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定方向,狂奔下去。
他只觉得点足如飞,身形似鲂,奔出困处了数天的深壑,这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盲目奔去,耍把一口闷气完全发泄出来。
他不辨方向,一直奔到天色微明,才发现面前横亘着一座恶石狰狞,寸草不生的怪山。
这时,他面对怪山,选了一处清洁处所坐下,服了一粒“疗饥丸”,略事调息,站起身来,看见那怪石山头已被初升起的朝阳,照得一片血红,沈元通被这怪现象惊得退了一步,正要绕道避开,忽然,从山顶上射来一道闪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心中一动,便对着山顶发光之处扑去。
那道闪光似乎有意引导他,只要他前进方向稍有偏差,那道闪光又会适时射到他的脸上。
于是他迅疾无误的走到一座石洞洞口。
朝阳正斜射入洞,一道强烈的反光,从洞中反射出来,刺得沈元通俊眼生花。
沈元通立在洞口,大声道:“是那位老前辈引我到此?请示法身以便相见。”
洞中嗡嗡的傅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道:“你不会走进来么?”
沈元通一昂头,大步走了进去,只见石洞中央,有一个四尺见方的小水池,池水面上露出一个老人的头,沈元通见了那老人的面容,惊愕得退了一步,道:“覃老前辈!”
池中人听了沈元通的话,吃惊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姓覃?”
沈元通迷惘地拍了拍脑袋,稍清思维后,道:“老前辈真是建忘,连晚辈是谁都不知道了!”
池中老人更是诧异道:“老夫在此池中浸了将近十三年,足迹未曾离开此洞一步,我怎会认识你?”
沈元通听了这话,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举起右臂用力咬了一口,证实自己并非身在梦中,但是他的眼睛更是迷惑了。口中却道:“在武当山仙人渡的深壑中,打救我的不是老前辈么?”
水中老人哈哈大笑道:“怪事,怪事,想不到老夫在这怪洞之中活了十几年,会遇上一个神精病,真是遗憾之极。老夫不但不能离开过此洞一步,就是离开了这小小的水池,也活不到半个时辰,我怎会到千里之外的武当山救你!”
沈元通灵智一闪道:“晚辈所遇之人,想必是老前辈的兄弟了!”
池中老人道:“老夫家中数代单传,那里会有兄弟。”
沈元通又道:“那么我所遇见的那老人,一定是长得和老前辈颇为相似的贵同宗。”
池中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说出那人是谁,我们再研究!”
沈元通朗声道:“我的救命恩人,便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武林一怪覃寄愚,覃老前辈!”
池中老人跳起三尺高道:“你再说一遍!”
沈元通依言又说了一遍。
池中老人脸上现出一片凄然之色道:“我知道了!”接着又颤声问道:“他只是一个人么?”
沈元通道:“还有他老人家的爱孙,覃英小姐在一起。”
池中老人,神色一阵剧变,怒道:“你来干什么的?”
沈元通:“晚辈只是迷途来此。”
池中老人又大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沈元通道:“晚辈不知。”
池中老人不知脑中作何想法,一阵激动,站起半身,推出一掌,道:“十几年了,你们还放不过我,今天便叫你来得去不得!”
沈元通虽是教养兼优,毕竟年轻气盛,见老人把他当成了邪恶之人,不由单臂一举,还击过去。
这是沈元通伤愈之后,第一次运功出掌,他发现自己提功运力的时候,体内真气真力的激荡,与往昔大是不同,几乎拿不出用力的大小,但觉出手的掌力,较他原意大了一倍以上不止。
两股掌力,迎头一接,“轰”的一声,沈元通分毫不弱。
池中老人更是大怒道:“小子,再接老夫一掌!”一阵狂飙迎头卷向沈元通,沈元通知道池中老人已经动了真火,不敢大意,也运足十成真力,还击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池中老人被震得翻上池来,池水溅了一地。
沈元通目光一接池中老人皮包骷髅似的身体,心中一阵内疚,忖道:“这个老人原来走火入了魔,不大健康。”
他走过去一探老人心口,毫不犹豫地取出一粒“回天再造丸”,送入老人口中。
用掌力一摧,老人复苏过来,一跃跳入池中,自去调息。
这时沈元通注意到池中之水,虽然被他一掌溅出了大半,但,此时又回复到原来的高度。
沈元通满腹疑云,一边打量全洞的情形,一边等待老人的运功完毕。
不久,老人睁开双目,精神奕奕,但却凄然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沈元通讶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池中老人疑道:“你不是奉了那个武林一怪覃寄愚之命而来的么?”
沈元通哈哈大笑道:“覃老前辈虽然救了我的命,但晚辈却不能为他无故杀人!”
