弟,这种屈辱,愚兄实是无颜偷生,我先走一步了!”说完举起手来,就要自碎天灵盖而死。
那年轻道士心胆俱寒地对天拜了三拜道:“祖师爷,请谅徒孙忍辱偷生!”拜罢起来,哭丧着脸,学了二声狗叫又期期的爬了一爬,抱起那个受制的道士,恨恨的道:“姓曾的,武当派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这样折辱我们,总有一天,叫你自食其果。”
曾弼大声讥笑道:“本侠最看不惯虚名盗世的伪善之徒,你回去扪心自问罢!”他眼看着那道士含悲而去,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沈元通对武当派并没有甚么仇视之心,看了甚是不忍,但又被曾弼那种为友热情,不惜得罪武派的豪情大义,感动得潸然泪下。
他掩过去,轻轻向正在自疚的曾弼叫一声:“大哥。”
曾弼一个转身,先惊后喜的抓住沈元通的双臂,一阵颤声道:“兄弟,你没死!”忽然,又喃喃自责道:“我对武当门下,太辣手了。”
沈元通知道曾弼豪气干云,最是重义,出手之辣,完全是为了替自己出气,其实他内心中的自责之苦,绝非言语可以形容,是以不敢正面答话,只把自己遇险之事,自动说了出来。
曾弼听完缓缓吁道:“你要是真的死了,天道何存,愚兄非把武当派弄得冰消瓦解不可。”
沈元通歉疚地道:“小弟深仇,只是南明一剑罗拱北一人而己,武当暗算之事,此时我也拿不准是不是他们所为,幸好,小弟无损,放过也就算了。”
曾弼尤恨恨道:“兄弟大量,我只是气他们不过。”
沈元通笑道:“如今我们兄弟重逢,大哥的气总该消了吧。”
曾弼也笑道:“走!我和你喝一杯去。”
他们二人走进襄阳大街,找了一家大酒店,并排走了进去,正好碰见覃英走出,她一眼见到沈元通,大喜嚷道:“元哥哥,你来了。”
沈元通自经过血石山奇遇之后,对覃英妹妹,无形之间,加重了责任之感,不知不觉地脱口道:“你爷爷对你好吗?”
覃英鼓着大眼睛,现出疑惑的神色,不明沈元通问出这话的用意。
沈元通自知失言,连忙一拉覃英对曾弼道:“你认识覃小姐么?”企图把那失言之事,掩盖过去。
曾弼风趣的笑道:“我只见过一位雄纠纠的覃小侠!”
覃英半点不肯吃亏,反唇抢白道:“谁不知你近来专找武当牛鼻子的麻烦,闯出了铁心秀士的雅号,看不起人了。”
曾弼脸色一红,自疚地笑道:“我对武当牛鼻子,不知那来的火气,真是心坚如铁。”
沈元通也凑趣道:“恭喜大哥,一举成名。”
曾弼也调侃道:“有了妹妹,便不要哥哥了,真是我的好兄弟。”
他们三人尽情笑谈,甚是融洽。
覃英本已用过膳食,略尝即止,只是望着沈元通发痴。
沈元通心急龙虎异丐的安危,问道:“魏帮主是怎样失踪的?”
覃英娇嗔道:“元哥哥只关心中原三杰魏伯伯的安危,却不问小妹为什么离开武当山,我不说。”
沈元通笑道:“你有名震天下的爷爷相护,有什么可悬念的呢?”
覃英眼圈一红道:“你走了,爷爷也没回来,壑底下连个鬼都没有,我不出来干吗?”
“你又怎知魂伯伯失了踪的?”
覃英带羞道:“还不是偷听来的。”
沈元通想起覃英留笺中所说罗惜素受伤之事,不由流出内心的感情,道:“罗小姐的伤势不重吧?”
覃英酸溜溜的道:“你现在又关心她了,当初为什么狠心重手伤她?”
