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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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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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口没有四闸管制大河的水位,平时开启两座闸门通航,漕舟称便,是本朝新辟的旧沙河故道。 


  逆流上航,六枝长桨经过半天的劳顿,已经慢下来了,六名水夫脸上皆带了倦容。 


  唐璧与柏青山坐在舱面上,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午间便可渡过黄河,黄河对岸的运口镇有船在等候,晚间可进入徐州地境。今晚走一夜,明日午间可望进入山东地境啦!” 


  柏青山颇为放心,其实船行数千里,他既未受风霜之苦,也不曾操桨费劲,有这些义薄云天的武林豪杰相助,他深感欣慰。 


  这一生中,这次长途昼夜急赶,令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他欣然一笑,说:“今天是四月十一,还有五天期限。兄弟做梦也未料到舟行如此快速,叹观止矣!这次承蒙诸位全力相助,委实感激不尽,不然,恐怕兄弟尚未赶到南京呢,也许累倒路旁,永远也到不了山东。” 


  穷神石玉恰好踱出舱面,笑道:“可惜无法找到凤阳的江湖大豪飞熊乐大爷帮忙,不然从扬州起旱,五天便可赶到济南哩!” 


  “有这么快?”柏青山讶然问。 


  “他与官府中有往来,有办法利用各地的急报站,每三四十里换乘,怎能不快?” 


  其实,从南京到京师,全程只有二千四百里,急报规定是每天四百里,南京至京师只需六天工夫。 


  后来正德年间,宁王在江西准备造反,在京师派有密探,传递朝廷的重要消息,从南昌到京师,前后只需十天,消息传递奇快绝伦,所谓八百里飞传,确有其事。一昼夜八百里,其实并不难办到。 


  当然,那只限于递送书信。 


  唐璧笑道:“石前辈,五天赶到京师,马可以换,人怎么吃得消?除非将柏兄打成包裹,逐站递送方能办到……咦!前面下来艘小客船,有点不对。” 


  河面宽仅二十余丈,水的流速并不大,上下的船只各靠左驶,彼此互不干扰,河面足够十余艘船同时航行。 


  但上游百步外的那艘船,却放乎中流,八支大桨运转如飞,毫无顾忌目中无人向下急驶,为了越过同方向行驶的船只,因此侵至上行的河道向下冲,声势甚猛。 


  柏青山的船桨也够长,长便可以令船速加快,因此所占的河面足有四丈左右,恰好有四十余艘漕船正向上航,用的是纤夫,沿河堤向上牵拖,虽说是靠岸上航,但这些运粮船体积庞大,装载量也大,所占的江面足有六丈以上,占了四分之一的河面。 


  这一来,柏青山的船必须走外侧,已接近河心了。 


  而对方下驶的小客船,却侵越了河心向下急驶。 


  双方如果互不相让,必将迎面相撞,柏青山的船小而轻,而且是向上航,不撞则已,撞则必定破裂沉没。 


  为首的水夫已看出危机,急叫道:“弟兄们,尽量向左靠,放慢些。” 


  说话间,双方对进,势如奔马,已接近至三十步左右。 


  上游的船,声势汹汹急泻而下,横冲直撞无所畏惧,像是开道的官船。 


  柏青山一怔抽出舱顶旁的长篙说:“右舷停桨,让他们先下。” 


  小客船的舱面,站了四名彪形青衣大汉,佩了刀,叉腰屹立,为首的人大吼道:“王八蛋狗养的!让开船航道,停桨!” 


  双方眼看要撞上,唐璧大怒道:“狗养的你骂人?你驶到咱们的航道……” 


  “撞翻他们!”大汉向后艄的艄公怒叫。 


  船首一扭,猛撞而下。 


  唐璧大惊,向前冲出。 


  柏青山已先一步纵出,长篙疾伸,斜搭上对方的船首,猛地身形下挫。 


  对方的船突然折回,斜冲而过,船舷几乎相擦。 


  柏青山的船右舷三支长桨已经挂上停住。 


  在哗叫声中,“克勒勒”一阵暴响,对方的右舷四支大桨,全被船舷擦折。 


  唐璧飞跃过船,大吼一声,双掌一分,撞入四大汉的中间,突下重手。 


  “砰砰!”倒了两名。 


  人影如怒鹰,飞回本舟,唐璧一去一回,两船恰好相错而过。 


  小客船一阵大乱,有人厉叫:“反了!这些狗东西胆大包天,竟打起咱们的人来了,快传出消息,叫老三拦住他们,转回去,追!” 


