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智名满天下,平生算无遗策,可是这回摔起变化的,恐怕他也出乎意料之外。
他能不能在吉期已届之前,把魔掌中的独生爱女救出生天?
沈君玉听到这个铺张得天下皆知的婚讯,会不会前来惹事?
万家愁现下在哪里?
他内伤未愈,没有她在旁边照料,实在甚是危险……
周老二的声响传入地耳中:“吉期定于下月中旬,阮小姐,那银个主乃是白莲教南支领袖,势力极大,武功深不可测。你嫁得这等夫婿,也不辱没了你。”
这样说来,还有三十多天,在这段日子内,银老狼会不会来侵犯她呢?
阮莹莹摇摇头,不敢想下去。
反正就算不答应,银老狼想犯她亦不是办不到。
万家愁悠悠睁开眼睛,但觉天色甚是晦暗,似是阴雨连绵时的天色,教人感到无端不大舒服。
他觉得虚弱无力,但仍转眼四下打量,一面回想前事。
目前到处,天花板是一片发白霉湿的石头,四面墙壁也一样。
原来是在山洞里。
万家愁猛地记起,在那阴风洞内他气竭力尽,内伤发作,昏迷过去。
到现在不知已过了多久?
这儿是什么地方?
邝真真厉无双她们是否无恙?
这个石洞约是两丈方圆,潮湿灰暗。
石进洞壁有道宽约尺许三尺来高的裂口,便是唯一的出入通路。
万家愁吸一口气,运转内息。
但觉那股内息若续若断,若有若无,全然提不起来。
试着动弹一下四肢身体,虽然能够移动如意,却感到甚是软弱无力。
从前好几次内伤发作之后,比现下的情况更糟。
只有最后那一次例外,当时回醒之后,幸得吴芷玲之助,情况最好。
真可惜吴芷玲不在这儿,否则我只要不死,总能恢复几成功力。
万家愁一想起吴芷玲,心中掠过一阵温暖,但也倍觉怅惆。
前途茫茫,命运难料,能不能与她重逢再见呢?
万家愁慢慢坐起身,这才发觉床榻只是一块木板,却铺有厚厚的褥垫,被子也很厚暖。
床板是被几根绑扎而成的架子托高,离地两尺。
只见接触地面的架脚,竹身上已长着一层发霉了的白毛。
万家愁吃一惊,瞧清楚那些粗竹青气未消,显然所折未久,却已长了霉,可见此地湿问异常。
他盘联而坐,摒除杂念,小心缓慢地调运内息。
他修习的军茶利神功乃是天竺无上功夫,极是神异。
只片刻间,丹田中便已集聚了一小团真气。
万家愁对付内伤已有了丰富的经验,知道绝不能急利近功,如果稍一勉强,内伤随时会触发而昏死。
只要小心逐日调运内息,丹田中的直气渐渐充盈,功力也就慢慢恢复。
虽是不能完全复元,只要假以时日,练回几成功力却可能办到。
他离开床铺,在洞内走了几匝,舒展一下筋骨,可不敢过于操劳,仍然回到床上。
躺了一会,百无聊赖,不觉朦朦胧胧睡起来。
突然一阵低微的步声传人来,万家愁回醒了一大半。
接着两个女子口音从裂缝透进他耳中,一个说道:“唉,妹子.我叫你别走得太远,你怎的不听话?”
另一个柔声道:“大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万家愁这时才完全清醒,听那口音分明大姐是伤心谷主厉无双.妹子是五毒魔女邝真真。
这两个女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姊妹?
正要开口招呼,却听厉无双又道:“妹子,你一有空就钻到被窝里搂住万公子睡觉,这算是哪一门子的治疗秘方?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邝真真道:“这秘方原是大姐教我的呀!”
厉无双道:“我真后悔不该去问那返魂叟,哼,瞧他教了个怎样的乱七八糟秘方,真真混帐该死。妹子你记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少的全都一样,你犯不着侍候万公子,没的白白糟蹋了自己。”
邝真真道:“大姐昨天还说万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须当还报。瞧,我虽是日夜陪他睡觉,虽是大家都光着身子,可是万公子至今昏迷不醒,你不说我不说,天下有谁知道?”
厉无双道:“总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们上了那糟老头子的当啦!”
她们说到这里,万家愁可把开口招呼的意思全部打消了,还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昏睡未醒。
只听邝真真道:“唉,这很负心竹我片刻不能离手,一离手就心烦气促,自己感觉到生命的火焰慢慢暗淡下去。但一拿负心竹,便没事了,大姐,你说怪不怪?”
