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问公度恭声道:“最少也得有一日之久.药力才能发挥奇效。此后,越静卧得久,她恢复的功力更足,到时绝对可以与圣女一拚……”
日公舒涛道:“她回醒之时,神智已失,怎知她服从哪个人的命令?”
鬼医向公度应道:“她睁眼坐起之际一先见到谁,就听谁的命令!”
月公传雷道:“如果我们兄弟三人一都站在床头,她可是听从我们三人吩咐?”
龙医问公度道:“不错,你们三位的命令,她都一概听从!”
日公舒涛纵声大笑:“此尼一身功力,当真不弱于我们弟兄三人,目下只等她功力恢复十足,先与心池圣女排上一场,何愁不把心池圣女功力消耗大半?那时再加上五百罗汉大阵的威力,心池圣女必遭大劫无疑了,哈……哈……”
跪在地上的冷清影听得面色变来变去,幸而她一直低住头,所以没有人瞧见。
星公冷央忽然入房,用那特快的声调,道:“奇怪,我出动了本坞所有的人手,每一寸土都踏遍了,但仍然没有发现皇甫维踪迹,这事怪也不怪?”
冷清影头虽未抬,心中却长长吁口气,忖道:“我拼着身受惨酷毒刑之厄,潜入府中放火,救他出阵,总算得偿我愿。虽然我有机会的话,会亲手取他性命,但我却不要他死在别人手中……”
华灯初上之际,天星坞手下摆上筵席。三公他们推敲至此刻,尚无头绪。三个人忽然低声密仪一阵,便宣告暂时放下皇甫维之事。
星公冷央指一指地上跪着的冷清影,道:“此女大逆不道。纵然加以毒刑,直至气绝身亡,尚难消我心中之恨。”
月公佟雷道:“既是如此,今晚暂时不必取她性命,等到明日早上,始行动手不迟!”
星公冷央点点头,月公传雷道:“今晚须严密锁住此女,免得让她逃走!”
冷央道:“不错,但本坞几间困禁人犯的密室均已烧毁……”
日公舒涛洪声道:“谅她也不敢兴逃走之念,如其多生麻烦,那时我太阳谷及冷月山庄的毒刑也一发叫她尝一尝滋味!”
冷清影深知三公他们各有一套不同的惨酷毒刑,并且星分冷央讲到过,如果有人能够熬得住他们的三套毒邢而不死的话,此人活罪惨于死亡,不但身体残废,而且精神分裂,每每无缘无故惊惶万状,夜间更是无法安眠……
她脑海中掠过这些话,不由得打个寒噤,低低道:“婢子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再惹三老生气!”
星公冷央命一名黑衣劲装大汉把冷清影带到后面一间房中,单单在外面下锁,此外并无点她穴道,也没有加镣戴枷。
这个房间冷清影自然来过,是以根本不必查视。当下在一张椅上坐下,瞑目沉思起来。
忽然听到一阵步声从前院经付,她凝神听时,忽然隐隐听到人有说到“尼姑”二字,又提到“糟蹋闺房”的话。
她联起来一想,便恍然悟出这些人必定是把那位女尼扛到她以前居住的闺房去安放。当下她继续凝神聆听,从步声去向所证明她的推测不假。
这时,她又多了一宗心事。那位女尼的武功她本来就晓得深不可测,加上适才听日月二公亲口说过,这位女尼功力不下于他们,可知确实算得上是当今武林前数名高手之一。
以这位女尼的奇奥武功及内力造诣,如若被他们用药物迷去本性,再藉药物之力发挥她所有的潜力,只怕当真连心池圣女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沉重地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后面,推开窗子,只见后院中月色迷人,虽不明亮,却更令人泛起一种凄迷怅惆之感。
她身受星公冷央十余年养育传艺之恩,总有依恋悔疚之情,这时往好处一想,觉得大有道理。
夜凉寂寂,没有一点声音打扰她的沉思。良久,良久,她忽然凄然一笑,忖道:此生已没有一点可恋之处,我的作为虽然有负三老之恩,但一则为了那位慈悲老尼,二则为了心池圣女,我必须做完这件事才能自杀。只要留得心池圣女性命,三老总是有所顾忌,不敢恣肆横行世上……”
此念一决,再不迟疑,纵身穿窗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在府第中转来绕去,故意不照直径向自己闺房奔去,以免一旦被三公发觉,知道了她的心意。走到她以前所居的闺房,没有任何可疑之兆。
她查知房中只有那女尼均匀轻微的呼吸之外,却无他人,便揭开帘了,闪身入房。
在内间的绣床上.果然卧着那位女尼。房中没有灯光,微弱的月色从纱窗外透射入来.一切看得清楚,冷清影毫不迟疑,倏地从床下掣出一把短匕首,便向女尼胸日插下。
