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伤的人都在全神贯注,防备给弹丸误伤,没有人会想到匾额后面还藏有一个江南。
座上的高手甚多,弹子飞到那个方向,都有人接住。郝浩昌更是有意卖弄本领,手持筷
子,一见有弹子飞来,立即便将它挟下,一颗颗的排列在桌子上。
邓乾元见邹绛霞形势渐危,出声说道:“两位相斗已过了一百招,不如让给第二个人
吧!”崔宏默不作声,邹绛霞只记着母亲的吩咐:“不可损了杨家的威名。”见敌人不作
声,她也不肯见好即收,仍然密密的发出弹子,继续和崔宏游斗。
弹子越打越少,邹绛霞忽地发觉只剩下两颗了,心中一慌,脚步稍慢,崔宏如影随形追
到后,面,邹绛霞急中生智,滑出几步,反手一弹,取崔宏的“阳白穴”,崔宏举笔一拨,
第二枚弹子跟看飞来,崔宏听声辨器,知道她打的是“太阳穴”,急忙把头一歪,却不料邹
绛霞有意使刁,这枚弹子看似打“太阳穴”,发出之际,她手指微徵一头,弹子射到,方位
差了少许,崔宏把头一偏,额角恰恰给她打中,瘀黑了好大一块。邓乾元叫道:“现在可以
住手了吧?”崔宏大怒道:“我尚堪一战,难道就要判我作输了么?”按照规矩,双方比
武,难免有人先要受伤,只要这个人尚有反击之力,他不肯认输,旁人便没有理由要他停
止。邹绛霞一弹得手,胆气陡壮,亢声说道:“好,你不肯认输,再打便是。”邹锡九不禁
摇头,为女儿暗暗怛心。
邹绛霞只道崔宏中了她一颗弹子,威风已折,不足为惧。那知崔宏受伤之后,猛如怒
狮,越战越勇,一双判官笔疾如暴风骤雨,转眼之间,已把邹绛霞前后左右的退路完全封
住。邹绛霞仗着轻巧的身法,腾挪闪展,暂时还未受伤,但圈子越缩越小,要想突围出去,
已是万万不能。
杨柳青十分着急,想叫女儿认输,却又不便出口,想出去将女儿替回,对方只是二流角
色,自己出去又怕被人讥笑。眼见女儿屡遇险招,急得杨柳青似热锅上的蚂蚁,端的是坐立
不安。
但还有一个比杨柳青更要看急的人,这人乃是江南。他不住的在心里叫道:“糟糕,糟
糕,可惜我不能下去帮她!”下面越斗越紧,崔宏用了一招“长虹贯日”,左手的判官笔定
住邹绛霞的铁弓,右手的判官笔立即从弓弦的半月圈中疾穿而进,邹绛霞的铁弓不能移动,
眼睁睁的看看对方那枝判官笔就要点到面门!
江南正自着急无比,忽地颈项好似被人吹了一口凉气,江南蓦地一声怪叫,从梁上跌了
下来,这刹那间,他忽然觉得穴道畅通,舒适无比,比平时还更心灵手巧,他刚好跌落崔宏
的头上,用力一??,崔宏痛得呱呱大叫,登时矮了半截,尚未来得及还击,江南信手一
点,已点中了他颈后的“天柱穴”。崔宏的两枝判官笔脱手扔开,软绵绵的瘫倒地上。
江南这一跌下,全场板动。邹绛霞认得他是江南,奇怪极了,问道:“咦,你是怎么来
的?”
江南嘻嘻笑道:“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了!如今你和人打
架,我心血来潮,当然要赶来帮你!”接看伸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邹绛霞掩嘴笑道:
“你真是一个怪人,更是一个妙人!”江南心里知道,“怪人”不是他,是那个暗中将他送
到这里来而又突然给他解开穴道的人,江南自己也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给他解开穴
道的?更奇怪全场几十对眼睛。
竟也似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怪人”藏在那里?他是不是金世遗呢?
一双小儿女久别重逢,竟自就在场中喁喁细语起来,郝达三这边的人已在纷纷怒骂,那
个胖汉子叫道:“就是这??,他,他就是扼杀了赵帮主的那个人。”许大猷怒吼一声,提
起盘龙铁拐越众而出,又有人叫道:“捉住他,问是谁指使他的?”“为什么来捣乱场
面?”江南一俯身将崔宏提起,掷了出去,叫道:“小爹是助拳来的,这??禁不住我指头
一点。怪得了谁?好呀,你们想一齐来与我打架吗?一齐上来,我也不怕!”其实他是怕
的,不过邹绛霞在他身边。他把心一横,想道:“最多给也们痛打一顿,且落得个好汉的名
声!”