  后舱面上,无尘居上向云中鹰王说:“这些人怎么这样不讲理?看来咱们有麻烦了。” 


  前面的穷神叫道:“这些人是黄河蛟的爪牙,确是麻烦来了。” 


  黄河从河南流入南京地境,至淮安清江浦的西面清口,与淮河会合,从阜宁入海,这就是当年的黄河。 


  小客船转航向上追,只有四支桨,怎追得上?但消息以芦管传音传出了。 


  上航六七里上游,东岸的一处河湾中,从芦苇里冲出两艘梭形快艇,箭似的迎面拦截而来。 


  第一艘快艇上,一名穿水靠的大汉怒叫道:“停桨,亮万!” 


  大悲僧已出到舱面,亮声道:“中州大悲僧,借道。” 


  “靠岸交代。” 


  “贫僧要赶路。” 


  大汉哼了一声,大喝道:“弟兄们,准备捉鱼。” 


  舱中突然传出一阵急骤的琴声,势如疾风迅雷。 


  “哎……” 


  大汉厉叫,突然以手抱头,奋身向水中跳,一声水响,浑浊的河水吞没了他。 


  狂叫声大作,快艇上的人接二连三往下跳,快艇摇摇晃晃向下漂。 


  琴声徐疾,快船已向上驶出五六步外去了。 


  心兰在舷窗口以琴音制敌,她脸上毫无笑容。 


  柏青山拉开了舱门,心事重重地在她身侧坐下,柔声道:“心兰,恐怕我们要有麻烦了,我听说过黄河蛟这个大水贼,他的爪牙众多,在船上不安全,最好改走陆路,但我怕你吃不了这种苦。” 


  她脸上绽起笑意,伸手握住青山的大手说:“哥,我受得了,不要为了我要耽搁你的行程。” 


  “心兰……” 


  “哥,不要说。”她强颜欢笑地说,伸纤手掩住了他的嘴。 


  他默然,久久方说:“心兰,这几天来你太辛苦了,你似乎失眠多日,心事重重……” 


  “哥,我很怕,我很快乐,你不能乱猜。”她妩媚地笑答,其实她的心在沥血。 


  柏青山说是为朋友数千里奔波,并未将详情告诉她,而她的猜想却可怕得很,她认为心上人如此急赶,很可能是想赶回家中,与父母亲友诀别呢!怎不令她心痛? 


  她认为与心上人相处的时光,已经不多了,强颜欢笑的日子,也不会太多啦! 


  船从移风闸驶入黄河,正是春汛期间,浊水滔滔,风涛大作,两里阔的河面,浊浪排空而至,小快船开始在浪涛上跳跃,惊心动魄。 


  船向东北下放,斜向飞驶,冲向对岸的运口。 


  上游,四艘浪里钻快船,正鼓风而来,衔尾紧追。 


  柏青山出舱,一看形势便知不妙,迅即脱下衣裤,带了一把匕首,向众人说:“我下去阻止他们,咱们在运口镇见。” 


  唐璧一怔,问道:“柏兄,你的水性如何?” 


  “马马虎虎。” 


  “我先去。” 


  “不行,船上要你照顾。” 


  一声水响,他已钻入浪中,不久,他在上游百步外冒出水面,向唐璧挥手示意。 


  唐璧大喜,向大悲僧笑道:“黄河蛟碰上对手了,这位柏兄的水性骇人听闻,他比黄河鲤鱼要高明得多。” 


  大悲僧却忧心忡忡地说:“唐施主,他双拳难敌四手……” 


  “哈哈!大师外行了,水色浑浊,尺外不见物,人再多也派不上用场,放心啦!咱们到运口镇等他。” 


  船行似箭,向三里外的运口镇驶去。 


  大悲僧并不因唐璧的话而宽心,苦笑道:“他们的船势如奔马,柏施主怎阻得住他们?” 


  舱门口出来了罗衣胜雪的心兰姑娘,泰然地说:“青山哥家住小蓬莱,距登州八十里,他两个时辰可以横渡大海,水中的事不必为他担心。” 


  船下放里余,四艘浪里钻有一艘突然被大浪一掀,在哗叫声中,船底朝天,人全成了落汤之鸡四面漂浮。 


  只片刻间,第二艘也遭了同一命运。 


  “水下有人,下去护船。”有人狂叫。 


  “转南岸,不必追了。”有人下令。 


  船距运口镇码头尚有百十步,一声水响,柏青山像条大鱼般跃上舱面,抖落一身水珠,笑着道:“在这种浑浊的河流中,水性高明也英雄无用武之地,黄河蛟这次栽定了。” 


  穷神向码头一指,忧形于色地说:“瞧,他们并未认栽,码头上那十余名挑夫打扮的人,全是他们的眼线。” 


  唐璧的目光,落在码头北端最后一艘八桨梭形快艇上,船首有一名大汉,高举着三角杏黄旗佩了一把分水钩,正向他们挥手示意。 


  船梢控尾桨的中年人向坐在后艄的云中鹰王说:“北运河飞鱼关兄的船,已经在等候着接应了。” 


