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贫僧倒不在乎廖姑娘,而是担心天黑。”
“为何值得担心?”老道问,颇感意外。
法明的胖脸上,爬上了重重隐忧,问道:“你没忘了晚上的约会吧?”
老道像泄了气的皮球,苦笑道:“这玩蛇的畜生坑死我们了。”
“咱们不知柏小狗躲到何处去了,如何回话?”
“这个……”
“他如果不给咱们解药……”
“咱们老命难保。”
和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老道,有主意了。”
“有何主意?”紫虚妖道问。
“何不请令师弟去对付那玩蛇的狗东西?”
妖道不住摇头,说:“不行,敝师弟奈何不了那玩蛇的,假使我那位师弟立即翻脸,恐怕他不但不去对付蛇郎君,反而将我押回洞府交给师母处置岂不画虎不成?”
“你真傻,你何不告诉令师弟,说你已被蛇郎君所控制,身不由己,令师弟怎敢将你押走?再说,他总不能将你的尸体带回去,对不对?”
“这个……”
“至少你还有机会,希望你师弟能对付得了蛇郎君。”
“敝师弟怎对付得了那些毒蛇?这……”
“对付不了,对你也无害处,是不?”
“这……我不忍心把师弟也拖……也葬送在这里……”
法明的猪眼中,透出残忍阴险的冷电,嘿嘿怪笑道:“老道,想不到你居然大发慈悲了,异数。你想想看,你替你师弟打算,你师弟又是怎样替你着想的?他要迫你返回小有凌虚之天,万里迢迢将你押回王屋山洞府,接受师母的责罚,你还替他操什么屁心?”
“他……他总算曾经救了贫道的命,总有……点于心不忍。”
“算了吧,等会儿向蛇郎君讨解药,是否有命还难逆料,你还说于心不忍的话,简直不知死活,不明大义糊涂透顶。”
“这……”
“不必假慈悲了,老道,时候不早,你得赶快决定。”
紫虚妖道一咬牙,断然地说:“好,咱们就此决定,叫我那位师弟去走一趟。”
东厢里突然出来了一个相貌狰狞的中年人,阴森森地问:“道长决定了什么?”
“先解决贫道与蛇郎君之间接过节。”紫虚不假思索地答。
“且慢!”
“李施主之意……”
“在下代表所有朋友的意思,与道长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有关柏青山的事。”
“哦!李施主有何高见?”
“既然柏青山已经替罗五出头,咱们显然不可能向罗家下手了。”
“不错,柏青山不死……”
“目下情势迫人,柏青山是死不了的。”
“李施主,咱们还得试试……”
“再试,咱们的老命都得断送在此地。”
“这……”
“咱们不想埋骨建宁村。”
厢房中接二连三出来了四个人,同声说:“不错,咱们不是傻瓜,谁也不想死。”
紫虚一怔,说:“施主们,咱们说好了的,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道长说好了是对付罗家的,临时变卦咱们对付柏青山……”
“对付柏青山是你们同意的,大家都想获得那笔珍宝,没错吧?”
李施主冷笑一声,说:“不错,咱们同意的,但不能不说是道长的主意,对不对?”
“施主的意思……”
“咱们不是柏青山的敌手,与其枉送性命,不如改弦易辙……”
“你……你的意思是……是拆伙?”
“不错。”
“李施主,凭咱们的交情,能不能再给贫道一次机会?”老道苦笑着请求。
“道长是明白人,交情是交情,送掉性命可不是好玩的。”
“咱们仍有机会。”
“对不起,咱们不加考虑。”
老道长叹一声,沉重地道:“既然诸位毫无信心,好吧,这件事勉强去做,成功之望微乎其微,诸位……”
李施主淡淡一笑,抢着接口道:“道长,咱们有一不情之请。”
“李施主有何……”
“但不知出钱请道长雇咱们前来助拳的人,是哪一位施主?”
老道脸色一变,凌厉地注视着对方,久久方沉声问:“李施主,你知道你所说的话,犯了多大的错误么?”
李施主显然对老道有些顾忌,退了一步强笑道:“道长,咱们都是同道,都是明白人,何必呢?我不相信道长对柏青山那巨万金珠毫不动心……”
“住口!”