厉无双缓缓道:“我问过那狗屈不通的神医返魂叟,他说这负心竹不是天林地宝,而是世间大大的祸根。他又说你只因还未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所以负心竹一离手,体内的诸毒便被你无意吸入的黑煞明风所克,生机慢慢萎缩,至死为止,所以目前你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
邝真真声音很平静,道:“小妹也是这样想法,只不知返魂叟说了些什么没有?”
厉无双道:“他的话不必尽信,但你要听我说也无妨,返魂叟后来又言道,你五毒门应该有一种独门绝毒内功心法,须得有这门内功,才可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嘿,嘿,妹子,你猜他最后怎样讲法?”
邝真真道:“他说我一定练不成功,对不对?”
厉无双讶道:“奇怪,你怎生得知呢?”
邝真真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从未听过本门还有一种绝毒的内功心法呀。我既是不识其法,当然一定练不成功了。”
厉无双道:“不对,那糟老头子怎知你没有那种内功心法。他说你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便可举世无敌,天下武林任你横行宰割……”
她忽然把声育放得很低:“连冥天宫主人,也就是魔教教主,也变成你的奴仆,听你使唤叱喝……”
邝真真发出抽冷气的声音,细语道:“听你说冥天宫主人神通无边,武功精深博大,如浩瀚海洋,天下无人能测度泛岸深浅。我……我……凭一支负心竹,就可以压倒他么?”
厉无双道:“所以嘛,我说那糟老头子根本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可痴心退想。”
邝真真默然片刻,才道:“我们瞧瞧万公子去,唉,返魂叟说用纯阴之气,可补他纯阳之损,但何以一连七天之久,万公子还不回醒呢?”
厉无双沉道:“但返魂叟的法门好像也有点功效,万公子的样子看来已恢复了生机,不似那天简直像个死人一般。”
邝真真道:“大姐这话甚是,起初他身子象冰块石头一样,但现在呼吸均匀,全身柔软温暖……”
她们先后从隙钻入洞去,在床前站定,瞧了一阵,万家愁故意哼哼咯咯几声,翻个身子。
邝真真大喜道:“大姐,大姐,万公子会动啦……”
厉无双道:“且勿惊扰他,耐心点,等他自行回醒。”
听她此时口气,真不能相信她曾经劝过邝真真中止救治万家愁。
又过了一阵,万家愁睁眼,回转头颅顾视。
见到邝厉二人,便软弱无力地打个招呼。
万家愁本来不擅装假,但一来不便被她们晓得已听见那些对话。二来目前的情势他至觉得很迷惑,实是难以判断,故此迫不得已装成神色昏昏,身子衰弱的样子。
邝真真坐向他脚边床沿,美眸中神采飞扬,凝视着万家愁,显然苦心万分欣慰。
厉无双也微微含笑,流露出衷心的喜悦。
历无双虽是中年的人,但甚是白皙美貌,以往面目表情其冷如冰,如今那笑容宛如春风融化了冰雪,使人倍感悦目和可贵。
她们对万家愁的身体情况询问了好一阵之后,轮到万家愁发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厉无双轻声道:“这里就是冥天宫,魔教的重地。”
万家愁问道:“我只记得我昏迷之时,还剩下两盏灯,后来怎样了?”
厉无双不做声,面上慢慢恢复冰冷的神情。
邝真真道:“找们只能护住一盏灯,当时由大姐带着你,我用负心竹开路,糊里糊涂闯过了黑煞阴风最凝寒的一段通道,从秘门进入冥天宫,最后在这个洞内藏了七天之久。”
厉无双冷冷道:“我用布袋装了你带走的,可没有碰你一下,万公子须得知道这一点才好。”
万家愁似懂非懂地应道:“我知道……”
他也懒得研究这个美妇人的心理,又道:“这个山洞很潮湿,有一面的洞壁有水不断渗出来,冥天官都是这样子的山洞么?”
“我不知道。”邝真真道:“这几天我都躲在这儿,哪儿都不敢去。”
她的目光一直瞪住万家愁,现在的他瞧来大不相同,会说话,会皱眉头,眼中偶然闪过的神采很吸引人。
记得他昏睡如死的那七日七夜中,起初像石头般冰冷僵硬,她娇嫩暖滑的肌肤碰到他的肉体,那感觉可怕极了。
慢慢情形转好,他似是能够从她身体吸取温暖,由冷石头变成木头,又变成杨絮衣物一般。
谢天谢地,万家愁终于活过来。并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报答他一诺千金,舍死忘生来救她的思义而已。
不过她目光中却透露出绵绵之意,厉无双见了,皱皱眉头。
但万家愁这个男子却无法使她感到增厌,只好摇摇头。
“冥天宫占地甚大,宫殿居室无数,地方光洁,布置华丽,但还有很多潮湿狭小的洞窟弃置不用,这间就是其中之一。”
万家愁问道:“出路呢?”