沈元通听覃英口口声声,都说自己伤了罗惜素,真是天大的冤枉,他知道此事非问罗惜素本人无法还清白,所以也不分辩,只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知道江湖的险恶。”
覃英见沈元通认了真,不再呕他道:“你偷偷离开时,我也跟了出来。”
原来,那天覃英并未真的入定,她人小鬼大,早就看出沈元通情绪不稳,所以沈元通前脚出洞,她就后脚跟了出来,她的武功比沈元通差得太多,又不敢逼近,二人间距离自然越拉越远,心中也越想越急,于是脱口叫了起来。
因她呼叫而引出来的紫髯神魔和罗惜素的身形,都落在她的眼中。
罗惜素被人叫过去的那声“素妹过来!”的话,她也隐隐听到,当时还满肚子酸味,直到一声大响,罗惜素被人击倒,紫髯神魔闻声赶至,将罗惜素救回洞中,她又隐身跟去。
罗惜素受伤一直昏迷不醒,她留了半天,听不出所以然夹,才黯然回到洞中,自去生气。
第二天,她又发现紫髯神魔命避尘道人,陪着气息微弱的罗惜素,等候在沈元通坠地之处。
紫髯神魔心情不宁,急躁的道:“小妞儿伤势甚重,气息微弱,还是把她送回去,较为妥善。”
避尘道人却固执道:“小师妹一心一意要等魏帮主,探问沈小挟的信息,魏帮主不来,小道不愿拂她之意。”
紫髯神魔怒声:“沈小鬼对她下了毒手,魏花子只怕也不来了。”
避尘道人道:“小师妹神智未清,喃喃之语,不足采信,她口称沈小侠,可能是因惦着沈小侠,也不一定。”
他们正争执间,罗惜素张开无神的秀目,细弱的问道:“魏帮主来了吗?”
避尘道人走近罗惜素低声道:“师妹,我先送你回去,这里的事,请唐老前辈代办好吗?”
罗惜素摇摇头道:“我有很多话要问他!”
他们忧伤地低头未语,沉寂了半天。
紫髯神魔想了想道:“你师妹伤势太重,带之出壑,也很不妥当,要是能再遇上那蒙面大侠就好了。”
避尘道人跺脚道:“我真是糊途误事,晚辈静元师叔医从卜老前辈,怎会忘了他。老前辈请代护住小师妹,晚辈去请静元师叔来!”说完,竟忘了礼数,急急跃去。
避尘道人刚走,又有三个老年花子疾奔而来,见了紫髯神魔,自动的停了脚步。
第 七 章 断肠之水
紫髯神魔一见三人之中没有魏花子在内,正眼也未一举。
丐帮三个老花子虽不知紫髯神魔和奄奄一息的罗惜素是谁,但紫髯种魔威棱的长相气势,却使三个久历世故的老花子不敢轻视。
从中走出一个年岁最大的老花子道:“请问老先生,见过敝帮魏帮主吗?”
紫髯神魔唐燧哼了一声,没答理。
罗惜素一听有人说起魏帮主,精神一振,细声幽幽的问道:“三位都是魏帮主属下?”
三位老花子肃然应道:“在下等正是丐帮弟子,不知小姑娘是否见过我们帮主?”
罗惜素又要回答,紫髯神魔唐燧怕她说话太多,伤了神,紫面一紧道:“你们三个花子真不知轻重,为什么向一个重伤之人盘根问底起来。”
一个老花子脸上泛起一层疑容道:“你们把我们帮主怎样了?”
紫髯神魔唐燧剑眉一剔,怒道:“这倒好,老花子自己避不见面,却叫你们三个来歪缠,老夫要不宰了你们,还道我紫髯神魔怕事呢。”
人的名树的影,紫髯神魔自报名号,丐帮三长老,那有不知老凶魔杀人不眨眼之理。三人身形同时飘退了一丈,各人取出兵刃,虎视眈耽的注定紫髯神魔,大有以死相拚的决心。
罗惜素轻嗔道:“老前辈应该让他们说清楚嘛。”
紫髯神魔一笑道:“老夫看不过他们的无理歪缠,不觉又犯了毛病。”
然后又沉声对三个老花子道:“魏花子和这位罗小姐约定在此相会,你们有什么废话,尽管说吧!”
三位老花子对望了一眼,又由那年老的道:“敝帮主昨晚遭了人家暗算了!”
紫髯神魔唐燧又忍不住怒道:“胡说,他昨天还在这里和罗小姐当面订过约唔。”
那年老花子又道:“晚辈们今早在前面发现帮主临危留下的秘记,认出是被人暗算劫去,是以冒昧相询。”
罗惜素又闭起了秀目,陷入深思。
紫髯神魔又没头没脑的道:“这样看起来,又不像沈家小子伤人的了。”
罗惜素插了一句道:“我本就没有说是沈少侠伤我的!”
以后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
接着避尘道人己把静元道长请来,给罗惜素吃了了药,又推拿了一阵,就把她带出壑去了。
沈元通听到此处,情不自禁道:“罗小姐的伤势看来很重?”
覃英秀眉一扬道:“他们都走了,我怎知道。”
沈元通轻轻一声长叹。
覃英小鼻子也“哼”了一“哼”。
三个人走出店来,沈元通道:“大哥在这儿落了店没有?”
曾弼道:“我住在东大街长春客寓。”
沈元通看了覃英一眼,笑道:“你呢?”