“道长别生气,干这种事,你我都不是第一遭。老实说,咱们能在江湖上活得十分写意,至今仍然逍遥自在,主要是靠识时势辨强弱,永远不站在弱者的一方。道长比咱们更现实,更精明,道义不值半文钱,何苦白白地眼看巨万金珠落在旁人之手?如果这些金珠到了咱们手中,道长在福州建坛,必将左右逢源……”
“哼!你们不是说不再向柏青山……”
“咱们抢不了金珠,难道就领不到这笔赏么?只要道长说出那个人,由咱们去办事便可,道长可以坐享其成,岂不皆大欢喜?”
李施主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老道哼了一声,不悦地道:“贫道绝不做这种出卖朋友的勾当。”
“道长……”
“免谈。”老道断然地说。
法明一把拉住老道,堆下一脸好笑道:“道友,三思。”
“思什么?”老道冷冷地问。
“杀柏青山无望,唯一的有利条件是站在柏青山一方,值得一试,大有可为。”
“和尚,你……”
“哈哈!道友,不必假惺惺了,咱们又不是善男信女,犯不着冒风险,唾手可得的金银却往外推,岂不太傻?算了吧,咱们冷静些,谈谈如何分成,怎样?”
妖道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不由意动。正迟疑不决,门外匆匆进来了满脸春风的绿燕廖绿绮。
和尚一怔,说:“咦!廖姑娘回来了?异数……”
“本姑娘不能回来?”绿燕笑问。
“你不是……”
“本姑娘没死,你和尚不甘心是不?”
“姑娘笑话了。”
“本姑娘告诉你们一件不好的消息。”
紫虚妖道嘿嘿笑,道:“姑娘口说不好消息,却叉满脸春风喜形于色,岂不令人迷惑?请教是什么奇怪的坏消息?”
“柏小辈完了,他那些价值巨万的金珠咱们只能光瞪眼,消息够坏了吧?但他完了,咱们办事便不受威胁,自然令本姑娘兴奋罗!”
“什么?他怎么完了?”李施主惊叫。
“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尚也急问。
“他被人捉走了,珍宝也被人取走了。”绿燕欣然地说。
“谁捉走他了?”老道追问。
“是一个蒙面女人,本姑娘曾跟踪那女人到了一处秘窟,可惜人孤势单,不敢下手抢夺。”
李施主懊丧地拍着脑袋道:“瞧!咱们多蠢?完了!”
“秘窟在何处?”老道急问。
“在两栋茅屋……”
“有些什么人?”
“一些村夫村妇。”绿燕若无其事地说。
“那女人如此高明……”
“见鬼!她用迷香暗算的,双方根本就不曾动手。”
老道大喜,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去看看。”
“去看他的死活?算了吧……”
“不,咱们去看珍宝,见者有份。”和尚兴奋地叫。
老道一拍大腿,说:“有了,廖姑娘,你准备带路,同时,李施主与诸位朋友也准备。贫道与和尚找蛇郎君,干脆叫蛇郎君也去……”
“不行,多一个蛇郎君,咱们便少分一份。”李施主反对。
老道嘿嘿笑道:“蛇郎君不爱财,放心啦!他要的是柏小狗,金珠他视同粪土。”
不久,绿燕一马当先在前引路,老道与和尚带了六名高手在中,蛇郎君带了他的赤练蛇与毒蟒在后,绕城而过,在夜色茫茫中埋头疾走。
茅屋灯火全无,林中幽暗,夜风萧萧,寒气袭人。
蛇郎君的蛇和蟒都不怕寒冷,委实邪门。
众人接近了茅屋,形成合围。
老道首先发难,披发仗剑出现在茅屋前的大树下,蓦地狂风乍起,黑雾升腾,鬼声啾啾,似乎兽吼隐隐,鬼影幢幢,齐向茅屋中涌。
“轰隆!”柴门倒塌了。
雾气斗腾中,传出老道一声暴叱:“进去!”
第一个抢入的是绿燕,第二个是胖僧法明。
风止,雾消,鬼影消散。
火折子一亮,灯火大明,十个人已占领了两栋茅屋,不费吹灰之力。
十余名村夫皆被吓昏了,搜遍了全屋,哪有柏青山的踪迹?搜遍了每一角落,只搜出百十两银子,毫无珍宝的形影。
老道回到厅堂,失望地说:“廖姑娘,你这不是找咱们穷开心么?”
