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微微一笑,清冷月色映着他的面目,正是那天河鬼叟戎云虎。
戎云虎手臂方撤,只听一个熟稔笑声人耳道:“好辣的掌法。”
一只人影疾闪,落在戎云虎面前。
戎云虎一见,神色一变,冷笑道:“原来你们也来了,哼,真是死对头,不见不散。”
所来一双人影正是北瀛岛主严陵逸血影手侯绍鸿,四道如炬目光逼视在戎云虎面上,一瞬不瞬。
戎云虎阴恻恻一笑道:“目前二位是欲向戎某为敌么?”
严陵逸有名的笑里藏刀,闻言微笑叹息道:“戎贤弟,你怎还不知省悟,眼前形势,非你一人可以完成,而且前途艰危难料,你我多年弟兄,因一朝之忿,同室操戈,而遂他人得利,如今还要反目相向么?”
戎云虎眼珠一转,心说:“这话确属实在,不管他们用心如何,总比自己势孤为强,我天河鬼叟也是心计独擅之人,未必就怕你们。”哈哈一笑道:“两兄如愿捐弃前嫌,小弟是求之不得。”
严陵逸正色道:“戎贤弟,非是我俩对贤弟有什么存心图谋,风闻巫翰林唐慕斌两人非制我等二人于死地不可,我等如不联手,定然遭其毒手。”
戎云虎点头道:“小弟亦有风闻,目前之计,务必将紫府奇书得在手中,习成书中旷代绝学,那时他们找来岂来我等何?”
蓦地——
一声扰人心魄的阴笑,随风入耳。
三邪不禁心神一震,循着笑声传来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金面人立在三丈开外。
只听金面人冷冷出声道:“三位可知夺魄郎君巫翰林已在芙蓉山庄内么?”
语声不类生人,僵锐闷涩,刺耳难听。
严陵逸道:“尊驾怎知巫翰林已在庄内。”暗暗骇凛。
金面人答道:“巫翰林已先三位而至,将庄中伏桩点倒,不然,三位岂能如入无人之境?”说着伸手指向一座高楼,接道:“巫翰林就在此楼上,逼问庄中伤者口供,紫府奇书已为金狮毒爪商六奇取去……”
严陵逸忙问道:“商六奇现在何处?”
金面人冷笑道:“现战广明秃驴的老叟不就是金狮毒爪么?”说着目光忽然一变,忙道:“巫翰林来啦,咱们后会有期。”跺足腾空,穿入苍茫夜色中不见。
三邪呆得一呆,同凝目向那座高楼望去。
只见楼上一条人影迅疾掠出,疾逾闪电泻落身前。
三邪看清来人是个蓝衫文士,不似当年的夺魄郎君巫翰林。
血影手侯绍鸿冒着唤叫一声道:“巫兄别来无恙?”
蓝衫文士面色微微一变,道:“在下非姓巫?”
侯绍鸿大笑道:“巫翰林,你就变了灰,我侯绍鸿也认得出你。”
蓝衫文士,面上泛起了一种开朗的笑容,道:“世外六凶昔年相偕于灵鹫峰下,彼此之间臭味相投,难道三位竟不能辨认巫翰林形象?何必冒叫。”
三凶不由一愕,面面相觑。
侯绍鸿冷笑道:“换易形貌,居心叵测,难道侯某不知么?”
蓝衫文士朗朗大笑道:“在下如真是巫翰林,何必须改易容貌,恐怕三位中了他人之计,在下还有要事,不耐与三位纠缠。”说时冲霄腾空而起,眨眼身影顿杳。
严陵逸道:“那金面怪人为何告知我等巫翰林在此,显然其中大有蹊跷,蓝衫穷酸说得不错,我等误中了他的奸计。”忽地面色一变,道:“快去庄外逼问匡道扬金狮毒爪商六奇下落。”
侯绍鸿诧道:“金面人不是说金狮毒爪现在庄外与广明法王拼搏么?”
