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只猪从栅栏跑出来,在街上撞倒三个小孩,害他们受伤不轻,又将田中的稻禾踏坏不少,简直罪大恶极,一定要开堂判他的罪,那能让他得其所哉!”
王小玩奇道:“什么叫得其所哉?”黑发者道:“这些畜牲本来长大了,就是要给我们吃,我们以最快的方法,一刀让其毙,让他死得舒舒服服,然后给我们下饭,这就叫得其所哉啊!”
王小玩听他越是说得一本正经,越是感到好笑,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和二六子三人一起捧腹大笑。黑发者也不以为然,反而笑道:“一些外来的汉人,听到这种事也和你们一样,学得前俯后仰呢!”二六子道:“老大,咱们去看他们怎么审判一只猪,难不成它还会认罪!”忍不住又笑起来。
王小玩更是笑得厉害,喘气道:“哄,这位大哥,我们能不能去看啊?”黑发者道:“可以,不过法堂很严肃,你们可不能又笑喔!否则法官赶你们出来,不让你参加听审喔!”四人一起笑着答应,遂起身前往法堂。去到那里,才知道所谓法堂,其实就是一个广场,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只见那只肥猪四蹄被绑在一个方台的四角上,整个身子趴在台上,正仰着头嘶鸣,满眼惊恐。三七仔笑道:“这样摆设,倒和咱们那里大拜拜有点像,只不过咱们放得是死猪罢了!”四人差点又笑出声。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戴彩纸制成的高冠的孝意人,缓缓走向高台,对群众咕噜了几句话。黑发者低声道:“他是我们的栅长,人很好的。”王小玩笑着点点头,心里嘀咕道:“一个地方长官,会这么八百正经,九百正经的来审判一只猪,不是很好,而是头毂歹去。”接下来,有三个孝意人抱着三个受伤的小孩,走上台去神激动地轮流说话,等他们发表完毕,又有几个人各拿一把枯萎的稻禾上台,也是—脸气愤的说着话。
黑发者又道:“他们各拿证物来控告那只猪。”王小玩笑道:“是,这倒挺现代化的,不过被告的是猪,他又不会叫冤。”
黑发者说,“有几十人亲眼目睹这只猪作恶,决不会冤枉他。”王小玩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笑,点点头道:“人证物证俱全,这该死的猪死定了。”黑发者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是啊,他真害了不少人。”等所有的人都发言完毕,那白袍栅长又咕噜几句,中下立刻人声大作,人人满脸气愤,指着那只猪哇哇大叫。黑发者兴奋地道:“这只恶猪一定会被判鞭打一百下,真是活该。”—付此猪罪有应得的欣慰表情。
王小玩四人长这么大,所见的奇事,没有今天多,居然有一大群人。为了审判一只无知的猪,终于被判一百鞭。审判—定案,立即执行刑罚,一个彪形大汉,手特长鞭,满脸怒气地走上高台,两脚跨在肥猪两侧,在一阵欢呼声中,开始扬鞭烤打那只怜的猪,只见他每打一鞭,即有人在下面数一个数字,并且呼喝一声。
王小玩看得有趣,但见大家如此全神贯注,却再也笑不出来,和二六子三人静观四周一切,小声道:“这些人平常都大安份守己了,是以日子过得平淡无味,找只猪来刺激一下,也是发泄的方式,不知要是人犯了罪,他仍反而会怎么样,只怕目呆,手脚发软,死不相信。”那只肥猪才第九十五鞭上。终于支持不住奋力嘶叫和剧痛而昏死过去,执鞭人也不管他有无知觉,还是神圣地将剩下五鞭打完,在众人的欢声中下台。
王小玩四人以为要散会了,却见又有一个年老的孝意人,走到那白袍栅长前,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王小玩一向最同情弱者,忙道:“老人家怎么啦?”黑发者也是满脸同情地道:“也说他刚收的麦子,给田鼠价吃去了一大半,一定挨不过今年冬天,那田鼠真可恶,已经有草茎和掉在外头的米粒吃,还要跑进粮仓偷吃他粮食。”王小玩四人只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常识里,鼠类偷吃米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们居然如此气愤,还拿出来当众诉苦,黑发者在听了一会白袍栅长的话后,微笑道:“栅长人真好,决定通告田鼠,要他们自己来听审,否则就要下令通缉他们。”王小玩奇道:“通告?你们有人会说田鼠话吗?”黑发者摇头道:“没有,但我们可以很多字条,贴在树下或尾脚,这样他们就会看到啊?”