那班人见他神态滑稽古怪,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都在暗暗嘀咕,不知道他是什么来
历。但见江南只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听他那么一喊,谁也不好意思拥上去和他动手,只
剩下一个许大猷未肯退回。
郝达三将信将疑,瞪看眼睛问徒弟道:“呸,就是这个小子将你揍了一顿么?”那个胖
汉子生怕师父骂他脓包,连忙辩道:“赵帮主也只是几下子便被他扼死了呢,他呀,他的点
穴功夫神妙无比!”江南听在耳中,乐在心中,朝看他拱一拱手,说道:“多谢你老哥屡次
捧场,下次你冲犯了我,我不打你便是。”
许大猷勃然大怒,喝道:“你为什么暗杀了我的赵大哥?”江南本来想说明赵铁汉不是
他杀死的,但心中一想:“那个怪人,不管他是金世遗也好。不是金世遗也好,总之他对我
有救命之恩,我怎好将他招供出来?不如我就认了是凶手吧!”
於是期然说道:“喂,你的话说得含混不清,赵铁汉是和我正正式式的比武,给我一个
重手扼死的。怎能说是暗害,谁叫他技不如人?”
许大猷怒道:“你好大的本领?好,我就与你照武林规矩,单打独斗,一决死生,在场
诸位英雄,我可不是以大压小,为的只是要为赵帮主报那惨死之仇!”他不说“一决雌雄”
而说“一决死生”,显然是在存心要取江南的性命。
邹绛霞知道这个许大猷乃是山东绿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比那个崔宏高出不知多
少,甚为江南着急,正想请她父亲出头,江南即已笑嘻嘻的说道:“开饭店的不怕大肚皮,
来帮拳的还怕打架么?好!你老贵姓?我领教便是!”
在他们两人骂战的时候,郝达三邀来的那班人正在围看那个胖汉子,打听江南扼死赵铁
汉的经过,那胖汉子口讲指划,特别强调江南那两句话,说他们只是山东道上三四流的角
色,激得那班人怒气冲天,哗哗大叫。
许大猷也听到了胖汉子那些话了,正要喝江南“进招!”岂知江南却斯斯文文的问了他
一声:“你老贵姓?”许大猷只好强按怒气,大声说道:“我姓许,叫许大猷,你记住了,
到阎罗王那里去告我吧。快点亮出兵器领死。”
江南动身之时,陈天宇怕他带看长剑碍眼,只给他一柄护身的匕首,江南一看许大猷那
把盘龙铁拐又长又大,想必沉重无比,不如乐得大方,不用兵器,听得许大猷把话说完,立
刻笑道:“我未碰到真正对手,从来不用兵器。喂,你也记住了,我叫江南,杏花春雨江南
的”江南“,我不会将你打死,留下这个名字,好让你将来寻我报仇!”江南说话本来不会
那么文雅,“杏花春雨江南”这句话乃是他从陈天宇那儿转来,故意在此掉文的。许大猷给
他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那是你自己我死!”呼的一拐,立即迎头打下!
江南失声叫道:“妈呀,你想要我的命么?”边叫边跳,许大猷一拐打下,竟然没有打
看。原来江南这一巧妙的身法,乃是从他主人那儿偷学来的。陈天宇两夫妻时常练习冰川剑
法,冰川剑法变化精徵,江南纵然有心偷学,也不解其中奥妙,不过冰川剑法最讲究轻灵翔
动,避实就虚,江南没有学到剑法,却学到几式闪避对方攻击的身法,许大猷的铁拐又是当
头打下,劲道虽猛,却是最易闪开,江南有意卖弄功夫,待他的铁拐离头顶不到三寸,这才
一个旋身,点一点头,便钻出去了,他冲着许大猷点头之时,还咧着嘴作怪睑呢!
郝达三邀来的这班人虽是痛恨江南,但见他这副滑稽的神情,却也不禁哄堂大笑。郝达
三却是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子身法不俗,难道他真的是身怀绝技,有心来与我捣乱
么?”
许大猷一拐不中,听得哄堂大笑,气得面红耳赤,即将盘龙拐法展开,越打越狠,越打
越急,江南所会的不过是几式趋避对方攻击的身法,哪里能够抵挡?幸亏他还有些小聪明,
随机应变,居然在绝险的情况之下,又避过了几招,旁人不知,远道他果然高明,竟然将许
大猷戏弄,站在杨柳青这边的人都给他喝起采来!