“他所说未必是实,快走!”严陵逸匆匆说完,振臂穿空而去。
候绍鸿戎云虎急急相随窜出庄外。
三凶一走,暗处走出吕松霖秦婉玲两人,吕松霖道:“金面人与蓝衫文士虽然是三凶故识,侯绍鸿说的一点不错,改换容易,居心叵测。”
“真是巫翰林么?”
“尚难确实,不过金面人存心不善,欲激使三凶与蓝衫文士激斗,如此他才无后顾之忧,一心一意与金狮毒爪为敌,怎料蓝衫文士竟有容人之量,淡然不顾,致命金面人之计全盘落空。”说着叹息一声道:“你我先解开庄中被制住穴道手下,劝匡文慧等人暂援离芙蓉山庄,免罹不测之祸。”
突空中电泻坠下一条身影,吕松霖瞥明来人正是神机秀才苗冬青,忙趋前附耳密语一阵。
苗冬青领命如飞奔出庄外而去。
秦婉玲向吕松霖嫣然一笑道:“交头接耳,鬼鬼祟祟,反正没有好事。”
吕松霖微笑不答,偕秦婉玲施救各处被制伏桩。
庄外战况惨烈,骷髅魔君田雨苍与雷震子舍生忘死凶搏中。
金天观道众伤亡折半,田雨苍手下亦陈尸五具,六盘殃神苏衙被三阳真人五雷其人两道联臂合攻,胸臂等部位被锋利双剑划破数处寸许口子,鲜血涔涔溢出,后胸中了两处三阳掌力,虽然他出手仍辛辣凌厉,但明眼人可瞧出他渐力不从心,败处下风。
那面金狮毒爪商六奇大肆凶威,爪裂广明法王座下六尊者,太行五燕重伤四人。
匡道扬与庄中高手亦出手迎攻天河鬼叟戎云虎党羽,墨虹惊天,寒飙如潮,所向披靡。
夜空中不时飘传厉啸掺嚎,凭添了无穷恐怖。
广明法王见商六奇凶狠残毒,不禁痛恨切齿,展出数十年修为绝学,掌袖兼施,暴喝如雷道:“施主究竟是何来历?”
商六奇桀桀怪笑不答,爪法更是加厉,风狂雨骤般抓去,猛感头顶劲风如山罩下,心中一惊,立时左飘丈外。
空中电泻坠下一个面如淡金怪人。
金面人阴森森一笑道:“你就是金狮毒爪商六奇么?”说着五指疾拂而出。
广明法王见有人相助,不禁精神大振,双掌“推山立鼎”攻去。
商六奇狞笑一声不答,毒爪错腕旋出分攻两人。
他那爪法委实玄诡不测,一招之微,含蕴无穷变化,攻其必救,立时迫得广明法王金面人横挪两步,几乎手忙脚乱。
商六奇一招得手,目中顿时露出惊喜光芒,爪法一变,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攻去。
金狮毒爪昔年因缘际会,获得紫府奇书附录中七页,须知附录乃紫虚居士将毕生心血潜悟之旷代绝学,悉注于附录并附有图说。
商六奇虽不识甲骨文,但其身赋异禀,聪颖过人,揣摸图形推解练成一套奇奥爪法,此刻用来对付广明法王金面人就是照紫府奇书附录练成。
一时之间,芙蓉山庄内疾奔掠出天河鬼叟戎云虎,北瀛岛主严陵逸血影手侯绍鸿三凶,一跃落在广明法王身侧,六掌同挥向商六奇攻去。
血影手侯绍鸿忽朝金面人嘿嘿冷笑两声。
金面人不禁一呆,暗道:“他们竟如此快就出来了!难道穷酸丧命在三凶手中?”这大出他算计之外,由不得疑云满腹,惊诧错愕,只觉图谋又多半落空。
经三凶加入,双方战况顿时逆转,商六奇虽身负绝学,却也禁受不住对方排山倒海的攻势。
匡道扬目睹商六奇势危,率着庄内能手赶援,跃身奔空,长剑一挥,墨虹匹练倒泻而下。
剑势威猛无俦,寒气逼人。
金面怪人首先疾飘而退,商六奇庄力一松,一声厉啸出口,冲霄拔起,一式“神龙入云”穿入苍茫夜色中,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三凶见金狮毒爪遁去,大感痛心疾首,有心追去,无奈被匡道扬威猛的剑势绊住,不禁将仇怨尽泄在匡道扬身上,六掌交互攻去,掌掌如铁斧开山。
金面人身形闪出圈外,眼珠一转,转身疾掠而去。
广明法王因真力损耗过巨,退在一旁调息。
骷髅魔君田雨苍等人见金狮毒爪离去,一声暗号令下,转身跃空如飞遁去。
金天观主久战之躯,疲累不堪,已是无力再追,目睹门下伤亡过半,不禁潸然泪下。
严陵逸忽大喝道:“匡庄主住手。”
匡道扬闻声收剑疾退,道:“严岛主有何话说?”