王小玩只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阿!不过就怕它们有没看到?”黑发者奇道:“什么叫有没有看到?”王小玩忍耐不住,道:“就是看不懂啊!”终于忍不住伙同二六子三人爆笑出声。这一笑之后,才发现广场上的吵杂声已静止下来,猛地里想起要来时,黑发者曾经警告过的话,也不等人家来赶。
王小玩道:“走阿!”四人一溜烟钻了出来。别十鬼笑道:“老鼠就算看懂通告,也一定会当通缉犯。”三七子笑道:“逃到咱们中原就成了,只听说有犯法的人,没听说有犯法的猪和老鼠。”四人又一起爆笑。这时,背后传来黑发者的声音,叫道:“哎,你们等等!”王小玩等他走到跟前,才道:“怎么?你们栅长要找我们算帐吗?”黑发者摇头和摇手道:“不,不,他见你们是中原来的,不见怪你们,不过他有话想跟你们谈谈,请你们到他家去。”王小玩对这白袍栅长,好奇心十分强烈,遂一口答应,四人即随黑发者。
这白袍栅长虽贵为一栅之长。但所住的房子和一般百姓几无分别,一样养着马羊,一样有晒谷场,只是多了一面白旗,旗面上写着日月星辰,正高挂在旗竿上迎风招展。王小玩奇道:“你们栅长也下田种稻子吗?”黑发者尚未开口回答,背后忽传来一个厚实的声音回道:“正是,在我们的国家里,每个人均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绝没有权利二字,来索取别人粮食的事,连我们的国王也是要自己种田,才有饭吃的。”
回话者正是那白袍栅长,这时他已摘下五彩高冠,发色也是乌黑的。
王小玩笑道:“原来你也是汉人之后。”白袍栅长点点头,道:“是的,我们的祖先是汉武帝时,攻伐匈奴失败的李陵部队,他们逃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到中原。”王小玩当然不知李陵何许人,不过反正是个打败仗倒霉将军,畏罪潜逃就是了。
白袍栅长自我介绍完,即道:“四位小兄弟是从中原那里来的?”王小玩道:“长安,就是我们国王位的城邑,我们称他唐明皇。”白袍栅长喜上眉梢,道:“喔!太好了,我有—个问题,也许你们知道答案。”王小玩拍拍胸脯,笑道:“不是老子吹牛,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十之八九,我全知道那么一点,你问吧!”
白袍栅长即道:“不知各位认不认识一个叫安禄山的人?”这样一句话,登时叫王老大一时目瞪口呆,这样一个违守卫都没有的国家,他们的一个栅长,居然会问起拥有十万兵马的安大节度使,这如何不叫人吃惊?王小玩用有点口秘的语调,惊道:“你,你认识他?”
白袍栅长摇头道:“不认识,但他屡次派人向我们的国王索取粮食,还说我们若不供他所需,将以五万兵踏平我们五百大栅,这,这简直有点岂有此理。”王小玩怒道:“什么有点,是他妈的大大岂有此理。”白袍栅长微微一笑,道:“有点是我们的国王通知各大栅首长时,所下的评语,我没见过这个人,所以,也不能随便说人家不对。”王小玩呻吟—声,叫道:“像你们这样子呵,他那用五万兵,只消五十个就可以让你们亡国灭种。”
白袍栅长面带忧色,道:“照你这么说,他真的很野蛮罗!”
王小玩大声道:“岂止如此,他还是最卑鄙无耻的家伙。”白袍栅长忧虑更深,道:“我们的人民都很纯朴,只怕无法应付他们。”
王小玩急得跳脚道:“你们蠢的白光光,简直是他手中煮熟的鸭子,想飞不也不懂得拍翅膀,哎哟,我的天,这可你娘哩怎生才好唷!”他兀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白袍橱长却又道:“不过,有一个奇怪的人群,刚好住在我们国界外,他们正好能挡住安禄山的兵马,只是,他们也派人向我们求粮,在我们的国家里,是不可以如此的,只怕我们的人民不肯答应。”
王小玩睁大眼,奇道:“哇噻,那又是什么家伙。”白袍栅长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我还正想问你们,那安禄山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王小玩喘了口气,道:“那安肥猪仇人满天下,这我也莫宰羊。”白袍栅长见他说不知道,即道:“好,欢迎各位来我们大栅玩。”竟是想结束谈话,转身要进他的屋子。王小玩忙道:“哎哎哎!等一等嘛,你还没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呶,你们是不是巳和安肥猪翻脸了?”
白袍栅长叹口气,道:“可能算是吧,他派人来要粮,我们的国王当然不答应,然后,就听说有一队兵马向我这里开来,但却被那群人挡住,无法通过,这已是十天前的事了,前天,那群人居然也派人来求粮,你看如何是好?”王小玩跺脚道:“当然赶快给他们送去阿!他们替你们挡住敌人也是靠他们的劳力,哎哟!世上的劳力可不是只有下田耕作唷。是有千千万万种,你们知不知道?”白袍栅长居然摇摇头。王小玩差点给他当场气昏,一把揪住白袍栅长前胸,大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野蛮?什么叫暴力?”白袍栅长依然一脸迷糊,指指主小玩的手,奇道:“小兄弟,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又将我抓这么紧?”