覃英放刁道:“不要你问。”
沈元通作主对曾弼道:“大哥请先回,再订二间房,我们随后就到。”
曾弼笑了笑,先自离去。
沈元通带了覃英走出城外,一路上利用心理战术,用一双俊目,一瞬不瞬的,注定覃英颈下胸前,惹得覃英娇嗔道:“死鬼!”
沈元通哈哈大笑道:“你胸前为什么高高的!”
覃英玉面一红,薄怒道:“枉你也是名门之后!”
沈元通“噗哧”一笑道:“我是说你颈间挂了什么宝物,连愚兄也不给一看。”
覃英只道沈元通拐着弯逗她,却不知道他另有深意,气得直跺脚道:“无聊!”口里骂着,同时,从颈间褪出一只银色丝囊,甩给沈元通道:“要看,你就看吧!”
沈元通见了覃英的银色小丝囊心里有数,知道血石山池中老人,并未骗他,一时又想不出覃英为什么会误认了祖父。
他难过地打开丝囊取出阴佩,这只阴佩和池中老人给他的阳佩,色潭玉质完全一致,只是花纹都是阴刻的,这大概就是名为“阴”佩之故吧?
沈元通故作惋惜的叹道:“可惜,只有一只。”
覃英插口道:“谁说只有一只?另一只在我爷爷身上。”
沈元通神色一变,暗付道:“阴阳玉佩会有三只,那么池中老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沈元通困惑之下,心中一动道:“我也有一只!”
覃英道:“那有什么稀奇!还不是我爷爷给你的。”
沈元通更加糊涂了,道:“阴阳玉佩天下奇宝,功能增长内力,你爷爷会随便送人?”
覃英神秘的道:“给你乃意料中事!”
沈元通跳起来道:“你说明白些!”
覃英死盯了沈元通一眼,一验娇羞道:“我师父说的,阴阳玉佩原是一对,师父收我为徒时爷爷将阴佩给了师父,为我下山认祖的证物,同时说明,老年人持有阳佩就是我的爷爷,年轻的持有阳佩……”
覃英忽然住口不说,沈元通急道:“年轻的持了阳佩怎样?”
覃英玉面更是绯红道:“你真不懂?”
沈元通恍然而悟,也羞了连“呵!”了两声。
稍顷,沈元通想了想,疑念又起道:“你见过你爷爷的阳佩吗?”
覃英摇了一摇头。
沈元通暗想道:“池中老人真没骗我!”
遂又道:“你认爷爷,难道不向他要阳佩?”
覃英天真的道:“爷爷没有要看我的阴佩,还不也认了我这孙女儿吗!”说得甚是理直气壮。
沈元通苦笑道:“你倒说说你们是怎样相认的?”
覃英回忆着道:“师父告诉了我家的住处,和爷爷的相貌,我回到了家中,就碰见了爷爷,这样自然的事,难道还要用物件来证明!”
沈元通又道:“后来你爷爷谈起过阴阳玉佩之事么?”
覃英不耐烦地翘起鼻子道:“你真是婆婆妈妈的!谁会自认是人家的孙女儿、找晚늱做?我这身功夫出自师父嫡传,谁看不出来!”
沈元通又想道:“他一定不知道覃英身怀阴阳玉佩之事,他暗害武林一怪覃奇愚,可以解说为复仇雪恨。但冒充人家的祖父,又是为了什磨?难道他对英妹妹也放不过?不,英妹妹天真的很,要害她只是举手之劳,无须大费周折。”
想了半天,只是想不通,又不愿将血石山之事告诉覃英,怕她弄巧反拙,误了大事。同时,又想不出假武林一怪的害人动机何在?是否另有其他阴谋?
他脑中想着,口中也吟哦不止,覃英看了沈元通发呆的神态,“噗哧”一笑,打断了沈元通的思潮,指着天边一片飘荡的白云道:“你看!那里一只呆鸟。”
沈元通先是一愣,然后反击道:“幸好我不是真的有阳佩,否则,呆鸟就变成癞蛤蟆了!”覃英反手一掌,没打着沈元通,气得只是跺脚。
续行未久,沈元通与覃英进入城内,找到长春客寓。
曾弼早已订好房间。
这是一个三合向阳小院落,闹中有静,整理得雅洁有致,甚合沈元通和覃英的心意。
覃英是女孩子,自有她自己的事须待料理。
曾弼陪着沈元通在房中东聊西扯。
这时,沈元通背着覃英,把血石山之事,轻声告诉了曾弼。
同时,和曾弼商量了一番,决定遇到武转一怪覃寄愚[现时仍称他为武林一怪]之后,由曾弼在暗中查察,沈元通则不动声色的保持原有的态度和他周旋,以观变化。
最后,曾弼叹道:“世界上为恶之人何其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