严陵逸道:“今晚之战,严某等人意在紫府奇书下落,实不愿与庄主执意为仇,只须庄主据实答覆,愿化干戈为玉帛。”
匡道扬冷笑道:“严岛主,紫府奇书乃金狮毒爪商六奇及田雨苍所取,阁下不问商六奇本人而问匡某,岂非舍本遂末么?”
严陵逸沉声道:“这个严某知道,如非庄主插手,商六奇岂能逸去,严某极须获知商六奇去处。”
匡道扬摇首答道:“匡某无法相告!”
天河鬼叟戎云虎闻言,目中凶芒暴射,桀桀狞笑道:“匡道扬,你是倚仗墨霜剑犀利无匹么?须知老朽三人未必惧你。”说时,猛地拔空双掌齐扬,打出一蓬白骨针,漫天花雨般罩射而下,随着罡气如山,威势雷厉万劲。
严陵逸及侯绍鸿同时发难,两侧欺攻如电,四掌推出排空劲力,巨飙雷鸣攻去。
匡道扬三面受敌,换在别人早就丧命,他临危不乱,墨霜剑疾展“八方风雨”,墨红如轮,震射出千万寒星夹着侵人如割的寒飙四散开去。
只听一串金铁交击脆音,将袭来白骨针悉数震落,三凶亦被他那剑势逼得退了开去。
三凶一退又进,六掌横挥直击,各取不同方位,但听戎云虎大喝道:“金天观主广明大师速血洗芙蓉山庄,鸡犬不留。”
雷震子与广明法王闻言,竟率残余人手向庄内扑去。
匡道扬虽然仗着奇奥剑招幸免负伤,但三凶如山掌力,却震得他胸口气血狂翻,右臂酥麻,尚未缓得一口气,三凶又雷厉电闪攻来,料知今晚凶多吉少,疾抡墨霜剑展开一路奇奥不测的剑法。
他闻得戎云虎传命屠庄,不禁目皆欲裂,厉喝道:“戎云虎你如此倒行逆施,终有惨报伏诛之时。”
戎云虎哈哈狂笑不绝,散布开去,令人毛骨悚然。
芙蓉庄主匡道扬知三凶心辣手黑,金天观主广明法王又是极著名的凶邪,既与戎云虎沆瀣一气,奉命屠庄定然下手狠毒,恐庄内妇孺无幸,有心赶返庄中阻截,无奈三凶掌风罡劲迫压得无隙可寻,不禁把心一横,墨霜剑势若怒潮澎湃,巨飙四涌,震山撼岳,威力无匹。
他此刻唯一冀望的吕松霖夫妇尚留在庄中,或能挽救此项惨劫,他目击吕松霖与金狮毒爪商六奇动手过招,武功已臻化境,但忧虑寡不敌众。
惊诧的是为何三凶又狼狈为奸,盛传三凶失和,自相火拼,三凶各负重伤,另乾坤钓客温蔚翔伤重不治而死,为此戎云虎将严侯二凶怨毒入骨,命崔瑚另组龙虎十二盟及其他阴毒诡谋多半针对严侯二凶。
但事实摆在面前,与江湖盛传截然不符,其中道理令人淆惑难解。
他一面将这套剑法使得无懈可击,一面沉心思索三凶为何又沆瀣一气。
因为他深知以个人武功无法击败三凶,必用合纵之策予以逐个击破。
约莫一盏势茶时分过去,匡道扬脑门上已见汗水,渐露败象,心中大为焦急,猛然灵机一动,一式“斗换星移”挥出,剑罡四旋,寒飙飘飞,劲势如潮,将三凶迫开半步,扬声大笑:“戎令主,匡某已知你之意,无非是欲将匡某杀之灭口,以遂剪除异己之凶谋。”
戎云虎不禁面色大变,目中泛出浓重杀机。
严侯二凶均是盖世枭雄,心智过人,闻言不禁一怔,知道话内大有蹊跷,他们与戎云虎联手本属勉强,其实各有芥蒂在胸,貌合神离。
及见戎云虎神色更是恍然,侯绍鸿大喝道:“匡庄主,请把话说明白些。”