池中老人忽然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把我一身筋络疏通,暗伤冶好。”
沈元通不愿说出实情,却道:“老前辈为什恋恋不舍这一池之水?”
池中老人苦笑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水?”
沈元通摇头道:“请老前辈指教!”
池中老人道:“你看出这山上石头有什么特异之处?”
沈元通想了想道:“山上怪石经朝阳一照,变成了血红之色!”
池中老人道:“你听过血石山之名么?”
沈元通一惊道:“那么这小池之水,一定是断肠之水了!”
池中老人点头道:“此水沾肤断肠,却活不过半个时辰。”
沈元通皱眉道:“老前辈难道中了血石山上的消形之毒,非此断肠之水,不足以压制毒性,否则,半个时辰之内神形皆灭?”
池中老人奇于沈元通的博学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且把有关此山的学识全说出来,让老夫把十几年体会心得,求证古人之谈,是否相符。”
沈元通根据典籍所载,道:“血石山长年弥漫着一种无色无臭的消形之毒,人畜遇之半个时辰之内神形皆灭,只有山中断肠之水,可以压制毒性,但无根治之功。”
池中老人满面愁容道:“难道就没有解救之道了么?”
沈元通道:“千年鹤涎和地腑玄精,三五配合,才能解此绝世之毒,但这两种圣药何等难寻,是以,可以说滑形之毒,无药可救。”
池中老人点头叹道:“消形之毒沾之神形皆灭,纵或有人能像老夫,找到这断肠之水,暂延残命,伹也永无出洞之望,还不是多挨时日,结果同化无形。”说罢面现无限凄凉沮丧之色。
沈元通心中甚是不忍道:“只要老前辈能够耐心等待,晚辈大仇一了之后,愿意穷搜天下,为你觅取解毒之药。只是不知老前辈在此古洞之中,何以为生,能久等么?”
池中老人听了沈元通的话,甚是感动道:“断肠之水虽能杀人,但也有它活人之力,老夫长年泡此水中,不但压制住消形之毒不发,更发现此水中,有一种维生之力,从皮肤渗,能令老夫不饥不渴,苟延残命至今。”
沈元通道:“这些特性,典籍倒是未载。”
沈元通说到此处,猛然一惊想到:“消形之毒弥漫血石山区,我穿山而来,岂能独免。”
想到自己生机亦巳渺茫,不由叹道:“晚辈自身难保,请老前辈恕我收回诺言。”
池中老人神秘的一笑道:“你死不了。”
沈元通接道:“但也出不了洞了。”说完便要脱去衣饰,跳入池中。
池中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不能沾此断肠之水!”
沈元通一怔,又道:“你我同命相怜,老前辈到此地步,还这般自私?”
池中老人正色道:“你并未沾染消形之毒,否则,你能活到现在么!”
沈元通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只听得池中老人又道:“是老夫十几年来,体认出的一点心得,只怕典籍之中也无记载。”
沈元通仍未作语,只听池中老人继续道:“血石山消形之毒,每年之中,有二次的半盏热茶时间,因受朝阳逼射之故,毒气尽敛,人畜无伤,你就是在这个可贵的时间内,被我引上山来,只要天气晴好,明天清晨,你还有一次出去的机会。”
沈元通叹道:“要是明日天候转劣哩?”
池中老人笑答道:“那就只有等待明年的机会了!”
沈元通忧容满面轻责道:“老前辈害人不浅,晚辈一身恩仇,这一耽搁,只怕武林之中,将会因此掀起漫天腥风血雨。”
池中老人嗤笑道:“小娃娃自视太高,凭你那点修为,难道足以左右武林么!老朽要不是走火入魔,半身僵硬,你的掌力,焉能奈何得了老朽。”
沈元通听老人会错了他的苦衷,只好摘要地将自己一身恩仇说出,缓缓道:“晚辈一年不出影响所及,后果堪虑。”
池中老人在半惊半疑之中,听沈元通说完后,道:“要是老夫助你明日离山,你愿意为老夫做一件事么?”
沈元通俊面一红,昂然道:“事出威胁,晚辈不愿接受!”
池中老人面现羞惭之色,道:“算老夫请你代办一事,行么?”
沈元通毅然朗声道:“只要不背正义天心,万死不辞!”
池中老人面上泛起一丝令人难以忘怀的关切之情道:“老夫只要你出山之后,好好保护覃英,莫让她受了人家的损害。”
沈元通义形于色,朗声笑道:“英妹妹和我情同手足,你的愿望原是我份内之事,但不知老前辈为什么对她特别关怀?”