冷清影的举动虽是怪诞诡异,但她却有种种充分理由,迫得她不得不向那武功奇高的化心老尼猛施毒手,取她性命。
就在她掣剑举手,迅速下刺的一刹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冷清影不是寻常人物,冷笑之声方自入耳,已判断出来人距她尚有丈许,正是在内间的门边发出。因此不问可知这人定是跟着她从外面进来她陡地停手之后,门边那人并没有立刻上来攻袭于她。
那化心老尼恬静安详地卧在床上,生似身在极乐世界,无忧无苦。
冷清影手中短剑缓缓垂下,剑尖反而对住自己胸口要穴,剑尖已沾着衣服。
她只须运劲一按,这柄短短的利剑足问以插入死人之中,立时要了她的性命。
而她却用衣袖遮盖住短剑,这刻即使有人站在她面前,也看不出她举手之间就可弄死自己。
门边那人再没有出声,却缓步走过来。
冷清影一直凝身不动。茫然地望着床上的女尼。直到那人已走到她右侧的床边,她忽然忍耐不住,转头向那人望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人挺直的身躯.令人浮起一种坚毅不屈的味道。
接着,她瞧见那人的侧面,线条饱满而优美,仅是侧面投足以令天下间拥有诗一般情怀的少女倾倒怀慕,
那个面容俊美,身躯挺直的年青男人竟没有看她一眼,一味凝视床上的化心老尼,似是在观察她活着抑已死掉_
他瞧了一叫阵,轻轻点点头,看来他已查看出化心老尼未曾毙命。
她大大惊诧起来,跟着尽是疑惑之色,本来从那个男人的一身血迹,可以推测他曾经猛恶地厮杀了一场,毙敌无数;然而他的衣服这等皱乱,又有泥土污痕,却又不似因杀人太多才染上血迹。
那个英挺男子查看完化心老尼之后,才缓慢地测移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啪”地一响,冷清影已被那个男人刮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完全是侮辱成分,是以对方手掌上并无丝毫内力,不然的话,冷清影纵然不当场身死,但势必也得身形退开。
冷清影眼睛连眨,澄澈的眸子中陡然升起一阵迷惆水气,泪光莹然。
那年青男人压低声音,道:“让开,你这恶心毒肠的女人……”
冷清影手中暗暗运聚真力,锋利的剑尖已透过衣服,刻着皮肤。
她的短剑隐藏在衣袖之下,外表上看起来生像是她用手按住胸口,断断发觉不出地乃是自寻死亡的姿势架式。
她轻轻叹口气,低低道:“你这个用情不专天性卑鄙的人,这个耳光应该由我常给你才对,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忍受了……”
她的声音之中没有愤怒,也不激动,只是蕴含着一种深刻人骨的悲哀。
对面的年青男子淡漠地笑一下,道:“我皇甫维平生没有对妇孺老弱有过凌虐的行为,但你这个朝秦暮楚的,心胸恶毒的女人却不能尊重怜悯这老尼,如果你肯自动死在我眼前,那将是我平生第一快事……”
冷清影听到这等无情冷酷的话,禁不住娇躯微微发抖,玉面变色。
原来皇甫维当时听到那些人在掩埋尸体,灵机一动,便混入尸体堆中,闭住呼吸,僵卧不动,结果被掩埋在土坑之内。
他一直闭住呼吸,默计时间,极静之中,还听到地面上有人践踏奔走之声。
直到入黑之后,上面已寂无声响,他开始运功聚力,先挤上最上的一层,然后运掌击破上面数尺厚的泥土,穿了出去,
他不慌不忙地把洞穴填好,然后潜入)行第之中一首先他就偷听到那个天星坞之人谈论到冷清影被囚空房之事。起先几个人纷纷议论猜测那三公为何放心地把她囚在那间毫无装备的房中,并且没有制住她一身武功,也不派人监守?
皇甫维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迷惑。忽然另有数人进来,参加谈论。
这后来的数人似是刚刚从三公那儿过来,据他们说,冷清影已经悔罪,有意戴罪立功,将要亲手杀死皇甫维。三公因知道她能够接近皇甫维,所以特赦她叛逆之罪,以观后效。
有这一段原因,加上皇甫维认定辣水仙杜筠之死,乃是冷清影有意味除情敌,才会被“万劫火筒”的烈火活生生烧死。因此对她十分厌恶痛恨,一见面时又见她要刺死化心老尼,这等作为,分明是再度投在三公麾下的证明。是以一见面就给她一记清脆的耳光,尽情侮辱她……
冷清影虽是决心要死,可是皇甫维当面这么一说,她便不肯在他跟前自杀,不过那柄剑仍然指住自己胸口大穴之上。
她退开两步,撇开自身之事,道:“尼对这位老师傅有何打算?”