王小玩怒道:“因为我想打人!”左手一扬,结结实实打了一重拳。
白袍栅长给他打在右颊上,登时打落三颗牙齿,将脸吓得惨白,惊道:“你再这样打我,我是可以呼叫人群来阻止你的。”
王小玩反怒为喜,道:“总算你还是蠢得可以,还懂得反抗,我刚才是不是又野蛮又莫名其妙?”白袍栅长心有余悸,退后三步,点头道:“是啊!你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会这样?”
王小玩大声道:“我只是略为表演,让你明白安禄山那肥猪,就是这样,他不仅会莫名其妙打你们,还会莫名其妙杀你们;所以,那群挡着他兵马的人,其实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还不送粮去!”
白袍栅长挨了一拳后。脑袋总算清楚不少,略为知道外头人,是比他们孝意人野蛮,连眼前这小兄弟,也是不例外,虽然他是好心好意,那像安禄山那种坏心坏人,那能想像他会怎么做吗?遂道:“好,我立即召开大会,将这件非常严重的事通知大家。”发足又往广场而奔。二六子以手加额,喘口大气道:“我的老天,真不知道这些人脑袋里装了什么药?有强敌来了,尽然还有心情去审判一只猪,还要发通告拘捕田鼠,这样的事,去对别人说,打死人家也不会相信。”
别十鬼接道:“他们脑袋里,只怕是装了比豆腐还糟上十倍的豆渣。”说着苦笑不已。王小玩不住又笑道:“其实他们也不是笨,就是没见过世面,全国人都是他妈井底之蛙,以为人人都像他们这样又蠢(纯)又善良,根本想像不到安禄山是怎么样—个人,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二六子道:“老大,你看是什么人,竟然给天借胆,敢挡住安肥猪的兵?”
王小玩摇摇头,敲破脑袋也想不出世上有这样的人。三七子拍手道:“老大,这人一定很厉害,能挡住大军十天,一定是个大英雄。”
王小玩忽地欢呼一声,笑道:“这人一定很会用兵?否则那能有这能耐,哈哈,太好了,安禄山有克星了,小木子可要乐歪。”
别十鬼道:“老大,你要将那个人介绍给殿下?”王小玩兴冲冲,道:“待会等白袍栅长准备好,咱们就帮着送粮去给那人,去看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若是顺跟,就将他推荐给小木子。”大家—起称善。那白袍栅长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也让孝意人民懂得大概的含意。
大家在栅长的鼓吹下,踊跃捐献粮食,忙了大半天,整理出十辆粮车,均用马套好,准备送去给保护他们的人。王小玩四人自愿当护粮官,白袍栅长当然又高兴又满口子称谢,反正礼多人不怪,四个大英雄只有坦然受之,一行人在白袍栅长带队下,浩浩荡荡出发。走出十里外,进入一片丘陵地中,这时天色已暗,队伍前后均点上火炬,远远看出宛如一条人蛇。
等到走人丘陵中段时,忽地响起一阵劲风,约莫有二十多人,出现在粮车前,均是一色黑衣劲装,为首那人嘿嘿冷笑数声,问口道:“你们终于送出粮食来了。”语调中殊无欢声。
白袍栅长连声道:“是啊,我们对各位这么费力保护我们,实在不胜感激。”那人却只冷哼一声。王小玩听到这声冷哼,心中猛然一动,抢过一枝火炬,往那人照去,口中惊叫:“呼延豹!”
呼延豹的惊骇更甚于他,几乎一跳五尺,惊道:“啊,你,你,王将军!”声中充满骇异。王小玩大怒,骂道:“你想来抢粮是不是?你娘哩,趁早滚你妈的蛋!”呼延豹已恢复镇定,说道:“王将军,我们安大人对你甚是欣赏,你怎么反而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们?”王小玩怒道:“老子可不管什么外人内人,你们无故兴兵侵犯他人国土,这事若传到长安,嘿嘿,后果如何,恐怕也不用老子来说了吧!”
呼延豹全身一震,恶心忽生,喝道:“好,那我只有让你永远也回不到长安。”几声呼喝下,二十几名黑衣人全围上王小玩。
呼延豹是想先解决了王大将军再去对付那些孝意人抢粮,这也正中王小玩下怀。王大将军正是担心,无法分心去照顾那些没看过打架的孝意人,呼延豹此举,正是他取胜的第一步,无后顾之忧。
是以,他喜上眉梢,呼喝道:“白袍栅长,你快将粮车退后五十步,二六子,咱们试试阴阵,来喔!”四个人嗖地一声,已分四角站定,将呼延豹二十余人围在方阵内。呼延豹拿下绑在腰际的软鞭,冷笑数声,心想天下间那有四个小鬼围住二十余人的道理。王小玩未免也太夸张自大。当下,软鞭一场,如飞蛇般咬向王小玩喉间,去势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