池中老人黯然一叹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沈元通道:“初见老前辈时,误认你为武林一怪覃老前辈,现在才知完全错了。”
池中人苦笑道:“老夫才是正脾武林一怪覃奇愚,覃英小姑娘即是老夫的嫡亲孙女儿。”
沈元通不敢置信道:“那么那位曾经救我一命的覃老前辈又是谁?”
池中老人缓缓道:“老夫失踪之事,只有害我之人最清楚,那人敢冒名出现,必是认定老夫生机巳绝,他自然就是害我之人!”
沈元通虽仍未相信,但好奇地道:“愿闻其祥。”
池中老人想起往事,面现一片凄然之色,先命沈元通席地坐下,然后哑声道:“十五年前,老夫子媳意外死亡,只留下甫生不久未满周岁的小孙覃英,正好故友玉萧仙子顺道来访,看中了小孙,收去为徒。
此后,老夫意志消沉,退出江湖,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个老苍头,声称是奉玉箫仙子之命而来,说覃英病重,希我速往一晤,老夫心急爱孙,当时也未疑及其他,跟了那老苍头,日夜兼程赶去,走到此处,正恰天黑夜暗,中了那老苍头之计,身染消形之毒,那老苍头这才发话道:‘山中有一池断肠之水,你如果能够找到它,便可暂保不死。’说罢大笑而去。至今,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我?
最后,老夫总算找到此处,得以保持毒性不发,偷生苟活,但是,这十几年来,老夫未尝一日不惦念着我的小孙女,如今听你说来,她己艺成下山,偏又误认了冒牌的假祖父,只怕那人心怀险恶,对她不利,所以想请小友多多照拂,老夫感激无涯。”
沈元通听了池中老人之话,眉峰紧锁道:“晚辈极愿略尽棉薄,查明真象,伹那位覃老前辈他对予我原有救命之恩,晚辈却不便对他有所仇视。”
池中老人不以为意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凭小友这种处世态度,一定不会叫我失望。”
沈元通尴尬地苦笑不言。
一夕易过,第二天 阳光初现,池中老人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双天蚕丝织成的小丝囊,交与沈元通道:“老夫原有阴阳玉佩一对,阴佩己交玉萧仙子保管,阳佩留在身边,本欲作为我祖孙相认的信物,小友带此下山,请和小孙英儿互证,便知老夫之言不谬。”
沈元通这时已经八成相信了池中老人就是覃英的亲祖父了。
少时,朝阳初开,一道霞光穿洞而入,落在池前三尺之处,这时血石山全山怪石,又变成通体血红,令人心惊肉跳。
池中老人指着池边一道细约游丝的白痕道:“朝阳一达此线,便是一年之中,第二次毒气尽敛之时,小友请先准备!”
沈元通注目守定朝阳的移动,这时他的心情十分矛盾,对这一真一假的两个武林一怪,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猛然,池中老人大喝一声:“走!”
沈元通一个急劲地射出洞外,迎着朝阳双臂一振,一个身子便像一只临空的大鸟,向山下落去。
如血红石,在他眼下电驰退去,不到半盏热茶时间,沈元通已经落身山下,他回首一瞥,留下一丝怅惘之情,决心回到武当山壑底,再晤覃英,以释心中疑念。
沈元通记性极强,认定方向,赶回武当山仙人渡壑底,那知三四天之隔,壑底情形已是大变残枝断干,裂石蹦土,到处都是,分明在这几天当中,壑底曾有过惊人博斗。
沈元通不遑多想,赶到养伤的石洞,洞中那有人迹,只发现覃英留下的一纸便条,字倒是写得甚是秀丽,沈元通凝神看去:“元哥哥:等你了一二天还不见你回来,爷爷也不知去向,小妖精被你震伤后,已由武当派救回山去,龙虎异丐魏帮主听说也在壑底失了踪,我惦着你,又不耐壑中的岑寂,只好先到襄樊去等你,请你速来,英妹留。”
从留字日期看去,覃英走了不过一天左右时光。
沈元通虽惊讶于留字中加于自己一项莫须有罪名,但更关心老花子安危和覃英的处境,于是又急急赶回襄樊。
沈元通甫及襄樊近郊,看见路旁有一大堆人群,似在闹事打架,他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与己无关之事,疾步绕过人群,那知人未去远,忽然,人群中傅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道:“你们当众打输,还有什么话说!”
沈元通身形一顿,走到人群外围引颈一看,只见曾弼正凶霸霸的,站在两个三十来岁的道士对面。
那二个道士一脸悲愤之色,气鼓鼓的瞪着曾弼,一言不发。
曾弼见他们不作声,剑眉一剔又道:“有言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