许大猷的铁拐展开,宛如狂风暴雨,越来越猛,在喝采声中,他也蓦的喝一声,铁拐抡
圆,端的似一条虹龙,凌空扑下,将厅中腾出的那两丈方圆之地,完全笼罩在他的杖影之
下!江南饶是大胆,亦自慌了手脚,心中叫道:“糟糕,糟糕!这回真个是要了我的命
了!”就在这时,许大猷的手碗忽然似给蚂蚁钉了一口似的,微微一痛,铁拐稍稍格歪,江
南正自暗叫“糟糕”,忽见那根铁拐贴着他的肩头扫过,对方也好似立足不稳的样子,身子
向他倾来,江南福至心灵,未暇思索,信手便是一点,恰懊戳中许大猷胸口的“璇玑穴”,
“咕咚”一声,许大猷那高大的身躯,便似一根木头般的倒了下去。他心知肚明,情知是受
了别人的暗算,却已说不出话来。
许大猷的朋友急忙将他拖回,替他解穴,怎知江南这一点手法,乃是金世遗所授的独门
点穴法,别人哪里晓解?郝达三的眼光算是锐利了,他看到了许大猷被点的部位乃是胸口的
“璇玑穴”,便在相应的穴道上施解,不替他解穴犹自罢了,一替他解穴,许大猷脸上的神
情却越来越痛苦,沁出的汗珠,都触手冰凉。郝达三大惊,急忙住手,江南嘻嘻笑道:“我
说过不要他的性命的,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穴道自解,你慌什么?不过你若胡乱替他解
穴,把他弄死了,可休要怪我!”郝达三大怒,便要出去与他相斗,却有一个人先跳出来。
江南一看,只见来的是个书生,唇红齿白,一表人材。手中拿看一把摺扇,含笑说道:
“小兄弟,你的点穴手法确是不俗,待我来领教领教。”江南见他温文儒雅,先自有了好
感,急忙抱拳说道:“不敢,不敢!我江南学的只是几手粗浅功夫,还望相公你不吝指
教。”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人看来一表斯文,其实却是个有名的心狠手辣的采花大盗,名
叫杜平,他的扇子点穴功夫,在北五省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刚才看了一场,见江南的点穴
法虽然有点古怪,但出手不快,自忖可以赢得江南,他是有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准备在群雄之前大显神通,便用江南最擅长的点穴功夫来制江南的死命。
杨柳青这边有一位老英雄,名叫郭从龙,嫉恶如仇,平生最恨采花的淫贼,一见杜平出
场,勃然大怒,跳起来道:“这种下流的淫贼怎可以让他混在这儿?”杜平笑道:“郭老爹
子,我可没有偷到你的闺女,你无谓发这样大的脾气啊!”郭从龙“碰”的一声,拍了一下
桌子,须眉俱张,大声喝道:“小兄弟你暂且让开,待我来教训教训这个淫贼!”杜平道:
“这位兄弟已答应与我过招,郭老爹子,你是懂得规矩的人,别搅乱这个场子好么?下一场
我准向你领教便是!”江南听说,杜平是个淫贼,吃了一惊。心道:“此人好眉好貌,却怎
的是个坏蛋?怪不得公子常说不可以貌取人。”
杜平虽然暂时用说话将郭从龙压住,也还真有点害怕引起公愤。他知道郝达三这边的人
想把江南拿下,好为赵铁汉和许大猷报仇,心中想道:“我且先把这小子打倒,也好博得他
们的好感。那老匹夫的铁砂掌虽然霸道,谅也赢不了我。”主意打定,生怕江南退场,立刻
将扇子在手背一敲,躬腰笑道:“小兄弟,你进招呀!”
江南见他彬彬有礼,虽然恨他是个淫贼,但却又想到陈天宇平日对他的另一个教训:
“人敬你一尺,你便要敬人一丈。这叫做礼尚往来。”於是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说
道:“我年纪小,你年纪大,还是请你先指教为是。”
杜平道:“好说。好说,客气。客气!”他话未说完,扇头一指,蓦然间就向江南胁下
一戳,手法快如闪电,又狠又准,江南即算施展浑身本领,亦是招架不住,何况他此刻乃是
冷不及防,但听得“嚓”的一声,江南胁下的“肺愈穴”给他重重的戳了一下,这“肺愈
穴”乃是人身的死尺之一,江南给他戳中,“哼”也未“哼”一声,登时向后便倒:邹绛霞
失声惊叫,郭从龙拍案大骂。
杜平捧看扇子,四方一揖,朗声说道:“既是比武,必有死伤,怎能怪得小弟?”小弟
“那两个字刚吐出口,乍觉劲风飒然,来自脑后,江南嘻嘻笑道:“不错,不错,小弟也是
这个意思:“这时杜平正背向看江南,而且他做梦也想不到”死“了的江南竟然能活转来,
并且向他”暗算“,冷不及防,被江南在他的”肩井穴“上重重一戳,痛得大叫一声,登时
晕了过去,郝达三这边的人将他拖回,后来虽然将他救醒,但他已给江南重手点穴,而且捏
碎了琵琶软骨,那身武功是再也不能恢复了。原来江南在黄石道人门下的时候,就只学会了
一招”颠倒穴道“的功夫,杜平点中他的”死穴“等於给他抓痍,他却借此机会,故意诈
死,终於将杜平弄得残废。这一手法,他在惩治那个胖汉子之时也用过的,不过那个胖汉亦
恨杜平是个淫贼,故此没有提醒他。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到全场都大大吃惊,郝浩昌
看了藏灵上人一眼,道:“这小子的来历有点古怪。”藏灵上人并不回答他,只是翻来覆去
的把玩那条铁臂。
江南这次打胜,全凭自己的功夫,心中高兴之极。郭从龙向他拱手道:“你废了这淫贼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