厉无双道:“出路共有两条,一是经过险绝的阴风洞出去,另一条是在排云崖上。”
万家愁泛起一抹微笑,道:“这就行啦,等咱们准备好了,造一条进出去。”
他望向邝真真,邝真真报以一笑,连连颔首。
厉无双道:“逃不了,那阴风洞的钢门长年关闭,非奉有命令,罕得开启,至于排云崖的出口,乃是在千例峭壁当中,上不得,下也难,除非背插双翅,才飞得下去。”
万家愁道:“排云崖出口有没有人知道?”
厉无双道:“有,但只限于几位长老,除了他们之外,莫说是低残的男女诗者,即使是宫中的执事们和门下男女弟子,也是无法上落。”
她寻思一下,又道:“那几位长老武功深不可测,他们怎生上落那百余文高峭壁的,无人知晓。”
邝真真道:“若是吊一条绳索下去,武功高强的就可以上落自如啦。”
万家愁道:“有绳索的话,只要胆力够,武功不必太好也上落得。”
厉无双边:“没有绳索,连一棵草都没有,我亲自查看过。”
邝真真道:“大姊在宫中受尽折磨,自然想逃出去,我们一齐想法子从阴风洞那边出去。”
厉无双摇头道:“我不能逃。”
邝真真讶道:‘为什么?我们一齐走,可以互相照应。”
厉无双道:“我讲的是真心话,我不能走。”
她沉吟一下,才又追:“因为冥天宫中数十名侍者,每人有一盏本命灯,每三天各人都须亲自刺血添油一次,否则灯灭人亡,谁也救不了命……”
万家愁大是愕然,从前他一定不相信这等邪事。
但不久之前他杀死那白莲教断指鬼使之时,亲眼见过邪法妖术。
虽是奈何不了万家愁,但却足以让万家愁相信了。
突然一阵钟声隐隐约约传来,厉无双双眉皱起,神色沮丧,看来一时便老了十几年。
“我走了,有空时便来,你们千万莫乱走。”
万家愁等厉无双走了,才道:“这几天多蒙邝姑娘照顾,救命之恩决不敢忘。”
门真真道:“万公子救我在先,我还未谢你,这救命之恩我当受不起。”
她忽然觉得万家愁好像跟她很陌生,但事实上七日七夜以来,肌肤相亲,真正的夫妻也不过如是。
这一道鸿沟出现得使人心碎。
邝真真暗自苦笑一下,随即恢复她五毒魔女的冷静。
“万公子现下觉得怎样?能走么?”
万家愁摇摇头,道:“还不行。”
他挪开一点,指指竹床另一端,道:‘你请坐。”
等邝真真坐下来才道:“咱们事先须得查明出入路径,厉谷主只怕不肯指点。”
邝真真道:“她如果不肯指点,我们暗中查看,横竖你还不方便走动,我每天去查看,总可以找出一个大概。”
万家愁想起吴芷玲、周老二等人,自己失踪了这许久,他们不知情况如何?
吴芷玲一定急死了。
从前每天见面,万家愁罕得瞧她一眼,如今却清晰的泛起了她的情影,感觉得出她那温柔体贴的心意。
突然间心中挤满了浓浓的想念。
邝真真忽然跑出去,不久回来,捧着一大碗冷饭,还有几条卤辣萝匐干,道:“你想必饿了,吃吧。”
万家愁接过来,一眨眼就吃得干干净净,碗底朝天。
“吃起来有点怪怪的。”他笑一下,说:“不过有得吃就算运气,等将来出得去,咱们好好吃他一顿。”
邝真真道:“厉大姊说,冥天宫的一切食用之物,每日都有专人采购,丰裕得很,可是每个侍者天天都吃不饱,个个饿得想只要有得吃,什么都干。”
万家愁道:“既是如此,她如何还有口粮给咱们?”
邝真真道:“厉大姊很精细,她发觉厨房的规矩是每锅饭最上面一寸厚的一层,必须丢到水沟。水沟里流按很急,这一层香喷喷的白米饭晃眼便冲入地底……”
万家愁道:“我明白了,她在水沟捞起饭粒,再洗一洗就可食用,怪不得那味道有点怪怪的。”
邝真真道:“厨房是三大禁区之一,待者永远不许路近一步,厉大姊只能远远瞧看,又有时当值在厨房煮饭炒菜,才晓得这条规矩,但全无捞取饭粒的机会。”
万家愁道:“那她一定是趁当值时偷偷捞了藏起来,对不对?”
邝真真笑一下,道:“也不对,厉大姊为人很精细,暗中查看水沟去路,终于在这洞的隔壁,找到了水沟的一处缺口,可以捞起饭粒。所以全宫侍者只有她不必挨饿。”
万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