皇甫维微感奇怪,冷然望她一眼,道:“我的事何须作关心下问?”
冷清影平声地道:“你心中也明白我不会破坏作的计划,不然的话,我何必甘冒不题,放这一把无情火,使你得以脱身出阵?是也不是?”
皇甫维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不妨就告诉你,我要把她救出天星坞!”
他冷冷一笑,道:“但你却要取她性命,与我的目的可谓背道而驰!”
冷清影道:“你怎生救她出坞?”
皇甫维道:“我带着她从一条连你也不晓得的秘道离开,你看可好?”
他说话之际,已缓缓走近冷清影,两人只差一尺,身躯就可碰到。
冷清影凄然一笑,道:“你只管走吧,不必劳烦大驾取我性命……”她玉婉一抖,盖在上面的衣袖忽地掀开,露出那柄按在大穴上的短剑。
皇甫维眼中神色一变,他万万想不到冷清影存心自尽,这刻只要手腕一用力,就可死在自己眼前。
这种情势,分明大有内幕。如果她业已重行投身在星公冷央座下,她何必自杀?因此他心中一阵颤愧,生怕她立即把短剑刺入大穴之内。
冷清影道:“现在你已明白我当真有意死在你面前,所以反而不想叫我立刻就死,是也不是广她说话极快,宛如连珠轻烟。
她接着道:“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倒是这位师傅,她以前曾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移动她时,不是连床搬起,她受到震动,很快就会断气,死在你的手中!”
皇甫维满面迷惑之容,道:“等一等,你把内情解释得详细一点才死而不行?”
冷清影微微一笑,但予人却是凄苦可怜的味道。她道:“我不必赶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尽数奉告……”
皇甫维道:“她怎生救了你的性命?为何一经震动,就会死亡?她既是你救命恩人,你为何要取她性命?你已经被三公擒住,怎能自由进出此间、冷清影道:“你一定会记得那位干娇百媚的乔诗频姑娘,可记得么?”
皇甫维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点头道:“记得这位老尼就是乔姑娘的师父!”
冷清影恨恨地哼一声,道:“那天晚上,你和乔诗频在床上颠湾倒凤.万般恩爱,我亲耳听见你答应娶她为妻,这话没有冤枉你吧?”
这一回轮到皇甫维泛起苦笑,道:“你要说就说,不要问我行不行?”
他陡然目射奇光,望着左侧的窗户,低低道:“那是什么?”
冷清影怔一怔,转眼望去,忽然手腕一紧,那把短剑已经被人夺去。
原来皇甫维乃是施展声东击西之法,先分散她心神,然后出手夺剑。
冷清影失去短剑,也没办法,便接起早先话题,道:“当你疯狂快乐之际,万万想不到旁边的床上,却是我躺在那儿活受罪。我那时全身软瘫.连举手塞住耳朵也办不到,哼,你真是可恶透了……”
皇甫维苦笑道:“我怎知你就在邻床之上?如果知道的话……”
冷清影撇一撇嘴角,道:“知道又如何?你肯不玷污她清白之躯么?你真是色界中的恶魔……”
皇甫维无可奈何地陪笑道:“你骂我什么都行,但到底你怎会在那儿?”
冷清影道:“我身上中了万劫火筒一点火星,奔走之间,突然昏倒地上。恰好乔姑娘从这位化心大师处练完武艺回家,见我跌在地上,就把我救了回去。你对她作践过之后,她翌日就去请化心大师来,替我治伤……”
皇甫维恍然大悟,道:“原来有这么一段内情。”
冷清影接着道:“化心大师武功深不可测,一看就知我是三公门下,她慢慢盘问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之处的布置,同时也套出了你的来历及去向,所以她才会赶到此地找你晦气。我到庵中找她不到,也知道她一定来此,所以也赶来了!若不是为了化心大师的话,哼,你这一生一世别想见到我的面…”
皇甫维道:“我实在该死,可是你为何要杀死她?倒是说一说呀?”
冷清影道:“化心大师本来难以救治,但经过鬼医向公度施用药物,已保住她一命,她越是静静地躺卧得久,一身功力就恢复得越足。但目下如若搬动她的话,她就气绝身亡!”
皇甫维道:“纵是如此,你也不必亲手取她性命啊!”
冷清影道:“但过了一段时期之后,鬼医向公度将一种毒药合成,给她灌服,那时化心大师就能起身行动,施展全身武功。只是那时她已失去神智,听凭三公他们指使。此举将危害及心池圣女,我猜如果化心大师知道的话,宁死也不愿让敌人这等摆布,所以我只好下手把地杀死……”
皇甫维双眉紧锁,道:“这些事都似是不可思议,现在我们怎么办?若果单是我们两入,自然可以从容逃出此