蛇郎君苍白的俊面毫无表情,用手中的蛇皮杖不时在地面上敲打打地道:“这两栋茅屋在下来过,曾经感到可疑。你们去找东西,分别挖掘可疑的地面,尤其注意放家具的地方。”
老道会意,火速在墙角处找出一把锄头说:“对,也许这屋下有地窖呢。”
和尚向外边走边道:“地窖必有屋外的出路,我到外面去监视。”
蛇郎君冷冷地说:“外面用不着你们,你们最好不要出去。”
终于,他们在神龛下找到了一座暗门。十个人兴奋万分,拆毁了半间茅屋,找到了地穴的石洞门。
有人找来了一只大铁锤,开始击打厚约尺二的石板。几个人则开始挖掘墓穴,清除石板四周的砌石。
蛇郎君站在门外,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林中吹来阵阵腥风,草木簌簌而动,毒蟒在附近巡游,伺机择肥而噬。
右后方林中,突传来一声尖叫。
蛇郎君喝道:“出口找到了,快去看看。”
紫虚妖道大喜,两人向叫声传来处飞掠。
毒蟒卷住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地面的树根草丛,清晰地可以看到翻起的浮土,可知地穴口是匆匆闭上的,有人慌乱中退回地穴去了。
老道唤来两名助手立即在四周点起松明和生起篝火,把这一带照耀得如同白昼,无所遁形。
掘开浮土,果然又发现了一个地穴,穴口有土棚架,架下层是石门。
蛇郎君将侍女拖至一旁,侍女已经死了,经过仔细搜查,发觉侍女身上兵刃暗器齐全,一看女尸那细皮白肉的肌肤,便知不是村妇,再带了兵刃暗器,不问可知,定是从地穴出来的人了。
“狡兔三窟,恐怕还有一处出口,咱们小心寻找。”蛇郎君郑重地宣布。
只有十个人,分开太广便实力单薄了。
法明和尚挖得不耐烦,向同伴道:“不必挖掘了,目下咱们唯一要做的事,是严防下面的人逃走,等天亮时再挖开谁也休想逃掉。”
众人除了把守两处出口之外,立即分开监视四周,在附近生起十余堆火,防止穴内人悄然地逃走。
停止挖掘,他们在耐心等候时光飞逝,等候白昼来临。
这一着果然够狠,令穴下的人心慌意乱,摸不清外面的底细。
看看斗转星移,已是四更时分了。
林中的穴口石板突然上升两尺,滚出一名青衣老仆。
李施主恰坐在两丈外树根下,大喜过望,左手一扬,打出了三枚铜镖,同时拔剑飞纵而上,大叫道:“朋友,留下啦!”
老仆身形突然反滚,厉叫道:“闭上!”
石板闭上了,老仆虽逃过三镖的袭击,却无法滚回地穴,一跃而起,单刀出鞘,迎着射来的剑影一刀急封,“铮”一声崩开李施主刺来的一剑,揉身切入还以颜色,凶猛地一刀急挥,猛攻李施主的腰胁,反应奇快。
两人缠上了,刀如猛虎,剑如狂龙,在火光下拼个你死我活。
紫虚妖道飞掠而至,喜悦地大叫:“要活的,交给我!”
老仆飞退丈外,一刀向喉部抹去。
“铮”一声暴响,紫虚一剑将刀打落,一掌吐出,“噗”一声拍在老仆的天灵盖上,老仆应掌便倒,人事不省。
紫虚将人拖至屋内,将人制了软穴,开始拷问口供。老仆起初尚能支持,等到分筋错骨酷刑上身,只好乖乖招供。
紫虚妖道接上老仆的骨臼,狞笑着问:“下面住的是什么人?乖乖招来。”
“是……是在下的主人。”老仆虚弱地答。
“主人?姓甚名谁?你的艺业已经不错了,为奴为仆未免委屈了你。”
“在下只知主人姓徐,其他一概不知,在下跟随主人不足一载,一无所知。”
“下面有多少人?”
“约有二十老少。”
“柏青山已被你们擒来了?”
“是的,是被家小姐用迷香擒来的。”
“那些珍宝呢?”
“都在下面。”
“柏青山呢?”
“被囚在秘室中等死。”
“能不能叫令主人出来谈判?”
“不行,三处秘室出口皆已封闭,主人已知道你们封锁了附近,每一出口皆有三处石门,深入地底七八丈,必要时且可封闭地道。你们不可能在十天半月中将秘室掘开,而且即使掘开了,百十条好汉也禁不起主人全力一击。”
“哼!他们困守在地底,不闷死也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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