  运口镇,是北运河的第一站,也是漕舟渡过黄河后,在此验关停泊聚会的地方。 


  漕舟,那是向北京运送粮食的船,皆是官府征用的民船,南方的粮食,昼夜不断向北运至京师,每年不知要出多少人命案,每天都有船向上航,空的船队也不断驶回南方,如果带了货,须在淮安钞关查验。事实上,南下的船多数是空的,北方南运的物资,委实少得可怜。 


  两艘船靠上了,两船的主事人互相打招呼,大悲僧与柏青山向原船的人道谢,向新船的主事人道劳,略加寒暄,立即易舟。 


  码头上,来了两名童家营巡检司的官兵,喝道:“不许易舟,须报关查验。” 


  新舟的主事人一跃登岸,笑道:“三哥,怎么啦?” 


  三哥嘿嘿笑,反问道:“怎么?江老四你竟然赚起私货钱来了?” 


  “三哥,别开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了?”三哥沉下脸说。 


  江老四一怔,脸色一冷,冷冷地说:“胡巡检,有话你就说吧!” 


  “载的是什么人?” 


  码头上,立即围上不少看热闹的。 


  人丛中挤出一名方面大耳的中年人,应声道:“他们是关某的朋友,胡兄,借一步说话。” 


  “这个……” 


  “呵呵!兄弟的信用,胡兄难道就担待不起么?” 


  “关爷,不是在下……” 


  “是那几位吃八方的仁兄么?”关爷指着远处那几位叉手而立的挑夫问。 


  “这……关兄是明白人……” 


  “说开来彼此皆有不便,这样好了,兄弟负责与他们打交道,不致令胡兄为难,船先发怎么样?” 


  一名挑夫冷笑道:“南运河当家的传来了信息,刚才河心滚了咱们两条元宝,你关勇这条飞鱼,担待得起么?” 


  “哼!” 


  “别哼!你姓关的可是规矩人家,玩命玩法不是你老兄的专长,对不对?” 


  穷神哈哈狂笑,说:“关老弟,你就别管这档子闲事,我老要饭的留下来,看谁能把我老化子吃掉不成?” 


  “你是什么人?”挑夫沉声问。 


  “你别管老化子是谁,黄河蛟几个小蟊贼,反正吓不倒我老要饭的,我老要饭的算不了什么的,船上任何一位朋友,报出名号也可令那条泥鳅屁滚屁流。” 


  “在下却是不信。” 


  “不信?他们是……” 


  柏青山一跃上岸,笑道:“在下姓柏,山东柏青山,这样好了,咱们公事公办。请问这位胡巡检要查些什么?” 


  淮安府山东毗邻,是南北往来要冲。 


  柏青山在山东声威四播,从水路传来他在太湖的英雄略闻,早已在江湖不胫而走,成为江湖传奇性的人物。 


  这一报名号,胡巡检检沉得住气,但黄河蛟的爪牙却悚然而惊,脸色大变,互相一打眼色,接二连三溜之大吉。 


  胡巡检脸上一阵青,讪讪地说:“不用查了,但在下有件事奉告。” 


  “兄弟感激不尽。” 


  “他们已传出信息,从此地到宿迁一段河面,水上水下……唉!柏兄是明白人,请多保重,你们可以走了,得罪啦!告辞。” 


  柏青山悚然而惊,群贼上下齐来,明暗下手,他不要紧,要让姑娘主婢三人落水,那还像话? 


  他与唐璧两人,怎能在全程中上下招呼?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他不能出半分差错。 


  他一咬牙,向飞鱼关勇问:“关兄,从此地起旱,能否买到坐骑?” 


  飞鱼关勇哼了一声,恨恨地说:“柏兄,兄弟担当得了,立即将兄弟找来……” 


  “不,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兄弟不希望关兄与黄河蛟结下不解之仇。” 


  “这……” 


  “关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飞鱼不住搓手,苦笑道:“柏兄,高邮郑兄将信息传来,要兄弟好好招呼客人,而……老夫兄弟如何向郑兄交代?这……” 


  “这件事与关兄无关,事出意外,尚请关兄向郑前辈加以解释。” 


  穷神也审慎地说:“关老弟,船上有柏老弟的夫人,真闹起来,水上水下确是棘手,这样好了,咱们到王家营镇起旱。” 


  “那么,兄弟领路。” 


  “好,咱们下船。” 


  飞鱼关勇说:“往此不远就是王家营镇,是陆路入京的大站。” 


  天雨花闻人杰大笑道:“兄弟的车只抵徐州,东北一线往东昌至济南。王家营镇是齐鲁车行跑车线路的南站,该地马少,但找车行的车可张罗,走吧!” 


  所有的人上了码头。 


  无尘居士突然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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