匡道扬道:“实不相瞒,崔瑚已为匡某擒来,受刑不住将诡谋吐露无遗,不讲其他,仅布下对付二位歹毒陷阱一项,使二位至死而不自觉,其运用之巧,令匡道扬为之结舌,或许二位心疑匡某惑词离间,所言不实,但崔瑚尚在,二位亲身问他便知,匡某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他说话时,剑招使展得益发精奥,势若飞瀑倒泻,轻雷掣电,脑门汗水却黄豆般沁出。
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但林荫幽暗,三凶均不曾发觉。
戎云虎惊怒交加,身形陡的拔起,掉首扑下,欲待施展深藏已久之绝技,一举击毙匡道扬。
血影手侯绍鸿心中震怒异常,见状,知匡道扬所言不虚,双掌立向身在半空的戎云虎推出。
北瀛岛主严陵逸亦侧向推出,一股如山罡劲撞向天河鬼叟戎云虎而去。
戎云虎身在半空,不能运掌对抗,拧腰踹腿,身形暴起两丈高下。
此一身法脱胎于七禽真经,虽较之七禽身法等而下之,但如非武功已臻化境,焉有如此造诣。
三凶一自相火拚,匡道扬却已化险为夷,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双肩一晃,如弩离统弦庄内疾射而去。
戎云虎目睹匡道扬逃去,心中大急,疾飘落地,即欲追上,却不料侯绍鸿急扑而至,双掌使出那歹毒无比的血影手法,猛向两胁按来,不禁大喝道:“侯绍鸿,你休怪戎某反脸无情。”身形斜闪七尺,穿掌外封,左腿猛起一式“云里撩月”踢出。
蓦地——
侯绍鸿扑至半空,突大叫一声,如受重击,身形倒撞退出,连退五六步方始稳住。
只见侯绍鸿神色惨变,一手抚着胸前,目光怨毒望着戎云虎,朗声道:“你……你……你好狠毒……”
说时,身形摇了两摇,仰身倒地而毙。
严陵逸飞身掠至,俯身察视侯绍鸿,伸手一摸鼻息已无,触手若冰,不由面目泛起一片杀机。
戎云虎见状,大感错愕,他自己心中极为明白,掌腿并未伤的侯绍鸿,显然侯绍鸿死得大有蹊跷,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此人就隐在附近,但他此刻百词莫辩,忙道:“严兄……”
严陵逸厉声大喝道:“谁与你称兄道弟,还我侯贤弟命来。”说着掌势如山劈了出去。
戎云虎急于追上匡道扬,找回崔瑚与紫府奇书,反正仇已结定,此刻无暇与严陵逸纠缠,转身穿空疾掠而去。
严陵逸喝道:“那里走!”纵身追出,一前一后,转瞬即杳。
突现一条身形从暗中疾闪而出,嘴角脸面泛出一丝得意的阴笑,正是那蓝衫文士。
却不料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相距蓝衫文士数丈外,立着一个金面人,森沉目光一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